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裡，他像一隻逮到獵物的野獸，面具下的眼閃著貪婪。
　
一襲白衣黑裙走過，他伺機而動。
　
看她一派清純，其實一到夜晚，她便化身成為錢出賣肉體的蕩貨。
　
女人，見錢眼開的生物。都是一樣的。
　
這個目標他已鎖定許久，今晚他將為他的勝利高歌讚頌。
　
他將摀住口的獵物以蠻力拖拉，將她帶進黑暗之中。
　
依稀，他可看見獵物眼中透露著驚惶、求饒，還有眼角閃著恐懼的淚水。
　
她不斷試圖發出聲響，身體極力扭動，他卻只是稍稍使力，就輕易地箝制住

她。
　
輕微的啪嗤聲，他撕開獵物的衣著，映著微光的潔白肌膚使他感到體內的燃

燒，深層的快感迸裂。
　
狼貪的眼索求著一片光潔，他突然想笑，嘴角肌肉微微牽動著。
　
獵物的掙扎、恐懼、淚水只會使他更加亢奮，只是她們從來不知道，只一味地

扭動哭泣。
　
就是這樣。
　
他閉上眼，享受他的勝利。
　※　　　　　　　※　　　　　　　※
　
「啊妳甘無聽說？那個戴面具的又出來啦！」
　
早上出門之際，隔壁的阿桑又在「廣播」，他裝做不留意地偷聽著。
　
「咦？真的？不是很久沒出來了？」家有閨女的婆婆媽媽們七嘴八舌地討論

著，「這樣哪敢放心女兒在外頭哪……」
　
他聽著，嘴邊揚起不被察覺的微笑，靜悄悄地退開。
　
瞧，這是他的勝利。他又打了一次漂亮的勝仗。
　
每當他享受勝利之時，久違的父親模糊的輪廓就會浮現腦海。
　
父親啊，他笑，突然想念起父親了。
　
不對，應該說他從沒忘記過父親。但父親的臉，他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有父親嗎？他倒不如從沒來到這世上。
　
打從有記憶以來，他就只有一個愛酗酒、愛賭博的父親。他不屑的，那死得悽

慘的父親。
　
還不到小學時，父親便將他丟到大街上，要他叫賣一些零嘴或向人乞討，除非

賺到一定的金額，否則便不准他進家門。但賺到的錢，也只是供父親賭博、吸

毒或上酒家玩樂。因此他常看見家中的訪客，不是那些社會低層份子，便是父

親夜夜摟著不同的煙花女進門。
　
那些他厭惡的，為了錢出賣靈肉的生物。
　
對於父親的命令，他不敢不從，不然就只有被毒打一頓的份。
　
他一直以為這是應該的，不是嗎？父親告訴他，身為小孩，本份就是賺錢給父

母花用，他視為理所當然。
　
父親從沒給他什麼，不僅是一點父愛，就連最基本的尊嚴也不給他，常在大庭

廣眾之下狠狠揍他、罵他，似乎巴不得全世界一起羞辱他。
　
於是，他封閉了自己，一接受到別人的眼光，他就認為那是諷刺，而別人的話

語在他聽來，那是嘲笑。
　
他變得孤僻、猜忌，不相信別人，這樣的個性使他的求學生涯不甚順利——即

使這是他那不負責任的父親給他最好的東西。
　
在班上被孤立、排擠，被當出氣筒、被揍、被勒索，他始終一聲不響。使得那

些人變本加厲。
　
人，就是這樣。沒嚐過苦頭，就以為可以一輩子安然無恙。
　
他默不作聲，內心深層的殺機卻一點一滴醞釀著。
　
國中畢業前夕，他祭出深藏在心底的計畫。
　
他什麼也沒做，只是把欺負他的那群人的頭頭抓來，在他昏迷之際推下學校屋

頂，使他還未走進畢業會場，就先畢了人生的業。
　
沒有目擊證人及證據，警方以自殺結案。
　
畢業之後，曾經欺負他的參與者，也一個個消失在世上。警方曾懷疑到他的身

上，但他的生活行事，就有如季節遞嬗般規律不可撼動，因此無疾而終。
　
青澀的高中歲月，即使如他，也不免情竇初開。
　
她是校園中最受歡迎的校花，美麗、聰明，追求者不計其數，他便是其一。但

他自慚形穢，只敢遠遠望她。在他眼中，她是如此聖潔而美麗。
　
一直到他發現她清純面孔下的醜陋秘密，仰慕之情瞬間轉變成憎惡之心。
　
一次例行的跟蹤，他看見他的女神狀似親密地貼上一個年紀稍長的男子，這景

況他看過許多次，也就不特別在乎。但這次卻不同了，她同那個男人自賓館走

出後，男人竟拿出一疊厚厚的鈔票遞給如同小貓溫馴的她，她立即興高采烈地

送男人熱辣的一吻。
　
他的怒火一觸即發，原來她私底下一直在做這種髒事、賺髒錢。
　
他印證了女人是見錢眼開的下層生物，尤其是表面上如此清純的她。他憤怒，

但不動聲色。深夜裡，他利用發達的網路，在各大報社和學校網站張貼過去至

今他偷拍到的，她和數個男人上床的褻照，也製作成海報，在無人的校園散

佈。
　
當女孩崩潰之際，迎接而來的是他的洗禮。　
　
他以散心之名約女孩出來，將她引至稀無人煙之地，把女孩投進冰冷溪水中溺

斃。
　
由於女孩死在敏感時間點，警方全力偵辦，卻找不到任何關鍵證據，因此，自

殺結案。
　
他站在女孩喪禮中，面無表情地看著遺照中的笑靨。
　
他冷笑。
　
那笑容之後竟是如此骯髒、齷齚、下賤！
　
我那麼愛妳啊，妳既然無法成為我的女神，那就由我來使妳重生。
　
他對著女孩說。
　
哀悼完了女孩，他什麼也不帶地離開。唯一他在女孩身上得到的，只有他使她

重生時瞬間的快感。
　
此後，他成了潛伏在暗夜中的救世主，鎖定如同女孩般的女子，讓她們藉由他

的手「重生」。同時汲取那一絲絲的快感。
　
他為自己感到光榮，甚至忍不住為自己歌頌——他將藉由他神聖的雙手，創造

毫無污穢的新世界。而他，就是新世界的神！
　
沒錯。只有他，才能塑造出理想——他是從何時開始如此的？
　
是殺了女孩，對女人產生憎惡的時候？還是那時，把欺負他的人渣一一變成腦

袋開花的屍體的時候？抑或是更早以前，年僅八歲的他以亂刀砍死他沒救的父

親，住進孤兒院的時候開始的？
　
無解。他只知道，世人是該被他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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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是重生之夜，他將觀察許久的獵物一把拖進暗巷，才撕下女孩的衣物，

卻感到絲毫不對勁。
　
女孩不掙扎、不吶喊、不恐懼，就連最基本的求生動作也沒有。就是盯著他

看，看進他面具下疑懼的瞳孔，彷彿要將他看透。
　
他想出聲，喉頭卻緊漲地疼痛，阻止他的發聲。
　
女孩目光靜凝在他臉上，似乎為他的動作停止，眼眸表露著失望。
　
她朝他揚起一抹淡笑，緩緩舉起手，接著，他便被四面八方湧進的警方逮捕。
　
所謂的新世界，瞬間崩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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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太玄了。」老法醫不敢置信地拿著驗屍報告碎碎唸。
　
「怎麼個玄法？」一位警官問道。
　
「你記不記得那個大笑之後猝死的殺人犯？」老法醫到：「我驗了屍才發

現……」他抽了口氣，說出不可置信的結果。
　
「他的身體機能，早在數年前就停止了！」
　
此話一出，警局中引起一陣譁然。誰也沒有發現牆角的陰影。
　
胸口上有個明顯的彈孔，是行刑者烙印在他身上的禮物。
　
他死了。是啊，他早就死了。
　
早在父親死前，他就在賣零嘴的路上被高速行駛的車給撞死了。
　
他詭異地笑著，抹去由彈孔流出的黑血，一步一步踏離警局。
　
再度蟄伏屬於他的闇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