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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5 13:06:10

【第一百章.才不給人當槍使】

  「不管怎麼說,也不管皇上和右師王是不是因為愧疚,他們對你好的事實,當著明人不說暗話,何必不承認呢。」蘇妃笑道,「方妹妹,你這樣顧左右而言他,倒顯得心中有事。」

  「蘇娘妨,民女心中無事,只是覺得無福消受。」方初晴表現得很老實。

  蘇味很滿意,心思一轉道,「有福沒福,要皇上說了算哪。不過,我是怕你受了本宮的連累。」

  「這是怎麼說?」方初晴傻不愣登的望進蘇味的眼睛。

  蘇味歎了口氣,流露出往事悠悠的神色道,「這事,本宮大不該和你說的,但是心裡有事,總想找個人傾述,我們這幾日相處,頗為投緣,想來你也能為我排憂。」

  這時候,方初晴應該告退的,因為皇宮內幕不是她一個小人物可以聽的。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可是事關沈瀾,不知道為什麼,她挪不動腳步。

  蘇味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心裡不禁冷笑,那個人果然魅力十足,皇上對這個姓方的這樣她,她卻還是迷上了那個人,一試就試出來了。

  「右師王曾經和皇上並肩作戰,那時後直還是皇太子呢。而當時我與父親四處行醫,正好遇到三江口大戰,不一起進入軍營效力。」她繼續說,「歷來軍中不許女人出現,我只好女扮男裝。那一戰打得極為慘烈。要不是左右師王驍勇異常,運籌帷幄,可能江國會敗的。」

  「左師王也上了戰場嗎?」方初晴好奇地插嘴,其實是有點矛盾心理。又想聽沈瀾的故事,又不想聽。

  蘇味點頭微笑,「外人都以為右師王好武,左師王好文,其實這兄弟二人是文武雙全,左師王在武功方面不在其弟之下,右師王自然也是滿腹謀略。皇上曾說,左右師王是江國雙壁,只可惜美玉易碎,唉。」

  她歎息著,似乎很為沈沅的去世惋惜,沈吟了一下,接著說,「不過左右師王經起來,右師王為人更為剛勇,每一陣必衝在最前面,所以那戰中受了很重的傷,差一點死去。我父親事多忙亂,救治他後就交由我照顧。後來……後來我們……」說到這兒。蘇味低下了頭。

  「蘇娘娘難道和沈……右師王暗久生情?話說蘇娘娘這麼美麗,也難掩得住真身。」

  天哪,原來沈瀾的真愛是江無憂的愛妃。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還能保持君臣和睦,實在是太難得了!可是蘇味為什麼要對她說起這事?難道真的是找人傾述心中的壓抑?她到底愛的是誰?這是沈瀾一趟肯娶妻的原因嗎?如果是,證明他用情很深,那他又如何面對搶走自己愛人的頂頭上司呢?

  壞了壞了,聽到大八卦後,心臟有些承受不住了,為什麼這麼不舒服?

  「倒不是兩情相悅。」蘇味流露出羞澀和內疚交織的神色來,冷艷的臉格外動人,「而是右師王對我……產生了愛慕之情,可我卻喜歡上了皇上。那時,他很傷心,很久不能釋懷。為此,我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

  她撒謊了,但她必須這麼說。難道要說當實她先傾心,待沈瀾一頭扎進去後,又背叛了他嗎?可是她有她的理由。她自認為才貌雙全,文采醫道出眾,是大江國第一女子,所以應該坐在最高的位置。

  那就是皇后,國母。

  而沈瀾雖然那般的好,可惜卻是一個低賤的商人和胡姬的野種,就算他功高蓋世,卻仍然不能擺脫身份地位帶來的低下感。

  母親常說,要嫁,就嫁給某一行中頂尖的男人。所以母親嫁給了天下第一的神醫,而她的目標更遠大。三江口大戰是她逼著父親去的,因為知道當朝太子也在戰場上。可是她卻愛上了沈瀾,為了糾正這個錯誤,她費盡了所有的力氣。

  有時候,她也會恨,為什麼沈瀾是一個滿身銅臭的富商之子,而且還是庶出。

  哪怕他是沈沅,她也會跟了他去。而現在她雖有遺憾,卻不後悔。人的一生短暫,感情是軟弱而無用的東西。

  有,更好。沒有,也無所謂。

  而她現在把這段情說出來,以方初晴對沈瀾已有好感的心,恐怕會因憐生愛吧。那時,她可以看看沈瀾的反應。如果他不接受,他還在意她,那麼從他那裡打聽下皇上的事,繼而在爭後的過程中得到他的支持,那實在太重要了。

  但,如果他接愛了方初晴呢?那是她不願意看到的。其實細想下,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沈瀾太驕傲了,或者因為身世的事更是格外傲慢。所以他一定會喜歡完美的東西,而不會碰普通的、甚至是殘缺的女人。當然,玩玩除外。

  「方妹妹,你之前是在沈府裡做事的,應該聽到或者看到一些情況。」蘇味見方初晴低頭不語,繼續說道,「他到現在也不肯正式成親,在女色上名聲卻壞了。如果以後你回沈府,本宮希望你幫我勸勸他,不要再執著於往事了。」

  「爺的事,哪輪到我來說話呢。」方初晴突然擡起頭,開朗地甚至算是沒心沒肺的笑道,「蘇娘娘太善良了,其實強扭的瓜不甜,感情這東西哪能摻假呢?不過娘娘也不必擔心,右師王在大江國的未嫁名門貴女之間很受歡迎,天下這麼大,保不定哪天就遇到自己的真心人了。娘娘不如放下胸懷,哪天為皇上添個龍子才好呢。」

  哈,她才不隨便給人當槍使。至於沈瀾他不值得同情,因為他愛上一個有心機卻沒真心的女人。他是活該落到這個下場。不過話說回來,她現在是什麼情緒,是心疼加氣憤,外加為他不值嗎?但無論如何,她不會摻和他的感情事。這位蘇味娘娘不管有什麼目的,找別人幫忙吧。

  想到這兒,她連忙把話題岔開,講了點逗趣的事。蘇味津津有味的聽著,心裡卻有了一絲警惕。看來這個姓方的女人實在不簡單,不僅令皇上牽掛她,而且聰明得很,懂昨避開風口浪尖。但,方初晴真的對沈瀾沒有一絲想法嗎?她不信。且看著吧。

  當晚,皇上沒來,之後的幾天也沒有。在蘇味的失落與猜測中,新年終於到了,江無憂在大殿上大宴群臣,之後每個人都回了家,假如有家可回的話。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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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6 19:36:31

《中部》


【第一章.外人】


  重生前,方初晴從沒想到過,在遙遠異時空的大江國,與過年的風俗和地球中國一模一樣。從臘月二十三小年開始忙活,除夕之夜要燃放煙花炮竹,一家人要團圓在一起守歲,然後是初一大拜年。

  除夕那天,太太以一品誥命夫人的身份上秦疏,請求皇上恩準沈無思、沈無我這一對沈家孫輩回家過年。江無憂準了,但沒允許方初晴跟回去,因為她的臉還沒好,只能靠著面具四處走動。如今兩個寶寶已經快九個月了,一頓餵飽,可以很久不餓。就算奶娘不跟著,吃點易消化的正常食物,畏助喂些羊奶之類的東西也是可以的。

  而過年,是全家人團聚的日子,沒理由讓人家的寶貝金孫「流落」在皇宮之中。

  無思無我一走,方初晴就感到很失澆,這令她對自己離開江國的計劃產生了疑慮,她真的捨得下這對寶寶嗎?在這不到九個月的相處中,她不曾發現對寶寶們的感情已經這樣深了。雖然每天見面的時間很短,但母愛就這麼慢慢滋生了出來,潤物細無聲般,即自然又神奇。

  可孩子畢竟是梁竹月的,沈家這位大奶奶這樣討厭她,就算她想留在沈府當牛做馬,人家也未必肯收留。偷走寶寶?那顯然即違法又不人道,可梁竹月那麼壞,把兩個寶寶交給這樣的母親,她還真擔心好好的孩子最後變壞了。

  像四聖人那樣還算好,萬一變得陰險狡詐、無惡不作可怎麼辦?

  唉,重生的時候她提醒過自己,不和任何人發生太深的感情糾葛,這樣離開江國去海闊天空時才能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可她千提防萬提防,就是沒注意這對還不會說話的小東西。

  一想到即將到來的分離,她很愁悶,也很傷心,對這個重生後第一個新年,一點也提起興趣。而身為天下之主、後宮之主的江無憂,也忙得根本沒有時間陪她。

  江無憂中午大宴群臣之後,晚上照安排是和後宮眾佳相聚飲宴。從黃昏時分開始,會一直延續到第二天早上天亮。當然,總管太監還安排了很多娛樂性的節目,比如煙火、歌舞表演、民間雜耍表演等,免得皇上守歲時枯燥乏味。

  正月初一一早,皇上要帶重臣祈天,還有執行許多禮儀方面的雜事。而已經駕崩的太上皇的妃嬪都住在和政城西南角的另一座皇家園林中,太后則長居皇陵旁邊的感恩寺,所以照逸朝的後宮規矩不大,嬪妃們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歡天喜地地參加一年一度的盛會,希望自己能越眾而出,得到皇上的垂青。

  因為臉面的問題,方初晴連冒充宮參加宮宴的機會也沒有,此刻只能守著皇上賞賜的大批美食和精緻玩意兒,孤零零的窩在夜錦宮裡,倍感孤獨寂寞。所謂每逢佳節倍思親,她雖然沒什麼好思的,但節日氣氛下的冷清真是格外令人憂鬱。

  聽著遠處傳來的模糊聲音,那些歡聲笑語,那些絲竹管樂,那些吵鬧喧嘩,她彷彿感覺整個人都被隔絕在這世界之外似的,一點食慾也沒有,一點精神也提不起來。原來,不管她是否重活了一回,她的人生都沒有任何改變,還是沒有人重視,還是沒有人陪伴。就是想找人聊聊吧,就連為數不多的,留下守夜的宮女太監也都偷偷湊在一塊兒玩去了。偌大的皇宮,甚至偌大個世界,卻好像只有她一個人。

  於是,她乾脆跑到夜錦宮獨有的小廚房去做點吃的。其實江無憂賞賜的美食即多且好,用不著她自己再動手,但她不想閒著胡思亂想自怨自艾,所以做了些她唯一拿得出手的點心。

  荷花酥、玫瑰餅、麻花、糕干、年糕、鬆餅、石子饃還有幾種不同餡料的水餃……忙活了好幾個小時,完全是強迫症似的勞動,沒什麼意義和目的的。

  眼看快午夜十二點了,她望著一桌子的食物,不禁鄙視自己的浪費行為。人們當然會以各種方式發洩情緒,但糟蹋糧食是最可恥的一種。屋裡不有很多賞賜沒吃,這些東西難道要丟掉嗎?

  「好香。都是你親手做的嗎?皇上真是的,大過年的,居然讓你自己動手做年夜飯。」正發愁,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人說話的聲音。

  景鸞!

  沒回頭,她就聽出來者是誰,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你怎麼來了?」她轉過身去,恨不能給景鸞來一個大大的擁抱。

  在孤獨寂寞的時候有朋友出現,是一件多麼快樂幸福的事呀。在這種情況下能對對方的好感快速攀上一個新的台階。

  景鸞嚇了一跳,因為闖入眼簾的不是熟悉的面龐,而是一個小豬面具。但那個小豬的樣子非常可愛,他愣了一下後就釋然了,微笑道,「沒什麼,沈府全家團聚,我一個外人感覺格格不入,就跑來皇宮看看你。」

  「好景鸞,我在皇宮也是外人。如今我們外人對外人,一起說會兒話吧。」方初晴很開心,「不過你是怎麼進來的?除夕夜的皇宮守衛這麼鬆懈嗎?萬一有人……」她停住了嘴,怕大過年的說出不吉利的話。

  景鸞拿了一塊糕干放在嘴裡,斯文地嚼了兩下,一手從腰下拿出一塊造型奇特的銅牌道,「二爺忙起來的時候,我常常會代他入宮面聖,商談一些事情,這腰牌能令我在宮中暢行無陰。你在蘇妃這兒養傷本是秘密事,不過我卻是知情的,這才來看你。」

  「謝謝你記得我。」方初晴拉著景鸞的衣袖搖了兩下,「你餓了嗎??不如我們煮餃子吃吧,正好應應景。」

  景鸞文雅好看的淺笑著,竟然令方初晴有了春風吹指,陶陶欲熏的感覺。如此良辰如此夜,他是那麼溫柔可親,熨貼著他人的心靈。多好的男人哪,不知將來誰有福氣嫁給他。

  「好呀,我們這樣的外人可以一起過年。」他輕緩地說,「不過還有其他人呢,我們不要扔下他好當了?他很可憐的。」

  方初晴一愣,「誰呀?」她實在想不出,她認識的人中還有誰是孤單一人的。

  「二爺。」景鸞幾首歎息著說。

  方初晴又是一愣。他……怎麼會?他不是應該在沈府闔著團聚嗎?而且……他那模樣和可憐掛不上鉤。

  「你不懂。其實對於沈家,他也是外人哪。」景鸞搖搖頭,看起來有點悲傷,「往年這時候,他都會消失一整天。今年……我想他是來了皇宮了。」

  「為什麼來這裡?」

  「大概……是因為他沒有地方可去。」

  聽到這話,方初晴的心一瞬間揪了起來。

  沈瀾為大江國擔著半壁江山,可是在除夕之夜,他竟然沒有地方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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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6 19:36:50

【第二回.花房】

  「好,我們不扔下他!」方初晴重重點了點頭,「只是皇宮也很大,我們要到哪裡去找?」

  景鸞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往年,我沒找到過他,今年以為有你,兩個人找,總比一個人找機會大些。但是……皇宮確實很大……」

  「沒關係,我們盡全力就夠了。就算找不到,我們心裡不扔下他也是一樣,到時候煮了餃子,給他留著。」方初晴不忍看到景鸞落寞的神情,安慰道。

  「你說得對,倒是我執著於形式了。」景鸞似乎為這一句話開朗了起來,笑道,「你雖然來進宮也有一段時間了,但想必並不常出去,那不如這樣,我四處找找,你就在附近轉轉就行,不然把你丟了,麻煩的可不止是我了。」

  方初晴一想也對,點頭道,「就這麼辦。」她看看小廚房牆上的掛表,「現在十一點一刻,我們十二點前在這裡會合,煮餃子迎新年。」

  景鸞應了聲,率先走出去。

  方初晴裹了一件頭篷在身上,也走出夜錦宮,因為是第一次出來,所以雖然宮燈明亮,照得皇宮亮如白晝,但那巍峨的宮殿處處寂靜無人,卻依然令她有些害怕。她站在那兒猶豫了一下,忽然福至心靈,想起了一個地方。

  翡翠說過,距夜錦宮不遠處的東邊,有一個玻璃花房,裡面的花四季不敗,那樣的話,那裡應該不算冷,待上一夜也沒關係。再說了,執燈賞花也是一件雅事,雖然沈瀾那個人不像文士,倒像土匪似的,但說不定也附庸風雅一回呢。

  想到這兒,她辨明方向就走。其實她並分不清東南西北,但當時她比較好奇,詳細問了下,知道出門往左就對了。果然,走不多遠就看到那個佔地頗廣的花房。四角掛著碧紗燈籠,隱妁有些仙境之美。

  她繞著花心走了一圈,發現大門半敞,似乎有人捷足先登了似的,心裡不由得一陣高興,但因為不確定花房裡的人是不是沈瀾,就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穿過佈置得曲徑通幽似的花絲,那些牡丹、芍葯、紫荊、海棠、杜鵑、芙蓉、木槿……她一邊走一邊感漢皇家的人實在太會享受,能在這隆冬時節欣賞到四時鮮花。正鄙視江無憂的腐敗,不期在,然個男人的背景突兀地闖入了她的眼簾。

  沈瀾很少穿淺色系的衣服,方初晴跟他在廣武院「同居」很久,見他穿得最淺衣服不過是灰色。而在除夕之夜,他卻沒有像大多數人那樣穿著喜慶得像個紅包套,而是一襲白衣,頭髮也沒像往常那樣束冠,卻是散著發,隨意在腦後一束。

  他的身量高大肩寬背闊,平時看來強硬、鐵血、高貴、自負,但如今白衣勝雪卻不顯得突兀,反而襯得整個人被一種深深的寂寞包圍著。不知是此情此景的緣故,還是周圍繁麗的花朵暈染出的氣氛,他站在那兒,只顯得說不出的蕭瑟,說不出的孤冷,似乎就那麼一個人走過坎坷,如今疲憊極了。

  這情景令方初晴下意識的屏住呼吸,不知所措地站在一叢烏之後,隔著那火紅如楓的葉片,只望著他。唉,帥哥就是帥哥,改個造型,扮得休閒些就令她心頭有如鹿撞。話說他本來就好目的地,五官深邃、身形矯健、氣質超群,不過平時有心理準備,沒今天這麼震憾罷了。

  她以手撫胸,強抑著心頭的異樣感,還沒想出怎麼開口,就聽沈瀾低沈著聲音道,「我小時候,最愛聽太太給我們兄弟姐妹講畫,她常常是一邊畫著花兒,一邊給我們講如何入筆,如何提韻,如何欣賞花之美感。那時候我只是望著她,感覺她給我們講畫時,自己就先陶醉了。於是我們也都醉了。至今我還會想起那些日子。不過,我是後來才進府的,總感覺不管多麼努力,也不是他們之中的一員,就算醉,也總不能盡興。對於沈家,我總是多餘的人吧。」

  他突然說話,嚇了方初晴一跳,以為花房內還有其他人。左右看看,卻只有自己。難道他發現她摸進來了嗎?這很正常。可是為什麼樣要和她說這些話呢?這就不太正常了。是因為觸景生情?是因為一時軟弱?還是因為太寂寞了,需要一個人聊聊心底的話,然後再殺人滅口?

  只是,他產這番話時好溫柔哦,從沒見過的溫柔,似乎是沈浸在回憶中。而這種溫柔中包含著一點淡淡的憂傷,那麼強大的人忽然表現出脆弱,還真是驚心動魄,害她的心差點樅喉嚨裡衝出來了。

  還有,這些話他說得如此孤寂,那隱藏在無柰之中的歎息讓人很心疼,讓她恨不得衝上去抱著他,讓他再也不被排斥在人群之外,讓他也被接受,也有人陪伴。

  「出來吧,一聽那雜亂又鬼祟的腳步聲就知道是你。」沈瀾再說。因為選詞用語的不當,方初晴心頭那點浪漫的想法立即風吹雲散了,兩人之間的氣氛也由唯美,變得又有了點劍撥弩張的意思。

  「怎麼是鬼祟了呢?你小時倒底念過書沒有?明明我是好心,怕打擾到你賞花,這才輕手輕腳的。」方初晴有點氣惱地道,同時走到了沈瀾面前。

  「既然怕打擾,怎麼又來?」沈瀾頭也不回,似乎專注於眼前的一株茶花。

  「還不是景鸞要我來找你。」方初晴沒有直說「格格不入」之類的話,怕傷了沈瀾的自尊,「他找我一起過年,嫌兩個人不熱鬧,說你也進了宮,所以我們分頭找你來了。早知道不搭理你,直接留些大年夜的餃子給你吃好了。哼」

  「我不吃別人吃剩下的東西。」沈瀾鄙視地說。

  他說者無心,可方初晴聽著意。沈府也好,皇宮也軒,到處有在猜測她與沈瀾有私情,也到處有人說她是殘花敗柳之身,只配被爺玩玩而已。所以她這類詞彙非常敏感。如今沈瀾隨口一說,一下子動了她心頭的忌諱,不禁又氣又惱,轉身就走。

  沈瀾還以為方初晴會跟他繼續鬥嘴,哪想到她掉頭跑掉了,情急之中一把拉回,但卻看到一個小豬面具,先是一愣,而後挖苦道,「幹嗎扮豬?大過年,等著被殺了加菜嗎?」

  方初晴倔強著一言不發。

  沈瀾以為她在挑釁,忽然伸臂抱住她的腰,攬在自己身前,「你還不夠胖,多吃點,等著八月十五時應該可以下刀了。」他難得開個玩笑,因為在孤單中有人找到了他,讓他心頭忽然暖融融的。可是因為方初晴誤會了他之前說話,此時僵硬著身子,以肢體語言進行無聲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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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6 19:37:09

【第三章.相逢何必曾相識】

  這讓沈瀾很尷尬。

  他還記得很多天前,因為方初晴說了什麼「三夜五宿就扔到脖子後面」的話,他逗弄了她一回,當時她用了非常的方法逃脫,很用力的吻了他一下,舉動不可謂不大膽。而他女人多的,卻偏偏記住了當時她在懷中的感覺。那柔軟的腰肢,豐滿的胸部,還有嘴唇上帶點甜味的芬芳……

  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接近了皇上,就開始厭惡他這個身份底下的人了?就像當年的蘇味一樣?這念頭令他像被火燙了一樣,驀地放開了懷中人,渾身散發出冷淡拒絕的氣息來。

  兩個就那麼對站著,誰也不動,誰也不說,敏感的內心都受到了傷害。直到,一顆眼淚沿著方初晴的下巴上滴落,沈瀾才驚訝地道,「為什麼哭?」

  「要你管!我高興我喜歡我愛!」方初晴聲音有點哽咽,但態度倔強。

  沈瀾心下剛硬,不是那見到女人掉淚就投降的人,如果需要,就算女人哭出一條河來,他也可以無動於衷。但不知為什麼,此時看到方初晴連掉個眼淚也要逞強,心裡忽然柔軟起來,想到剛才自己說「豬」的事可能惹惱了她,於是放低身份道,「算我說錯,你別哭了,不然會變得更醜。」他想安慰人,可是又不太會,結果說出來的話還是比較惡劣。

  方初晴本來只是一時羞憤,這才氣得掉眼淚,現在冷靜了一下,也就想開了。她又不想和沈瀾發生什麼感情糾葛,管他怎麼看她呢?被人吃過又怎麼樣?只要她記不起來就沒有心理陰影。再說,沈瀾這傢夥是什麼德行,她清楚得很,他這樣就算是道歉了吧。做女人要大人大量,原涼他吧。

  「其實你之前長得很能入眼,醫好了就行。哭的話,會影響傷口。」沈瀾看方初晴不說話,又因為戴著面具,看不到臉色,只好補上幾句。「這隻小豬也挺漂亮的。」

  「說了傷人的話,就這樣補救嗎?」方初晴看到沈瀾這麼笨拙,眼淚還沒干就覺得有點好笑了,「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我就忘記二爺剛才說的話。」

  沈瀾略皺了皺眉頭。

  他是個喜歡把所有事都放在心裡的人,能知道他一些秘密的,都是他極為信任的夥伴,現在這個小奶娘要問什麼?怎麼看都像不懷好意似的。不過……

  「不保證回答,你問問看。」

  「這麼輕易就答應了?」

  「你戴了那種面具……誰會拒絕一隻小豬?」

  他這樣說,方初晴哭笑不得,乾脆直言道,「二爺曾經和蘇妃有過一段情嗎?」

  她知道不該問這個問題,可她就是很好奇,而且她想知道蘇妃是否在撒謊,想以此來推斷出蘇妃對她坦白情史是什麼目的。她可能還要在皇宮待些日子,雖然不會草木皆兵,但必要的防備還是得做。

  不出所料,沈瀾聽到這句話,整個人都繃緊了。有那麼一瞬,方初晴真的以為他動了怒,甩手就走是好的,說不定把她掐死在花房中也有可能。

  而正當她暗罵自己太魯莽了時,沈瀾卻忽然點頭承認了。

  是環境所致嗎?今天沈瀾在她面前坦承了很多心事,不知這對她來說說,是福是禍。不過事到如今,也顧不得許多了,於是她再問道,「你們兩情相悅?」

  沈瀾斜著眼睛看他,一臉傲然,「你覺得我會對女人死纏爛的嗎?」

  果然!蘇妃在撒謊。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她是要試探什麼?還是要算計什麼?能在這皇宮生存而不倒的,方初晴當然不會以為蘇妃只是為了虛榮才說沈瀾對她一廂情願。只是蘇妃沒料到,有人敢這麼直接問右師王的情事,更沒料到這個自戀的大陰人居然會如實回答吧。

  這就叫千算萬算不如天。

  這世上的事總是陰差陽錯,脫離人類的掌握。而沈瀾現在表現得這樣驕傲,只能證明他其實很介意,所以他到現在也不肯娶妻。他這樣的人心思太重,傷,就一定是重傷。

  所以,本來她想再打聽下蘇妃為什麼嫁給了皇上,但卻忍耐住了沒有繼續多嘴。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她硬拉著沈瀾到夜錦宮的小廚房去過新年。從沈瀾極輕微的肢體反應來看,他不願意踏入前情人所住的地方,但因為之前坦白了一些事,他又不願意讓人覺得他放不下,也就勉勉強強來了。

  一進小廚房,發現景鸞已經在等了。他看到沈瀾跟在方初晴身後,分外高興,微笑道,「還是初晴有本事,一下就找到了呢。」

  「碰巧,碰巧而已。」方初晴笑著應道,然後就跑到竈台處燒水煮餃子。

  「碰巧就是緣分。」景鸞低低地說,聲音小到只有自己聽見。

  小廚房地方不大,只有景鸞和方初晴還好,沈瀾身材高大,擠進屋後就顯得地方狹小了。可也因為這樣,搭配著竈台大鍋冒出汩汩熱氣,居然氣氛溫馨熱鬧很快就掃清了沈瀾心頭的陰霾,讓他感覺似乎打多記事起,就這個年過得輕鬆,心頭沒有那種被排斥在外的感覺。

  而方初晴也在偷偷觀察他,見他開始時還拘謹,但很快就放鬆了下來,並且胃口很好的樣子,每樣糕點都嘗了一塊,口味偏甜的,還吃了兩三塊,等餃子出鍋,他又吃了一大盤,不時還挑挑撿撿,嫌這個餡不好,那個餡太普通。不過說歸說,吃得比卻誰都快。

  「二爺餓了一天了吧?」景鸞笑問。

  沈瀾來了個悶聲大發財,下手如飛。

  三人有說有笑有吃,還依著方初晴的意思,玩了倒計時遊戲,一起進入了新的一年。正高興著,忽然聽外面有人羨慕地歎息了一聲道,「真熱鬧了,有沒有給朕留點好吃的?可憐朕還帶了上好的葡萄酒過來。」話音才落,江無憂就擠進了小屋內。

  「皇上,您不在前面與眾美歡聚,跑到這裡來幹什麼?」沈瀾不客氣地道。

  「舊的一年一直跟他們在一起呀。」江無憂以手撫額,似乎是很頭疼的樣子,「今天吵嚷得很,好不容易藉著醒酒的空兒跑到這裡躲清靜了,誰想到還遇到你們兩個不長眼的臣子。」

  「既然來了就一起吧,皇上也嘗嘗我的手藝。」方初晴把位子讓出來道,「我們也好試試皇上的賜酒。」說著就取了四隻酒杯來。

  江無憂在酒宴上沒吃很多,本打算陪陪方初晴再吃點年夜飯的,此時也不客氣,只是端著酒杯,心中突生感慨,微笑道,「我們這裡又是君、又是臣、又是民、又是佳人,喝的是什麼酒呢?」

  沈瀾和景鸞對視一眼,都沒說話,唯有興奮起來的方初晴舉杯,念了句不太應景的詩,「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沒想到這詩卻正中江無憂的心,他不禁讚道,「說得好!今天朕就與你們為那些身不由已的淪落人,同乾了這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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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6 19:37:31

【第四章.叫喊聲】

  不知是除夕夜在花房彼此傷了心靈的緣故,還是聽了沈瀾那番落寞的、關於母親的話,之後的半個月,方初晴時時會想起他。這令她很惱火,因為她總覺得,沒有機會屬於自己的東西還去惦記,就是極度白癡和愚蠢的行為。

  可是,控制無效。

  壞消息是,正月裡江無憂忙得腳不沾地,吃飯睡覺的時間都能省則省,自然也沒有時間來看她,無法幫她分散注意力,好消息是,她的傷恢復迅速,有一天對鏡照景,發現當臉上那些橫七豎八的淺紅印跡消退後,她基本恢復了原來的容貌。

  說是「基本恢復」,是因為她右眉上方的額頭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疤痕。依蘇味的話說,是因為那處傷得比較嚴重,而且耽誤了治療,所以不能完全去除。

  方初晴懷疑蘇味是故意,因為她沒覺得那裡傷得有多嚴重,但能重新變美,她已經很滿足了。了不起以後在額頭上貼花細,據說武則天時代的上官婉兒就是這麼做的,還帶領了一股唐朝美女效仿的風潮呢。

  轉眼又到了正月十五正元節,無思無我再度被接回沈府,而方初晴雖然不用戴面具了,但也不想在眾人面前出現,於是謝絕了蘇味一同賞燈的邀請,打算等夜深人靜時偷偷溜出去看看就行了。

  「這宮燈可不是民間隨處可見的,錯過這個機會,只怕以後很難看到了。」蘇味拿帕子輕輕按按自己沒有一滴香汗流出的額角。

  她在試探。試探方初晴對皇上有沒有情誼。這些日子來,雖然皇上沒和方初晴怎麼見面,但那份關懷和細心卻在,這使她產生了疑慮。她不介意恩寵,但恩寵卻是一柄利器,在通往皇后寶座的路上,到處是荊棘和陷阱,她需要這利器傍身。

  可是看皇上的意思,肯定是對方初晴用了心了,雖然以方初晴的身份和地位來說,頂多封個沒名沒份的某某夫人,連個妃嬪也混不上,但倘若皇上真心愛她,那她就成了絆腳石。

  而她不能小看任何一種情況,為了坐上大江國第一女人的位置,她犧牲了感情,為了推現在的皇上坐在龍椅上,她冒了巨大的風險,所以不能容許有絲毫的差錯出現。必須防患於未然,必須把一切苗頭扼殺在搖籃裡才行。

  她於皇上有恩,她與皇上和沈瀾之間共同保守了一些秘密,所以那個位置本來就應該是她的。

  「燈嘛,還不都是一樣。民女是粗鄙之人,賞燈也就是看個熱鬧,太精的東西於我,就如同茉莉花餵牛。」方初晴聳聳肩道。

  蘇味貌似溫和地笑笑,但實則緊張地觀察著方初晴的反應,直到她確實方初晴的神情中沒有一絲暖昧的感情流露,這才放下了心。

  皇上是君子,做事極為克制,從不強求於人。倘若方初晴對皇上無意,她就安全得多。其實……把方初晴想辦法推給沈瀾是個一了百了的方法,反正沈瀾現在視女人如玩物,皇上也不可能搶兄弟的女人。只是,女人那可笑的虛榮心卻讓她捨不得沈瀾身邊有重要的人。

  還是……先看看情況再說吧。

  「娘娘,那個百花神油……」正說著話,翡翠突然走過來問。

  老天哪,原諒她不純潔吧。一提神油二字,她立即到了一種神奇的畏助藥品,方初晴感到了一絲尷尬,不禁多瞄了翡翠幾眼。而蘇味以為方初晴是好奇,解釋道,「百花神油是我關手煉製的,從百花中提取精華,有安神助眠的作用。」

  汗,是精油嘛,不知有沒有用薰衣草?可幹嗎叫「神油」,令她第一時間就聯想到某些「床上用品」。

  「放到我的寢宮,讓它自然揮發香氣就好。」蘇味哈哈翡翠,然後回過頭來嬌羞地道,「皇上說今晚賞燈後會來夜錦宮,方妹妹有什麼事提前說,我怕到時候要侍候皇上,沒時間支應妹妹。」

  「蒙娘娘照顧,民女什麼都不缺。倒是最近天氣陰冷,打算今晚早些睡下,就不看燈了。」方初晴很乖巧。既然人家表明要二人世界,她就窩在暖和的屋子裡想心事唄。

  蘇味對她的反應很滿意,開心之下又說了會兒閒話,這才去盛裝打扮。而方初晴回到屋裡,不知怎麼又想起了沈瀾。假如每逢過節,他就覺得自己是外人,不能融入沈家,那麼今晚他會在哪兒?還會來皇宮嗎?看樣子,天會下雪似的,不知道他一個人在外面不冷?有沒有吃東西?

  胡思亂想中,天色暗了一來。

  她飽飽地吃了頓晚餐,可當飯入了肚子又後悔,生怕長胖,把好不容易恢復的腰身再撐起來。於是就在院子裡逛了逛。和除夕那天一樣,宮女太監只留下幾個看守,其實全出去玩兒,方初晴隔著宮牆看了會兒煙花,望著那明媚又短暫的色彩把昏暗的天空映得五彩斑斕,也跟著興奮了起來。

  結果,回到屋倒睡不著了。還想,不知道沈瀾能不能看到這美景?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心下就有點燥,不過她才一打開窗子,就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像哭泣、像尖叫,但又歡樂無限。當她明白那是蘇味在某些特殊情況下的叫喊聲時,就算身邊沒人,也羞紅了臉。

  蘇味幹嘛叫得這麼大聲哦,江無憂臨幸也不是一回兩回,從沒聽到過這麼大動靜啊。再伸頭看看外面,見廊下等著侍候的太監宮女人人有如木雕泥塑,完全沒反應,她不禁便服人家充耳不聞的淡定功力。

  蘇味的那個什麼百花神油,根本就不是什麼安神的,被她不純潔的猜中了,一定是催情藥!天哪,這個皇宮還真可怕,看江無憂虎虎生威的樣子,應該用不到「藥品」,那麼就是蘇味急了,想多承雨露,盡早懷上龍子吧?真可怕呀。兩情相悅的事,也弄得這麼功利。皇宮果然不是適合人類生存的地方。

  以這兒,她連忙把門窗關緊。可不知是不是心裡有了印象,還是因為夜晚太寂靜,而她住的地方離蘇味的寢宮太近的緣故,那春情蕩漾的聲音就是細若遊絲地、遙遠又模糊地傳來,根本阻擋不了。這令方初晴感覺好像聽人壁角似的,再聯想起某些活春宮畫面,就有點口乾舌燥,乾脆決定躲遠一點為好。

  眼不見為淨,耳不聽為明嘛!

  於是她起床穿衣,目標小廚房,因為那裡暖和,還遠在後院,這邊努力奮鬥的江無憂和蘇味吵翻了天也與她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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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6 19:37:50

【第五章.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除了除夕那天,小廚房總是有太監宮女值夜的,看著茶水爐子和鍋竈,提防皇上娘娘半夜口渴,要吃新鮮的茶,或者臨時傳膳,再起火怕來不及。

  不過夜錦宮的太監宮女是認得方初晴的,因為翡翠姑娘說過,她是蘇娘娘的親姨表妹遠嫁到了宋國,這次和太夫進京,皇上特意恩準,被招來和蘇娘娘敘敘親情。只是這位姨娘臉上起了診子,長時間不退,見不得風,也一直以真面目示人。而且為了防止引起其它宮妃的攀比,這消息嚴密封鎖,不得對外洩露。

  當然,這是蘇妃編好的一套一舉數得的說法。一,解釋了方初晴的來路,免得他人生疑,還適當掩蓋了她再度施針行醫的行為。令皇上非常滿意,二,顯示出皇上對夜錦宮格外恩寵,對她蘇味破格破例的對待,畢竟把娘家親人帶進宮,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辦一的。三,蘇味正好有個表妹嫁到了宋國,而且也正好隨做生意的丈夫在和政城逗留,這樣的說法可算是天衣無縫。

  只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蘇妃在宮裡藏了一個人的消息還是在後宮中走漏了,但因為皇上最近對蘇味的專寵,其他宮妃都以為方初晴根本不是什麼表妹,而是蘇味藏著的美人,用來吸引皇上的,目前已經紛紛想盡辦法也偷偷往自己宮裡弄人,以期可以博得皇上的垂青和注意。

  而這,也正是蘇味在方初晴進宮治傷這件事上獲得的第四個利益。

  她深諳一個道理,那就職事情只要不抖落出真相就不會造成傷害,所以她對宮裡的風傳很有心理準備,也並不在意,甚至,正因為是所謂「洩露的秘密」才令別人更加深信不疑。而她,自始自終表現得相當低調,處處對皇上著想,其它宮妃卻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盲目效仿,只能招來皇上的厭惡,這樣更加大了她的籌碼。

  隨便一件什麼事,都能讓她辦得處處有利於自己,還讓皇上說不出話來,實在是很難得的。

  「我來看看爐火吧,睡不著,想吃自己烹的茶。你先去歇會兒,天亮了再來換我。」方初晴對值夜的小宮女說。人家有「神油」呀,哦買糕的,估計大戰的時間要拖長,她還是晚點回去好了,聽那種聲響對她一個肉體成熟而內心青澀的人來說,實在刺激太大了。

  而方初晴現在是蘇娘娘的表妹,算是半個主子,下在人們自然要聽她的吩咐,何況今天是上元節,雖說已經過了最好的時辰,但宮裡今天不禁夜,現在去看看燈也不錯,所以那小宮女很聽話地走了,留下她一個人在小廚房,感覺特別自在。

  她是個平凡的人,不想捲進豪門恩怨或者皇室糾紛,她想能躲多遠就躲多遠,所要的其實不過就是這樣一個小房間,沒人盯闃她,沒有想傷害她,不用勾心鬥角,不用陰謀算計,只有一爐火,一些食物殘留的香氣,一點凡俗的油漬味。如果可以,再有個好男人陪著她,生兩個像無思無我這樣的寶寶就行了。

  這個願望,很難實現嗎?

  她無柰地想著,看著爐火裡半明半滅的炭火發呆,不知怎麼,倦意慢慢席捲而來。她就這麼抱膝坐在爐火邊,昏昏沈沈地進入半夢半醒的淺眠狀態。

  也不知多久,她忽然感到有什麼東西在自己半側的臉和頭上移動,輕輕撫摸著,那麼溫柔,那麼輕巧,飽含著無限纏綿之意,就好像她是一片初雪中落下的雪花,隨便就會破碎,消失似的。

  睜開眼,因為距離太近,她一時沒看清來者是誰,只撞進兩潭深黑的眼波之中,立即整顆心都被揪了起來,混雜著痛楚和甜蜜的感覺瞬間把她淹沒,誰說溫柔才能如水?誰說有很多話說出來才能明白?她現在似乎什麼都懂得,什麼都瞭解,儘管只是互相凝望著。

  那壓抑的熱情,深刻的痛楚,永遠不能說出來的愛意……她知道!她知道!她知道!

  「桑青。」那人近乎哽咽著,擁抱住方初晴的腰身,令她從小矮凳上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而當她入懷,那人竟輕輕顫抖個不停。

  「桑青,回來。你回來,你看我一眼就好。桑青……」那個呢喃著,只聲音就能令人的心都融化了,因為包含了最真摯的感情在其中,所以能輕易打動人心。

  方初晴幾乎不能反應,只跟著心靈的感覺在遊走,把身體深深埋在那人的胸膛上,恨不得嵌在他的身體裡,哪怕只有一瞬,卻仍然是天長地久。

  他砰砰作響的心跳聲,他透過衣服的身體熱度,他穿過她發頂頭髮的呼吸,她都迷戀愛,似乎渴望了很久很久。

  直到……她聞到了一股特殊的香味,伽南香的味道,確切的說是伽南之上口糖伽南的香味。這麼昂貴難尋的香料不是人人都用得起,尋得到的,於是她很快清醒了過來,知道突然抱住她的是當今的聖上江無憂。

  他有一串糖伽南所制的佛珠,就戴在手腕上。那本來應該是夏日佩戴去除身上的異味的,可他似乎一年四季都戴著,所以方初晴很熟悉這香味。

  還有,貼在她臉上那上等絲綢等帶來的冰涼順滑的感覺,那呢喃低語後辨別清楚的聲音,都證明著她的判斷是多麼的正確。

  天哪,這是什麼情況?

  「皇上,請放開民女。」她掙扎了一下,心底有一絲小小的疑惑,為什麼她輕易就迷失了自己?似乎身不由已,似乎是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情感受在驅使著她。這感覺在沈府的琴閣中,當她看到那幅裱錦的時候曾經出現過,只是這次更為強烈。或者,是因為才在睡夢中醒來?還是因為他太會誘惑?再或者,是這位身體有殘存的記憶?桑青,那是誰?難道是這身體的前主人?

  「皇上!」方初晴心靈激盪,但身體卻本能地抗拒著。

  而「皇上」兩個字,卻令終於陷入迷夢一般的江無憂也恢復了些神智,輕輕放開懷中人。但是,當看她的面頰雖然還橫七豎八地比值橫著還沒有完全消失的印痕,可那羞澀的暈紅、亮閃的眼睛、一模一樣的五官,還是令他迷醉了,一時之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誰。是方初晴,還是他所深愛、珍愛,卻始終無法將愛意說出口的那個人。

  「你是誰?告訴朕。你是誰?」他輕聲問,感覺有刀子在心裡剜。

  「我是方初晴。」五個字,好像在他心頭那深深的傷上撒下一把鹽,令他從頭到腳都痛徹心扉,然,也清醒了。

  而方初晴一咬牙,又說出一句肉麻的話,「我是您的晴兒呀。」天,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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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6 19:38:11

【第六章.聽皇上講那過去的事】

  「怎麼在這時病著了,也不怕著涼。真病了,朕豈不是錯上加錯。」總算,他緩過勁來,輕巧地避開眼前的尷尬,恢復了平時裡溫柔可親、高貴、恬淡的模樣,一個寬厚的皇帝應該有模樣。

  也許,不能放方初晴在身邊了。他以為自己定力足夠,可當他面對那麼魂牽夢縈的臉,他根本把持不住。之前還勉強可以,最近卻越來越不能控制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皇宮也是江湖,他有很多事不能做。當初不能說出心裡的感受。因為不能背叛一個承諾,現在不能移情方初晴,因為方初晴是別人,愛上她,就等於背叛了他的桑青花。

  可是……可是……為什麼心不聽話?

  「皇上,您可曾喜歡過什麼女人?而那個女人和我長得有多相像呢?」她鼓起勇氣,方初晴問道。

  江無憂一愣,之後慢慢站起身來,輕聲道,「朕記得,之前你很怕聽到一些事情,你聰明,懂得遠離是非,明白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險的道理。可現在,為什麼能這麼直接向朕發問呢?」

  「因為,不想讓皇上難過。」方初晴說出這七分是假,三分是真的話。

  本來,她什麼也不想打聽,因為很多問題解決不了的話,打聽出來也是塊心病,不如難得糊塗,採取逃避性的鴕鳥政策。可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身體的前主人極大可能招惹過大江國的終極大BOSS,也就是皇帝同學。最近江無憂對她的態度太奇怪了。讓她心裡發毛,外加身體過電一樣的發麻。所以如果她不弄清楚往事的來龍去脈的話,她有可能不能順利離開,也不能真正開始自己的新生活。

  況且,她內心深處確實對江無憂產生了真切的心疼感,相信是這身體的殘留意意識,既然她佔用了人家的身體,自然也應該順從一些意志,也算是付了「使用費」吧,不然她良心難安。

  正是基於這兩天考慮,外加一點好奇因子,她硬著頭皮開始詢問。

  「朕很難過嗎?」江無憂微笑著,但眼裡閃動的東西掩飾不住。

  「皇上不難過嗎?」方初晴不知要如何回答,於是聰明地反問。

  江無憂沒說話,只是定定望著她,好久才歎了口氣道,「朕心裡有一個女人,可她消失不見了。你……長得幾乎和她一模一樣,可惜你不是她。你是她嗎?」

  「我不是她。」方初晴很堅決地回答,因為雖然她確定她這身體的前主人正是江無憂的心上人,可靈魂不同了,皮囊沒有任何意義。她和那個江無憂口中的桑青,本來就不是一個人。

  江無憂「哦」了一聲,心裡說不得出是什麼感覺。悵然若失?或者是鬆了一口氣。晴兒不是她,就說明她有可能還活著。雖然那盆花已經枯死,預示著很可能……可他不願意相信。他寧願她厭惡了他,也希望她生存在這個世界上,希望他們,只是不能相見而已。

  那樣,他的心就還有一絲熱乎的活氣,沒有徹底的死去。

  「你不是她。」他幽幽地重複了一句,「朕猜也不是,因為一個人再怎麼變化,生活習慣、本性和一些細節是不能改變的。她……自以為很厲害,可是很單純。不像你,是個狡猾的小東西。」他說著,捏了一下方初晴的鼻子,故作風流倜儻,但眼神深處卻浮上恐懼,似乎怕失去一些早就失去的東西。

  這令方初晴的心又產生了強烈的共鳴,需要她堅守著最後的理智,才沒有去擁抱江無憂。現在她百分之百的肯定及確實,這身體的前主人深深愛著江無憂,不然現在她的心臟不可能緊縮得厲害,似乎流到四肢百骸的血,都不能回流回來。

  「她是誰?」這是最重要的問題。

  因為不知道這身體的前主人,她一直處於絕對沒有安全感的狀態下。後來有了一絲蛛絲馬跡,她又不敢去探查,只想早跑掉了事。而現在機會就在面前,估計她也不可能輕易溜走,所以乾脆問明了,以後繞著桑青的人生軌迷走,再不和她的過去有任何交集,應該就OK了。

  可是江無憂卻搖搖頭道,「晴兒,別問。否則知道得太多……有一天朕可能真的為此殺了你,聽朕一句話,好好做你的晴兒,那麼只要朕活一一天,就能保你平安。」

  「皇上,我不會待在皇宮的。」方初晴連忙表明態度。

  「你要去沈瀾的身邊?」不知為什麼,說這話時,江無憂的心有些酸澀感。

  方初晴搖搖頭,「也不,這世界很大,天高地遠,我有無數個未來和可能,我要自己選擇。」

  江無憂側過臉望著方初晴,目光欣賞地道,「你雖然是奶娘出身,卻是個不凡的女子。朕和朕的右師王都明白這一點,所以才看中你吧。」

  看中她?但願不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看中?再者,沈瀾看中她?哈,他是看扁她吧!

  「皇上說話好奇怪,什麼叫奶娘出身?難道我天生就是奶娘,不過是生活不幸罷了。但是皇上不要喜歡上我,我雖然是賤民,卻絕對不估別的女人的替身哦。」她藉機說了一句,表現出渾不吝的模樣,雖說是醜話說在前頭,但卻用撒嬌的語氣說。這樣,江無憂應該不會發火。唉,伴君如伴虎,這句話她算是空刻理解到了。在一個可以隨時剝奪你生命、或者賜給你榮華富貴的人面前,說每一個字都要注意,真累呀。

  哪想到江無憂卻很認真地點點頭,「朕不會喜歡你,否則就是負了她。」

  「那……如何佳節,閒著也是閒著,既然皇上不肯透露心上人的真實身體,你們的感情故事講一講應該可以吧?」

  方初晴繼續打聽,希望可以從隻言片語中判斷這身體的一些基本情況,以後方便她繞道而行。關鍵是,她希望可以找到辦法,克服這身體對江無憂越來越明顯的本能瓜。如果不無制這些情緒,哪天她真的愛上了江無憂怎麼辦?她在重生前是醜女,沒什麼機會戀愛,現在還白紙一般,雖然這身體已經是有經歷的了,但她的心還留著空白,等待著屬於自己的愛情。所以,她絕不當別人的替代品。

  江無憂望著方初晴,一再提醒眼前人不是心上人,可心裡卻仍然有一絲極溫柔的情緒湧上來,想把那一直壓抑在心底最深處,從沒有機會說出來的話徹底表白。他獨自保守著這樣痛楚的秘密,感覺心全被掏空了,在這樣相似的夜晚,在這樣近乎相同的人面前,他真的真的再不能完美地控制這一切。

  「晴兒,來,朕給你講個故事。」他心裡的話自然流淌,根本阻止不了,「那是在三年前,不,新年已過,應該是四年前了。那年,朕二十五歲,還沒有坐上這張龍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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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6 19:38:34

【第七章.痛楚與安慰】

  目光盯著無形的空氣,江無憂娓娓道來。

  「那年朕去北軍的駐紮這地辦理要務。你知道北軍嗎?他們就是我大江國駐紮北境,抵玉圖國、保我邊陲的軍隊,目前歸右師王統領,全部是以一當十的鐵血精兵。那個朕去時也是年前年後的時節,可惜沒在上元節前趕回來,耽誤在北境附近的蟬鳴城。」他露出一點憂傷又甜蜜的神色,似乎完全沈浸在了回憶之中,「那天也和今天一樣,下了大雪,可百姓過節的熱情卻分毫不減,從朕住的客棧望去,銀裝素之中燈光交爍,彷彿是人間星海,真是美極了。朕閒著無事,也就到街上去賞燈,本自忖武功不錯,因而並未注意腳下的流冰。哪想到,在觀賞一盞走馬燈時,竟然失足跌倒。」

  啊!方初晴本能地輕呼一聲。

  江無憂露出溫柔的笑意道,「當時朕摔得滑稽,正好跌在她腳下。她也是輕呼一聲,然後哈哈大笑了起來。朕從來沒見過一個姑娘能笑得如此爽朗無顧忌,難免多看了她一眼。然後……就再也忘不了她。」

  「她是蟬鳴城的人嗎?」這個可得問清楚,不然冒冒失失地闖到那裡去,被人認出來怎麼辦?

  「不是。」江無憂,近乎歎息著說,「她是圖國人,到蟬鳴城去,本是為了殺了朕。」

  冷不丁聽到這句話,還是以那麼平靜的口氣說出來的,方初晴完全愣住了。怎麼著?還是愛上敵人的禁忌之戀嗎?

  「奇怪,沈瀾說你也是圖國人,你們又長得如此之像,害朕不得不想,你們是不是雙胞胎?」江無憂突然又來了一句。

  方初晴這一驚非同小可,又想起沈瀾和江無憂無話不談,於是腦筋急轉彎,連忙道,「既然右師王告訴了皇上我的身份,想必也說過我得了離魂症,記不得以前的事了。但是,我敢斷定我沒那福氣成為您的心上人,而且我也絕對沒有雙生姐妹。這個世界是很奇妙的皇上,有很多不可思議的事呀。」

  「你就這麼急著想撇清與朕的關係嗎?」江無憂以調笑的口吻說了一句,但眼神可不是那樣,「朕只是隨口說說,因為她……她說過她是獨女,而且以她的身份來說,有其他兄弟姐妹,不可能會隱瞞得住。」

  這句話又讓方初晴愣了。這個桑青這個身體的前主人到底是誰呀?看起來身份不低的樣子。那麼,為什麼她「死去」那麼久,卻沒人來找呢?這不是大人物應有的待遇呀。奇怪了。

  「她……也愛上了皇上吧?」她問,其實心裡早有答案。

  江無憂閉上眼睛,掩飾著內心的痛苦,「她是來殺朕的,可是後來有很多機會,她也沒有動手。而她是個大膽的姑娘,因為不諳世事,所以純真無懼,她不對自己說謊,不像朕這樣無用。所以她愛了,就直接告訴了朕。可是朕不能回應,朕有一個承諾不能背叛,朕更不能委屈了她,令她處於危險之中,成為江山政治上的籌碼,權勢爭奪棋盤上的棋子!所以,朕違心地拒絕了。想必,她是很心痛的,她為了朕遠離家鄉,放棄尊貴的身份,在和政城中隱姓埋名。她與朕以朋友的身份相處了很久,忍受了很多磨難,多少情誼欲說還休。可是朕卻辜負了她!後來,她突然贈了朕一幅親手織的錦……然後就徹底消失在了朕的生命裡。一年前多了,再沒有出現過。」

  「錦?翻鴻錦?」方初晴驚訝萬分。

  怪不得!怪不得她「認識」那幅從沒有見過的裱錦!怪不那天在琴閣看到,她立即就挖心挖肺的心痛。原來,那是桑青對江無憂全部愛意的表達,還有離去的憂傷和決絕。所以,她有那麼強烈的感覺。

  還有,她是在九個月前從亂葬崗借寺還魂的,當時這身體才生產過。如果那不知何處去的孩子沒有早產或者小產,算起來桑青懷孕的時候也正是一年半多之前。聽江無憂的意思,他和桑青之間發乎情、止於禮,甚至他這邊根本沒有過任何愛情表達,因為他為了江山著想,為了桑青本身著想,拒絕了這份最真摯熱烈的感情。

  換句話來說,桑青的離開可能不止是因為對愛情絕望,還可能是因為意外懷孕。那孩子是誰的?桑青又為什麼懷孕?天哪,不是被強暴的吧?那樣的話,她就必須弄清這身體近年來所經歷的一切,她有義務為桑青報仇啊!

  「你知道那錦嗎?」江無憂也很吃驚。

  方初晴點點頭道,「那錦本就稀有,何況上面的圖案……代表它是圖國貴族女子定情的信物。琴閣掛歷的那一幅其中還摻雜了女子的頭髮編造,其意更是海枯石爛,永不變心。就算皇上不肯回應,那份愛意也絕不收回!」這番話順口而出,絕不是方初晴編的,就那麼從心底湧了出來。而既然她知道這身體的前主人是誰了,也就不加阻攔,更不再驚恐,完全順其自然。

  江無憂的臉色白了,為桑青的愛意與堅持所感動,也更加痛恨自己。

  「可是皇上為什麼把翻鴻錦掛在琴閣呢?」方初晴不明白的是這個。而且,為什麼她對琴閣也有感覺?

  「很多東西,朕不能留在身邊。」江無憂說得模稜兩可,嘴角邊露出苦澀的笑意,「那麼多人爭奪天下,可這個龍位真的那麼好嗎?誰又知道,坐在上面要犧牲什麼?就像朕,有一句話一直想對她說,一句真正肺腑裡的話,可是從沒有機會說出口。現在朕很希望她回來,吸朕說哪怕一句,只一句就好,只要她肯回來,哪怕再不搭理朕,再不喜歡朕,但只要她聽朕說出這句藏在心裡的話就行。朕後悔!後悔醒悟得晚了一步,就再沒有機會對她說了。很多事,很多人,錯過了就再不能挽回,永遠也不行!」

  看江無憂說得那麼痛楚,方初晴再也不抗拒心裡的感覺,伸臂抱住江無憂道,「皇上,她懂的。你要說什麼,她全明白!有很多話,不一定非要說出口。」不然,桑青為什麼送那幅錦。

  「她知道嗎?她真的知道?」江無憂反手回抱著方初晴,「她真的知道朕要對她說這一生一世,只愛過她一個人,心裡只裝著她一個人嗎?她知不知道,在朕心裡,她比整個天下還要重?她知道嗎?」

  方初晴的眼淚都落下來了,心酸得連跳動都困難,整個人,整顆心都化為了桑青的分身,哭泣著道,「皇上,您放心,她一定什麼都知道!對女人來說,這樣就算死了,也很幸福。」

  桑青是死了啊,再也不會回來。可憐的江無憂永遠的失去了她,等不到她重新出現的一天了。

  光噹一聲,當擁抱著的兩人正沈浸在痛楚和安慰混雜的感情之中時,風把半掩的門吹開了。兩個人下意識地分開,同時看到了一個「雪人」站在屋外,定定的望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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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6 19:38:54

【第八章.員工福利】

  雪,靜靜地飄下,不活保時,地上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沒過了人的腳。院子中根本就沒有我,雪落輕悄,沒有半點飛舞,美得不摻雜質,像一片白色的簾幕。

  剛才江無憂來到小廚房時,門並沒有關嚴,而是半掩著,站在那「雪人」的角度,可以清清楚楚看清屋內發生的一切。而之前一直沒有風的,怎麼會突然有強風吹過?

  「右師王,什麼時候朕準你可以夜闖宮妃的寢宮了?」江無憂看清來人,不禁責問。可他的語氣雖然嚴厲,聲音卻溫和,沒有半點責備的意思。甚至,讓人感覺他是笑著說的。

  看來,他真的恩寵沈瀾到一定程度了。沈瀾這樣無理,他也不惱,是真的需要這位武名在外的右師王為他擔著江山,才不得不隱忍?還是他們兄弟間的感情好到了一定程度,可以放棄身份地位,真心而交?

  「臣來看燈。」雪人沈瀾說,身上的雪很厚,看來站的時間不短了。那麼就是說,他看到了她和皇上擁抱著,還態度暖昧的交談?

  「宮裡的燈比民間的好看嗎?」江無憂踱到了門口去,為方初晴擋住了門外的寒氣,同時,也擋住了沈瀾的視線。

  「臣隨便看看而已。」

  「愛卿啊,你好像在生氣哦。再說了,宮燈都在禦花園呢,還別說,今年真有幾盞極為奇巧,朕特許今日不禁夜,什麼人都可以去看。只是你要賞燈,可是走錯地方了。」

  「臣是特來帶她一起去看。」

  「我嗎?」方初晴聽到這兒,從江無憂背後探出腦袋來,有些意外,「為什麼?」

  「員工福利。」

  沈瀾硬邦邦地蹦出四個字,令方初晴由剛才那種辛酸、纏綿、難過的狀態中一下子走了出來,差點笑噴了。員工福利這檔子事,是她有一次同沈瀾爭辯時偶然說的,沒想到他居然記得,現還用了出來。

  不過,如果員工福利都是由帥哥老闆陪著夜遊賞燈,想念女員工都會感覺很哈皮吧?

  「你要去嗎?」雖然那四個詞彙實在很新,但江無憂從字面上也能理解其意。他不想讓方初晴經常出現在他身邊,因為他總是不自覺地被吸引。可潛意識中,他又隱隱希望她陪在他身邊。而這感覺是如此矛盾,令一向對自控能力很自豪的他無法做出判斷,於是乾脆把難題丟給方初晴。

  方初晴猶豫了下。

  她也很為難哪。她怕冷,外面下了大雪,作為現代沒什麼情趣的辦公室女郎加奼女,她實在沒心情雪夜賞燈,尤其是跟一頭暴龍一起賞。可是沈瀾似乎是特意來找她的,不管為什麼,讓他站了半天卻一個人離開,也實在有點說不過去。再者,今天讓他尷尬了,這人那麼陰險,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報復?所以還是犧牲小我,不去惹他比較好。

  於是她點頭道,「我……民女還是去吧?」

  「很勉強嗎?」江無憂問得好大聲。

  方初晴連忙道,「不勉強不勉強,民女榮幸得很。」這皇帝壞透了,剛才那番溫柔繢繕全是對這身體的前主人,一在突然轉變為惡劣,速度也實在太快了。得快點走,皇上在激右師王的火。可倒黴的一定是她。

  想到這兒,她連忙繞過江無憂,邁出門去。別看門是開著的,屋裡屋外只有一道門歇相隔,可小廚房是個攏氣攏熱的地方,剛才她又一直站在爐火邊,在沒風的情況下並沒有感覺冷,但當她站在屋外的院子裡就不同了,瞬間感覺進了冰窖似的,不由得一哆嗦。

  「披朕的披風去。」江無憂回身拿起自己的披風,方初晴連婉拒。

  「皇上想陷害民女謀反之罪嗎?」方初晴半開著玩笑道,「這樣的服飾規格,全大江國只有皇上您一個人能穿。就算是您賞賜我暫時禦寒,宮的侍收太監並不知道,遠遠的看到衣服,以為是您親臨。到跟前一看,卻是個民女,好傢夥,還有我的活路嗎?就算我沒事,不也折騰人家嗎?還是免了吧,免得折我的壽。」

  「笑話,你和朕比比,這身高差距這麼大,怎麼會有人認錯?」江無憂上前一步。

  其實方初晴重前生佔據的肉身是個高挑身材,不過江無憂和沈瀾都是身材高大的模特體型,江無憂偏瘦些。方初晴跟四聖人比似乎還略高,但和這二位比就嬌小多了。

  「認不錯才可怕,說不定直接被人家當刺客給拿了。」汗了一把。

  「有我在,誰敢把你當刺客?」江無憂還沒說話,沈瀾就攔過話來,同時身子一動,逕直走到方初晴面前,身上的雪花片片飛落,一時有落英繽紛之感。不得不說,右師王此人雖然性格陰沈自戀又霸道,但樣貌卻真是一等一,帥到人神共憤了,對女性的殺傷力是非常強大的。

  「不過為了避免麻煩,穿我的大氅好了。」他一邊說,一邊解下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隨手抖起。那大氅有如一朵黑雲,在方初晴還沒來得及反對,甚至是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就籠罩了下來,把她從頭到腳,牢牢包裹住。

  帶著他的體溫,感覺有點燙人。

  「那臣就先告退了。還請皇上立即移架寢宮,夜深雪大,免得受了風寒,傷了龍體。」沈瀾沒什麼誠意地說。在幫方初晴繫好大氅的飄帶時,帶著要勒死她的勁頭,不過手上動作其實很輕柔。

  說完,他只彎了彎身,算做施禮,之後拉了方初晴就走。

  他人高腿長,下肢有力,自然走得快也不怕滑,方初晴就可憐了,一步三晃,被拖著一路向前,不出片刻就渾身冒汗。好不容易甩脫了沈瀾的控制,不禁有點惱火地道,「二爺,您這是賞燈還是行軍哪。」

  「你不滿意?」沈瀾一挑眉,唇角眼底似乎有些怒火似的。

  「二爺又生的什麼氣?」

  「本王沒生氣。」

  「才怪。」方初晴輕哼一聲,把大氅裹好,發現他們已經離禦花園很近了。那邊燈火通明,雖然天色已近午夜,卻還有三三兩兩的宮女太監賞燈猜謎,不過不敢高聲喧嘩罷了。

  而正是因為不遠處的熱鬧和明亮,反而襯得她和沈瀾所處的假山邊黑暗而幽靜,似乎是被人間煙火氣隔離開似的,完全是另一個世界。

  她偷眼看了一下身邊的男人,看到他的臉比夜色還黑,不禁好笑,平時說話雖然比較注意,此時卻衝口而出道,「二爺,您不是吃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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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6 19:39:13

【第九章.我也要安慰】

  「根本沒有。」沈瀾回答得很快,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從沒見過比你更自戀的女人。」

  到底是誰自戀呀?!哈,居然還說別人。

  「那你為什麼發火呢?」她追問。

  「讓本王告訴你吧。」他突然逼近,帶著強大的壓迫感,「無論如何,你現在還是我沈府的人,你現在藉著進宮之機勾引皇上,惹出來禍事,我沈府脫不了干係。所以,好吧,本王是發火了,因為你這女人自不量力!」

  方初晴吧,從來不是個喜怒無常的人,情緒穩定,心理健康,可是大概因為沈瀾的惡劣等級偏高,她在面前淡定不起來,情緒言經常像坐過山車一樣,前一刻傷春悲秋,下一刻就可以火冒三丈,一分鐘前還快樂幸福,一分鐘後就可能化身為雞蛋,不管前方多恐怖,也要不管不顧地以卵擊石。

  此時聽沈瀾汙蔑她,她的小宇宙猛在燃燒了,揚著脖子道,「就算你是王爺,我是平民你說話也得講證據、講道理。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勾引皇上了?」

  「兩隻眼睛都看到。」

  「就算我勾引了,關右師王你和你高貴的沈府屁事?我賣給沈府一年的,是我的勞動力,可沒賣了人、賣了心!」

  「那麼你是承認了?」沈瀾感覺心裡、嘴裡都發苦。

  人真是奇怪,就因為共同保守了一點秘密,關係似乎就突然間親近了起來。除夕之夜,他心中鬱悶難當,以為還是像往年一樣,要孤獨的跨過新舊之交的效晚。可她卻找到了他,讓他感覺好像在荒無人煙的地方遇到了活物,那份欣喜和親切簡直沒有來由的就出現了,好像她就就是天下間最珍貴的,不能失去。否則,他又會孤單一個人,而當時,她雖然戴著小豬面具,卻令他覺得她比花房裡所有的花都要嬌艷。

  後來,他無意間向她說了一些從沒有對旁人、甚至對大哥都沒說過的話。不知為什麼,那一時的軟弱卻令他這半個月來,心裡一直想著她。

  她不是他喜歡的溫順女子,若做他的女人,她已婚有子的身份也不是他能接受的,可就是這麼奇怪,在每天早上醒來,或者晚上睡去時,他腦海裡出現的一定是這個可惡的奶娘。

  今天是上元節,他照例感覺不能融入沈家闔府團聚的熱鬧場面裡,於是他來找她,以為至少她可以陪著他,讓他的心感覺有著落。可沒想到,看到的卻是她與皇上卿卿我我的場面。這怎麼能不讓他火大呢?就好像一匹小馬,他惦記很久了,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接按,它卻自己「嗒嗒嗒」地跑去別人面前。

  「我承認什麼了?我是讓你氣糊塗了!」方初晴恨不得撓牆,「皇上也是人,他也有七情六慾,他也有傷主難過的事,我安慰一下怎麼了?先不說他對我這麼好,就算身為普通臣民,為皇上解憂不也正常嗎?」

  「抱在一處安慰嗎?」沈瀾說,語氣中努力表現出輕蔑。

  方初晴被沈瀾的態度氣得要爆炸了,因為他特別會找最具傷害性的東西來刺激人。

  「我幹嗎跟你解釋這個,這與你有關嗎?」她瞪大眼睛說,「你腦子裡全是色情的東西,以為男人和女人擁抱就是有姦情。在你眼裡,在你心裡,女人就是低下的,其中低下又漂亮的,就是給男人暖床的。你根本不懂,女人也可以成為朋友。」

  這指控太激烈了,沈瀾的眉頭皺得更緊。

  他從來沒這樣想過,為什麼這該死的小奶娘要誣陷他?圍在他身邊的女人是都很下賤呀,難道不允許他表現出相應的態度?難道要他虛偽,要他說謊?

  「好吧。」憤怒中他忽然放軟了語氣,因為想起他被強吻的一幕,「就算你說得全有理。那麼,現在你過來抱抱本王,本王也需要安慰。」

  「不要!」他突然變了態度,令方初晴一時難以適應,於是本能地拒絕。

  「難道我不是人?我沒有七情六慾?」沈瀾冷笑,「還是只因為……他是皇上?在你有機會在他身邊之前,不是也親過我嗎?現在抱一下又如何?」

  他這是暗諷她攀附富貴、行為放蕩嘍?這個人實在太過分了,太自以為是了!總是相信自己的判斷,沒長眼睛去仔細看,也沒有用心去認真體會。他真是個自大、自戀、心理陰暗的大水仙!

  方初晴長呼出一口氣,免得自己被活活氣死,不知為什麼,兩人好好的出來,幾句話後就變得這麼劍撥弩張,針鋒相對。此時,她腦子有點混亂,但下意識的不想被擊倒,於是不假思索地故意說,「對呀,就是因為他是皇上,他不僅英俊瀟灑,而且身份地位比你還高貴。你不是一樣會考慮女人的身份地位嗎?咱們烏鴉落在豬身上,誰也別說對方黑。有什麼權利來嘲笑我?不然你娶我呀!」

  這句話,像一柄利刃,直接刺入了沈瀾的心臟,頓時鮮血淋漓。幾年前,有一個他所喜歡的女人也是這樣跟他說的。她說:我喜歡你又如何?女人嫁人時還會考慮對方的身份地位,你只是一人商人與胡姬的私生子,怎麼比得上他的高貴血統?

  她從來是個有分寸,知進退的聰明人,不會讓人太尷尬難堪可那天她說得那麼露骨狠決,不過是為了深深傷害他,好讓他知難耍退。

  其實她可以不必如此,他沈瀾絕不會對一個女人死纏爛打,哪怕多喜歡也是一樣。而且,他從來冷靜理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影響判斷力,可此時他卻感覺腦海中一片混沌,只想打擊眼前的小奶娘,讓她別在他面前那麼耀武揚威。

  「天下的女人死光了,我也不會娶你。」他冷漠如刀,可眉梢眼角,卻因受傷害而露出邪氣的笑意,「不過你確實可以安慰我。縱然我不比皇上高貴,可比你這賤民卻高貴多了。」說完,忽然對著方初晴的唇吻了下去。

  她的反應很錯愕,根本不像一個有經驗的女人,甚至是當場傻了,任由他抱緊在胸前,糾纏深入,吸吮輾轉,有那麼一刻,他甚至懷疑自己不是因為憤怒而報復,根本是想這麼做很久很久了,從那天她使勁親了他一下時開始,這火苗就已經種下。

  而漸漸的,他的大腦不能再思考,感覺中只剩下兩人緊貼的身體和灼熱的唇舌。到這時他發現,他的地獄裡其實沒有那麼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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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6 19:39:40

【第十章.狗熊打架】

  這個吻很激烈,所以當兩個驀地分開時,沈瀾大口喘著粗氣,而方初晴則乾脆腿軟得坐在了雪地上。

  沈瀾居高臨下望著前一刻還在自己懷抱中的女人,心頭有奇異的暖流淌過,那是他從未有過的,應該說感覺相當相當不賴。而方初晴,腦海和眼前都一片空白。身體永遠比頭腦和心靈更忠實,現在她還沈浸在那熱得分不清東西南北、全身上下有如被雷電輕撫過的感官反應中。

  好半天,她才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不禁又羞又惱,對沈瀾怒目而視。

  前些日子,她還為自己主動親他,白白奉獻了初吻一事而懊惱不止,現在才明白那算什麼呀,根本不是吻,頂多算是肉碰肉!剛才那個,才是自己的初吻,真正的吻,感覺喉嚨都被他的舌頭舔過了。不得不說,那感覺很美妙,可她們心裡卻很憤怒。因為……這個大陰人肯這不是因為愛她、喜歡她而吻,明明是處罰她。她寶貴的精神層面的初吻,憑什麼就這麼交給一個禽獸。

  「你那是什麼眼神?」那個吻本來令沈瀾整顆心都軟了下來,可看到方初晴的表情,他又生氣了。

  哎呀,他還主動挑釁。他敢情是爛桃花了,失了初吻的人可是她呀!

  方初晴奮力爬起來,強抑著心頭的慌亂,強硬地道,「這是鄙視你的眼神。你不是個男人,你跟我比體力,利用男人的優勢來性騷擾我!」

  「難道本王要跟你比美貌?」沈瀾一點也不慚愧,甚至對方初晴的說法嗤之以鼻,雖然他不明白「性騷擾」是個什麼東西,但明確知道這小奶娘不服他,於是又加了一句,「就算比美貌,你現在也不是本王的對手。」什麼女人呀,都已經被他輕薄了去,居然還這麼理直氣壯,還這麼傲慢無理!

  嘔!

  方初晴做出嘔吐的姿勢,被氣得沒話講。這個大陰人還真不害臊,就算他長得確實很帥,但男人家也不能用「美貌」形容自己吧?

  兩人就這麼互瞪著,完全忽略各自心中因那個吻而帶來的激情、溫柔和異樣的情緒,只想著在氣勢上壓倒對方,在實力上征服對方。

  好半天,望著方初晴不知因氣憤還是寒冷而通紅的臉蛋兒,還那前一刻還被自己含在口中吮吻的鮮艷紅唇,沈瀾怕她受了驚,因此息事寧人地道,「算了,親也親過了,我送你回去。」

  哈,什麼叫親也親過了?他那什麼語氣?好像這個吻是對她的恩賜。他自戀得也太超過了!難道她還要為此感謝他嗎?不行,不能讓他佔了上風。不過是一個吻,她他媽的一個現代女性,難道要怕了一個異時空古代男?

  想到這兒,她忽然撲了上去,在沈瀾還不明就理的情況下,拉下他的頭,使勁吻了回去。她沒什麼技巧,好在這個也不難學,就照著剛才他的樣子來,舌尖吻到喉嚨有什麼了不起,她努力去碰他的扁桃腺!

  沈瀾沒料到她來這一招,本能地回應著,結果也不知道誰輸誰贏,糾纏了很久才放開。

  「記著,是本姑娘親的你,不是你親我!」方初晴不太站得住,卻還傲慢地說。

  「就你這樣還算嫁過人,生過子嗎?接吻都不會。」沈瀾「輕蔑」地道,忍不住又去教導她。

  於是,寂靜的雪夜裡只有兩人粗重的呼吸聲、親吻的聲響,還有雙方忍不住發出的輕吟。

  然後,方初晴覺得丟了面子,努力證明自己已經很有經驗的,不服氣地再親回去。

  再然後,沈瀾一個歷盡千帆,閱女無數的,怎麼能讓一個小奶娘炫耀,所以也去扳回一城。

  再再然後,方初晴懷著不成功、便成仁,拼著一死也要找回場子的心,繼續證明什麼。

  再再再然後,沈瀾覺得身為一個男人,一個有權勢的男人,絕對在任何戰爭中丟一城一池,自然還要兇猛的反擊回去。

  再再再再然後,方初晴整個身子都英勇地撲上去。結果……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的千古真理告訴她,頂在她肚子上硬邦邦的東西是凶器,再這麼不服軟,今天她失去的絕對不可能只是初吻,於是識實務者為俊傑,三十六計走為上。

  她,溜了。

  在親到一半時突然推開某個正要化身為狼的同學,以極快的速度跑掉了。只留下那個全身血液沸騰得似乎要爆了血管的男人站在雪地上,嘴裡罵著,「死丫頭,小娘皮,很會挑逗人哪。但好歹也把大氅給我留下,這樣……摭蓋不了,叫人見到,實在丟盡了本王的臉!」他往下瞄了一眼,無奈地道,感覺全身的精力都被那妖女抽光了。而他還不能動,只得還站在原地,心裡亂七八糟的,直到再度化為一堆雪人,才懊惱地離開皇宮。

  另一邊,方初晴本來對皇宮不熟悉,也根本不認識回夜錦宮的路的,可不知為什麼,大概是人體的神秘未開發潛能吧,她心亂如麻著,卻直接跑地了地方。而宮門雖然關了,但江無憂卻讓人幫她留著門,所以她順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迅速脫光了衣服,似乎所有衣服上都有沈瀾的氣息,要急於擺脫似的。當看到他那件黑色大氅丟在地上,還不解氣的上前穩踩了兩腳。不過,她卻感到一股可怕的熱力從腳底一直燙到她的心頭,於是慌忙掀起被子,鑽了進去。

  她房間內的炭盆早滅了,在這樣的雪夜,被窩裡應該像冰窟窿一樣才是。可是她渾身散發著強烈的熱度,好像把她的身體都融化成了一灘春水,就算蜷縮成一團也無法阻止。

  剛才她不斷回親著沈瀾,只是為了賭一口氣,行為確實幼稚了點,可看到他的傲慢和自戀態度,她就忍耐不住了。不過現在想來,她似乎……很喜歡吻他。憑心而論,也很喜歡被他吻的感覺。但她覺得這不是愛,難道是性吸引?都怪蘇味,沒事叫床叫那麼大聲,害她有如吃了春藥一般。

  這不算數!這不是愛!頂多算是喜歡,不討厭而已。她對自己說,感到有些悲哀。

  但是……他們剛才好像也不算是真正的吻。倒像是……兩隻狗熊在雪地裡打架。想到這兒,不管之前的情緒是憤怒、不服氣、挑釁、還是感覺被侮辱、被輕視,此刻她都躲在被窩裡笑了起來。

  因為,回想一下就覺得那實在太滑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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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6 19:40:06

【第十一章.他要走了】

  狗熊打架事件後,方初晴的心裡一直忐忑不安,因為不知和沈瀾見面時採取什麼態度。

  情意綿綿?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雖然他們較著勁兒的反覆蓋章,但什麼叫一時衝動,什麼叫真正的感情,她還是分得清的,相信沈瀾也清醒得很。

  假裝失憶?這橋段已經爛了一條街,就算在異時空,她也不屑動用。

  那麼,裝作滿不在乎,表現出不動聲色的傲慢倒是不昏的方法。這樣一來免得尷尬,二來以行動告訴沈瀾,別總以為自己很不錯似的,天底下就有人不買你的帳,得二五八萬一樣也照樣在她這兒踢到鐵板!

  不過……她準備得雖然充分,但敵人卻聰明的採取了戰略性撤退的方案,打從上元節後就一直不露面,讓她小狗咬烏龜,沒處下嘴,有勁兒也沒處使,倒成就了一番惆悵,好像她每天在想著那個大陰人似的。事實上,因為整天想著要怎麼對付他,確實讓那個人的身影經常出現在心底和腦海來著。

  再說江無憂,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忙於國事,從那天之後也絕少出現在夜錦宮,害得蘇味的臉色都不好看起來,對那寄人籬下的方初晴也沒那麼溫柔體貼,處處國母做派了。

  難道只是代替死去的桑青給了江無憂一個安慰性的擁抱,和沈瀾進行了接吻大比拚,他們就對她沒有興趣甚至厭惡了?老人古語說得多好呀,切莫將身輕許人,得到的太容易了,他們果然不珍惜。

  可是等等,她根本也沒給他們什麼呀?亂了亂了,全亂了!

  而就在這種猜猜躲躲、疑神疑鬼、一頭霧水的情況之下,日子如流水般過去了,平凡穩定得好像每天都是同一天,在還沒引起任何綺思的情況下,正月過了,二月過了,急地一下進入了陽春三月。方初晴的臉徹底治療完畢,臉蛋兒光滑如初,似乎從沒受過傷似的,雖然右額角還有一道淺淺的疤痕,但梳頭時留下的斜劉海就可以摭住,完全不礙事。

  在此期間,只有景鸞來看過她一次,兩人閒坐、飲茶聊天,像是多年老友一樣,方初晴還做了拿手的小甜點給他吃,彼此間感覺融洽舒服。不過最後,到底方初晴沒有忍住,很「無意」地問起沈瀾的事。

  「在準備回北邊了。」景鸞輕淺地歎了一口氣,「每年春天,圖國那邊都蠢蠢欲動,二爺不去,他們就會犯邊。那樣,邊境的百姓可就苦了。」

  「我不懂農事,但在春天才播種,沒收穫啊,他們搶什麼?」方初晴有些愕然。重生前,在她有限的歷史中,似乎只聽過秋犯、打秋風什麼的,難道圖國閒著沒事打仗玩?

  「他們也不只是搶糧食。」景鸞的神色中有微微的鄙視和輕蔑,「但凡缺了什麼,他們都會來搶。過了年後,大雪消融,當道路暢通,自然是出來掠奪的好時機。」

  方初晴感到很慚愧,因為她是圖國人,雖然是重生來的,卻還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歸屬感,可圖國的行徑讓她感到羞恥。缺什麼不會自己靠勞動來創造嗎?為什麼要去搶動鄰國,這和強盜有什麼區別?

  就算圖國地處苦寒之地,人民生活不容易,但一般這種地方就會豐富的礦藏,稀有珍貴的植物,動物一類的東西,大地母親是非常公平的。這些東西可以開發出來,和鄰國換取生活物資呀。為什麼要通過發動戰爭來解決生活問題?這樣一來,兩國的百姓都要受苦,這是上位者樂於看到的嗎?作為現代人,她實在不能明白。

  她感覺自己好像從偉大的中國人民變成了日本人或者韓國人,前者侵略善良寬宏鄰居,完了還不承認,後者卑鄙的、偷摸地搶奪人家的文化遺產,之後更是理直氣壯。這真是太可恥,太讓人擡不起頭來了!

  「我倒忘記你是圖國人了。」看到方初晴認罪似的低下頭,景鸞突然明白了些事,有點歉意地道,「不過二爺和皇上明知道你是圖國人,還待你這麼好,很難得。

  「我只是個小民罷了,而且還是個女人,左右不了政治局勢,他們自然沒必要和我斤斤計較。為君為王的風度,他們還是有的。」方初晴有點沮喪地說,突然想起,萬一兩國開戰,她這個身份要如何自處?眼看她的合同期就要到了,難道真的要回圖國嗎?

  雖然,她不具備與沈瀾和江無憂為敵的檔次和能力,可終究是對立的地位呀。可是她……不願意和他們對立。她重生後變成了圖國人沒錯,但對她最好的卻是江國人。

  不回圖國?可附近幾個國家都受過它的荼毒,大概圖國人在哪裡都不受歡迎。留在江國?當她的身份大暴於天下,她會不會成為眾矢之的,百姓洩憤的目標?

  天哪,感覺太分裂了。本以為離開沈府就是海闊天空,但現在看來她太天真了。對於她這種小人物來說,政治就像天氣,左右不了,可卻受到了絕對影響。她以後要怎麼辦呢?

  「這倒是。」景鸞藉著方初晴的話音繼續說道,「天下的普通百姓都是一樣的,就算兩國交戰,邊境百姓照例彼此做些生意,倒沒有刀兵相向的習慣。不過你說起女人……圖國跟咱們這兒不一樣,女人地位很高,是可以當權的。」

  哦?是嗎?文明程度這麼高,女人有地位呀,那還不錯。可是,哦,從景鸞的語氣中,似乎把她已經當成江國人對待了,這感覺很舒服。

  「那二爺每年都在北邊待到初冬嗎?應該是等秋收後再回來吧?況且,他還得經營馬場。

  想到這兒,方初晴感到有一絲絲不捨得,畢竟他這一走就是半年多。可再想想,心中更多是輕鬆,只要她在皇宮再忍耐幾天,等他走了,她也就自由了。離開沈府,不管去哪都好,以後再不會相見了吧?那樣,因為蓋章的事而造成的尷尬就不存在了。

  可是,永不相見?她似乎感覺並不太開心。

  不過……

  去年他秋天就回來了呀?她納悶。難道是為了寶貝侄子們的百日宴?當時是七月中。但是他再愛自己大哥的遺腹子,也不會放棄對國家的責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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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6 19:40:38

【第十二章.奪嫡往事】

  「去年圖國國主病重,無力侵邊。二爺方可安排好邊防事宜,早回來些時日。」景鸞輕鬆地道,「大概搶掠太甚,失了德行,圖國國主膝下空虛,只有侄子圖魯大將軍侍奉左右。而他這一病,連圖魯也給絆住了腳,幾個鄰國倒地這發寧了一年。可是餓虎難擋,今年春天反撲肯定更兇猛,只怕大家沒好日子過。咱們江國還好,有右師王坐鎮,其他幾國就慘了。」

  不知為什麼,方初晴聽到「圖國國主病重幾個字,心裡突然揪了起來,很擔心的感覺。難道,這是身邊圖國人的覺悟?這個身體的前身桑青是來殺江無憂的,說不定是圖國國主訓練的死士間諜。所以,她聽到這話才會有反應吧。

  「圖魯?就是在戰場上差點殺掉二爺的那個人?」她避重就輕地問,忽略心裡的異樣感。

  「從哪裡聽到的故事無關緊要,事實正是如此。」景鸞露出神往又驕傲的神色道,「當年那場大戰,可謂慘烈之極。圖魯這廝能傷到二爺,不是他有蓋世的武功或者過人的謀取略,而是靠卑鄙無恥。不過,在戰場上,本來也講不來規則和誠實。你要知道,三江口一役,江國處於絕對的下風,不僅兵員只有圖國的一半,能征戰的大半也只有已歿的大爺沈沅和二爺,外加幾員老將,而圖國兵多將廣,但江國還是造就了以弱勝強的奇跡。那一戰是奠定兩國勢力基礎的戰投,正是那一戰使江國保住了水源被被圖國切斷,佔據了兵家要道,還令圖國大傷元氣,此後成為唯一可以不受圖國侵掠的國家。而二爺在跟圖魯對上前,已經抗過了對方的車輪大戰,連挑了對方七員大將,最後卻還是輸在了戰馬上。那馬……被圖魯重壓得跪在了地上,二爺這才失了一招,差點被砍死。這也就是二爺後來為什麼要辦馬場的原因,他要培育出大江國的良駒,不再在戰場上因馬而失敗。而當時,幸好蘇神醫父女在場,不然,大江國早不是這番和平繁榮的天地了。」

  原來!這是救命之恩,再生之德。怪不得蘇味那樣傷害沈瀾,以他那小心眼兒的個性,居然隱忍不發。並不是因為她已經貴為四大妃之一,甚至也不一定是舊情難忘,而是因為之前的恩情。

  「對不起,我不該在你面前講起圖國的慘敗。」見方初晴低頭不語,景鸞歉然道。

  「方初晴連忙搖頭,沒關係,我失憶了嘛,所以並沒有感覺。只是覺得二爺很英勇。」

  「那是自然了。」景鸞自豪地說,彷彿被誇的是自己,「還有大爺沈沅,正是他們兩個和這場戰投才讓皇上坐上了龍座。可惜後來……」

  「給我講講幾龍奪嫡的事。」方初晴八卦地問,因為雖然不知道細節,但聽說過江無憂雖貴為龍子,坐上這個位置相當不容易。而且這種事坊間流傳很多,沒什麼是不能說的吧?

  景鸞看了方初晴一眼,小心地問道,「初晴,你喜歡皇上嗎?」

  「有誰不喜歡嗎?」方初晴巧妙地轉移話題的重點,「成王敗寇,他如今是英明的聖上,那一切的殺伐決斷就是他的功績和勳章,我覺得是應該讓臣民稱頌的。」

  景鸞微笑道,「你說得對,不過初晴,我常覺得你語出驚人,必不是凡人。倘若將來你記起什麼,一定不要忘記告訴我好嗎?」

  說出我的真身才叫嚇人呢,所以非有生死的必要,我是不會說的。

  方初晴心想,嘴上卻沒有什麼誠意答應了。

  景鸞看出她在敷衍,卻不說破。他從來不曾強求別人,因為很多事是強求不來的,一味執著,何苦?

  「其實說起來也沒什麼,皇家事,總是如此。」他玉雕似的纖長手指在茶杯的邊緣來回摩挲著,貌似心不在焉,看得人心癢癢,「皇上雖是太子,卻不是太后所生,母妃不過是一名普通宮女,又去世得極早,皇上因為立長不立幼的祖訓而得到太子之位的。可他卻無權無勢,一直不太暢意。而太上皇還有好幾位皇子,沒一個是省沒一的燈,所以當年皇上的東宮之位並不安穩。還有,太上皇有一同胞兄弟,封逸山王,在朝中人脈極旺,在民間又頗為賢名。曾一度,太上皇覺得太子懦弱,不堪大任,欲把大位傳與其弟。可正是三江口一戰,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孤注一擲,連退路也不留,在沈氏兄弟的幫助下大勝圖國,其膽魄和氣度,還有手段之冷酷狠決,都讓人刮目相看。班師回朝後,太上皇及朝中老臣都開始真正考慮把大江國交於皇上之手,皇上才開始揚眉吐氣。」

  「了不起。」方初晴挑了挑拇指,但心裡卻覺得奇怪。聽景鸞的意思,江無憂之前是很弱勢的,後來突然強悍了起來。而以她現在的觀察,他絕對是英明的人,當初又為什麼示人以弱呢?

  「是啊,不過逸山王和皇上那幾個兄弟怎麼肯善罷甘休,他在短短的幾年裡搞出很多事來,皇上雖在沈氏兄弟的幫助下一一化解,但朝中局勢卻晦澀難明起來。不過……」景鸞沈吟了一下,不自禁地壓低聲音道,「後來太上皇忽得暴病駕崩,皇上當然即位。但過了不到一個月,逸山王連同皇上那幾個兄弟聯手逼宮進諫,情勢有多凶險,簡直難以表述,又是沈氏兄弟保住了大江國的江山。」

  「逸王山一夥兒呢?」方初晴插嘴問。

  「全死了。二爺親自帶人追剿的,一個活口也沒留。」

  方初晴啊了一聲,沒想到沈瀾殘酷淩厲到這處地步。

  「不是他心狠手辣,而是那些火種不能留下一顆,不然一遇合適風向,就會野火重生,一發而不可收拾。那時,倘若圖國、或者其他幾個藉機生事,東國內憂外患,讓靈塗炭,死的可就不止是這些皇子皇孫,而是萬千百姓了。」

  方初晴心裡明白景鸞說得對,戰場本來就是滅絕人生、你死我活的。這事換做那個口碑極好,給人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感覺的沈沅來做,只怕結果也是一樣。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那時如果軟弱一點,其結果就是死更多的人。

  但一想到沈瀾殺人如麻,她還是有點心理障礙,下意識摸摸嘴唇,感覺那個吻她的男人是如此遙遠而不可接近。他們,本來就是生活在兩個世界的人,本來是不應該交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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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6 19:40:57

【第十三章.景鸞的身世】

  權力的爭奪總是最血腥,根本不能以善惡來評判。重生前看了這麼多文學作品,影視作品,她早該覺悟了啊,還糾結什麼?還好,她一個普通小民,不會與這些事情有瓜葛。

  「這些事是你親歷的嗎?」她問景鸞。

  「我從十幾歲就跟著二爺了。」景鸞沒正面回答,但這樣的說法卻證明了一切。

  「你為什麼會跟著二爺呢?」方初晴八卦到底,「你對他這麼忠誠盡責,肯定不是為了他付你的大把銀子。」說實話,沈瀾這人就算再沒有優點,也有一樁事令人說不出話來,那就是他出手大方。

  景鸞輕輕笑了起來,如春風拂面一般,「我可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銀子嘛,我很愛。不過他許我以重利,我報之以勤懇。但他許我以恩情,我報之以性命。初晴,這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是有價值的,就看你付不付得起,以及肯不肯付。」

  「他對你有恩?」方初晴逮到這番話中最精華的部分。

  景鸞點點頭,面色和眼神沒出現一絲變化,說得輕描淡寫,好像是說別人的事,而且那人是他絲毫不關心的,「是他把我從那骯髒地救出來的,在那裡,我已死,不過每日行寺走肉。而他給了我新生,我自然以性命為報。」

  那裡是哪裡?什麼叫骯髒地?

  方初晴一時沒反應過來,但當她看到景鸞那如玉般溫潤漂亮的容顏,那風流瀟灑的體態,立即想到一件事,不禁驚得連話也說不出了。

  天哪,讓她有個腐壞的腦子好了,讓她完全猜錯,就讓她小心之心吧。景鸞……但願沒受過那樣的苦楚。他是那種表面上雲淡風輕,但骨子裡驕傲高潔的人,如果讓他有那種遭遇,那老天也實在太殘忍了。

  男妓院、小倌館,是多麼可怕的地方,對自尊的摧殘只怕比青樓還要殘酷。景鸞,完美如天人般的景鸞;溫柔且善解人意的景鸞;才華橫溢的景鸞,不要讓他經受那樣的折磨吧。

  「你沒猜錯,我正是出身於那種齷齪地。」景鸞的神色仍然平靜,也許是心如灰稿才會如此,「我不知道父母是誰,很小的時候就被賣……」

  「你說這天氣適宜放風穩箏嗎?」方初晴急急打斷景鸞的話,但一接觸到他清澈得好像黑水晶般的眼睛,就假裝不下去,「你不必對我……對我說實話的。」

  「不妨事的。」景鸞忽然伸出手,輕握著方初晴的手腕,「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逃避並不能挽回舊時光。我曾期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但那有用嗎?為什麼不正視自己的過去呢?」他停頓了一下,因為這話是沈瀾對他說過的。

  二爺說這句時,一臉的凜冽冷酷,傲慢得好像全天下的罪惡都不值不提。那讓他感覺到了一種強大的力量,洗刷自己罪孽的力量。

  「何況……」他苦笑一下,算是終於有了表情,「我的身世,京中倒有大半達官貴人知情,他們中有些人還曾是我的恩客呢。只不過二爺強悍,他發話,不許別人提起我的過去,於是還真就沒人敢提起,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而既然我的過去不是秘密,我何苦瞞你。」

  「景鸞……」方初晴哽咽了,恨自己幹嗎這麼好奇,結果逼出院人家心上的傷痕。

  「說了不妨事的。」景鸞的聲音有點疲憊,「當年我只有十四歲,四歲被賣,十年教導,琴棋書畫,一朝名動京城,竟然比青樓魁首還出名聲。而醫道、兵法,是跟一個遊方的和尚所學。這等於國於民有利的本事,在那繁華迷夢地,倒是末流了。」

   說到這兒,方初晴幾乎聽不下去了。他不歧視同性愛,每個人都有決定自己性取向的權利。但這個不同啊,這是達官顯貴們可恥下賤的愛好,是扭曲,是變態,對被壓迫者的催殘,是極度應當鄙視的。真沒想到,大江國的京都,居然盛行這樣的風氣!

  可是景鸞多麼好呀,誰也沒有傷害過,永遠在幫助別人,卻為什麼會陷入這樣的泥潭中!

  而景鸞似乎沈浸在了回憶之中,又好像壓抑了多年的感情,真的想找人傾述,於是繼續說道,「就在我汙名滿京華的那年,被三皇叔看中了。他酷好男風,家裡養的小倌、孌童無數,但他性格狂暴,被他弄死的可憐人不計其數。我也一樣被他折磨得遍體鱗傷,但我不叫一聲疼,也不掉一滴淚,因為我心已死,肉身又算得了什麼?大概我的硬骨頭讓他覺得新鮮,於是他花了大價錢把我買去。不在他把我拉回皇叔府的那天,我一心求死,趁著馬車拐急角的顛簸,奮力從車上滾了下去。」

  「你遇到二爺他了?」方初晴插嘴,雖然那是過去的事了,但她特別期望那時的沈瀾會出現。

  還好,景鸞點了點頭道,「是。還有大爺沈沅。」這話令方初晴鬆了一口氣,莫名其妙的覺得安全起來。

  「當時兩位爺也只有十八歲,秋末才從皇學中結束學業,還沒派官職。當時二爺看我可憐,又鄙視三皇叔的為人,於是土匪一樣當街硬搶,也不管對方是誰。為著這事,二爺的品德也被汙染了,就從那兒開始,他總是被人家講得分外不堪。雖然他自己根本不在首,但我卻終究有愧。而三皇是太上皇最小的弟弟,也是權勢熏天的人物,哪肯相當於,不過卻讓大爺三言兩語擠兌住了,最後訂下文武比試,來決定我的歸屬。」

  「文武比試是什麼東西?」

  「那種庸俗貨色,懂得什麼文武?」景鸞輕蔑地道,「他的文是比錢,他的武是比折磨人。想必你知道,二爺是庶出,年幼時在府裡也是受盡欺淩岐視的,就算和大爺一起進了皇學,手頭也沒什麼錢。不比大爺,十四、五歲就開始接管家裡的生意,所以文比,是大爺沈沅以財力壓住了三皇叔。而這武比,則是在寒冬臘月裡站在滿是冰碴的河水裡半身外,半身裡,還不許運功禦寒,誰先受不了,爬上岸,誰就算輸。」

  「我的天哪,他不是……他不是真的跳進河水裡了吧?」方初晴吃驚地問。

  景鸞又點了點頭道,「三皇叔不顧別人的死活,選了府中一個耐慣寒冷的圖國奴隸,扔到了冰河中,二爺這邊卻是親自上陣。他那個人,只要認定了目標,就算多麼痛苦也會硬頂到底。最後那圖國奴隸生生凍死在了河裡,二爺卻就一直站著。結果,自然是他贏。」

  「可他怎麼受得了?」方初晴的心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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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6 19:41:21

【第十四章.回憶】

  「當然是受不了的,身上的凍瘡自不必說,隨之而來的是一場傷寒幾乎要了他的命,而且直到今天,每天苦寒之地,他的腿痛之症就會時時發作。還有他被圖魯所傷的地方,天氣不好是時也會作痛。旁人只道他到了北境,天高皇帝遠,一人獨大,自在快活,豈不知那半年裡的每一天,他要忍受的是什麼。還要時時上陣打仗,儘管直接交鋒很少,但寒領先疾騎、巡視北境、臥冰飲雪,那滋味……怎麼是尋常人懂得的。」

  買糕的,原諒她,她從不知道外表光鮮,拽得不得了的沈二,原來必須默默忍受那麼多的痛苦。所以他那麼囂張跋扈,江無憂卻視而不見吧。某種程序上來說,江無憂是個英明的君主,厚道的男人。他知道是誰能幫他擁有了這個國家,又是誰幫他保護捍收著這個國家。況且,沈氏兄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沈沅已經死了,雖然是不明原因的暴斃,但他和沈瀾不追查,十之八九是反對黨干的。而沈瀾他也極為忠誠,他明白得很,也就不介意小小冒犯。

  但是,她現在知道是什麼太態呢。怎麼似乎是有一些心疼似的。可關她什麼事呀,一這理她同情心太氾濫了,並不是存在著什麼特殊感情,絕不是的!

  「他們兄弟這樣待你,怪不得你要以命相報。」她感慨道,「士為知已者死,何況大爺已經去了,你把兩份報答全加在一人身上,自然為二爺萬死不辭,景鸞,今天我明白你了。」

  「士為知已者死!士為知已者死!」景鸞低聲念道,好像很受這句話的觸動。

  這個時空,很多風俗和俗語,甚至詩歌都與中國古代差不多,但有的卻沒有。比如這句她衝口而出的話,看樣子又要算在她頭上,以證明她的不凡。

  「謝謝你明白我。」景鸞很動容,「這也就是為什麼後來我苦心鑽研醫道,因為我想徹底醫好二爺的舊疾。他還年輕,過了年才二十九,卻在數次大戰中受過很多重傷,常常要忍受突如其來的痛楚,我想讓他擺脫這些。為此,在三江口遇到了蘇神醫時,還硬賴著拜了師傅。」

  「啊,原來你和蘇娘娘也算是師兄妹了。」方初晴又聽到一則令人驚訝的消息,「那你當初為我治臉不就得了?還費這麼多事。」

  雖說是看著皇上和沈瀾的面子,但方初晴總覺得欠了蘇味的情。那讓她感覺極不安,因為蘇味那張冷艷絕倫卻溫和高雅的臉下面,似乎隱藏著另一張臉似的。她和梁竹月還不同,後者令人感覺不舒服,前者卻隱約令人有些懼意。

  說到底,都是有「內涵」的女人,不過檔次有差別罷了。她這種小白女,實在招惹不起,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躲得遠遠的是正經。

  景鸞笑著搖搖頭,「醫道之廣博,不是凡人可以盡解的,所以各鑽研一項吧。蘇娘娘是女人,對身體髮膚之心得絕對強於任何人,包括她父親在內。而我,為的是讓二爺遠離疼痛,所研之精在於內理和經脈,尤其是慢性疾病的調理,這也就是為什麼四爺的病比孫大夫還好。」

  方初晴點點頭,在景鸞的身世給她帶來的驚訝之後,又想起沈瀾平時的行為,歎道,「其實細想想,他也怪不容易的。但是,你瞭解他多少?他和太太那麼親近,好像親生母子,為什麼會覺得不能融入沈家呢?」

  「你喜歡二爺?」半晌,景鸞斜瞄了一眼方初晴,答非所問。

  「厚,這是你今天第二次問我喜不喜歡某個男人了。」方初晴翻了翻白眼,「我對一個男人好奇,並不一定代表我喜歡他,明白嗎?」

  「是我冒犯了,」景鸞站起身,推開一點窗子,望著三月裡明媚藍天道,「只是我希望你明白,喜歡上二爺並沒有錯。他是英雄的男人,愛上他很容易,那些達官貴人家的小姐不就是如此嗎?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說真話,儘管你值得最真誠、最尊敬的對待,但以你目前的身份地位來說,就算二爺對你有心,你卻只能做二爺的妾室。你……明白嗎?」

  「這是哪兒跟哪兒呀,景鸞你中午吃的是什麼,真是越說越沒邊兒了。你要明白一件呈,二爺雖好,但他不是狠子,這世界上只有銀子是人見人愛的。」

  「就當我多嘴了吧,但我希望你能記得。」景鸞說得有些暖昧莫測。

  他跟隨二爺多年,二爺不管有什麼心思,他都能猜得出。也許,蘇味的背叛會令二爺對女人敬而遠之,可這個方初晴,肯定是讓二爺動了些什麼念頭,雖然兩個當事人似乎無知無覺,倒讓他這個旁觀者「清」了。只是不知皇上是什麼意思呢?對於皇上,他始終摸不透。

  「那我希望你也記得。」方初晴也擠到窗邊,正色道,「我或者出身低賤,我或者是賤花敗柳之身,我或者只是個一無是處的女人,我或者無權無勢,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自己的根在哪裡,但我卻希望可以保有自尊。所以我不會、絕對絕對不會、一定確定以及肯定不會給男人做妾。哪怕他是天下間唯一真正的英雄。哪怕他是皇上也不行。倘若今後我沒有男人要,倘若我要為此孤獨終老,我也不要和任何一個女人分享丈夫。相信我,景鸞,你擔心的事是不會發生的。你能出淤泥而不染,我也能。」她抓住景鸞的手,重重的握了一下。

  景鸞望著方初晴堅定的神情,好半天才點了點頭,心頭有一絲尋找到同類的感動。是啊,就是那種叫自尊的東西,令他在那骯髒地還有活下去的力氣。人,不管在什麼環境下,也絕不能看不起自己。不過。方初晴如此堅決,只怕以後還有的折騰呢。

  「出淤泥而不染,多好的話。」他微微一笑,「沒人這樣說過我,為這話,我對你也可以『士為知已者死。』

  方初晴額頭上冒出一大滴汗,因為這些話全是中國古人的精華,普通中國人都會引用一點的。可到了大江國,很多名言成了她的,就算沒人追究版權,做為有覺悟的人,也是很慚愧的。

  「那麼二爺和沈府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她把話題導正。

  景鸞歎了口氣,「二爺從不願提及過去的事,關於他身世的一些情況,我也是聽大爺說的。大爺是真正的君對人施恩也不聲不響。他說二爺心很重的,要我好好看顧著,因為他們兄弟雖然感情很好,但卻是知已朋友的好法,並沒有兄弟間的親近感。二爺……太過在意自己的身世,小時候又受過很多欺淩。他是那麼驕傲的人,所以對童年的一切無法釋懷,也從忍不了自己的出身和一個那樣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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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6 19:41:46

【第十五章.繼續回憶】

  聽說童年的生活陰影會影響人的性格成長,更會左右人的一生,怪不得他心理陰暗,總是看到事情中最黑暗可怕的本質,也怪不得他對人總有借心,還有,他那麼強勢是為了增加自己的存在感吧,可權力不能給人安全感,就像美貌從從來不能給她安全感一樣。

  有個電影的台詞說得好:沒人能給你安全感。安全是自己給自己的。

  現在她迫切地想瞭解沈瀾的過去,連她自己也不明白,這真的只是好奇和八卦心理嗎?但是她不想追究自己,只想聽景鸞說。可惜景鸞知道的也有限,只說太太是江國南部望族出身,年輕時也文采美貌也是名動整個大江國。不過多少王孫公子求親,她都不嫁,偏偏嫁了個賣貨郎。雖然他們的愛情故事外人不知其詳情,但聽說沈老爺是發誓這一生只會有夫這一個女人的。可結果……明擺著的。

  「太太之所以偏疼大奶奶,一是為著自己最愛的兒子走得早,留下孤兒寡母,二是因為太太和大奶奶一樣,嫁人後幾年無所出,後來好不容易生了孩子,偏偏還是女孩。」

  大姑奶奶王濤?

  方初晴對那個精明幹練、潑辣能幹的大姑奶奶印象相當好,所以腦海中一下冒出了她的影子。只聽景鸞繼續道,「兩年後,太太又生了大爺,接著是三爺沈涵、四爺沈洛。本來,這是皆大歡喜之局,可惜應四爺還沒滿月的時候,老爺和夫人之間的感情也變壞了,後來隨著老爺破罐子破摔,一房房小妾娶了進來,夫人與老爺幾乎形同陌路。」

  要是我,也會和這樣的男人決裂呀。他背叛了愛情和誓言,而且那麼心安理得,實在太過分了。方初晴心想,深切地同情起太太來了。她每天在畫廬處畫花兒,看似養尊處優,但心裡只怕已經一片死灰,內心深處滿是枯萎與寂寞。外表的光鮮尊榮,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也不過只是活著罷了。

  「那時候二爺只有四五歲吧?」她問。

  景鸞點了點頭,道,「他的生日只比大爺小幾天,可見是早藏有外室,而且同時令兩個女人致孕。此事一經揭發,太太的傷心自不必說,不過老爺聲稱只是一時失足,是在外出做生意時,酒醉後被一胡姬迷惑。哪想到春風一度,居然就珠胎暗結。為了子嗣,他不得不把此胡姬接到京裡。老爺苦求太太原諒,太太終究是心軟了,讓那胡姬和野種進了門。

  「幹嗎叫他野啊,好過份!」方初晴一拍窗框,有些生氣。

  「這你就受不了了?」景鸞歎了口氣道,「你可知二爺幼年時又忍受的是什麼?因為他的親娘出身低賤,染了一身的壞習氣,進門後並不安分,居然得蜀望隴,想正式得到妾的名分,甚至取代夫人。只是她的手段實在低劣,自作聰明卻愚蠢之極,結果事事被揭穿。再加上聲傳她風流成性,與家僕有染,處處被人瞧不起。老爺見此,打算留下兒子,把她送出沈府,她一氣之下,自盡而亡。你知道太太為什麼偏疼四爺嗎?知道為什麼四爺的身量與其他三位爺不一樣嗎?因為當年二爺的娘想毒死其他幾位小爺,這樣二爺可以成為獨子,繼承整個家業。陰差陽錯之下,大爺和三爺都沒事,可四爺還不滿週歲,卻中了招。雖然保住了命,卻留下了病根。」

  方初晴啊了一聲,連半句評論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景鸞目光閃閃,似乎有淚光,「二爺上面有哥哥,雖然只年長幾天,但人家又是長又是嫡,自然倍受寵愛。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全是太太親生,待遇當然也是不同。唯有他,是這個家的外人,是老爺一時風流的孽種,而因為他親娘的所作所為,讓他的處境更為難堪,甚至因為他的相貌,到處有人說他並不是老爺的孩子。他娘死後,老爺不知受了什麼刺激,開始四處留情,一房房小妾娶了進來。和太太的夫妻感情徹底無法挽回了,只得分居兩處。而太太有一陣子被氣得長年臥床,忽略了才幾歲的二爺。二爺又是個又野又倔的性子,不肯服軟。有幾次,他差點就那麼冤枉的被折騰死。是他的奶娘拼了性命保護他,是大爺在暗中幫助他,才讓他活了下來。不過那時大爺年紀也小,所能做的不多而已。」

  奶娘?他不是因為這個才對她好吧?記得他第一次聽說她是奶娘時,臉上居然還露出笑容,倒把她給嚇到了。

  景鸞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微笑道,「二爺開始時對你很好,也是為著你的身份關係。二爺對所有當奶娘的人總是溫和些。就算王媽媽這麼可惡,二爺也總是留著一線恩德。」

  哦,買糕的,原來是那個未曾謀面的老婦人成為了她的貴人。

  「那他的奶娘現在怎麼樣了?」

  「在二爺八歲那年,有人誣陷她偷東西,背著太太往死裡打。二爺的奶娘為了救他,被人一棒打到頭……」

  「我的天,死了嗎?太太這個家管的……她怎麼能能讓下人們這麼為所欲為?」雖然是過去的事,方初晴卻驚得臉都白了。

  「太太一向心慈心軟,說算懲治人,也總是留著後患。」景鸞又歎了口氣。「還好後來大姑娘娘以稚齡漸漸掌事,手段淩厲果決,一掃府裡混亂無序的局面,太太好生享了幾年福。她出嫁後又有紫瞳和綠眸幫著,大爺和二爺也有了成變,這個家才開始平穩規矩。不過也正是奶娘之死令太太終於注意到了二爺,二爺的日子就好過起來,能夠一起與大爺入皇學,成變了現在的功力。在這一點上,太太的恩德確實比天高比海深,她居然能對二爺視為已出,這也就是二爺為什麼這麼孝順太太的原因。但二爺總為著自己親娘的事對太太有愧於心,又因為幼年遭遇耿耿於懷,所以一直無法真正融入沈家。府裡還有一則流傳……說二爺的娘是老爺親手勒死的……以大江律,殺死妾室無大罪,何況那個女人只是一個無根無基的胡姬?但是無論如何,那人畢竟是二凶的親娘,他內心不可能不受影響的。也所以,他和老爺的關係也就那樣,表面平靜,其實感覺一觸即發,父子相殘似的。」

  聽到這兒,方初晴渾身發冷。

  多可怕的宅鬥,多可怕的童年。那胡姬雖然卑鄙可恥,但卻一心為了兒子。而沈瀾好可憐,真讓人心疼,以後再見到他,一定要對他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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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6 19:42:08

【第十六章.老廝】

  和景鸞長聊後的第三天,方初晴申請出宮。江無憂百忙之中在夜錦宮召見了她。

  看到她恢復如初的臉,那一模一樣的容顏,江無憂儘管準備充分,心頭卻還是蕩起漣漪。於是他終於下定決心,恩準了方初晴出宮。他不能再這麼經常的見到她,否則他將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倘若愛上她,就是背叛了他的桑青花,那是他絕不能原諒自己的。

  對那份情,他當初沒有回應,現在既然一切無可挽回,至少他可以選擇永遠不遺忘。

  「你是要回沈府嗎?」他有些不放心地問。

  「回皇上的話,是。」方初晴低著頭答。

  這個問題,她之前也想了很久。經過王媽媽誣陷她偷竊和晴翠毀她容的事,她已經和沈府權利集團之一的頭領,也就是梁竹月結下了樑子,還有很利益團體算計著要利用她。雖然她有沈瀾和皇上撐腰,但她畢竟是外人,在這種情況下和梁竹月等人鬥爭,肯定會很辛苦,況且也不知那兩個男人何時會變臉。

  再者,她才不願意困在這個大宅裡,和一群女人勾心鬥角呢!所以離開沈認進最好的選擇,反正她的錢也存得夠多了,絕對可以憑自己的力量生存。但是,鑒於她的合同還差個把月才到期,她又還惦記著無思和無我、桃桃和萌萌究竟怎麼樣了,因此最終還是決定先回沈府一趟。

  了不起,她小心謹慎著點,不要著了別人的道就是。雖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總是提防別人、孤軍奮戰也實在很累,但不過個把月的時間,她一定會理順自己的情況,然後遠走高飛。

  「那……朕讓李不李好送你回去,另賞翠紋織錦羽緞一匹,宮緞素雪絹一匹、綠織金妝花絹一匹、玉釵三隻、草蟲頭一套。」江無憂笑瞇瞇地道,「你因朕之過而受傷,而朕從不欠人情。現今朕還原了你的容貌,外加這些容貌,外加這些賞賜,可算是雙倍奉還。」

  真小氣,還皇上呢,就不說賞她萬兩黃金,或者等值的銀票。有了錢,她什麼買不到?非要給幾匹綢緞,做了衣服穿著太惹眼,背著又怪沈的。就算賣,也得離了江國再賣,否則皇上的賞賜有哪些鋪子敢收?

  不過嘛,世上沒有白吃饅頭嫌面黑的道理。有賞勝過無賞,於是方初晴還是高高興興的謝過皇上,然後收拾收拾就出了皇宮,完全沒注意到兩道意味深長的目光一直徘徊在她身邊,有著眷戀,也有著決然。

  而坐在怪車裡時,她突然心生感慨,對親自趕車的李不和李好說,「兩位李大人辛苦,去年差不多這時候,也是二位大你送我到深府呢。」

  「可不是嘛,我們哥倆和姑娘還真有緣。」李不說著,和弟弟李好對視一眼,彼此瞭然。

  這位說少女不少女、說少婦不少婦的方初晴實在是個異數,居然從小小一個站街找事由的下等人,在一年不到的時間裡,就混成皇上捧在手心裡的人,著實令人琢磨不透。他們兄弟二人常伴在皇上左右,這點眉眼高低還是看得出來的,所以以後要對這女人態度恭敬著點兒,誰知道她將來會是什麼身份呢。

  這些想著,就一路寒暄著說話兒,倒像是關係挺好的樣子。路過京中最有名的那間烤鴨店時,還因為方初晴說了句:鴨油包好香啊。李不就停了馬車,讓弟弟去買上兩斤,給方姑娘回府後嘗嘗味道。

  他們這樣客氣,方初晴就有點不好意思了,連忙把把身邊一個攢金絲海獸葡萄紋緞盒拿了出來,裡面有皇上賞的玉釵和草蟲頭一套。

  自從得了賞,她還沒得及看呢,現在打算找那種小小的,最全家的,送給李不和李好兩件,算就一點心意,也好為以後搭上點關係鋪鋪路。

  不過打開盒子一看,她可為了難。那三隻玉釵是玉鴉釵、玉燕釵、玉蟬釵,就算她不懂首飾玉器,但在夜錦宮中好幾個月,看呀看呀的也明白了點,倒識得這三件玉釵質地和做工奇佳,本是普通的飾物,但絕對是價值不菲。有道是黃金價玉無價,若是遇到識貨的,她完全可以大賺一筆,所以不能送人。

  再看那套草蟲頭,其實是黃金打造的各種小昆蟲式髮釵,儘管都很小巧,但奇趣可愛,造型精美,令人愛不釋手,哪一件也捨不得送人。唉,看來她錯怪了江無憂,那個小氣皇帝這回出手很大方啊。

  於是,她咬咬牙,厚著臉皮來個悶聲發大財,打算待會把那匹綠織金妝花絹送給這哥兒倆就得了,讓他們一人一半,拿去給「心上做衣服去,反正那顏色和花式她覺得太華麗了,不太喜歡,乾脆借花獻佛了。

  「方姑娘,旁邊這家鋪子的火腿酥和豬油年糕也不錯,要不要帶點兒回去嘗嘗?」李好有心和方初晴拉近關係,於是買好鴨油包後,又站在車邊提議。

  方初晴欣開車簾,笑道,「那怎麼好意思呢?還讓李大人破費。」李好一笑,還沒說話,李不就笑罵道,「真是笨蛋,還問什麼,有好吃好玩的自去買來便是了。」

  李好把鴨油包遞到車窗裡道,「我就是沒有大李大人會說話兒,可他的嘴兒,我的腿兒,方姑娘說,傻厚道的人有什麼用呀。」說著,麻利地跑去隔壁鋪子買點心。

  方初晴笑瞇瞇的一手接過鴨油包,一手欣著一簾目送李好離開,盤算著要不再把那匹翠紋織錦羽緞也送出去。可就在這時,她忽然覺得渾身的皮膚有些發緊,好像有人正死盯著她似的。下意識地往某個方向望去,正看到一個男人站在烤鴨店門前,似乎是才吃了飯出來。而當她的目光掃過時,那男人立即別過了頭。但很明顯,他剛才必定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來著。

  那男人三十出頭的年紀,衣著華貴,五官端正,但因為整個人氣質不夠,很有些暴發戶的俗氣感,甚至那衣服與他像是骨肉分離般,總之是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難道是被她的美貌所震驚?又或是她的肌膚太賽雪了?

  方初晴連忙放下車簾,心想古代女子不拋頭露面看來是對的,登徒子太多了。要是被帥哥打量倒還能忍受,被這種小廝,不,以年齡論應該是「老廝」一樣的人盯著,感覺不是很舒服。

  好在李好很快買了點頭回來,三人也就駕車走了。而當馬車轉過街角,那個「老廝」向旁邊使了個眼色,立即有一個小商販打扮的男子湊了過來。

  「跟著那輛馬車,看他們到什麼地方去了。」他低聲道,眼神陰鷙,「她沒死,她居然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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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6 19:42:28

【第十七章.爬上爺的床】

  對這一切,方初晴茫然不知。到了沈府門口時,感覺沒來由的有些緊張,也不知是因為要見到無思無我的關係,還是因為就要見到某隻狗熊的關係。

  進了三月,梁竹月決定給無思無我斷奶,請示了皇上,再沒讓寶寶進宮,害得方初晴好久沒見到兩個小東西了,心裡想得厲害。

  「兩位李大人就送到這裡吧,東西我讓小廝幫我搬就行了。」方初晴跳下馬車時,和李不李好說。她隨身攜帶的行李不少,除了皇上的賞賜,還有平時蘇妃給的衣物什麼的,足有兩大箱。

  「那怎麼行?皇上的旨意可是要我們把姑娘交到右師王的手上的。」李好道,「再說這些東西金貴,小廝們手腳笨拙,回頭摔壞了,倒落了姑娘的不是。」

  「不會啦。」方初晴婉拒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都到了沈府,還能丟了不成?再來,照規矩,我加府後是要先稟明太太的,兩位大人是皇上身邊的人,又是奉旨,太太只怕還要大禮接送,多麻煩哪。」她心中忐忑,怕被熟人看出情緒,所以不願意讓二李進府。

  李不和李好對視了一眼,覺得方初晴說得也對。自左師王沈沅死後,皇上對沈夫人特別的好,似乎要代沈沅盡孝似的,倘若折騰得她老人家不舒服了,肯定不是皇上所願。

  「還有啊,這兩匹絹請二位李大人收下。大人們少年英雄,肯定有紅顏知已,這些上好衣料都是做少女春裝的,我就不太適合用了。」見二李態度鬆動,方初晴連忙道。

  李不和李好哪敢隨便收,一再推辭,方初晴樂不得把禮物減為一匹,並且勸道,「皇上即賞了我,我自然可以送給別人,寶劍贈英雄,紅粉。。那個衣料送佳人,兩位大人若是不收,倒讓初晴無地自容了。」

  她既這樣說了,二李又果然有佳人要討好,也就收下了,心裡大讚方初晴上道,怪不得皇上喜歡她。

  幾人站在馬車前又寒暄幾句,門子早瞧出方奶娘今非昔比,出入府又是從正門走,立即乖覺地叫了二門上的小廝來候著,等李不李好一走,就幫方初晴把東西往廣武院搬,令方初晴恍然有姑奶奶回娘家的感覺。

  本來臨近廣武院時,她緊張得手腳冰涼,不過到了地方才發現,整個院子除了看門的,連個人影都沒有。她大鬆一口氣,但隨即又疑惑起來……如果沈瀾和景鸞是忙於軍務和帳目,白天不著家,畢竟他們就要去北境了嘛,那其他人去哪裡了?

  和看門的兩個府兵一打聽,說是全到了太太院裡了,因為松風園又出了狀況。

  方初晴一驚,判斷不出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於是趕緊往蘅芷跑,才一進院門,就見太太以手撫額坐在長廊上,頭疼無比的煩惱樣子,下面丫環僕婦則站了群。意外的是,沈老爺居然還沒回到別院去,此時又大馬金刀地坐在太太身邊,一個男人家,天天聽些雞毛蒜皮的女人事,也不嫌鬧心。

  她偷偷而迅速地往人群一瞄,見梁竹月臉色鐵青地站在中間,旁邊跪著五花大綁的闌珊和哭泣不止的依依。

  天哪,這是什麼情況?這兩個可是梁竹月的左膀右臂。王媽媽被攆走後,沈大奶奶身邊可就她兩個知近知心的人兒了。梁竹月又做了什麼事被逮到了啊,不知道無思無我現在在哪兒,有沒有受連累?

  再仔細看,闌珊似乎還有些衣衫不整、容顏憔悴,顯然在受審前,已經被關過一陣子了。如果她們也被攆走,梁竹月不僅失了羽翼,連腳也相當被砍了。那樣……她簡直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見此情況,她猶豫了一下,慢慢往後退,企圖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悄悄離開。現在她不清楚情況究是怎樣的,還是側面打聽,不要捲入是非圈子比較好。可沒想到她動得晚了,田玉清眼尖得很,一眼瞅見了她,立即就大叫,「喲,這不是方奶娘嗎?拜訪名醫回來啦?天哪天哪,太太快看,她那臉和沒受傷時一模一樣。」

  方初晴進宮是保密的,只有幾個府內的上層人物和兩個教養媽媽知道。雖說這秘密漏洞百出,會被有心人注意到細節,但對外卻一直說是二爺給找了隱居的名醫,這些時日是去療傷了。當然,蘇娘娘妙手回春的事更是秘中之密。

  而田玉清這一叫,方初晴自然跑不了,只得硬著頭皮上前施禮,把屬於下人的,感激的,好聽的話說了一堆,給各位主子們請了安,最後還被召上前去,細細被太太看了一回才做罷。

  無意中,她觸碰到老爺色迷迷的眼神在她豐滿的胸前和纖細的腰身上打轉,不禁厭惡萬分。一家子老的小的全這樣,四聖人已經很討厭了,現在這個為老不尊,更是可殺不可留!她上圍是天賦異稟,腰身是天天關在屋子裡苦練無音樂的肚皮舞得來的,這些都不是給這老色狼欣賞的,太噁心了!

  重生前她是現代白領,肚皮舞、拉丁舞、鋼管舞、瑜珈,甚至拳擊健身操,什麼流行的塑身花樣她都練過一點。對了,其實她可以到歌舞坊當先生,教那些舞姬一些新鮮玩意,那應該能賺不少錢吧?可笑的是,她在重生前所學的正經專業到這邊是一點也用不上,閒事閒非到似乎很有發展錢途。

  想到這兒她一轉眼,又看到了四聖人也再盯著她,看樣子還有些迷醉似的。難道春天到了,禽獸們集體發情?她不禁橫了沈洛一眼,後來都以為她是眉目傳情,全身的骨頭都酥了。

  「你的臉能夠治好,也算是幸事,這些個孽障做的惡好歹輕些,」太太高興了一下,就歎氣道,「這兒沒你的事了,先下去歇著吧。等這樁醜事畢了,我再找你說話了。」

  上回晴翠傷人、王媽媽被攆的事,太太是大張旗鼓的辦的,就是為了殺雞儆猴,給闔府上下的僕役們一個警示。因此,全府的人都知道方初晴的臉被毀了,也知道二爺為她這個新寵花大價錢請了神醫,此時見她容光煥發的重新回來,不禁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她身上,這是太太所不願看到,所以叫方初晴離開。

  可方初晴還沒退兩步,老爺就發話道,「爺們出事,下人們都得受受教育,讓她往哪兒去?且住了,先跟著聽聽吧,以後可別總惦記著爬上爺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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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6 19:42:50

【第十八章.過敏】

  在眾人面前,太太很不願意和老爺爭執,甚至多一句話都有懶得說,所以並沒有拒絕老爺的提議,方初晴也只好找個角落站定,心裡咒罵不止。誰想爬上爺的床了?當老爺的就有隨便侮辱人嗎?他自己又是什麼貨色?哼,詛咒他從此不舉,讓太太省心,讓小妾爬牆,給他戴一摞綠帽子!

  可是,什麼叫『別總惦記著爬上爺的床』?之前聽說闌珊戀著二爺……難道她……不會吧!男主角為什麼不參加公審?

  太可恥了!

  闌珊是個絕色,整個沈府裡的小姐、奶奶、丫環、嫂婦子,論起姿色,沒一個比得上她。也因此,她平時行為傲慢些、心氣兒高些,但為人不壞,直率又活潑,嘴上有點不饒人,但心很軟。套用《紅樓夢》的一句話:身為下賤,風流靈巧招人怨。

  只是這一句,她到底做了什麼啊?

  方初晴心裡七上八下,低著頭站在人群中,仔細聽著耳中的問話及身邊人的竊竊私語,漸漸瞭解到闌珊果然是犯了色戒。

  昨天晚上,右師王大人疲憊地回到家中,才想洗洗睡了,卻發現床上暗藏美女一名,此名美女自薦枕席,求著右師王帶她到北疆去,她願意日日陪伴左右,不求天長地久,只要一朝擁有。

  可偉大的右師王是什麼人?雖說私生活名聲不好,什麼髒的臭的都自己屋子裡收,找的女人沒一個良家婦女吧,但他是有原則的:那就是免子不吃窩邊草,從不染指家裡的丫環、媳婦子、老媽子什麼的,所以當然嚴詞拒絕。

  這美女苦苦哀求,就是不肯放棄對右師王的愛幕之情,正糾纏間,美女的主子不知打哪兒得知了美女的計劃,立即來抓人,於是上演了一場捉姦好戲,不巧還鬧到人盡皆知了。

  當然,美女是闌珊,主人是大奶奶,「正直的」右師王是受害者,但受害者一早有要務在身,所以主洗耳恭聽走了。本商定好晚上回來再解決這件事,大奶奶覺得這事太丟人,她自己也管不了了,不報名太太心中慚愧,於是乾脆直接捅了出來。

  這一下可炸了營了,因為太太生平最討厭的,就是丫環們總是打量著勾引少爺,曾經明令禁止。可這種事怎麼管得住、防得了?再說四聖人偏不聽話,一個一個往屋裡收,刺激得別的心氣兒低賤的丫環總有些不良的想頭兒,希望運氣好,能長長遠遠的攀上高枝兒,封個姨娘什麼的,這樣就再也不用做下人了。

  話說也挺奇怪的,既然知道自己的兒子好色,還養一群美貌丫頭幹嗎?找點醜的、老實樸素的不就沒事了嗎?在血氣方剛、沒有嚴格道德約束的少爺身邊,成天價圍著一群漂亮小姑娘,還有不少千方百計地想勾計他們。在這種狀態下,要讓少爺潔身自好其實也挺難的。到出了事,外面就都把屎盆子都扣少爺頭上,說他們好色無度,雖然他們頂慣了吧,可想想,也確實不太公平。

  關鍵是,這番說詞方初晴不相信。在確鑿的事實面前,她還是無法相信,因為這不是沈瀾辦事的風格,他為人那麼自傲,行事那麼淩厲果斷,怎麼會出這種事?又怎麼會把事情鬧大?最後自己卻先走了呢?二熊同學雖然不咋滴,但絕對是個男人。可惜,太太不瞭解自己的兒子,干在這兒上火。

  而照例,闌珊應該和王媽媽一樣的待遇,打一頓板子,攆出府了事。如果她行事在可惡,太太只要一個眼色,手下的人打板子時玩點花招,她一條小命就交待在這兒了。可闌珊是從小跟大奶奶的人,太太疼過她,如今下不了手,氣得直哆嗦。倒是老爺,像看戲似的一言不發,偶爾色迷迷的打量著跪在院中的闌珊和依依一點,哪有點家主的樣子,簡直唯恐天下不亂。

  「交給闌二自己解決吧,多大點事!」好半天,他才插嘴道,「別人像他這麼大年紀孩子們都早入學了,可他呢?還這麼不收心。他能管著千軍萬馬,就管不了自己的風流債嗎?你別插手了,看,氣得心口又疼了吧?」他假惺惺地勸著。

  不過太太還沒說話,一直不發一言的梁竹月就先跪下,哭著,「太太,最近松風園的人接二連三的鬧出事來,罪責全部在我,請太太要生氣,要責罰就責罰我吧。反正我沒本事,也管不了這許多人與事,懇請太太恩準我到城外的淨壇庵去出家當姑子,這後半生清燈古佛,好贖我的罪孽。無思和無我,還請太太養著,免得別人說起他們沒有好話。」

  「我知道你性子軟弱,這才縱得下人們無法無天,我可曾說過你半句,你何苦來說這樣的話?」太太輕捶下胸口,看起來臉色真的很差,「這事盡早解決了,要拜佛也由得你,在家裡給你建個庵堂便了。自己的兒子自己養,我有四個兒子,除了沅兒……哪有一個叫我省心的。」說著,落了淚。

  「就是就是。」老爺又道,「這節骨眼兒上,當著長輩的面你怎麼這麼不懂事?這不是給人找麻煩嗎!你走了倒清靜,身後一大攤子事要扔給誰?這就是你的孝道嗎?I不孝的人,敬佛有什麼用,當心沒有好結果!」

  梁竹月聞言,低下頭去,只是飲泣。

  一邊的方初晴就覺得奇怪了。

  這番話,梁竹月十之八九是說假的,不過是為了博取同情,推卸責任而已,反正她一貫會假作柔弱、以退為進。還淨壇庵?投奔豬八戒去嗎?但如果她說得是真的呢?怎麼感覺她想盡快出府、擺脫無思和無我、擺脫這一切似的?

  還有,老爺顯得著三不著兩的,雖說他老而昏聵了,畢竟是做過大事的,從一個小貨郎擠身到全國首富之列,他怎麼可能那麼白癡失禮?而且梁竹月說話的時候,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全身上下都是迴避的態度,這是晚輩和長輩說話的態度嗎?要知道梁竹月平時是是以守禮而著稱的呀。

  最奇怪的是,這麼半天了,闌珊有如石雕般跪在當院裡,美女變黴女,她連一句辯解的話也不說。就算她確實勾引了沈瀾以她那直腸子的性格,在羞愧之下也會說點什麼吧?這可似乎咬緊了牙關,半個字也不吐露,這模樣倒像是鐵了心要受罰,甚至是要保護誰。

  這些細節,旁人都沒有注意,大概因為方初晴有心,所以產生了懷疑。至於老爺說的那句關於孝與不孝的話,她更是覺得意有所指似的。

  難道,是她太過敏了?有的沒有,是的不是的,全給聯想到一起了?

  正胡思亂想著,耳邊卻聽到有人叫了一聲,「二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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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6 19:43:12

【第十九章.秀才遇到兵】

   沈瀾大步走進院子中,身後跟著景鸞。

  大概這些天太忙了,而景鸞的腿本就不能久站,此時跟在不體貼的沈瀾後面,直走得雙腿打晃,面色蒼白,只是咬牙硬撐著而已。

  方初晴看到這場面,再也顧不得裝透明人自保,連忙上前兩步,攙住景鸞,讓他的一手環在自己的肩膀上,自己則環著他的腰,為他承擔了一半的身體重量。

  驚訝的抽氣聲四起,大概全院子的人都鄙視她這「放蕩」的女人勾引了二爺,現在就連那麼溫柔善良的景鸞也不放過,實在太可恥了!

  不過……算了,反正不久後她就會離開江國,那麼現在走自己的路,讓別人打的去吧。

  「謝謝」景鸞在她耳邊道。

  她笑笑,沒回話,擡頭正見到沈瀾的目光掃來。

  她立即裝作若無其事,可心裡卻彭彭亂跳,好在沈瀾比她還顯得更若無其事些,令她想起,他這種花心男哪會介意一兩個吻,她這樣緊張實在太可笑了。切,從現代中國重生的她怎麼能這麼跌份,一定要比二熊更不介意些才和地。不然,就是她輸了。

  而沈瀾的目光看似從方初晴身上一掃而過,但心裡其實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見她對景鸞親近,不禁惱火。這女人是不是故意跟他作對?她對身邊的所有人都那麼好,為什麼一見他就像個刺蝟,根本碰不得的。虧了他這些天一直想著她,想著那雪夜裡的火熱可這個沒心的女人似乎根本不把那天的親熱當一回事。

  說她是歷盡千帆的女人吧,那天她卻顯得那麼生澀,絕對是裝不出來的。說她有少女情懷吧,現在她又表現得那麼滿不在乎。她到底想怎麼樣?她到底是什麼來頭?真是奇之怪哉。

  只是他現在沒時間考慮這些,只大步走到太太面前,一撩衣袍的下擺,筆直地跪在地上道,「娘,兒子不孝,讓您為了些微小事操心了。不過,闌珊並不是偷跑到我屋子裡來,是我叫她過去的。我想,大嫂有些誤會,又覺得是自己管教無方,這才把事情交到您這裡的。」

  他這些,有如重磅炸彈,立即炸得全院的人都沒有話說了,包括闌珊在內。這有如變了化石的丫頭吃驚地擡頭望向沈瀾,好像比任何人都更意外。

  由此,方初晴判斷出沈瀾撒謊了。可他是有名的冷酷無情,怎麼會對一個丫環動了惻隱之心?難道是因為闌珊的絕色美貌嗎?難道他真想藉機把闌珊收進房裡嗎?看來人長得漂亮就是有好處。方初晴想,沒覺出心裡有些酸溜的。

  太太愣了好幾秒,才怒氣沖沖的把手中的帕子甩到地上道,「瀾兒,你這是做什麼、原以為你比洛兒有出息些,不會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事,哪想到你……闌珊這丫頭的樣貌品性還算是好,你若要人,直接問你嫂子要,再不成就來找我,為什麼非得做下這齷齪事?」

  「娘,這說二哥呢?您何苦又攀扯上我?」沈洛不滿的咕噥了一句,卻被沈瀾一個冷冷的眼神嚇得把後面的話生生吞回了肚中。

  方初晴忽然想起上回三奶奶田玉清說過,沈瀾到現在還會打沈洛,所以四聖人怕二摩頭得很。再想想那場景,也確實是挺搞笑的。

  「娘,全是兒子的錯,您別生氣。」沈瀾道歉得相當誠懇,甚至是用哄的語氣和太太說話,「本來也沒想把人要過來,所以沒稟明您。」

  厚,這話真欠扁!聽他這話的意思,是想玩玩就算了,沒打算對人家闌珊負責?不,不對,他根本現在就是撒謊,那麼他的人品應該沒問題,至少……不會太差。

  太太一聽這話也火了,罵道,「不爭氣的東西,連這種話也說出來了,闌珊若是個沒臉的倒罷了,現在你……讓你嫂子顏面何存?娘知道自打發了晴翠後,你身邊就一直沒個女人侍候,也難為了你,可你也不能打家裡人的主意呀?娘不管了,等這回你從北邊回來,說什麼也要給我正經找個好人家的姑娘,把親成了!再縱著你,指不定你還鬧出什麼無法無天的事來!」

  沈瀾不語,看似順從,實際上是在瞭解太太的為人。等他從北邊回來,日子一久,他若堅持不肯成親的話,太太也沒辦法。她從來是嘴上說得厲害,卻從沒有過懲罰措施。

  「說了半天,就這句話在理。」老爺突然發話,「但是我就覺得瀾二這話值得研究,真是你把這丫頭叫到你房裡的嗎?為什麼審她許久,她什麼也沒說呢?」

  「老爺。」沈瀾半側過臉,一點尊敬的表示也沒有,反而冷冷的,帶著一臉諷刺的表情,「您身上的毒可盡解了?」老爺一直不肯回別院,就是以療傷為借口,不過從皇上遇刺到現在,已經快一年了,他這傷養的時候也太長了。

  老爺猶豫了一下,才說,「已經盡好,但是你別轉移話題,這兒說你的事呢。」

  「既然如此,來人。」他拍了兩下手掌,立即有兩名近衛從院外躍入,聽他吩咐道,「把老爺送回別院吧,免得這些不成體統的事擾了老爺的清靜。」

  他對這個從來不曾親近的父親總是這樣的態度,一言不和就用武力把他挪走,半點情面不留的。而他說這話時眉梢眼角全是傲慢,但卻顯得格外帥氣。方初晴還是頭一回看到別人能無禮得這樣好看的,不禁有些迷醉的情緒出現,幸好她及時調整了過來。

  「你!你這個不孝的,別讓你的狗碰我。」老爺嚇了一跳,回頭看正妻也沒幫他的意思,更好像恨不得他離開似的,連忙惱羞成怒地改口道,「我年紀畢竟大了,其實說這些話不過是為了讓你們寬心。中了那麼深的毒,怎麼能輕易恢復?這可是瀾二的錯,你練什麼府兵,還說多厲害,還不是讓刺客摸了進來?不過是一群酒囊飯袋!幸好皇上沒事,不然全家人都得為他的托大陪葬!」

  對他這樣的言語攻擊,沈瀾卻一臉的雲淡風輕,而正是因為毫不介意,那種高貴漠然的氣派就更加顯眼。

  「原來還沒好。」他淡淡地道,「那老爺就別為府裡的事操心了。你們……」他一指兩名近衛,「把老爺送到自己屋裡去,免得沒來由的生氣,傷了身多不好。」

  他說話兩頭堵,擺明了就是不讓老爺摻閤府裡的事,表面上還算禮貌,實際上手段強硬。於是老爺連反抗的機會也沒有,就被直接架走了。老爺一走,太太立即鬆了一口氣,心情一好,態度也就好多了。

  就連方初晴,看到沈瀾用那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方式趕走了老爺,心裡都很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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