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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魂
大親王 | 2012-6-17 20:06:33

在大哥出生後,母親特別想再要個女兒。可天不隨人願,第二個卻又是個男孩。無奈,可母親從內心中特別渴望有個女兒,舊的觀念裡女兒是媽媽的小棉襖嗎。為了了卻心願,於是又要了一個,這回女兒是如願而至。可母親卻因此得了腹水,看了很多醫院也未看好。多年後偶遇的一位民間郎中告訴了她一個偏方,月子裡做下的病還得在月子裡治。為了這,本已有兒有女心滿意足的母親,不得已又要了我。母親後來告訴我這些時,我才知道我原來是母親的藥引子。

  小時候,母親很疼我的,但同時對我的管教也很嚴,我是在一條河邊的小學讀過童年的。於是每到夏季,每天放學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母親在我胳膊及後背上各撓一下,看看有沒有白印子,有便證明我下河遊泳了,便會遭到訓斥及罰跪。在我的記憶裡,整個小學的寒暑假,我就沒有在城裡過過。每到那時父母總會把我送回農村老家,讓我學會吃苦。總之,有時母親的同事給我開玩笑,說我是媽媽從垃圾箱裡撿來的,我信。現在回想起來,從內心裡真的感謝父母。那時讓我接觸了那麼多農村生活,讓我學會了堅韌與吃苦。

  後來到了中學,到了高中,母親開始注重於我的同學關係來。凡是有女同學到家裡找我,母親立下的規矩是我不許關上自己小屋的屋門,且不論是玩還是學習,每到天黑之前必須送女同學回家。當時很不理解母親這些規矩的理由來自什麼邏輯。呵呵,後來再成熟成熟,理會了,我便鄭重其事的抗議過母親說:「媽媽,你不信任我。」

  後來高二的時候,學校裡出了件高年級同學調戲初二女生的事,軍人家庭出生的我 ,在和平年代裡第一次有了對敵人的認識,於是革命的錘頭雨點般的錘向了他,淋漓盡致的痛快過後終止了我的大學夢。我被學校勸退了,母親知道實情後,沒有責罵我,只是撫了下我的後腦勺,嘆息一聲轉身離去。當一年後我告訴母親,那個被我打的人因輪姦罪入獄了,母親說了一句:「孩子,媽媽當初責怪你了嗎?」

  我要當兵,父親同意,母親卻就是不同意,理由就是家裡除了我之外所有的男人都在部隊,留一個走走其他的路。無奈我自己考了個工廠去上班,自己考的,沒靠父親。說實話,想靠也靠不上他,那時候的幹部,估計打開腦殼,腦漿都是紅色的。工廠很差,又苦又累,但我樂在其中,因為我有自己的自豪,18歲 了,我成年了,我今後絕不再伸手花家裡的錢了。我那時以為,自食其力就是男子漢。第一次將工資交給母親時,母親誇我長大了,有點男人味了。男人味?什麼味?後來不想了,洗澡去,滿身臭汗味。

  再後來,一次飯桌上,在父母的談笑之中,我才知道了這個驚天的秘密。我,原來是媽媽的藥引子。我信,母親在生姐姐時確實得了腹水,想想也是,有了兩個哥哥,又有一個姐姐,兒女都全了,幹嘛還要我啊,原來是這樣。可我又不信,母親從小就很疼我啊。寶貝蛋和藥引子是一樣的疼法嗎?想了很久,頭疼,不想了。

  再再後來,我竟得了個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才會造成的病「骨癌」,看著同科室的病友一個個的走了,再看看這個科室倒黴的名字,我有了一絲悲涼的預感。

  陪在我床前的母親人是笑的,眼是腫的。在那段時間她特愛撫摸我的頭和手,一遍遍的撫啊撫,撫的我頭疼手疼的。冷不丁的不知怎麼想起的,我對母親說:「幸虧我有兩哥一姐」,還未等我說完,母親的腫眼一瞪,大聲吼道:「閉嘴」,然後看著愣愣的我,猛的將我抱在懷裡,我感覺她渾身都在抽泣。

  截肢前得頭一天,我拉著母親的手,很鄭重很鄭重的問道:「媽,我真是你的藥引子嗎?」母親哭了,沒有在抱著我扭過臉去偷哭。這次她是光明正大的面對著我哭的,「孩子,媽媽現在想做你的藥引子,只要你的病能好,用肉做引,媽媽給你割;用湯做引,媽媽來取骨。」我用手不住的撫著母親的臉,本想撫去她臉上的淚水,不曾想越撫越多,我乾脆放棄,緊緊的握住了母親的雙手。我笑了,真的是笑著對母親說:「媽媽,還是讓我繼續來做你的藥引子吧,為了你,我活,我一定活。」

  從有病到截肢,向毛主席保證,我真的是一滴淚沒滴。因為我知道最痛的不是我,是她,那個生我養我疼我愛我母親。既然我是藥引,功效是治病而不是致命,如果我脆弱、頹廢、放棄的話,不言自明的道理就是,我會對母親形成致命的打擊。

  我要學走路,一條腿,兩支拐,重新學習路的另一種走法。我問母親,當年我第一次學走路時,是如何走的。母親告訴我,是用一條寬寬的布帶,將我攔腰圍住,然後她扯著帶子的另一頭緊隨其後,但我卻總是往前栽。後來父親看到,命令她除去布帶,放手,就這麼簡單,我竟然不往前栽了,一點點的向前神奇的邁步了。父親還自豪的在母親面前直誇自己的方法最正確。當然也捎帶著誇了我一句:『這孩子有學走路的天性』。

  我是個不禁誇的人,聽了父親對我兒時學走路的天性定論,我讓母親將拐遞給了我,然後對她說道:「出去,關門。」母親疑惑的看著我:「行嗎?」「我相信爸爸是對的,放開手,讓我自己來好嗎?」母親一步三回頭依然帶著疑惑與不安的眼神,還是尊重了我,出去帶上了門。坐在床邊,我一遍遍的撫摸著這兩支冰冷的拐,「拐啊拐,你是鋼鐵做的,我的名字也叫鐵鋼,我們倆要融合,可不要碰撞啊,今後的路就要靠你相伴了。」奇怪的是那拐好似有生命般,漸漸的消了它的冰、它的冷,或許是我的心理作用吧,將拐落地,站起後我用腋窩適應了適應,腦中給自己下了一道命令,走,我邁出了第一步。

  出院後家中已是債台高築,看著那些借給我們錢的叔叔阿姨到家中,想要又不好意思說的為難樣子,看著父母為他們上煙倒茶時臉上的羞澀,那種痛誰能知曉。

  干,我一定要干出一些事情來,用以償還這筆債。那時我的心裡還債是人生的第一大要事。靠父母的工資要還到什麼時候,何況這筆債是因我而來,這是一個叫鐵鋼的人必須要做的事,這是一副鐵鋼支撐起的鐵鋼應承擔起的擔子。我就這麼理直氣壯的自己給自己打著氣。那時我出院三個半月,那年我十九歲。

  風雨過後是彩虹,這話不知是誰說的,真***的經典,又真***的操蛋,所有的風風雨雨一家人從依偎中度過,彩虹即將迎來時,操勞辛苦了一生的父親卻走了,我不知這時橫貫天空的彩虹是缺憾還是遺憾。我拚搏,我想成功,真的不單單是為了自己,我做善事,捐款也不是為了虛榮。我一直在心中把它們看做是一份份成績報告單,我為了交給我那最親愛的父親,讓他為我驕傲一回,自豪一次,可是他永遠不會看到了。

  在父親的墳前我起過誓「你的走帶給母親的是痛,我的在是庇護母親的良藥,有我,母親的一切都會安康,我來做,你只需在天堂中靜靜的看」。

  與母親數十次的商討,也用盡了一切辦法,母親就是不願意搬來與我同住,她總說她戀那個家,她哪兒也不去,大哥、二哥家不去,姐姐、我家不來,平時坐坐,小住一晚兩晚可以,搬家免談。她的倔強這是在為難我們這些做子女的,我說:「媽,他們幾個家你可以不去,我可是你的藥引啊,是你安全的保障啊,你可不能不來,隔的遠不安全。」母親卻說:「兒啊,我的藥是四味,缺一不可,你們要是想我的話,天天到我這來看看不是一樣嗎?」

  無言以對的我遵從了母親的意願,放她在自己的家中獨住,這份清閒她有,這份擔心她能體會的到嗎?每一次電話不通時,每一回她忘記帶手機時,每一次風雨雷電的夜裡,每一個突冷突熱的換季時,那種揪心想是如同她當年用手撓著來檢驗我是否獨自下水一般。

  慢慢地習慣了每天到一個家裡做做兒子,然後再回到另一個家裡去做父親的生活。

  慢慢地在教育兒女的潛移默化中體會到做父母的艱辛與不易。

  慢慢地學會了生活,學會了為人子,為人父的真諦。

  慢慢地,慢慢地學會了講故事,給孩子們講著他們總也聽不懂的一個故事。

  爸爸,是奶奶的藥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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