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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1:59:56

本篇最後由 nike 於 2017-9-6 10:24 編輯

作者:清楓語
書名:穿越之傾本佳人

【內容簡介1】
雲傾傾畢生最大的心願,回去前,撲倒安沐辰,扒開他披著的那層高雅外衣,還原狐狸本性。
安沐辰此生最大的驕傲,在她回去前,假裝被撲倒,然後撕下她臉上礙眼的面具,然後……
她致力於拆下他天仙的偽裝,他致力於將她變成他孩子的娘……

【內容簡介2】
輕撚著手中的人皮面具,他眼中波光流轉,眸色淡冷:「玩得開心?妹夫?或者,娘子?」
小心翼翼地避開他在頸間流連的長指,她乾笑:「你早便知我不是她,若你真要找她我可以……」
「不勞費心,」他截斷她,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眼前這個就挺好用,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而且,入得閨房。」

附:扮豬吃老虎反被吃,腹黑當道,各種曖昧各種被調戲各種杯具,血淋淋的教訓告訴我們,招惹誰都別輕易招惹腹黑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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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00:19

【001.(上)】

  倒楣不是喝口水塞個牙縫便能稱之為倒楣,好奇心殺死貓,有時沒有好奇心的貓也是有可能死於非命的。

  她剛僥倖自狼窩中逃出,在這山林中踏著月色尋思著遁逃之術,不料想這夜黑風高天乾物燥的正是殺人縱火偷情的絕佳時機,一沒留神走岔了路,回過神時便幾乎被忽然掠過的明光閃瞎了眼,來不及細瞧前方月色衫袍下飄若流雲般俊雅身姿,心底掠過警覺時,身子已極配合地閃身躲入了身旁的大樹後,連帶著呼吸也不自覺地屏住。

  好奇心殺死貓,好奇心殺死貓……背靠樹幹閉眸捂耳屏息在心底默念從小便謹記於心的警言,不去想方才不小心落入眼中的一幕,更是謹防自己一個沒留神小小地釋放了心底的好奇心,轉身回頭,瞧見了不該瞧,聽見了不該聽見的。

  這世上死於非命者,部分皆因不小心覷到了別人的秘密。她芳華正茂雖然不慎成了異時空的一抹孤影但還是極愛惜生命的。

  不知是否因塞耳的緣故,四下突然安靜得有些詭異,心底有些發怵,捂著耳朵的手小心翼翼地正要放下,一柄亮晶晶的劍刃已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在頸間,冰涼的觸感如毒蛇遊動,背脊處寒毛直豎,陣陣發寒。

  「姑娘,得罪了……」

  無波無瀾的男聲在身側響起,那聲音,清寒如玉石相擊,溫潤悅耳,如清泉劃過,倒也極配方才驚鴻一瞥烙入心底朗月清風般出塵的清冷男子。

  若非頸間擱著的暗含殺氣的劍刃,此刻倒像是風雅人士在談風賞月。可惜了……

  不過這功夫倒是高深,出現得如此無聲無息。

  半捂著耳朵的手僵成了投降狀,心思刹那千回百轉後半垂下的眼眸斂去神采,不敢有任何動作,生怕頸間的劍刃一個偏差,那便是真正的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真真切切地疼到骨子裡去。

  「公子,今夜之事不能落入外人眼中,傳出去怕是要起風波。不如我們乾脆……」

  略帶稚嫩的嗓音在旁邊焦急催促道,邊說著邊繞到她身前,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她嘴角抽了抽,在心底歎氣,這哪來的心狠手辣的正太,這孩子要放在她生活的年代是要根正苗紅茁壯成長的啊……

  強抑著額間因恐懼虛冒的冷汗,頭微側不著痕跡地避開頸間的利刃,她克制著發顫的嗓音,試圖讓聲音平穩:「小女子不知何事冒犯兩位公子?」

  「姑娘並無冒犯我二人之處。」依然是波瀾不驚的清冷嗓音。

  「既是如此,那……」雲傾傾滿是期盼地擡起無神的雙眸望向身側的男子,「這又是為的哪般?」

  「要怪只怪你運氣不佳,今晚不該出現在此。」

  快言快語的正太惡狠狠答道,但因為稚氣未散的聲音,聽著多少少了股狠厲。

  略顯蒼白的小臉有些空茫:「莫非公子以為小女子瞧了什麼不該瞧的?不瞞二位,我自幼便患有眼疾,視物不清,方才經過此地時聽聞前面有聲響,以為是什麼猛獸出沒便沒敢繼續前行,什麼也沒瞧見。」

  邊說著身子似是不經意地晃了晃,別在腰間的玉佩極有技巧地露出一小角,據說,關鍵時刻,這玉佩會成為救命的良藥。

  這「據說」也不知是否可信,但此刻似乎也只能試著去相信,畢竟這會兒架在脖子上的

  是真刀真劍,一不小心就落得個見血封喉的下場,硬碰硬往往是拿自個脖子喂了劍刃,她天生膽小,保住腦袋才是王道。

  隨著玉佩的露出,她明顯感覺到身側男子的視線在她身上逗留了幾秒,而後落向她腰間的玉佩,俊冷的黑眸眯了眯後,她頸間的劍如來時般瞬間消失。

  她暗地鬆口氣,看來當日離開時順手牽走的玉佩是個好東西!

  她稍稍側轉身,垂斂著眸看著個頭與她相差無幾年約十六長得圓潤的小正太伸手接過自家主子扔過來的劍刃,而後看著他掙扎著望向男人:

  「公子,這姑娘想來也怪可憐,她既然有眼疾怕也沒瞧見什麼,要不我們就放了她?」

  她有些愕然,忍不住擡頭望了小正太一眼,這年頭的娃兒都這麼單純好騙?可是,要真這麼單純好騙那方才的心狠手辣又演的是哪一出?

  男人清寒的目光自她身上飛掠過,她立時不著痕跡地垂下眼眸,低垂著空茫的眼眸,手習慣性地撫上腰間與玉佩連著的荷包上,關鍵時刻,要保命還是不能僅靠一塊不知何用的玉佩。

  「姑娘既然有眼疾,深更半夜的為何一個人在這荒山野嶺趕路?」

  男人目光落向她,聲音溫潤清寒,叫人聽不出情緒。

  「小女子本家境富庶,不料突遇家難,臨行前家父叮囑小女子來京尋親,卻不想路遇歹人,侍衛隨從死的死逃得逃,竟沒一人留下來,小女子也因此被帶入青樓,今天好不容易才趁人不備逃了出來,本想挑著沒人的地方躲一躲,於是就……」

  配合著空茫無助的神情,她小心翼翼地掂量著措辭,小言看多了,這些才子佳人式相遇的狗血橋段信手拈來。

  「姑娘眼睛多有不便,這逃命倒也逃得有技巧,不但能順利避開追逐的一干人等,一身綾羅綢衣卻也還能不沾半星塵土。」

  男人將目光投向眼前的深黑,平靜不起波瀾的語調自頭頂傳來。

  清亮的拔劍聲響起,小正太大概因男人的話恍覺單純善良的心靈受了矇騙,握著劍柄的手蠢蠢欲動。

  她欲哭無淚,只能顫著嗓子圓謊:「實不相瞞,小女子雖患眼疾,但五步內的距離倒也勉強看得清,而且今日能僥倖從青樓逃出,也幸虧一武藝高強的朋友相助,他暫且將那些青樓的爪牙引開,與我約好今晚在這山林中相見。」

  「哦?」男人輕飄飄地掠過她一眼。

  小正太剛被燃起的懷疑再次因這番話澆熄,熱心道:「荒山野嶺的姑娘孤身一人不安全,不巧我們也要出去,可以順道帶姑娘一程。而且我們也是京城人士,只要叫得出名號的我們定能幫姑娘尋著,就不知姑娘尋的是什麼親戚,姓甚名誰?」

  腦門的冷汗又冒了一把,強抑擡手抹汗的衝動,她愈發謙卑:「尋的只是一遠房表親,不用勞煩兩位公子了,小女子既已與朋友約好,自不能失信於人。」

  「這麼晚還沒見著姑娘那位朋友的身影,誰知道是否也是心懷歹意之人?姑娘,防人之心不可無,不妨告訴我,我替姑娘尋人,姑娘放心,我們不是什麼作惡人士,我鐘無非平生最喜歡的便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小正太似乎忘了前一刻架在某人脖子上的劍,拍著胸脯循循善誘道。

  嘴角忍不住有些抽搐,心知抵擋不住小正太此刻自我感覺良好的俠義之心,她信口諏道:「京城安王府。」別在腰間的玉佩再極有技巧地晃了晃。

  「安……安王府?」小正太結巴。

  男人清冷的黑眸淡淡瞥了她一眼。

  注意到男人投來的目光,她心底雖是詫異卻未敢擡頭與之對望,僅是無比同情地覷了小正太一眼,這孩子似乎被嚇得不輕,安王府的名號在京中就一活的金字招牌,有了與安王府的這層關係,即便眼前兩人心知她將今晚之事看了去,也會心生忌諱,不敢輕易動她。

  「你與安王府是什麼關係?」小正太正了正神色,問道。

  「未過門……額,遠房表妹。」本想借那女人頭銜一用,但想想不若表妹一稱呼來得親昵。

  「公子,咱……」

  小正太疑惑望向男人,還沒來得及將話說完便被平聲打斷,「姑娘何方人士?」

  「北邊西城人士。」她低眉順目信口答道,心底詫異于男人突然的提問。

  「哦?那姑娘閨名……」

  「如花!」她應道,嘴角不自覺地又有抽搐的衝動,看來這放之四海皆可用的名字果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坦然冠上的。

  「噗……」似是一聲隱忍的笑意自沒入黑暗中的林間傳來。

  「誰?」小正太警覺地擡頭四處望到,手中劍刃瞬間抽出。

  樹枝輕微抖動,似有人影從樹影中飛掠過。

  小正太提劍追了過去。

  男人身形未動,僅是擡眸淡淡望了眼瞬間消失在黑暗中的人影,繼而將視線落向她。

  等的就是這一刻!在對方毫無防備之時……

  握在掌中的荷包倏然收緊,冰涼的水霧從指縫間流竄而出,頭跟著擡起,前一刻還神采全無的美眸此刻似是帶著魔力般,晶亮澄澈,柔和卻似是透著異彩,緊鎖住眼前那汪無波的黑潭,帶著蠱惑的糯軟綿音,從半抿著的小嘴中平緩逸出。

  平寂的黑潭波瀾驟起,精光畢現,一粒黑色的藥丸已從修長瑩白的指尖彈出,以淩厲之勢直直飛入她來不及閉上的小嘴,她心一驚,下意識地要吐出,但那藥丸卻是入口即化,隨著唾液吞咽入喉。

  來不及細想被喂入的是何藥,她手中悄然握住的白色粉末已心隨意動,瞬間灑向男人,人跟著急退幾步,還沒站穩,突覺腰間一緊,「是我!」略微緊繃的戲謔聲音在耳邊輕響起時,她已被帶起,遁入黑暗中,無聲無息。

  少頃,寂靜的山林裡響起稚嫩疑惑的男聲:

  「公子,表小姐呢?可是,咱府裡什麼時候多了個表小姐?」

  「公子,您臉色怎的……」

  「公子,您著了表小姐的道兒?」

  望著自家公子俊雅臉上不同尋常的一抹潮紅,稚嫩嗓音不見擔憂,興奮異常,湧起無限膜拜之意:「下次再遇上表小姐我定要……」

  涼颼颼的眼神掠過,他趕緊改口:「定要叫她好看。」

  「無非……」無波無瀾的聲調。

  「在。」他趕緊肅了肅神色。

  「既然閑著無事,不妨多關照關照雲府,尤其那位養在深閨中的三小姐。」

  小正太眨了眨眼,清雅疏冷語調萬年不變的公子似乎在「養在深閨中的三小姐」幾個字時帶了點咬牙的味道?不過,難得公子主動提及女子,還是老夫人自幼為他定下的當家主母,男孩眉目頓時喜意盡染。

  「公子,您終於也春心蕩漾了一回,我這就回去稟告老夫人,讓老夫人馬上著手準備婚事。」

  「無非,你也跟了我多年,卻一直沒給你展示身手的機會,想是我疏忽了。今天二公子向我提及開墾西邊荒蕪之地的分隊領事請假一事,正愁找不著人頂上,想來你對開荒之事也興趣挺濃的,我這就和二公子說去,把人借他用兩個月。」

  那聲音冷冷靜靜、平平淡淡,聽不出是喜是怒。

  「呵……呵呵……公……公子,您……您真會開玩笑。」

  他乾笑道,在那鳥不生蛋烏龜不靠岸一箭射出去也砸不著人的地兒面朝黃土背朝天地對著那幾株幼苗,他一腔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熱血會被太陽烤焦了的。

  「無非你什麼時候見過公子我開玩笑嗎?」

  說話間,飄若流雲的出塵身姿已轉身而去,行姿優雅,腳步平穩,但細看下,隱隱可發現其腳步略顯虛浮,似是用內力壓制著。

  「公子,我不把您春心蕩漾的事告訴老夫人了還不行嗎?」小正太哭喪著臉朝漸行漸遠的俊朗身姿喊道。

  前方的峻雅身姿似是打了個趔趄,而後頭也不回地繼續優雅前行。

  「兩個月那分隊的領事怕也還回不來,你就再多待幾個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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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01:11

【001.(下)】

  半年後

  「飛傾雲你給本小姐滾出來!」

  迷蒙夜色,伴著一道氣急敗壞的嬌俏嗓音,一個眉眼俏麗,身著黑衣騎裝鹿皮長靴,手執一根墨色柔軟長鞭的少女出現在假山邊上,身後跟著一身著藏青色侍衛衣的俊挺男子,神情清寡而略帶一絲事不關己的冷淡。

  「小姐,這天也晚了,傾雲公子怕是早已歇下了。」

  擡眸淡淡地掃了眼臉色氣得通紅的俏麗女子安沐倩,俊挺男子莫雲飛不溫不火道,語氣謙恭而不卑微。

  「放屁!」安沐倩手中的長鞭猛然甩出,甩向了眼前高可蔽日的老槐樹,「啪」一聲脆響,「嘎嘎」鳥叫聲四起,早已歸巢的鳥兒四處驚飛。

  「他床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屋裡連個人影兒也沒有,該不會又瞞著我縮回他那茅草窩裡待著去了吧。」

  洩憤似地將纏上老樹的長鞭收回腰間,安沐倩忿忿開口,翦水雙眸因怒火染得熠熠發亮。

  莫雲飛面無表情地望了安沐倩一眼,緩緩開口:「小姐尚未出閣,大半夜的擅闖男子臥房怕是要惹人非議,更何況小姐身份……」

  「是……更何況小姐身份特殊,今時不同往日,不可任性而為,凡事要設身處地多為他人著想。我說莫雲飛,你就不能換點新鮮的詞嗎?」

  搖頭晃腦地將這一番話念完,安沐倩沒好氣地睨向莫雲飛,握著腰間長鞭的手因克制而微顫。

  「恕臣愚昧。」垂下眼瞼,莫雲飛淡應道,不卑不吭的語氣讓安沐倩燒得正旺的火氣更是「蹭蹭」地往上冒,握著長鞭的手蠢蠢欲動。

  「倩兒,不得對莫護衛無禮!」

  一道微冷的輕斥,安沐倩握著長鞭的手頓了頓,努了努嘴,心不甘情不願地回頭,朝不知何時已在身後臺階前站定的年紀稍長的白衣女子喚了聲「大姐」。

  莫雲飛也跟著擡眼望去,看到面容清冷的安沐柔時恭敬開口:「長公……」

  「還是叫我大小姐吧。」話沒說完已被安沐柔打斷。

  「是!」

  「大姐,他……」安沐倩不滿地跺腳道,手往前伸了伸想抓住安沐柔的衣袖撒嬌,但擡眼觸到安沐柔清冷的目光時只能悻悻地垂下,扁了扁小嘴。

  兄弟姐妹幾個,除了大哥安沐辰,安沐倩怕的就是眼前這僅年長自己幾歲的大姐,清冷的面容像是鋪著層萬年寒霜,宛若傲霜寒梅,孤傲而疏離。

  明明就同一娘胎出來的,這性子和自己怎麼就差那麼遠,安沐倩不由感慨。

  「莫護衛說得不錯,你身份不同往日,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點,免得落人口實。況且,」安沐柔頓了頓,冷冷掃過安沐倩,「你年紀也不小了,早過了出閣的年齡,老是這麼冒冒失失地進男人的房間成何體統。」

  「飛傾雲不是別人,反正我遲早是要嫁他的。」安沐倩跺腳發狠說道。

  「咳……」眼前的百年老樹上似有聲音傳來,安沐柔冰冷的雙眸不著痕跡地往樹上掃了眼,莫雲飛也似是若有所思地往密不透風的樹叉上望了眼,面無表情。

  安沐倩沒注意到那聲似是被嚇著的輕咳,上前一步,不顧安沐柔警告的眼神輕搖著她的手臂撒嬌道:「大姐,我這條命是飛傾雲救的,我的人就是他的,你回頭和大哥提提,看他能不能做主給我們挑個好日子把婚事辦了?」

  講的雖是自己的終身大事,安沐倩臉上卻不見半分羞怯,語氣平常得仿佛只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胡鬧,這婚姻大事豈是你說成就成的?別說大哥不同意,就是同意,也得看人家傾雲公子願不願娶你。」安沐柔叱道。

  「他不娶也得娶,這輩子本小姐就纏定他了。」

  安沐柔淡掃一眼,聲音冷了幾分:「這事等大哥回來再說,先回房。」

  「大姐……」安沐倩咬唇不依,似是打算從安沐柔那索要一個承諾。

  安沐柔不理,目光已穿過她望向莫雲飛:「莫護衛,麻煩送小姐回房,有勞了!」

  「我……嗯……」微惱地跺了跺腳,安沐倩心不甘情不願地轉身,一把推開莫雲飛,疾步往房間跑去,路邊的不少盆景成為她怒氣下的亡靈。

  安沐柔面無表情地望了眼漸漸消失在回廊裡的安沐倩,似是布著冰霜的水眸隱有無奈之色。等安沐倩與莫雲飛徹底消失在視線中才擡頭望向臺階前的蔥郁大樹,冷聲道:「小妹平日無拘慣了,行事說話素來不拘小節,望傾雲莫放心上去。」

  說完便不等樹上的人回應,轉身而去。

  「看來,你這準駙馬爺的地位岌岌可危了呢,傾雲兄!」

  直至安沐柔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蒼鬱的樹上傳來一聲戲謔的輕笑,笑得有些漫不經心,又似是帶著捉弄的惡意。

  美眸微微眯起,被風子寒擁在懷中的雲傾傾狀似不經意地掃了眼正捂在自個唇上的白皙手掌,眉眼染上淺淺笑意,小嘴冷不丁一張,便朝著唇邊的手掌狠狠咬去,憋了半個多月的火氣也隨著悄然擡起的右手肘迸射而出。

  掌中劇痛突然傳來,風子寒俊朗的眉尖不自覺地擰了擰,強擁著她的手不自覺地松了松,這當口,雲傾傾抵在風子寒肋間的手肘往後用力一使勁,風子寒沒料到她會突然來這麼一招,肋間毫無防備地吃痛,摟著她的手下意識地鬆開。

  忘了此刻猶身在樹上,雲傾傾得意地正欲轉身,不料沒了支撐的身子失衡,來不及尖叫,人便頭朝下筆直地往樹下墜去。

  「傾雲!」風子寒眼疾手快地將被咬傷此刻正鮮血淋淋的右手伸向她,試圖拉住她,卻只扯到雲傾傾腰間翻飛的腰帶,腰帶被扯落,卻沒能止住雲傾傾下落的趨勢。

  風子寒握著腰帶的手輕輕一使力,借著掌中的內力,柔軟的腰帶瞬間變成淩厲的繩索,直直飛向雲傾傾的腰,握著腰帶一端的手往左肩一拽,風子寒也跟著俯衝而下,腳尖輕點樹幹,轉瞬間,人已飛至雲傾傾身邊側,手瞬間纏上她的腰,帶著她安穩著地。

  那種命懸一線的驚心動魄讓雲傾傾猶心有餘悸,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抓著風子寒的手臂,臉色慘白,指尖還餘留著顫抖。

  「傾雲兄,你抱得這麼久,這讓人瞧了去怕是……」

  風子寒隱含笑意的戲謔嗓音在耳邊淡淡地響起,雲傾傾回過神,擡頭望向風子寒,眨了眨眼,暖暖的笑意在猶殘存著懼意的眸底輕輕淺淺地漾開去,風子寒低頭不易落入那雙美眸中,有瞬間的迷失。

  雲傾傾唇角的笑意愈發深,原本緊攀著風子寒手臂的雙手已如蔓草般柔柔軟軟地纏上風子寒的脖子。

  「子寒兄……」

  悄擡起的左腳突然使力,狠狠一腳落下,鞋跟便分毫不差地落在風子寒的腳尾趾處。

  「飛傾雲你……」風子寒不意再次吃痛,手下意識地推開雲傾傾。

  涼涼地睨了一眼一臉不可置信地瞪著自己的某人,雲傾傾心情大好,輕鬆地拍了拍手拂去手上的塵土,兀自整理身上已然淩亂的衣服。可惜了,這年代沒有叫高跟鞋的東西。

  「有像你這麼報答救命恩人的嗎?」

  風子寒揚了揚猶在流血的右手掌,咬得這麼狠,怕是要留疤了。左腳因尾趾一陣緊似一陣的疼意而抽疼著,清雅的俊臉因著兩個傷處而有些扭曲。

  「哼……」鼻子逸出一聲輕哼,雲傾傾邊低頭整理身上的衣服邊不在意道,「賞了個巴掌再給塊糖,我是否該感激得涕淚交加?」

  看到白衣上沾著的血跡,眉尖不自覺地蹙起:「可惜了這衣裳。」

  上好的綾羅定制的衣服,就這麼被這幾個血滴給毀了,這得損失多少銀子……

  這些天因為受傷天天被關在屋裡,雖然享受了不少她從未享受過的高級待遇,但整天憋著都要悶出一身病來,本想趁著夜深出來換換氣,沒想到會在院子裡遇到風子寒,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安沐倩咋呼的聲音就在那響起,她正要找個理由回避沒想到風子寒倒是二話不說拽著她便飛到了三丈高的樹上,她沒有飛天遁地的功力,也只能任由他摟著窩在幾丈高的樹丫上乘涼,若非他強行將她帶上樹上,也不會因此而下落,嚇得去掉半條命。

  風子寒望向她,修長的雙指輕輕摩挲著下巴,漫不經心的笑意在唇邊泛起:「傾雲兄,你這可還是在怪我呢。」

  「豈敢!」雲傾傾冷哼,因為方才那番驚心動魄的墜落,背上未痊癒的傷口似是有開裂的趨向,隱隱的痛意時不時地傳來,雲傾傾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雲傾傾細微的皺眉動作沒能逃過風子寒的雙眼,唇邊漫不經心的笑意不減,風子寒卻已伸手扯住雲傾傾,將她帶向自己。

  「傷口裂開了?」依然是戲謔帶笑的聲音,手上的動作卻毫不含糊地一把將她握著腰帶的手移開,手跟著將本就沒系上的腰帶撥開。

  「瘋子寒你幹嘛?」

  發現風子寒二話不說動手便剝自己的衣服,雲傾傾急喊道,掙扎著欲從他的手臂中掙脫。

  且不說她現在衣衫不整,就這麼在大庭廣眾下給她寬衣解帶,他不要臉她還要臉呢,雖然這張臉不是她的。

  「自然是驗收成果,放心,這會院子裡沒人。」

  朝雲傾傾露齒一笑,桃花眼漾起滿滿春意,風子寒突然一把握住雲傾傾身上的外衣,往外一扯,本是漫不經心的黑眸在觸到白色中衣上慢慢沁出的血跡時頓了頓。

  「瘋子寒你放手,你不要臉我還要靠這張臉混吃混喝。」雲傾傾咬牙道。

  「這張臉也用不了幾天要它何用。」風子寒不在意地輕哧,卻也伸手將她半扯下的白色外衫拉上。

  「傷口裂了,待會回去我給你……」

  「什麼人?兩個大男人衣衫不整地在院子裡親親我我的成何體統,你們還真當安府是什麼煙花下流之所?」

  一道夾雜著怒氣的稚嫩嗓音打斷風子寒。

  有人!懊惱地咬咬唇,雲傾傾下意識地伸手扯住前襟,往風子寒身側避去,低垂著頭整理衣服。

  風子寒也微微側過身子替她擋著,在外人看來倒真像是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虧心事。

  「無非……」

  清冷的輕斥響起,音質溫潤平淡,落在她耳裡卻猶如平地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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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01:37

【002.】

  地球很大,世界很小,這句話擱哪個朝代哪個時空絕對是至理名言。

  老天要無聊了,絕對有本事將你玩得哭爹喊娘還得感謝老天恩賜。

  站在風子寒身後偷覷著月牙白衫下飄逸脫俗的疏冷身姿,雲傾傾苦著臉安慰自己,雖然老天將她玩得很是開心,但還算長眼,派了那麼一個九重天外的飛仙下凡來給她當「表哥」,雖然這九重天外的天仙是她信口謅來的,雖然這天仙若知道此刻躲在眼前的便是半年前擺了他一道的「表妹」,怕是恨不得將她給挫骨揚灰毀屍滅跡了的。

  想到半年前隨手撒出的白色粉末,雲傾傾的苦瓜臉無限憂愁,那藥怕是活生生將一清雅高潔風光無限的天仙給逼成了摧花辣手,春夢無限啊……不過話說回來,褪去一身聖潔衣物春色無邊的天仙……

  雲傾傾忍不住再覷了眼月色縈繞下更顯高潔的九重天仙,苦瓜臉下的薄面皮有些發燙,那粉末,那粉末……當初真不該貪多順手將大大小小的藥瓶一併搜刮帶走的。

  「無非,還不見過表少爺。」

  她臉皮兀自在那發燙的當兒,天仙的目光已在擋在她面前的風子寒身上繞了圈,回到小正太身上,淡聲開口。

  「表……表少爺?」正太望向同樣一襲白衣卻穿得桃花無限的風子寒,結巴道。

  果然是正太特色,望著與半年前乍聞安王府時小正太如出一轍的反應,雲傾傾撫額感慨,不過這風子寒與這安王府有這層關係倒是她從沒想到過的,只知他三不五時地來這裡晃一兩圈,卻從未長住,還以為他只是閑來無事來瞧瞧她的挫敗而已,卻不想原來是來走親戚的,看來是假表妹遇上了真表哥了。

  風子寒朝小正太露齒一笑,桃花眼頓時春意蕩漾:「小無非,才多久沒見怎就把你家表少爺給忘得一乾二淨了?你……你對得起我嗎?」

  邊說著邊以著西子捧心狀,無比幽怨地望了小正太一眼。

  雲傾傾嘴角抽了抽,小正太嘴角也抽了抽,只有那九重天仙克制得極好,事不關己地望了眼擋在她面前的桃花美男,而後輕落至她身上,問:「這位是?」

  風子寒笑了笑,微微側轉身,右手跟著攬上她的肩頭,左手順勢替她理了理方才被他扯亂的衣服,將她從身後推至身前,笑道:

  「這就是前些日子傻乎乎地替沐倩那丫頭挨了一刀的笨小子,名喚飛傾雲。本來在馬廄專司喂馬的,不想那天陰差陽錯救了沐倩那丫頭一命。」

  雲傾傾暗自咬牙,她素來知道刀劍無眼,能躲多遠便躲多遠,也尚未培養出捨己為人的高尚情懷,腦子沒進水又怎會嫌自個命長傻乎乎地往刀口上撞?那日若非他親手將她扔下去……

  想起那日的慘狀,雲傾傾忍不住磨了磨牙,背腰上那道傷痕又隱隱作痛起來。

  「傾雲,還不見過大公子?」風子寒嬉笑著將她又往前推了推,而後朝眼前的九重天仙說道,「這傻小子平日沒見過什麼世面,容易害羞,還望表哥別介意。」

  「奴才見過大公子。」低順著頭,雲傾傾從善如流道。

  「不必多禮。」九重天仙安王府大公子安沐辰淡淡開口,「聽說你為救四小姐背上挨了一刀,傷口好些了嗎?」

  「奴才已基本痊癒,謝……謝大公子關心。」

  唯唯諾諾的語氣,雲傾傾將這半年來懦弱卑怯的小馬僮形象詮釋得完美無可挑剔。

  「你既是為救四小姐而受傷,是安府虧欠了你,回頭讓表少爺再給你多看看背上的傷,別留下什麼病根。需要什麼藥材什麼食補儘管開口便是,不必顧慮,安府定會為你準備,你就先安心在這待著,好好養傷。」安沐辰疏離有禮地吩咐著。

  「是,謝大公子。」她依然低垂著眉應道。

  安沐辰望了她一眼:「把頭擡起來說話吧,不必太拘禮。」

  「是。」她苦著臉慢慢擡頭,卻不敢直視這九重天仙,雖說是換了張面皮,但都說這眼睛是心靈之窗,也不知道和這天仙對望了一眼後自個這雙眼兒會不會就這麼將她給賣了。

  「啊!」乍見到她的容貌,無非驚得跳了起來。

  她的心因無非的一驚一乍懸了起來,這小正太長了雙孫猴子的火眼金睛不成?

  卻見無非在驚詫過後已伸出蘭花玉指忿忿地朝她身邊的桃花美男含淚指控:「表……表少爺,這麼俊的男子你竟然也忍心染指!」

  九重天仙淡淡地望了他一眼,桃花美男的額角抽了抽,雲傾傾被梗在胸口的那口氣嗆到,一時順不過氣,劇咳了起來。

  桃花美男風子寒自然而然地將手撫上她的背,輕拍著為她順氣,也不管此刻兩人這姿勢有多親昵曖昧。

  安沐辰目光在兩人身上頓了下,而後事不關己地移開。

  唯有無非捶胸頓足:「表少爺,外人皆盛傳你除了喜女色,也好男色,無非還不信,非和人辨個明白已還表少爺清白,沒想到沒想到外人所傳竟是真的。」

  風子寒回頭涼涼地睨他一眼,唇角一彎,笑得曖昧:「小無非,傾雲這身子骨尚未恢復,表少爺最近寂寞得緊,今晚就去你房裡擠上一擠吧。」

  小正太攏了攏衣服驚懼地後退幾步。

  雲傾傾擡起咳得通紅的臉,狠狠剮了眼笑得一臉曖昧的桃花美男,他這話是存心讓她這斷袖之癖坐實了不成?這話出口,也不知道這一根筋到底的正太要怎麼個天馬行空。

  這一幕恰好落入安沐辰眸中,似曾相識的眼神讓安沐辰不自覺地眯了眯眼,深思地多望了她幾眼。

  「奴才和表少爺是清白的,奴才年齡雖小,卻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等攢夠了錢還要回老家娶媳婦兒的,這位大哥如此詆毀奴才,這話要是傳了出去以後沒有姑娘願意嫁給奴才這可如何是好。」

  雲傾傾擡起一張嗆紅了的臉,委屈望向無非,誓死捍衛自己名譽。

  「真的?」小正太眨了眨眼,眼兒在她與桃花美男身上逡回,「這府裡的丫鬟老婆子都在說,這半個月來表少爺幾乎寸步不離衣不解帶地在你床前照顧著,甚至與你一同關在屋裡幾天沒出來,也不讓別的大夫靠近你那屋子,衣食和藥都是只讓人送到門口,也不知在裡面行啥苟……苟且之事,方才我們來時表少爺不也正忙著解你的衣服嗎,如果不是被我和公子撞破,誰知道……」

  小正太憋紅著黑臉將話留了個尾。

  雲傾傾撫了撫「突突」直跳的額頭,低垂著頭委屈道:「表少爺是大夫,奴才受了傷,自是表少爺照顧著,況且奴才那會兒傷得只剩下半口氣,哪來的力氣和表少爺行……行那苟且之事?方才……奴……奴才只是不小心扯到了傷口,表少爺正要給奴才查看查看,正解著衣服不想你和大公子出現了。」

  「你看你看,露餡兒了吧,露餡兒了吧,要是你有力氣不早和表少爺行那苟且之事了。」無非抓著了把柄,痛心疾首,「你說你長得這麼俊,要啥樣的女子沒有,怎就從了表少爺呢。」

  雲傾傾以手撫胸,免得再被胸口淤積的氣嗆到。

  「況且,你說若是你是被表少爺逼迫的也就罷了,你怎就自己倒貼去了呢。」無非繼續痛心疾首數落著。

  雲傾傾含淚瞪向他,眼含委屈不說話,一副受盡委屈卻不敢言的樣兒。

  無非覷他一眼,看她那樣語氣也緩了緩:「你也別覺著是我冤枉了你,你看表少爺手掌上那牙痕,這會兒還滴著血,是剛被你給烙上去的吧,你這表現就像一染了醋意的女子。」

  「……」如麻繩般絞在一起的兩手搓揉得愈加厲害,似是憋了許久,雲傾傾才悻悻然地應了句,「是他自己咬的。」剛真不該為出心中那口惡氣逞能。

  風子寒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

  安沐辰的目光在她身上頓了頓,而後落在風子寒猶殘存著血跡的牙印上,淡聲開口:「子寒,既然傾雲說扯到了傷口,你帶他回去為他包紮一下,順道將你手中的傷口也處理一下。」

  「是。」風子寒應了聲,朝小正太眨了眨眼,笑得無比曖昧,「小無非,今晚記得等表少爺哦。」

  說完不顧無非含恨帶懼的眼神,已拉著雲傾傾屋子那頭走去。

  安沐辰目光平淡地望著一白衣一藍衣兩道身影慢慢消失在視線中,在走廊轉彎處,在看到身著淺藍僕衣個字較矮小的飛傾雲似是擡腳拐了風子寒一記時黑眸有了些微的波動。

  「無非。」他喚道。

  「公子,有什麼吩咐?」

  「去查探一下,這飛傾雲是什麼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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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02:05

【003.】

  「公子,據府裡劉管事稱,飛傾雲入府半年不到,一直在馬廄幫忙,專司餵養馬匹的事。雖然模樣長得挺俊,人也溫順有禮,做事勤快,但就是太過懦弱怕事,所以這半年來倒也安安分分地待在馬廄裡,專心照管府裡的馬匹,本來除了後院裡常接觸的幾個丫鬟管事,也沒幾個人識得他,但半個月前因意外替四小姐擋了一劍,這才在府裡名聲大噪。」

  不出一日,無非便將飛傾雲的消息打探清楚,來到書房向安沐辰詳細彙報。

  安沐辰此刻正立在書桌前練字,聽完無非的話僅是將手中的毛筆頓了頓,繼而重新將注意力投回眼前攤開的宣紙上。

  「有沒有打探到他是哪裡人士?」端詳著眼前的宣墨,安沐辰頭也沒擡,淡聲問道。

  「據說,是北邊西城人士。」

  刻意停頓了下,無非邊偷覷著安沐辰的神色邊小心翼翼地應道。

  北邊西城不稀奇,只是那個有膽讓大公子吃癟的「表」小姐,似乎也是從那過來。

  俊臉潮紅□無邊的大公子,咬牙讓他關照雲府養在深閨中的三小姐的大公子,提到這北邊西城,無非真真懷念那晚的夜色。

  安沐辰正欲落下的毛筆停在了半空,眼眸半斂,神情淡淡,不知所想。

  無非偏著頭覷,覷不到,再偏頭,卻始終瞧不清他此刻眸底的神情,心裡不免有些遺憾,有些不甘願地將視線從自家公子臉上收回,瞥見毛筆尖上慢慢凝聚的大滴濃黑的墨汁,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開口,墨汁已從筆尖剝離,在那幅已完成九成的書法宣紙上暈染開來。

  無非心疼地望著那幅被毀的書法圖,捶胸頓足,大公子的真跡啊……

  「無非。」淡淡瞥了眼被毀的書法,安沐辰輕輕將筆擱回案上,喚道,「你被派往西邊蠻荒之地有半年了吧。」

  無非眨了眨眼,小心肝兒抖了抖,不知自己方才偷瞧公子的行為是否又觸著了公子的底限,忍著背上虛冒的冷汗,誠惶誠恐地應道,「回公子,無非在二公子那正好待了六個月。」

  安沐辰輕點頭,視線在暈染開的墨蹟上停了會兒,而後淡聲吩咐:

  「無非,差人去給飛傾雲通個信兒,就說為感謝他對四小姐的救命之恩,府裡今晚特地為他設了宴,還望他能依時出席。」

  「……是。」盯著自家公子的側臉,無非眨了眨眼,半晌才應道,對於自家公子的思維,無非自認跟不上去。

  寬敞明亮的廂房內,雲傾傾百無聊賴地揉弄著身下的雲錦薄被,趴躺在床上,撐著下巴盯著窗外益漸西沈的夕陽,哀歎連連。

  背上的傷在風子寒的妙手神醫下已癒合得差不多,但因為整個劍傷從左肩下橫跨到右側腰部,未免擠壓到傷口,這半個月來她只能像王八般這麼死趴著。

  趴了這麼久,也不知道會不會留下啥不該留的後遺症,比如不該瘦的地方瘦了。

  低頭瞄了眼此刻看似平坦的胸,伸手比劃了下,雲傾傾再次仰天長歎,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道何時是個頭,混進這安王府也快半年了,每天除了與馬廄裡那群馬馬兒小眼瞪大眼便是跟著馬廄的周老頭混吃混喝兼偷師學點防身的本事,一眨眼半年時間就這麼過去了,她卻連這府裡的主子都沒見著,若非半個月前的烏龍,怕是她到現在也無機會目睹府內各位主子的尊容,更遑論吸引他們的目光。

  引發目光啊……想到這半個月來對她過分熱情的安王府四小姐安沐倩,雲傾傾覺得太陽穴又開始突突地跳起來。

  安府四小姐,那是自小便被捧在手心的天朝小公主,嬌蠻任性,心情一個不爽手中的鞭子比那小嘴還快,哪是她這種鄉野之人招惹得起的。

  只是,若真能從安王府的小公主入手,卻也不失為個好法子,說不定還能為她省下不少時間和心思。

  但靠著這麼張面皮去欺騙人家一小姑娘的感情……手指不自覺地在自個這張堪稱完美的面皮上刮了刮,雲傾傾疼得「嘶」了聲,盯著窗棱糾結。

  「咯咯……」幾聲象徵性的敲門聲響起。

  雲傾傾有氣無力地應了句「請進」,頭也不擡地繼續盯著窗棱糾結。

  「公子,無非方才來通報,說為答謝你對四小姐的救命之恩,大公子今晚特地在府裡設了宴,希望你能依時出席。」

  來人是府裡專門伺候她的丫鬟綠漾,十五六歲的樣子,長得嬌小伶俐,小臉兒粉嫩粉嫩的,雲傾傾每每見到她那張粉嫩得似是能掐出水兒來的小臉就恨不得化身為狼沖上去啃幾口。

  「綠漾,都說多少遍了,你就直接喚我一聲傾雲便是,別公子來公子去的,我聽著彆扭。」

  懶洋洋地睨了綠漾一眼,雲傾傾緩緩坐起身,旁若無人地理了理那頭順垂而下的青絲,自從被這叫綠漾的小丫頭撞破她的底細之後,她也懶得再在她面前裝,人啊,時刻帶著面具生活,那這人生得失去多少樂趣。

  窗外餘暉映入,雲傾傾那張稍顯陰柔卻俊秀完美的側臉在黑絲的烘襯下愈顯魅惑迷人,看得綠漾粉嫩的小臉俏紅一片。

  雲傾傾望了眼小臉燒紅了的綠漾,手又下意識地往自個那張面皮上捏了捏,妖孽啊,這張面皮也不知騙了多少少女的芳心,當初真不該貪戀美色換上這麼張面皮的,本以為頂著美色能混個美差,結果剛入府當天便被劉管事以妖顏擾亂民心給直接扔去了馬廄,一扔就是半年,幾乎將她給與世隔絕了,她那時心裡那個悔啊,恨不得當場把臉上那張皮給揭了。

  本以為這日子就得這麼無驚無險地平淡下去了,沒想到自從無意替這天朝小公主挨了一劍後,她在這安王府裡的地位便扶搖直上,由一個伺候馬兒的小廝成為一個由專人伺候的公子爺,凡事假他人之手,若非她自個堅持,只怕連沐浴更衣都得由專人在一旁候著。

  「綠漾寶貝,你剛說什麼來著,什麼設宴?」

  將身前那頭如絲黑髮隨意撩到身後,雲傾傾回頭謔笑著問道,每次見到羞紅了臉的綠漾便忍不住出言調戲,看來每個人體內還真住著個邪惡的小怪獸。

  粉嫩的小臉又紅了紅,綠漾擡眸狠狠地剮了眼此刻不甚正經的雲傾傾,蕩漾的春心瞬間歸位,將剛進門時的那番話再重複了一遍。

  本掛著調笑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雲傾傾苦著臉望向綠漾:

  「綠漾寶貝,你能不能幫我去回了大公子,就說我這傷還痛著,今日不方便,改日再赴宴?」

  想到半年前瀟灑揮出的藥粉,雲傾傾一提到安大公子心裡就忍不住發毛,雖然安大公子看著一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的九重天仙,高雅脫俗,但依她曾在晉江蹲坑多年的歷史,但凡看著越高潔出塵的天仙,越具腹黑狐狸潛質,而且是往往有將小白女主玩得叫爹爹不應叫娘娘不理還巴不得將自家閨女打了包往天仙懷中送的那種,境界之高,無人可企及。

  若他這一高雅的天仙外殼也包裹著那麼一腹黑體質,她整就一逃不出如來五指山的孫猴子,只有乖乖被玩的份兒,當然,她頂多也就一被玩完然後炮灰了的苦逼女配,所以,要逃脫被炮灰的厄運,就得從源頭上切斷一切成為炮灰的可能。

  綠漾一臉為難:「這不太好吧。大公子雖然不常回府,但是這府裡真正做主的卻是大公子,其他公子小姐平日什麼都聽大公子的。四小姐現在傾心于你,你也傾心四小姐,你正好可以趁著這個晚宴與大公子套套近乎,說不定大公子就準了你和四小姐的親事了。如若不然,只要大公子不允,就是皇上下了旨那也算不得數。」

  雲傾傾打了個趔趄:「誰說我傾心四小姐來著?」

  綠漾分析了這麼一大堆利弊,她獨獨被這句給嚇著了。

  綠漾一臉「你還裝」的不屑,睨了她一眼:

  「這誰瞧不出來,你都為四小姐連命都可以不要了,這還不是傾心四小姐是什麼?」

  「我他媽是……」被人從樹上扔下去,好死不死地砸在了你家四小姐身上,順道替她挨了一劍!

  本該豪氣沖天咆哮而出的話硬生生被卡在了喉嚨,雲傾傾掐了掐突然失了聲的喉嚨,轉身怒瞪向此刻正踏著悠閒的步伐款步而來的安王府表少爺風子寒,試著開口。卻只能發出「咿呀咿呀」的單音,這年代要還說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怕這讓她心癢又心恨的隔空點穴及那身飄若流仙的輕功。

  風子寒朝她露出一自認顛倒眾生的微笑,朝一見著美色俏臉便燒紅的綠漾眨了眨眼,說道:「傾雲公子素來臉皮薄,又向來介意自個出身,你這麼沒遮沒攔地點破這不是叫她難堪嗎?」

  難堪泥煤啊……雲傾傾繼續怒瞪。

  綠漾心領會神,笑道:「是綠漾疏忽了,這事兒大家看著心知肚明就是。不過只要是四小姐認定的就管它是阿貓阿狗她也會一聲不吭地嫁了的,所以公子不必為自個出身有絲毫介懷。」

  「那是那是,我那小表妹平日任性慣了,就愛認死理兒,認定的事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她今早還在和我抱怨來著,這婚事不能總這麼拖著,晚上覷著了空兒就來找傾雲商量商量婚事的的事,然後去向皇上請個旨意等你傷痊癒了就將這婚事給辦了,免得夜長夢多。」

  風子寒笑眯眯道,看著似是對綠漾說,帶著謔笑的黑眸卻是落在她身上。

  雲傾傾狠剮他一眼,指了指自個失了聲的喉嚨。

  風子寒會意,倒也沒為難她,手指輕輕一彈,便爽快地為她解了穴。

  轉身拿起桌上的清茶狠狠灌了口,理也不理托著下巴看戲的風子寒,雲傾傾朝綠漾喊道:「綠漾,替我去回大公子,就說我今晚會準時赴宴。」

  與其晚上留下來面對這魔女一般的天朝公主,她倒寧願去與那九重天仙對月輕酌,起碼在他認出她之前,她不會被他啃得屍骨無存,但在這安家小魔女面前,今晚她不是被她強了便是明天提著自個的項上人頭去見高位上的那位元。

  夜裡來找她商量婚事,依安家小魔女的性子,怕是她不答應便直接強了她,將生米煮成熟飯,可是……

  想到自個被安家小魔女摁在身下強行剝她衣服然後一臉驚悚的畫面,雲傾傾的嘴角又忍不住抽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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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02:24

【004.】

  為讓自個不算結實的腦袋在脖子上多待幾天,是夜,雲傾傾如期赴約。

  本以為府裡其他主子也在,卻不想亭子裡除了安沐辰和無非便只有一個隨侍的丫鬟。

  安沐辰不知何時已到,正立在欄杆處,背對著她望向亭外的蒼茫夜色,一襲月色衫袍將頎長的身姿勾勒得飄逸脫俗,朦朧月色罩在周身,背影淡冷疏離,卻叫人看著賞心悅目。

  清風明月,亭台樓榭,佳餚美酒,還有白衣飄飄的九重天仙……

  趁著四下無人,美眸感慨地往四周轉了兩圈,雲傾傾想這輩子圓滿了。

  「傾雲公子。」

  九重天仙不知何時已轉身,望向她,淡淡喚道,一聲「傾雲公子」喚得她魂兒都快嚇沒。

  「大公子,您還是喚奴才飛傾雲吧,奴才身份卑賤,‘公子’二字承受不起。」

  低垂著臉,雲傾傾誠惶誠恐道,剛進來那會兒府裡幾個管事便花了幾天幾夜跟她宣揚安府大公子的豐功偉績,其他東西她沒記多少,但唯一記牢了一點,據說這安府大公子尊口一開比那龍座上的天子聖旨還管用。

  他這一聲「傾雲公子」一傳出去,這「公子」二字就非得冠她頭上不可,她自認只是一喂馬的,身份卑微,實在沒必要去跟人擠那些好盡會生事的頭銜。

  這年代能冠上「公子」頭銜的莫不是聲譽相貌極佳且在某一領域有所專的青年才俊,比如說在醫學用毒方面極有造詣的浮雲公子風子寒。

  作為一個從「神馬都是浮雲」亂飄的年代穿過來的新新人類,雲傾傾自第一次聽到「浮雲公子」四個字無風也淩亂了一把後,從此遇著瘋子寒便極力避開「浮雲」的稱謂。

  正所謂物以稀為貴,在這「公子」稀缺如國寶的年代,「公子」便成了眾多未有婚配的閨閣少女及江湖俠女爭相追捧的香餑餑,光是想像出門被一干年輕貌美的少女追著滿大街跑,雲傾傾便覺一身冷汗直冒。

  清冷的黑眸落在她身上,慢聲開口:「飛傾雲?」

  稍顯緩慢的語速似是在細細琢磨,聽得她心肝兒一蹦一蹦卻不敢擡頭看他是否已覺察出什麼玄機來。自從半年前進來被府裡幾個管事輪番洗腦後,她對這傳說中的安府大公子便心生警惕,這半年來一直琢磨著該如何避開這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安府大公子而後功成身退,一個十六歲便不費一兵一卒將敵手一鍋端連根拔除還獲得無上美譽的的男人,實在讓人不得不小心提防。

  「這飛姓倒是少見。」安大公子終於開口。平淡的語氣倒像是沒察覺出什麼東西來。

  她暗暗舒了口氣,小心應道:「是啊,‘飛’姓似乎甚少見到,許多人聽到奴才……名字時都這麼說。」

  這「奴才」二字念著還真不是味兒,雖說待了半年但還真不習慣賤稱自己一聲奴才,每每念到「奴才」時雲傾傾便覺怪異,下意識地停頓半秒。

  安沐辰望了她一眼:「安府不是什麼恪守禮節苛待下人的地方,你也不必如此拘謹,不習慣喚自己那兩個字省去便可。」

  「啊?」

  猶沈浸在對萬惡封建等級的鄙視中,雲傾傾一時沒明白這話內意思,下意識地擡頭,不意撞入那汪無波黑潭,如清泉般深幽的墨眸平靜不見底,卻輕易將人懾入其中,雲傾傾看得有些怔愣。

  「咳咳……」

  發現自家公子正被與表少爺不清不楚的俊秀小白臉盯著出神,立在安沐辰身旁的無非不滿地輕咳。

  安沐辰擡眸望了無非一眼,繼而僅是神色平靜地望著褪去卑微不安的雲傾傾。

  無非被這一眼瞧得心驚肉跳,趕緊閉嘴不語。

  雲傾傾卻已被這無非的輕咳給驚回了神,發覺自己竟盯著這九重天外的天仙閃神,誠惶誠恐地笑了笑,局促不安地趕緊垂下頭,盯著腳尖不說話,外人望過去倒真像一做錯事手足無措的小廝。

  「先入座吧,菜待會涼了。」

  淡淡瞥了她一眼,安沐辰已轉身入席,執起酒壺,剛要為她斟酒,後又似是想起什麼,改而為她倒了杯清茶。

  雲傾傾眼眸轉了轉,硬生生壓下心底的疑惑,低垂著頭不語,在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安家大公子面前還是謹言慎行為妙。

  「你身上有傷,喝酒傷身,還是喝茶吧。」安沐辰淡聲解釋道,將茶遞到她面前。

  擁有一張完美皮相一副衣架子身材的男人本就女人的剋星,如果這樣的男人還兼有一顆異于常人的腦袋和敏銳的心思,那這男人便是女人的禍害了。難怪府裡的丫鬟提到自家大公子時俏臉都燒紅了去,連她方才有那麼一瞬都有那麼點心跳漏拍的感覺了,禍害啊……

  捧著猶帶著余溫的清茶,雲傾傾無限感慨,若雲之晗那女人知道自個未來夫婿長得這般招人眼球,會不會毀得腸子都青了?還真期待看到那女人那張俏臉能出現點別的情緒,不然總盯著一張和自己不差毫釐卻總是淡淡然然沒半分情緒的臉,著實怪異。

  不過話說回來,雲之晗與安沐辰,一個淡雅脫俗,一個淡冷出塵,一樣的不食人間煙火,一樣的超凡脫俗,一樣的……面癱臉,倒也是絕配,也不知是誰主張為兩人定下的婚事,倒是深有遠見得很啊,就不知兩個面癱生出來的娃兒會是啥樣,是負負得正成了一爆發的小太陽還是正正得正繼續秉承面癱氣質?

  想到一個不到自個膝蓋的小不點頂著張一本正經的小臉蛋很淡定地朝人要糖,雲傾傾很不淡定地「噗」了一下,而後方想起對面坐著的九重天仙,輕咳一下掩飾而去。

  但九重天仙顯然已聽出她的欲蓋彌彰之意,淡聲開口:「傾雲可是想到什麼開心之事?」

  雲傾傾低垂著頭惶恐道:「奴……我只是被這茶水小嗆了一下而已,對不起,擾了大公子的興致。」

  「擡起頭說話吧,我素來不喜歡對著別人的腦袋說話。」

  九重天仙不緊不慢地發話,瑩白長指優雅移動,又為她倒了被清茶。

  雲傾傾猶豫:「這……奴才不敢。」

  自個這雙眼要老給他這麼盯著,他沒瞧出點什麼她倒可能先露馬腳了,方才在亭外那一眼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有些詭異,卻想不出哪裡詭異,明明只是比別人深邃了些也平靜了些而已,她與他眼眸對上的刹那,卻似是有瞬間被攝魂了般,意識漂離。那樣深幽無底卻無波無瀾的瞳眸,不該有那樣蠱惑人心的神秘才是,卻偏偏……那雙眼眸,大大的有問題!

  「既是本公子已允了你,有何不敢的。」依然是不急不緩的語氣,叫人聽不出情緒。

  「秉大公子,公子貴為王爺之尊,奴才身份卑賤,能與公子同桌共飲已是幾世修來的福分,若斗膽與公子對視,這豈不折煞奴才?」

  手局促不安地擱在大腿上,雲傾傾語氣緊張無措。

  安府大公子是皇上親封的安王爺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之事,若不然這安府也不掛上這「安王府」偌大的牌匾,據說萬歲爺將這牌匾送來時,安大公子本意是讓人給擡廚房去的,若非安大公子那喜好遊歷的老娘不知從哪座深山掘墓回來恰好碰上,這塊萬歲爺禦筆欽賜的牌匾就這麼給廚房劈了當柴燒。

  當日剛被劉管事洗腦完成後雲傾傾還為此對這位自以為素未謀面的安府大公子膜拜了一番,敢將萬人之上的萬歲爺不放在眼中的,真正的牛人啊。

  不過劉管事接下來的那句話直接將她的膜拜打擊得支離破碎:「公子連這太子之位都不要了還會稀罕這王爺之位。」

  太子?敢情人家安大公子還是皇帝老兒在外偷吃沒抹乾淨嘴留下的罪證?安大公子這一拆牌匾的舉動也不是那啥的富貴不淫威武不屈,只是不滿自家老子和老子杠上而已?

  雲傾傾原以為接下來幾天的洗腦行動聽來的會是一番驚心動魄的宮廷秘史,結果卻是索然無味的緊,順帶知道,這安王府裡住著的是一窩血統純正的皇子皇孫,公主小姐。

  從她晃悠到這一時空一年多的時間所知所聞及府裡丫鬟管事的言語中,她大概對這安王府與那金鑾殿的萬歲爺間的糾葛拼湊出個大概。

  那宮牆大苑金鑾殿上坐著的那位確系這安王府裡大大小小主子的親爹,而此刻對面坐著的九重天仙那喜好四處遊歷的娘也不是什麼萬歲爺養在外面的野花,而是當年陪著萬歲爺打天下據說伉儷情深的正牌皇后娘娘。

  對於這位素未謀面的傳奇皇后,雲傾傾那不算多的好奇心被調了足足半年。

  據說,這位正牌皇后娘娘本是一山野長大的江湖丫頭,卻擁有天仙般的容貌和過人的才智,素來古靈精怪嬌俏可愛,師承當年久負盛名的鬼醫柳墨子,醫術了得,擅制毒,三十年前便以「毒仙子」名冠天下,慕名提親者據說擠破了柳墨子家那幹茅草搭起的破草房,被迫在樹上喂了兩天蚊子的柳墨子一怒之下將自家招惹爛桃花的徒弟給扔出了穀。

  被扔出谷的毒仙子遊山玩水途中誤打誤撞將有玉簫公子之美譽的當今萬歲爺那素未謀面的未婚妻給毒暈在迎親途中,被玉簫公子以補償的名義強壓上禮堂拜了天地,莫名其妙成為了□。

  當時的萬歲爺還不是萬歲爺,僅是一位世襲的異性王爺,儒雅慵懶皮相下卻暗藏著睥睨天下的野心。

  當時的大瑞王朝腐朽糜爛,對忠臣義士百般迫害,對異性王爺更是萬般打壓,朝廷內國庫虧空嚴重,對百姓嚴加盤剝鎮壓,各地大小起事不斷,外受各國虎視,隨時有亡國危險。

  當時的異性王如今的萬歲爺玉簫公子安洛楓謀劃多年,趁著皇室爭鬥火熱之時起兵平內亂,後又馬不停蹄地率兵北上驅外敵,頻立戰功,在民間聲譽如日中天時本平息下來的皇室內鬥突然升級,太子逼宮,二皇子四皇子兄弟鬩牆,七皇子螳螂捕雀,在上一場內鬥中僥倖存活下來的皇室子孫無一能躲過在這場逼宮大戲,就連那位備受聖寵年僅3歲的安然小公主也難逃此劫。

  本枝繁葉茂的大瑞皇室瞬間成空殼子,在朝廷內外高漲的呼聲中,大瑞184年,即十八年前,安洛楓這位皇室僅存的王爺順理成章地登基為帝,改國號大安。

  一路陪著玉簫公子問鼎這萬里江山、與萬歲爺情深似海的「毒仙子」這時卻不知何故褪下鳳袍,不知用了何法逼著萬歲爺討了一紙承諾後便帶著一雙兒女遠遠逃離那萬丈高牆。

  據說那金鑾殿上的萬歲爺當年為此龍顏大怒,「皇后娘娘」四個字從此便成了宮裡的禁忌。

  沒有人知道正牌皇后娘娘向萬歲爺索要的那紙承諾是什麼,有人說是逼迫聖上將那鳳位為她留著,畢竟這十八年來儘管萬歲爺大大小小也封了幾位貴妃美人,皇后之位卻一直虛空著。也有人說是逼迫聖上允她將太子公主帶走,如若不然當年的聖上怎麼會如此龍顏大怒?

  對於這種種猜測,雲傾傾倒覺得正牌皇后娘娘索要的承諾無非是讓自己的兒女自由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若非如此,五年前對面這九重天仙拒受太子之位時,他那皇帝老爹盛怒之余又怎會答應得如此無奈?依那些傳言,安沐辰一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曠世奇才,一不小心就得成千古明君,若非有逼不得已的原因,那皇帝老兒又怎捨得放棄?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這正牌皇后娘娘十八年前就包袱款款地離宮而去,如今王府那對年方十六的活寶貝又是打哪冒出來的?這之中……著實耐人尋味啊。

  「公子讓你擡頭說話你擡頭便是,怎麼婆婆媽媽的像個小姑娘似的。」

  無非粗聲粗氣的不耐將她從那段皇室秘辛中帶回,雲傾傾猶豫著是該擡頭將這氣焰囂張的小正太狠狠剮上一眼還是繼續垂著頭將卑微可憐詮釋到極致時,安沐辰已擡頭輕飄飄掃了眼一臉不滿的無非,聲線有些拉長:「無非。」扣著杯沿的長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

  那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叩像敲在他心尖上般冷汗直冒,無非訕訕地閉嘴不敢再語,自家主子平日倒沒什麼別的不良嗜好,只是這長指無意識地輕叩著桌面或杯子時,只能說明一件事,主子心底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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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02:42

【005.】

  「背上的傷好多了嗎?」安沐辰也不再強逼她擡頭,只是語氣平淡地問道。

  「回大公子,已經好了七八成了,謝大公子關心。」雲傾傾唯唯諾諾應道。

  「表少爺醫術倒是了得,那麼重的傷半個月竟能好了七八成。」

  無波無瀾的語氣叫人聽不出是褒是貶,雲傾傾不敢妄加猜想,順著他的話尾應道:「大公子所言極是,表少爺醫術過人,當日若非表少爺出手相助,傾雲怕早已命喪黃泉。」

  當日那傷口雖長,從左肩綿延至右下腰,加之那染紅了整個外衫的血水,看著著實嚇人,但傷口實際並不深,只是刺破些皮肉,並未傷及筋骨。

  照理說被風子寒從樹上扔下去當人肉箭牌,那麼淩厲的劍鋒劈下,她即便不被劈成兩半也已深及見骨,斷不可能只是刺破些皮肉那般幸運。這中間,有貓膩。

  但,這似乎與她關係不大,風子寒的目的是什麼,她實在沒有探究的必要,這年頭,保護好自己才是王道。

  「抱歉,小妹不懂事,連累你受了這麼重的傷。」輕抿著薄酒,安沐辰淡淡客套。

  雲傾傾順著話尾客套道:「大公子您別這麼說,能為主子們效勞是奴才的榮幸,只要四小姐沒事就好。」

  「她倒是沒什麼事,只是受了點小驚嚇而已,也好,當買個教訓。大大小小總也是個公主,有多少敵手在暗處虎視眈眈,老是這麼不懂事遲早要出事。」

  安沐辰漫不經心道,平靜語氣下隱含的關心讓雲傾傾不自覺地擡頭望向他,安沐倩有這麼個關心自己的哥哥,倒也是一件幸福至極的事。

  突然覺得自己對「哥哥」這個稱呼已覺遙遠得陌生了,一年多的時間,卻像是隔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了。

  從那個世界裡消失那麼久,也不知自家老哥有沒有急白一頭黑髮,還有那美麗羞澀的小嫂子,也不知道嫁給了老哥沒,獨自一人在這個世界待久了,每天晚上看著燈影下孤單的身影,還真懷念那個世界的溫暖來了。回家……多溫馨的字眼……與心底那點糾結的良心相較,雲傾傾想她還是更貪戀她那個世界的溫暖的。

  「四小姐年紀尚輕,單純善良,尚不懂這人世間的嫌惡,不小心吃了虧也在所難免,還望大公子莫要責怪四小姐才是。」

  心底有了主意,雲傾傾小心翼翼拿捏得當地為安沐倩說好話。

  安沐辰望向他:「說到這事,本公子有一事甚是好奇,不知當問不當問?」

  「公子您請說。」雲傾傾惶恐應道。

  「當日小妹是在前往龍隱廟的中途遇刺,傾雲身在府裡,是怎麼知道小妹遇刺還恰好飛身相救?又是什麼原因讓傾雲不惜以命相救?」

  雲淡風輕的語氣,卻犀利無比的問題,聽得雲傾傾小心肝兒一顫一顫的。

  「回……回大公子,奴……奴才可以不說嗎?」

  擡起憋氣憋紅的臉,雲傾傾一臉羞澀有口難言地結巴道。

  俊雅眉峰輕輕一挑,安沐辰只是望著她,不語。

  雲傾傾顫抖著手為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憋著紅臉吞吞吐吐地說道:

  「奴……奴才自半年前在府中後院偶遇四小姐後,便對四小姐……傾……傾心不已,始終無法……無法忘懷,所以經常借著給馬兒拿飼料繞道路過四小姐庭院,只盼著每天能多看四小姐幾眼便也知足了。

  半個月前我去給馬兒拿飼料時路過四……小姐庭院,恰好聽到侍候四小姐的眉藍正在焦急地和青竹說四小姐又瞞著莫護衛偷偷溜去龍隱廟趕廟會的事,那晚奴才正好也沒什麼事做,奴才就想趁著這個機會去偷偷多看四小姐幾眼,也可以順道暗地裡保護四小姐,有個什麼事也能幫上點小忙,這麼想著於是奴才就跑……跑了……過去。

  奴才知道四小姐出行素來喜歡挑人少的小徑走,所以就在府裡通往龍隱廟的深幽小徑等,但害怕被四小姐察覺繼而對奴才心生不滿,所以……就……就爬到了樹上。後來小姐趕廟會回來果然途徑奴才棲息的樹,奴才本想等四小姐走了之後再……再悄悄在小姐後頭跟著,沒想到小姐剛到樹下不知從何處突然冒出一大群陌生人。

  當時莫護衛不在小姐身邊,小姐隨身帶的幾個護衛也敵不過那些黑衣人,可無奈我自小沒學過功夫,也幫不上忙,只能在樹上看著乾著急,本想覷著機會便跳下去帶著小姐逃離,但沒成想還沒等到機會一個黑衣人便舉著長劍朝小姐門面直直劈了下去,奴才當時嚇壞了,便想也不想地跳下去為小姐擋住那砍下來的劍,只盼能以奴才這條賤命換小姐一命。」

  小說看多了,掰起故事來倒是連眼睛也不用眨一下,若非記恨著風子寒當日將她扔下樹去擋那一劍之仇,一番話下來差點連自己都相信對安府那四小姐情真意切了。

  趕廟會也是真,卻不是專程去看大安王朝的小公主是如何將那廟會攪得雞飛狗跳,她只是被那叫風子寒的瘋子給擄到街上逛廟會去的。

  廟會本是為那些未定情或已定情的未婚男女提供幽會的好去處,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地在街上晃了一圈後受盡白眼無數,瘋子寒終於懂得適可而止,將憋了一肚子火的她給送回,不料中途遇上被黑衣人包圍的大安王朝小公主,本以為風流倜儻的浮雲公子會來個英雄救美,卻不想他腳尖一點,直接拉著她坐枝椏上看戲,緊急關頭卻冷不丁一把將她推到了大安王朝小公主的劍鋒前,替她擋下致命的一劍,而後才翩翩而至,轉眼便成了她應該感恩戴德的大恩人。

  「你對四小姐倒是情深意切得很哪,四小姐現在可是也認定了非你不嫁。」

  聽完她一番真情告白,安沐辰卻只是輕呷一口茶,睨著她,不冷不熱地道。

  雲傾傾拿著杯子的手一抖,顫著嗓子連聲請罪:「大公子恕罪,大公子恕罪,奴才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四小姐的金枝玉葉,對四小姐不敢存任何非分之想,那天救四小姐只是情急之舉,奴才絕不敢因此而對四小姐抱半點妄想,還望大公子明鑒。」

  「對本小姐有非分之想又怎麼了?本小姐就允了你對本小姐有非分之想。」

  一道嬌蠻的清悅女聲突兀地從亭外插入,話音剛落時,一身紫衣騎裝長靴腰裹著長鞭的安沐倩已掠至桌前,清亮的美眸不滿地瞪著一臉卑微地低垂著頭的雲傾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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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02:59

【006.】

  「四……四小姐……」雲傾傾一臉羞愧靦腆地望了安沐倩一眼,手不安地絞搓著,主角都來了,唱戲就要唱全的。

  安沐辰淡淡掃了她一眼,轉而望向安沐倩,也不說話。

  安沐倩被自家兄長這麼輕輕地一瞥後,氣勢弱了一半,習慣性地上前拉住自家兄長的衣袖撒嬌。

  安沐辰不動聲色地將衣袖從安沐倩手中抽出,輕撣了下。

  雲傾傾偷掀起的眼皮顫了顫,這九重天仙敢情還有潔癖?自家妹子都不讓碰。

  安沐倩不滿地撅了撅嘴,複又扯著安沐辰的衣袖柔聲撒嬌:「大哥,您做主把傾雲許給我做駙馬吧。」

  「咳……咳咳……」雲傾傾一口氣卡在喉嚨,嗆了起來,這天朝小公主果真女中豪傑,好歹她現在也是男兒身,就這麼大大咧咧地要自家兄長把她許配給她了,以後娶了她的男人有得受的。

  心思百轉千回,雲傾傾卻也顧不得此時尚未順氣的喉嚨,顫著嗓子連聲開口:「四……四小姐,這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啊,奴才身份卑微,配不上四小姐金枝玉葉,還望四小姐莫要拿自個婚事開玩笑。」

  安沐倩回頭瞪她一眼:「閉嘴,本小姐沒有開玩笑,我說了要你做我駙馬你就乖乖地做我駙馬,」

  雲傾傾乖乖把自個嘴巴閉上,公主最大,她一喂馬的,識時務者為俊傑,搞不定的公主自會擔下來。

  但這語氣,哪像是在挑駙馬的,倒像是在挑一喂馬的。

  安沐辰垂眸淡掃了自家妹子一眼,衣衫下的手微微一動,衣袖已從安沐倩爪子中脫離:「你的婚事我做不了主。」

  安沐倩不依:「誰說做不了主,只要你點頭了還有誰敢反對。大哥……」

  安沐倩聲音柔了下來,糯軟的嬌柔嗓音聽得雲傾傾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為了小妹的終身幸福,您就做個主把傾雲許給我吧。」

  「你怎不問問人家傾雲願不願意娶你?」

  望也不望自家妹子,安沐辰淡淡說道,清峻的臉上淡淡然。

  「他當然願意。」安沐辰話尾剛落,安沐倩已搶著說道。

  安沐辰擡眸,平靜的視線落往雲傾傾微垂的小臉,似是等待她的答案。

  雲傾傾咽了咽口水,語氣無措:「小姐貴為金枝玉葉……」

  「我金枝玉葉都願意下嫁你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不等雲傾傾將心底那番大道理念完,安沐倩已嗆聲道,複而轉向安沐辰,「大哥,你這樣問他他就是願意也不敢說願意啊。」

  安沐辰望向她:「哦?那依你說該怎麼問?」

  「我……」安沐倩一時啞言,乾脆跺腳耍賴,「哎呀,我怎麼知道怎麼問,反正就是不能這麼問。」

  雲傾傾無奈地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作為沒有任何話語權的話題主角,這種時候她實在有必要保持沈默。

  「這件事我自會處理,你先回房歇著。」

  「可是你還沒答……應我。」安沐倩不滿抱怨道,卻在擡頭瞥見自個兄長極淡的一瞥後不自覺地噤聲。

  「莫護衛!」安沐辰已望向隨安沐倩同來卻一直抿著唇不語的莫雲飛,「送小姐回房。」

  「我自己會走!」安沐倩怒聲道,轉身便走,經過莫雲飛身邊時似是少頓了下,卻連正眼也未瞧一眼便繼續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剛走了兩步,安沐倩又回頭朝安沐辰發狠道:「大哥,如果你不願做主將飛傾雲許給我當駙馬,我馬上進宮向父皇請旨賜婚。反正飛傾雲冒死救公主一命,光這點就值得本公主下嫁。」

  「為兄沒記錯的話,一年前莫護衛似乎也曾冒死救了公主一命。」

  輕品著手中的清茶,安沐辰淡淡提醒。

  「我……他……」天朝小公主被堵得不知該作何回答,支吾了半天最終只能洩憤地跺了跺腳,冷著氣紅的俏臉離去。

  莫雲飛面無表情地執劍跟上。

  雲傾傾滴溜溜的美眸在那一高一矮卻賞心悅目的兩道身影上溜了一圈,這倆娃,她似乎嗅到了一點JQ的味道。

  「抱歉,小妹自小被嬌慣了有點小脾氣,傾雲見笑了。」兩人走遠,安沐辰客套有禮地說道。

  「四小姐只是性子比較直率可愛而已。」雲傾傾禮尚往來地客套道。

  安沐辰也沒有繼續在這禮節上與她客套,話鋒一轉,卻將話題繞回她身上:「聽聞傾雲是北邊西城人士,怎會千里迢迢奔京城來?不知家裡可還有些什麼人?」

  「北邊西城」幾個字落在她耳中小心肝不自覺地抖了抖,當初進府時也沒多想,管事問起祖籍時便隨便將剛用過的「北邊西城」給用上了,卻沒想到這世界如此之小。

  「奴才出生時便被父母遺棄,後幸而被當時在西城行乞的義父收養,奴才才得以安然長大,兩年前西城瘟疫,義父不幸染病,卻因無錢醫治而撒手人寰,奴才孑然一身,所以才想著來京城討生活。」

  在心底對自個生身老爹老娘千萬個抱歉,雲傾傾硬著頭皮掰道,要哪天讓自個老爹老娘聽到這番話,不被剝掉一身皮也被抽了一身筋去。

  安沐辰望著她,沈默了一會兒,也不知是信了還是在甄別這話中的真偽。

  雲傾傾屏著氣不敢打破他的沈默。

  「一個人來京城討生活怕也不容易,傾雲今年多大了?」良久,安沐辰終於不緊不慢地開口。

  「年方二……額,十八。」

  下意識地報實數,恍然記起這張年輕個幾歲的俊俏面皮,雲傾傾硬生生改口。

  「可識得字?」

  「識得一些,義父雖然靠乞討為生,卻是明白讀書的重要性,故而即便只討得一分錢也會供奴才上學堂。」

  安沐辰擡眸,無波的黑潭似有什麼一掠而過,語氣平淡地道:「既是識得字,整日待在馬廄裡也是浪費,正好書房裡缺了個研墨打理書房的小書童,過些天你傷好了便來書房供職吧。」

  啊?雲傾傾驚詫地擡頭望向他。

  無非似乎也被自家公子這決定嚇著,不滿地呼了聲「公子」。

  安沐辰卻是臉色極平靜地望著她,說道:「夜已深,你身上傷勢未痊癒,早點回去歇息吧。」

  「……是。」

  雲傾傾張了張嘴,本想勸安家大公子收回成命,卻最終只是悻悻地閉了嘴,抱著滿肚子疑慮和擔憂退回自個的小窩,雖然見面不多,但從這兩天的接觸中多少也瞭解安大公子說出口的話便比他家皇帝老兒的聖旨還值錢,收不回去了。

  望著雲傾傾慢慢遠去的身影,無非不解地望向自家公子,問道:「公子,為什麼要將飛傾雲調到書房供職,這研墨打理書房的事我來不就成了?」

  安沐辰望了他一眼,緩緩起身,拂了拂微皺的衣襟,卻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平聲問道:「無非,前些日子讓你多留意雲府,有什麼消息嗎?」

  「一切都很平靜啊,雲府除了半年前遭竊過一次損失了些名貴藥外,這半年來很平靜,就是雲三小姐……」

  無非停下,眯著眼睛偷偷覷著自家公子。

  安沐辰也不望他,轉身往亭外走去,月色衫袍迎風拂動,雅致無邊。

  「無非,」不溫不火的聲音自亭外傳來,「二小姐今天和我提起他那邊……」

  「公子公子,未來的當家主母雲三小姐半年前據說感染了風寒,身體不適,離開雲府去南邊養病了,至今尚未回府。」

  半年前的慘痛教訓歷歷在目,無非不等自家公子將話說完,趕緊打斷憋著氣一口氣說完。

  前方雅致的頎長身姿稍稍頓了下,複又往前而去。

  「公子,您還沒告訴我為什麼讓飛傾雲來書房任職呢?」

  無非朝著前方的優雅身姿問道。

  「無非,表小姐什麼時候回來了記得好生招待。」

  天外飛來一句,聽得無非雲裡霧裡,忍不住揚聲問道:「公子,表小姐,什麼表小姐?府裡沒表小姐啊。」

  安沐辰留給他的只是一個漸漸遠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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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03:18

【007.】

  安大公子的決定在這府裡果真如聖旨,沒有商量的餘地。

  宴席後第二天府裡的劉管事便冷著臉來通知她,從此馬廄的事交由小胖墩江小弟一人負責,她將公子的書房好生伺候著便是。

  臨走時還不忘叮囑一句,盡好自己的本分就成,別老想著去勾引大少爺。

  冷冰冰的一句話驚得她差點沒從床上跌下來。好歹此刻她也一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的俊俏公子,怎就給了劉管事這麼個錯覺了?難不成那九重天仙還是有龍陽之好不成?

  這倒是個值得探究的問題,一個訂親十多年卻一直將人家大閨女晾在娘家不聞不問的男人,現在人家閨女都年方二十一了也沒見要辦喜事的打算,這要深究起來確實挺耐人尋味的。

  自她進府以來她現在這張據說能禍國殃民擾亂民心的妖顏便非常不被劉管事待見,將她扔到馬廄去時連禁足令都下了,她的活動範圍僅限於馬廄方圓千米內,剛好這千米內除了馬廄便是洗衣房和廚房,都是些主子們不會出現的地方兒。

  想來劉管事那會兒的安排就是為著掩飾自家主子這一特殊癖好?怕自個主子被她這麼張妖顏給惑了心神去?

  她原本還想著那劉管事還是極有先見之明的,以為那會兒他便能猜著自家四小姐會被她這張妖顏給「迷」得神魂顛倒,所以先防患於未然,卻沒成想人算不如天算,她不僅誤打誤撞讓安家四小姐給瞧了去,還是以英雄救美之姿闖進去的,劉管事暗地裡估計是要悔得捶胸頓足,當初就不應該貪戀廉價勞動力將她這麼個禍害給留下。

  現在看來,難道還另有隱情?

  想想安大公子那超凡脫俗的九重天仙氣質,人雖是淡冷疏離了點,倒也不像有那種癖好的男人。

  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她向來沒什麼好奇心,想不明白的事便也懶得再去費心糾結,還不如看著自個這張俊美無儔的臉蛋來著舒心。

  望著鏡中那張不屬凡塵的俊臉,纖細的手指輕輕描繪著鏡中那張陰柔俊美卻帶著股英氣的完美臉孔,雲傾傾滿意地咂了咂嘴,這麼一張男女通吃的臉,還真是只應天上有,人間哪有幾回聞,看得久了,她都滿意得緊,若非為著自個那張清秀有餘美豔不足的平凡臉蛋著想,還真捨不得摘下。

  美眸警覺地朝四周瞅了瞅,確定門窗已鎖好後,雲傾傾才從寬大的衣袖中掏出一個白色小瓷瓶,擰開蓋子,倒了些酒紅色的藥水,指尖輕沾了下,沿著臉蛋的輪廓輕輕塗抹了一圈,稍作按摩後,指腹下的凹凸感慢慢明顯。

  兩手輕拈著兩側臉頰凸起的小皮,輕輕往上一掀,完美無瑕的俊臉便被摘了下來。

  將那張玉樹臨風的完美臉皮寶貝地輕放到一邊,雲傾傾拍了拍自個幾乎被悶壞的臉蛋,朝鏡子擠眉弄眼了好一會兒,還好,除了被悶得有點紅外,臉皮沒受損,要不然哪天有機會回家讓自家老媽瞧見了,估計她真的得按著老媽的意思雙手抱膝團成一團圓潤地離去了。

  對於自個這張算不得傾國傾城的臉蛋,雲傾傾琢磨了二十一年愣是沒琢磨明白這臉蛋落在自個老媽眼中怎就完美無疵寶貝得不得了了?難道就因為這張臉蛋是她給她的?

  前面的二十年這張臉蛋在她看來雖然不是完美無瑕但也算是差強人意,隨便往街邊一站也算對得起觀眾,因而她對自個長著這麼張臉還算是滿意。

  但自從一年前發現這樣一張面皮竟也長在另一個人身上時,這種滿意就變得極其微妙了,在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時空中,頂著這麼一張面皮一不小心就成了一個隨時會被炮灰掉的替身,這種感覺,想來還真讓人心情舒爽不起來。

  而且,這也就罷了,明明就是毫釐不差的一張臉,長在別人身上和長在她身上怎麼就成了雲泥之別了呢?

  即便只是簡簡單單地回眸一笑,人家就真真是一個百媚生,千嬌百媚風情無限,媚而不俗,雅而不豔,不知迷倒多少少俠雅士。

  反觀她自己,雲傾傾朝鏡子中那張脂粉未施的小臉揉了揉,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意,而後惆悵地將鏡子翻蓋下去,順道將鏡前的蠟燭吹熄,起身走向床鋪,新時代出生的新新人類,野慣了,怎麼笑還是少了那麼點古典美人的風情啊。

  同廠家出品的同款產品,擺在地攤上和擺在專賣店裡,檔次就明顯矮了別人幾截。

  地攤貨與專賣店的區別,大抵指的就是她和雲之晗了。

  不過,在這麼個無依無靠的時空裡,頂著這麼張面皮也是方便至極,至少坑蒙拐騙後不必擔心善後的事,多的是收拾爛攤子的冤大頭。

  習慣性地拍了拍疊得齊整的被子,雲傾傾正欲將被子掀開上床休息,突然「咚咚」幾聲敲門聲,安沐倩略微壓低了的嬌蠻嗓音已在門外響起:「飛傾雲,你在不在?」

  「我……」剛想應,但想到此刻自個這張臉,雲傾傾硬生生打住,屏住呼吸不敢言語。

  「飛傾雲,我知道你在,快起來給本小姐開門,有事找你。」

  聽不到屋裡有回應,安沐倩不耐地拍著門板。

  雲傾傾頭痛地望著被拍得「咚咚」作響的門板,這天朝小公主夜裡不睡覺又跑她這來鬧騰啥的,今晚本來佯裝不舒服還以為可以早點休息,順道可以把面具摘下來透透氣,卻沒想到安沐倩這個時候還來攪和。

  這天朝小公主平時最大的嗜好據說是拆門,哪道門敲不開便仗著自己的三腳貓功夫直接拆了了事,敲門也只是象徵性的禮節,而府裡的管事為迎合自家小姐這一惡習,更是特意將幾個庭院的門閂給精簡了去,恰巧她此刻住的房間就是那為數不多的幾個庭院之一,那門閂與其說是用來防賊的,倒不如說是用來給那天朝小公主拆著好玩兒的。

  即便她此刻出聲她怕是也沒那個耐心等她戴上面具再開門,說不準下一秒就直接拆了這門就闖進來了,但現在這張臉……

  雲傾傾眼巴巴地望向梳妝桌上擱面皮的地方,屏著呼吸迅速往梳妝桌移去。

  「飛傾雲,叫你給本小姐開門你沒聽到嗎?再不開門我就拆門了。一……」門板晃了晃。

  雲傾傾憑著方才的記憶,手快速探向黑漆漆的化妝桌,四下摸了摸,將剛撕下的人皮面具握在手中後,迅速往窗邊挪去。

  「二……」門板隨著咬牙切齒的「二」後搖搖欲墜。

  雲傾傾快速將窗戶推開,照著周老頭這些日子教的一些簡單的心法,試著往上一躍,便輕巧躍上了窗臺,伴著「三」落下及「哐啷」一聲脆響,雲傾傾已從窗臺狼狽地跌落地面。

  來不及揉被跌疼的屁股,雲傾傾拍了拍衣服上沾的塵土,轉身往後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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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03:51

【008.】

  雲傾傾所住的廂房位於安王府專門招待客人西苑,與府裡僕役居住的大後院距離不遠,對於那個居住了小半年的大後院,雲傾傾對它比如今的西苑要熟悉得多,也比任何人都瞭解如何從那高牆大院中溜出府外。

  安沐倩在房間裡找不著人看到大開的窗戶時依她多疑的性子估計也得跟著翻窗而出,說不準就沿著她走的這條道尋來了。

  沒把屁股跌疼前她連安沐倩的三腳貓都及不上,如今如果她就在這麼在這大院裡溜達她就是不用上她那點三腳貓也能輕易追上她,還不如趁著她找來之前先躲外面晃悠一圈再回來,此刻這張臉,實在不宜這種時候與熟人打招呼人。

  手中那張臉倒是能見人,只可惜,那瓶小藥水還擱在桌上沒收,沒了它,這張臉皮貼到臉上就跟貼著張面膜似地,低個頭就能掉下來。

  好端端一張臉要一不小心掉下來,不知道得嚇壞多少路人。

  為了少造點孽,雲傾傾覺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到府外溜一圈,反正這會兒天也不算晚,月色也正濃,就當做散心。

  輕手輕腳繞過小胖墩江小弟駐紮的馬廄,來到馬廄後那堵不甚出奇的舊牆角,雲傾傾彎下腰,伸手將那撮枝繁葉茂的灌木叢往兩邊輕輕一撥,牆角便露出個只容得一人過的小狗洞來,外面的燈火隱約從狗洞裡透進來。

  以雲傾傾蹲坑多年的經驗,每個穿到古代大戶人家淪為丫鬟的女主,要麼學得一身驚人武藝,要麼混得一兩張隨時可自由出入府的門牌,要麼,就得自己準備一個狗洞,已妨被那宮牆大院悶壞。

  雲傾傾自知自個資質愚鈍,除了學了點自保的武學皮毛,實在沒有穿越小說中的萬能女主的智商,舉凡琴棋書畫詩舞、醫學八卦謀略用兵之道,甚至獨門武學都能在短短一年半載裡精通,以致天下無敵絕世無雙讓無數皇宮貴族為此爭得頭破血流。

  她也沒有一般女主的小聰明,讓身為一府之主的男一號心甘情願地將自個腰牌拿出,讓她瀟灑走遍天下人人還享受萬般無上的禮遇。

  因此,她也只能學著無能女主,為了不讓自個被劉管事那莫名的禁足令給悶出病來,自個挖了個狗洞,閑著無事時便出去散心。

  對於她這種只能鑽狗洞的猥瑣行為,同在馬廄伺候那幾群馬兒的周老頭是極為不齒的,因而這半年來,每每一入夜她想要休息時他便二話不說將她從屋裡拎出來,非要給她指點一二。

  但無奈她沒有什麼絕佳身骨,也不是什麼天妒人怨的武學奇才,被周老頭當沙包提點了半年,她依然飛不出這牆頭。運氣好一點能借力飛躍到這牆的三分之二,然後抓著牆頭吊在牆上上不去下不來。

  如此幾番之後,周老頭終於恨鐵不成鋼地打消將他那一身據說是絕世武學傳給她的念頭,任由她繼續在這狗洞裡自生自滅。

  輕鬆從狗洞裡鑽出去,雲傾傾拍了拍沾了灰塵的白衣,順便轉身將牆角的灌木往中間攏了攏,將那狗洞掩飾過去,轉身便往巷子外而去。

  安王府占地廣,背靠著據說暗藏龍骨的大後山,馬廄與這大後山就一牆之隔,因而雲傾傾從這狗洞裡爬出,從不用擔心讓人瞧了去。

  這個時空除非重大節日或廟會,平日沒什麼夜生活,人們都習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與中國古代無異。

  老實說,雲傾傾也不知道這大安王朝如果以中國古代朝代而論的話,這大致屬於哪個朝代,一個從未在歷史課本上出現過的王朝,一個沒有任何東西可供考據的年代,她還真不好說她穿到了什麼時空去。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在她那樣一個清穿唐穿各種穿盛行的年代裡,她也趕了一回時髦,華麗麗地穿了,連人帶魂地穿了,而且穿到了一個歷史架空的朝代,一穿就是一年多,而至今,她還在為回家孜孜奮鬥著。

  與別人的穿越不同的是,她沒被車撞也沒被雷劈更沒墜落懸崖,甚至連夢都沒做,只不過在中秋月圓之時盯著暈黃的月光一邊做著思春的白日夢一邊削著水果時不小心把手指給削了道口子,殷紅的血絲就這麼嘩嘩地湧出來了,於是,月色,血色,兩者看對眼了,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意識模糊了會兒再清醒時她卻已換了時空,而她面前,也多了張一模一樣卻絕色許多的俏臉。

  那時她發現她狗血地穿越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全身搜了個底朝天,想知道自個身上是不是戴了什麼不乾不淨能開啟時空隧道的東西,但是什麼也沒找到。

  在她為此糾結很長一段時間後,她才慢慢知曉,她的穿越,與雲之晗那女人有著莫大的關係,遠古的秘術傳聞,中秋月圓之夜的見血,她與她的宿命牽引,當一切本無關的東西湊巧地湊到一塊兒時,狗血便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她知曉回去的辦法,卻掌握不到回去的訣竅,這種感覺就像已經站在了那扇門外,卻始終不知道怎麼打開那扇門,只能孤身一人在這個全然陌生的時空裡混吃混喝地尋找最適合的時機。

  有些百無聊賴地在沒幾個人影的街頭閑晃,月色的薄暈淡淡地撒開,看得她直覺得刺眼,這種時候形單看著已夠淒涼,還非得給她弄個影只。

  被拉長的孤單身影,看著還真讓人挫敗,把她送到這麼個時空也就罷了,還非得讓她瞧見自個此刻的落魄。

  雲傾傾有些受不住這顯得過於淒清的身影,乾脆地大跨步往熱鬧的地方而去,融入了熱鬧的地兒,找個熟悉的人,看著心裡也是能稍微舒坦些的。

  這安王府附近還算熱鬧的地方便是醉倚軒,燈紅酒綠月色迷人人來人往。

  雲傾傾最初剛路過那時看著那一派典雅的裝潢及那名字還以為是什麼名人雅士品酒賞花的地方,還特地買了把鳳羽扇風度翩翩地進去晃一圈好生體驗一把文人的儒酸之氣。

  幾巡酒後看到另一風度翩翩的美男子擁著一衣著光鮮卻露得恰到好處的美嬌娘入了一房間沒再出來後才驚覺,這醉倚軒原也不過開著羊頭賣狗肉的青樓,於是倉皇逃離,卻不想當日錢包被人給順手牽羊牽走了,於是她毫無懸念地被當成了來鬧事的食客,爪牙四下圍攻下她誤闖誤撞遇著了曾在雲府服侍過她幾日的丫鬟芮悅才倖免於難。

  芮悅本是雲府的丫鬟,後聽聞她家人為她贖身,不料卻是變著法兒將她賣入醉倚軒,幸虧這醉倚軒的花魁芊芊小姐心地善良,心知她不願,求著這醉倚軒的嬤嬤將她送與她當丫鬟,才免去了芮悅千人枕的命運。

  雲傾傾繞到醉倚軒後院,望著那不算高的院牆,往四下望瞭望確定沒人後,略顯笨拙地一提氣,險險地躍上那城牆,再憋氣縱身一躍,已輕巧地落入醉倚軒後院內。

  芮悅就住在這後院中,因為服侍的是這醉倚軒的花魁,身份自然比其他丫鬟高上那麼一等,不用委屈自己去和別的丫鬟擠又小又悶的房子,獨自擁有一間小廂房。

  這京城裡見過自個這張臉的除了風子寒便是芮悅,因而在芮悅面前雲傾傾也無需煩惱如今這張見不得人的臉。

  低垂著頭小心避過偶爾路過的丫鬟,雲傾傾熟門熟路地往芮悅廂房而去,剛推開門,美眸瞥見梳妝桌邊坐著的正在繡花的古典美人時愣了愣,而後疑惑地眨眨眼,說道:「芮悅,我還道你不會在呢,這會兒你不該陪著你家花魁主子嗎?怎麼有空在這繡花?」

  芮悅擡頭望她一眼,看到她那張沒有任何遮擋的臉後秀眉皺了皺:「你今兒個怎沒帶上你那張玉樹臨風的臉了?」

  雲傾傾晃了晃手中的人皮面具:「摘下來透透氣。」

  繼而想到方才的問題芮悅還未回答,便忍不住好奇道:「你家花魁主子今晚又有重量級客人?」

  以往芮悅這個時候得空往往是因為她家主子有重要客人,任何人不得打擾。

  芮悅點頭,謹慎地往門外望了眼,才壓低聲音道:「嗯,今晚大公子過來了,主子讓我先行歇著。」

  雲傾傾本不甚在意地端起桌上的茶壺為自己倒了杯茶,耳尖捕捉到「大公子」三個字時好奇心被吊了起來,忍不住揚眉問道:「大公子?哪個府的大公子?這麼大排場。」

  邊問著邊輕啜了口茶。

  這些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綠漾「大公子大公子」地在耳邊念叨慣了,聽到「大公子」三個字便忍不住對號入座。不過,超凡脫俗不食人間煙火的九重天仙若怎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芮悅睨她一眼:「這京城裡能被稱為大公子的還能有誰啊?當然是安府的大公子。」

  「噗!」雲傾傾剛要咽下的清茶噴了出來,那絕世脫塵清雅淡冷的天仙,此刻或許正與花魁在床上打得火熱的天仙……她幻滅了,原來,再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仙也是男人,在某方面上,也是有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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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04:17

【009.】

  芮悅疑惑地放下手中的針線活,望向她:「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雲傾傾邊手忙腳亂地擦著嘴角溢出的茶水邊連連擺手,「我只是……只是很意外而已。」

  芮悅很不以為然地睨向她:「這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啊,芊芊姑娘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人長得漂亮心地又善良,整個京城的男人都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安大公子會成為芊芊姑娘的入幕之賓再正常不過啊。」

  雲傾傾連連點頭,委婉開口:「那是那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只是我以為芊芊姑娘畢竟是這種地方出身,我以為以他那樣身份之人當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才是。」

  原來再超凡脫俗的天仙也敵不過美色,披著聖潔外衣形象高大的天仙,一下子在她心目中轟然倒塌,今晚真不該跑芮悅這來,白白毀了對那麼一尊神的膜拜。

  芮悅柳眉皺了皺,似乎對雲傾傾這番說辭不滿:「芊芊小姐雖然出身花樓,但身子卻是清白的,向來除了大公子,芊芊姑娘從未與任何男子獨處一室。」

  雲傾傾無語,既已不是第一次與那天仙獨處一室,你小丫頭又怎知你家小姐尚是清白之身?只不過,興許因為貼著那天仙的女人的標籤,別的男人才沒膽覬覦。

  不過話說回來,這芊芊姑娘既是安大少的紅粉知己,安大少怎就那麼放心將她扔在這色狼環伺的花樓裡?依她看過的小言定律,只要稍微有點權勢有點財勢的男人看上了花樓的姑娘,哪個會不把那姑娘贖回家氣死一堆大小老婆或者在外面造間雅苑金屋藏嬌的?

  雲傾傾忍不住向芮悅求解,芮悅一臉茫然:「倒從沒聽姑娘提過大公子要為她贖身的事。」

  雲傾傾好奇:「你家姑娘不抱怨?」

  芮悅搖搖頭:「沒有啊,姑娘看著挺喜歡現在的生活的。」

  「你家姑娘還真死心塌地。」

  雲傾傾感慨,能有這麼個讓整個京城的男人瘋狂地女子這麼無怨無悔地愛著,安大少果然魅力無限,顏面榮光啊。

  不過,安王府與雲府的親事就這麼拖了一年又一年,莫非是因為這芊芊姑娘?如果是,這倒是個值得深究的問題,也不知這兩府的親事能不能因為這芊芊姑娘毀了?

  想到此,雲傾傾突然有股躍躍欲試的興奮。

  芮悅望著雲傾傾頃刻間似是糅入了算計的美眸,皺了皺眉,謹慎開口:「傾傾,你要幹嘛?」

  「沒事沒事。」雲傾傾笑眯眯開口,低頭望了眼自個身上那套因為接二連三的摔跤沾了塵土的白衣,嫌惡地扯了扯因流汗而黏在後背的衣衫,朝芮悅說道:「這衣服髒了,穿著怪不舒服的,先借我套衣服換換,我將這衣物晾乾一下。」

  芮悅將她打量了番,看到白衣上的粘著的東一塊西一塊的黑點,轉身給她拿了套乾淨的衣服:「這裡的丫鬟都得穿統一服飾,我這也沒其他別的服飾,你先將就著穿一會兒吧,等你衣服晾乾了再換上。」

  繼而嫌惡地望了眼她那張俏臉配著的有些亂糟糟的書生頭,素手一擡便將她頭上綰發的簪子給抽了出來,雲傾傾一頭淩亂的黑絲毫無防備地披落下來。

  雲傾傾莫名其妙地轉身望她一眼:「你這是幹嘛呢。」。

  將手中的衣服往她懷中一塞,芮悅將她推向屏風後,邊推邊碎碎念:「你這頭髮亂糟糟的像打哪趕來的乞丐,趕緊把衣服換了我給你重新綰個髮型,女孩子就該有女孩子的樣兒。」

  雲傾傾覷空轉身瞪她一眼:「我現在是男人。」

  芮悅指了指她手中猶拿著的那張面皮:「但此刻卻是不折不扣的美嬌娘。既是到了我這兒,把你那些束胸的白布都扯了吧,透透氣兒,別老這麼裹著,都壓癟了。」

  雲傾傾氣悶地低頭望了眼自個一馬平川的胸前,任命地抱著那一堆衣服躲進了屏風後。

  沒一會兒,一身嫩黃色丫鬟裝的雲傾傾萬分彆扭地扯著略低的裹胸從屏風後出來了,花樓就是花樓,連丫鬟的衣服都帶了那麼點引人遐思的誘惑,這醉倚軒的老嬤嬤果然會做生意,姑娘丫鬟買一送一呢。

  不過果真是太久沒穿女裝了,習慣了整日裹在憋死人不償命的粗麻布衣裡,突然穿上這麼一清涼的女兒裝,這性別轉換啊,一時間還真轉不過來。

  芮悅的美眸直直落在她曲線流暢的胸前,鬆口氣:「還好,沒被壓癟。」

  雲傾傾嘴角抽了抽,這哪是授受不親的封建禮教下教育出來的女娃,這思想,倒是比她這一新時代女性還放得開。

  芮悅將雲傾傾拉過來,按坐在梳妝鏡前,一雙巧手在一頭青絲上隨便那麼一擺弄,沒一會兒便給她梳了個俏麗的少女發飾。

  「嗯,終於恢復了八分我家三小姐的俊俏模樣兒。」

  對著鏡中的瞪著美眸的俏臉看了又看,芮悅對自個手藝萬分滿意地說道。

  雲傾傾惡了一把,正欲開口,敲門聲卻在這時響起。

  「芮悅,芊芊姑娘囑託你過去她房裡一趟。」來人是芊芊房外負責傳話的小廝。

  「好,我收拾一下馬上過去。」芮悅鎮定應道。

  待門外的腳步聲遠去後才低聲朝雲傾傾說道:「我去去就回,好生在這房裡待著,別到外面瞎跑,你這身衣服出去會讓人誤認為是這裡的丫頭,到時有你忙的。」

  雲傾傾連連點頭,芮悅才匆匆收拾了下往芊芊的房間趕去。

  芮悅一去便是半個時辰,卻似乎絲毫沒有要歸來的打算。

  雲傾傾百無聊賴地翻著芮悅繡下的東西,小眯了會兒,醒來後卻依然沒見芮悅的身影,在房裡實在憋得慌,猶豫了下後便開門而出。

  雖說身上這衣服一不小心就得讓她給人白幹活還沒薪水領,但穿著這麼套衣服在這院子裡晃,倒是不用擔心向上次般被人當吃霸王餐的食客追著滿院子狼狽亂撞。

  那次來忙著逃命倒沒心思好好欣賞這號稱京城第一花樓的醉倚軒,也沒時間好好欣賞這花樓裡的絕色佳人,後來那幾次過來也被芮悅牢牢鎖在房裡不讓出門,來這京城也半年了,大大小小也在這裡邊待了那麼多次,倒還沒真好好看看這醉倚軒,反正今夜也無事,正好借著身上這套衣服的掩護盡心欣賞這花樓奇景。

  低垂著頭小心翼翼避開時不時迎面而來醉酒的客人及時不時冒出來的爪牙小廝,雲傾傾邊走著邊仔細觀察著這花樓裡的絕色美人及風流雅士。

  穿越寶典之一必有那麼一部分女主幸運地穿到了花樓裡,然後要麼憑著滿腹點子為花樓賺得滿盆缽便是憑著一身能歌善舞的本事奪得花魁頭籌從此發光發亮。

  她穿是穿了,卻沒機會穿到這麼一如同香餑餑的花樓裡享受無數歆羨的目光,今日好歹也有機會來花樓一遊,改天有機會回去也能向朋友吹噓一番,古代的青樓,她親歷了,甚至可以借著晴川的穿越熱,把自己在花樓裡的偉大業績也頌揚一番。

  邊欣賞著醉倚軒裡雕欄玉砌的亭臺樓閣及環肥燕瘦的絕色,雲傾傾邊設想著回去後該從何談起這青樓一夜遊,沒留神撞著了人,趕緊低聲下氣地道歉,而後趁著那人發飆前趕緊閃人,見著了這醉倚軒裡九曲十八彎般的過道隨便擇了其一便腳底如抹了油般往裡邊躲。

  剛走了沒兩步,習慣性擡頭望路時,卻陡然瞥見前方朝她這邊緩步而來的優雅身影,月色衫袍飄若流雲,迎風而動,雅致無邊,擡起的腳步硬生生地刹住。

  刹腳的摩擦太過尖銳,本沒望向這邊的九重天仙眼球被吸引而來,霎時,無波的深潭,似有異彩掠過。

  雲傾傾愣愣地定了兩秒後,伸手摸了摸自個此刻這張臉,暫停運轉的腦子只冒出一個字,「跑」,於是身體極配合地轉身,慌不擇路地要逃離這是非之地。

  身後似是靜默了一小會兒,緊接著是沈穩略顯急促的腳步奔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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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04:34

【010.】

  身後的腳步聲逼近,雲傾傾硬著頭皮在尋花問柳的男人與出賣美色的女人間亂撞,前一刻被當掉的腦子慢慢恢復運轉,邊氣喘籲籲地跑著邊在心底叫苦連連,悔得腸子都青了。

  本能反應害人不淺啊,剛剛沒事瞎跑什麼跑,遇著天仙就遇著天仙唄,誰認識誰呢,

  此刻她是雲傾傾,雲傾傾啊,一個和天仙八竿子打不著邊兒、異時空穿越而來的雲傾傾啊。

  這張臉也就半年前與他在山林裡打過照面,雖然那個照面產生了某些……誤會,但當晚夜黑風高的,也隔了小半年了,沒準兒人家早忘了這張臉,現如今這麼落荒而逃,這不是存心讓人生疑嘛,特別是安大公子這般洞察力絕佳的人。

  雲傾傾心底那個悔啊,但此時停下來直面他似乎也不大可能,他既是會追來怕也是察覺了什麼,停下來不等於親自將自個送入虎口嘛。

  想到那晚的事,前有瞧了不該瞧的,後又將不該用的藥用到了他身上,活生生將一天仙逼得春色無邊,這新仇加舊恨,他已有足夠的理由將她挫骨揚灰。

  雖說飄逸脫俗的天仙怎麼瞧著也不像這般兇殘之人,但既然天仙都能逛花樓了,誰能保證聖潔高雅的皮相下是否藏著一變異的心靈。

  眼瞅著身後的腳步聲就已近在耳邊,那緩下來的步調她都已聽得出來,沒準兒身後什麼時候就冒出一隻手來掐住她細弱的小脖子。

  光是想到那場景雲傾傾便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擡頭瞥見左側小過道一房間裡出來一端著壺酒穿著與她同款式丫鬟裝的十六七歲的小丫頭,美眸轉了轉,雲傾傾很乾脆俐落地往左一拐,朝小丫頭小跑過去。

  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小丫頭面前,立定站好,纖手一擡,雲傾傾極其自然地接過冷不丁被嚇著的小丫頭手中端著的酒,並不忘朝呆掉的小丫頭碎碎念:「還是我來吧。姑娘讓你去取壺酒怎麼磨蹭這麼久,姑娘在屋裡等得很是不耐,差我來瞧瞧。」

  邊說著邊面不改色地轉身,像模像樣地端著手中的酒,低垂著頭形色匆匆地往外面走去,很淡定地與已氣定神閑地站在身後望著她的安大少時擦肩而過,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直直往前面而去,動作自然流暢,一氣呵成,絲毫不拖泥帶水。

  「那個……姑娘的房間不是不在那頭嗎?」

  剛走至前方三岔路口處,雲傾傾正屏氣欲慶祝成功脫身時,被雲傾傾一連串動作攪得一頭霧水的小丫頭慢慢回神,發覺端著酒的雲傾傾前行的方向有偏差,忍不住疑惑開口。

  雲傾傾嘴角抽了抽,臉色不變地轉身朝小丫頭笑笑:「沒事,這邊也能過去。」

  方才閑晃時她留神觀察了下,這醉倚軒裡邊的佈局看似九曲十八彎,但縱橫交錯,依她判斷,似乎每個房間之間的小過道都是相通的。

  「……那個是往後院去的。」半晌,小丫頭憋出一句話,硬生生將雲傾傾跨出的腳步打住。

  不算厚實的面皮「蹭」地熱氣直冒,雲傾傾甚是懊惱地回頭朝小丫頭笑道:「你看我,這都忙暈頭了,方才一路小跑過來方向感都跑沒了。」

  目光不意瞥到優雅地立在那兒的天仙,上等的面皮仿佛是萬年不變的山,一如以往的淡淡然,無波的黑潭甚是平靜地落在她身上,但唇角似是微微往上劃開一細小的弧度,似笑非笑。

  薄薄的面皮又不爭氣地冒熱氣了,雲傾傾假裝沒看到,很淡定地從那條小過道折回,挺直腰板朝相反方向而去。

  「姑娘這是要給這樓裡的哪位姑娘送酒?」

  一直未開口的安大少突然出聲道,清雅之音似是帶著隱隱笑意。

  雲傾傾頭皮有些發麻,此時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應了旁邊還站著個隨時拆她台的呆丫頭,不應吧,此刻她也不是在裝聾作啞。

  「這是給柔柔姑娘的酒。」

  就在雲傾傾為著要不要回答而糾結之時,呆愣的小丫頭誤以為眼前的天仙問的是自己,擡眸偷覷了眼風度翩翩雅致無雙的天仙一眼,紅著臉答道。

  雲傾傾頓感豁然,側轉身朝安大少稍稍福了個身神色焦急道:「公子,柔柔姑娘催酒催得緊,奴婢先給姑娘送酒去了。」

  邊說著邊加緊腳步要逃離眼前這是非之所,剛邁出沒兩步,天仙不緊不慢的聲音已在身後淡淡響起:「那頭到不了柔柔姑娘的房間。」

  雲傾傾擡起的腳步再次硬生生地頓住,額角突突直跳,今天還中頭彩了,這眼前明明就三個方向,竟接連兩次走錯了方向。

  尷尬地回頭朝安大少笑了笑,雲傾傾轉身往剩下的那個的小過道而去。

  疑惑地看著雲傾傾的小丫頭很是無法理解地開口了:「剛那邊盡頭便是柔柔姑娘的房間啊,你怎麼?」

  「轟……」雲傾傾只覺整張老臉都被燒紅了,那九重天仙,方才分明就是在試探,赤裸裸的試探,她竟還傻傻地往裡跳。

  顧不得此刻燒紅的臉,雲傾傾神情自若地回頭瞪小丫頭一眼,道:「柔柔姑娘這會兒……估計已不方便再送酒進去,我先送別的他姑娘那。」

  「可是……」

  還可是!再可是下去她這張臉就真的得鑽地縫裡了,雲傾傾不待她將話說完已急急地搶過話尾:「好啦好啦,你也別擔心,出了什麼事柔柔姑娘那邊自有我擔著。方才芮悅還找你來著,似乎有什麼急事,你快去看看吧,這邊我擔著就是。」

  再不把這丫頭給支走,讓她這麼跟著她沒完沒了下去不拆了她的台這太陽怕也得打西邊出來了,雖然此刻她已將自己底牌掀得差不多,但好歹人家天仙沒開口拆她的底,她也樂於配合將這齣戲唱完。

  小丫頭聽完她一番話果然放心地去尋人,雲傾傾面不改色地朝安沐辰道了聲「謝謝」後再次淡定地端著茶壺直直往柔柔姑娘的房間快步走去。

  身後跟著傳來沈穩的腳步聲,不緊不慢地跟著。

  聽著身後那一聲聲似是極其悠閒的腳步聲,雲傾傾暗自焦急,端著酒壺的手都快擰成團,他這麼跟著她難不成還真要看著她端著這壺酒去給那柔柔姑娘然後找她算帳不成?天知道那柔柔姑娘長得是扁是圓,這一小道兒一路過去十多個房間,天知道哪個房間是柔柔姑娘的。

  況且,即便找著了房間,難不成真要她端著這麼壺酒進去,要人家屋裡正打得火熱,他還要陪著她去看活春宮不成?

  就這麼被跟著路過了幾個房間,眼看著這道兒都快走到盡頭,身後的安大少卻似乎沒有離開的打算,雲傾傾終於受不住了,轉身,望向跟在身後的優雅天仙,怯生生地問道:「公子這麼跟著奴婢,有事嗎?」

  安大少很平靜地望她一眼:「很抱歉驚擾姑娘了,只是覺得姑娘看著很是眼熟,想起一位故人。」

  那也不待這麼跟著人的,如若真是認出她來了要和她明算帳了好歹「吱」一聲,不待這麼折騰她脆弱的神經的。

  不敢明著問,雲傾傾小心翼翼探道:「公子對那位故人似是很懷念,想來那位女子與公子關係必定不凡吧。」

  安沐辰頗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點點頭:「嗯,我對那位女子甚是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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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04:57

【011.】

  雲傾傾本就繃得極緊的神經突突跳了跳,果真是在記仇,「掛念」二字,怎麼聽著都帶了點意味不明的味道。

  雲傾傾不甚自在地乾笑:「既是如此,那公子怎沒和那女子……莫非那女子也流落這煙花之所?」

  安沐辰神色未動地望著她,淡聲應道:「尚不清楚。」

  「哦。」雲傾傾很有自知之明地打住,原本還想著他若要拆穿她,她死不認帳便是,反正依安大少的身份,即便在心底對她恨得牙癢癢在這裡也不敢將她怎麼著,但既然他要裝,她也樂於奉陪。

  安沐辰似是也察覺她沒有再問下去的打算,換了個話題:「姑娘新來的?」

  雲傾傾本能地想要搖頭,突然憶起方才的糗事,便順勢點頭道:「嗯,奴婢剛來這裡沒幾天,還沒怎麼熟悉這裡的環境。」

  「看得出來。」安沐辰答得頗有深意。

  雲傾傾朝他尷尬地笑了笑,指了指手中的酒:「奴婢要將這酒給姑娘送去了,公子請隨意。」別再跟著就好!

  安沐辰做了個「請」的手勢,卻沒有要離開的打算。

  雲傾傾嘴角抽了抽:「公子還有什麼事嗎?」

  安沐辰雲淡風輕地掃她一眼:「姑娘不是讓我隨意嗎?」

  但也不是隨意跟著她!雲傾傾有股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再這麼讓他跟下去她該怎麼脫身?

  雲傾傾惆悵地轉身望了眼兩邊緊閉著的房門,總不能就這麼端著手上這壺酒在各個房間門口一圈又一圈地來回遊蕩吧?又不能彪悍地回頭朝身後的天仙吼一句「別再跟著姐!」

  「你不是要給別家姑娘送酒嗎?怎麼還不快些送去?誤了時間待會你家姑娘怕是會責備。」

  見她端著酒杵在那不動,安沐辰好心提醒道,聲音清雅平淡。

  雲傾傾嘴角再次很不自在地抽了抽,大哥,不待這麼折騰她脆弱的神經的。真想,真想將手中這壺酒瀟灑地扣天仙頭上去。

  「姑娘先端酒過去,不用顧慮我,我隨意便是。」

  安沐辰不緊不慢地再加了句。

  雲傾傾覺著繃著的神經松了又緊,緊了又松,一不小心就會斷裂。

  趁著神經未斷之前,攥著託盤的手緊了又緊,雲傾傾回頭朝安沐辰嫣然一笑,道:「謝謝公子提醒,奴婢這就給我家姑娘送酒去,公子您……隨意!」

  「隨意」幾乎是咬牙念出,說完後便不再等安大少應,端著酒轉身,他要跟,她便繞,不就一耐力賽嗎,他安大少都有時間陪她在這耗,她又何必擔心。

  於是,身著丫鬟裝端著壺酒的雲傾傾悠閒地端著酒在這樓裡的鶯鶯燕燕及尋歡的客人中穿梭,從醉倚軒這頭轉到那頭,再從那頭繞回這頭,時不時往那些尚未關緊的房門瞄一兩眼。

  一身月色衫袍舉手投足優雅高貴的九重天仙也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後,時不時不著痕跡地為她擋去那些偶爾探出來的鹹豬手。

  「姑娘,還沒想好要將這酒送給哪位姑娘嗎?」繞了約莫兩柱香的時間,久未開口的安沐辰突然淡淡說道。

  「尚未!」

  心思落在左前方角落裡擁著美女往盡頭房間而去的略顯熟悉的俊雅身影上,雲傾傾隨口應道,剛應完才發覺安沐辰問的是什麼,有些窘迫地圓道:「奴婢初來乍到,對這樓不熟悉,忘了姑娘房間了。」

  安沐辰似是恍然,似笑非笑地望她一眼:「沒關係,姑娘慢慢找,就當認認路,我……隨意便是。」

  嘴角再次不自覺地抽了抽,若非對自個身體甚是瞭解,她倒真要懷疑自己抽風了。

  皮笑肉不笑地朝眼前的安大少福了福身,雲傾傾朝方才偶然瞥見的略顯熟悉、擁著美女的男人消失的樓道走去。

  那背影看著實在眼熟,依瘋子寒的風流性子,沒準兒就真是他,雲傾傾頓感脫身有望,連帶著腳下都似生風。

  安沐辰垂眸望了眼前方腳步似是輕快了起來的雲傾傾,擡眸望向方才那男子擁著女子進入的房間,無波的黑潭掠過深思。

  雲傾傾腳步輕快地來到盡頭房間,擡起手剛要敲門,後來想想似乎不妥,轉身朝安沐辰猶豫道:「公子,您確定您還要站這兒?」

  要那瘋子寒剛進房就已猴急地剝了人家姑娘衣服,他確定他真要站在這裡與她一同欣賞自家表弟表演的春宮戲?

  安沐辰平靜地望向她,上好的面皮沒有絲毫波動:「你先忙你的,我……隨意。」

  雲傾傾很淡定地沒再嘴角抽搐,擡手,輕輕叩了幾聲。

  「誰啊?」

  一道嬌弱酥軟的女聲從門內傳來,音質嬌軟婉轉,聽著雲傾傾覺得自己身為女人都要心猿意馬,天生的好嗓子果真叫人嫉妒,原本還覺著自個那據說很能蒙人的柔媚嗓音挺能誘惑人的了,現在這一比起來,還真是差了個十萬八千里。即便是自個男裝時因藥物變得微沈沙啞的偏中性嗓音,也是不及人家萬分之一。

  當時為配得起自個那張無瑕俊臉,她特地吃了那能讓聲音變沈的藥,幸虧她本身嗓子底子好,吃了那藥非但沒有變成破鑼嗓,反而多了點中性的低沈悅耳,她還為此歡喜得不得了,現在有了這麼一差距明顯的對比,果真是人外有人啊。

  「姑娘要的酒奴婢已經溫好送過來了。」斂起心神,雲傾傾謙卑應道。

  「我沒……」

  「端進來!」疑惑的嬌軟女聲被一道帶著戲謔笑意的男聲打斷。

  一聽那熟悉的嗓音,雲傾傾懸著的心頓時落到了實處,看來喜歡流連花叢的風大少也不是一無是處的。

  輕輕推開門,雲傾傾低垂著頭將酒端了進去,目不斜視地走到桌邊,動作自然地將酒放下,然後擡頭,望向掛著戲謔笑意望著自己的瘋子寒。

  就在雲傾傾擡頭的當兒,「劈劈啪啪」酒壺酒杯相撞的聲音突然響起。

  雲傾傾疑惑地望向桌邊手忙腳亂地收拾酒杯的丫鬟,頓時相信,人生何處無狗血!

  屋裡除了風度翩翩的風流才子瘋子寒及第一眼便被雲傾傾驚為天人的素衣女子,還有一個丫鬟,那個讓雲傾傾瞬間相信人生何處無狗血的丫鬟,芮悅!

  芮悅是誰,花魁芊芊姑娘的專屬丫鬟,專屬丫鬟啊,那看來此刻眼前正與瘋子寒把酒言歡的絕色女子便是名聞京城的芊芊姑娘,那個據芮悅描述只容許安大公子進她的房的傲性女子芊芊姑娘。

  把姑娘把到自家表哥的相好身上去,還被逮了個正著,也不知這齣戲會怎麼的精彩,雲傾傾頓覺體內潛藏的八卦熱血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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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05:18

【012.】

  美眸小心翼翼地在眼前的絕色佳人及瘋子寒身上遛了圈,又忍不住偷偷望了眼門口面色不動如山的安大少,雲傾傾眼底掠過小失望,太平靜了,壓根沒有抓奸與被抓奸的尷尬。

  話說,這芊芊花魁不是安大少的相好嗎?他前腳剛走她後腳便與自家表弟攪一塊兒去了,他是不是該表現一下?

  雲傾傾眼巴巴地望向神色平靜地站在門口望著這一切的安沐辰。

  安沐辰卻僅是漫不經心地掃了她一眼,朝她身後的風子寒淡淡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風子寒起身,笑道:「想不到表哥這麼晚竟也還在這邊。」

  邊說著邊朝桌邊面色淡然的素衣女子說道:「芊芊,大公子來了怎也不起身打聲招呼?」

  素衣女子優雅地放下手中的酒杯,姿態優雅地起身,款款走向安沐辰。

  從身前經過時,一股熟悉的蘭花幽香自鼻間飄過,這幽香……

  美眸緩緩眯起,雲傾傾若有所思地轉身望向和自己身段差不多的嫋娜身影,而後望了眼正使勁朝她使眼色的芮悅。

  她不常來這煙花之地,但對於這號稱全京城最繁華的醉倚軒倒是有所耳聞。似乎,從三年前開始芊芊便穩坐這醉倚軒的頭牌寶座,因為那身在外的名氣,素來神秘高傲,高興時便見客,不高興時便是天皇老子來了也閉門不見,一年之中鮮少露面。

  一年沒露過幾次面的花魁,以前聽著倒沒覺得什麼,現在想來,似乎帶了點耐人尋味的東西了。

  「芊芊不知大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雲傾傾尋思的當兒,芊芊已越過她,走向她身後的安沐辰,謙和有禮地表達歉意。

  安沐辰亦有禮淡應:「芊芊姑娘多禮了,我只是隨便逛逛。」

  不是多年的相好嗎?這會兒倒裝起陌生來了?這是在給瘋子寒臺階下?

  雲傾傾面色不動地望著相互有禮寒暄的兩人,一個素色紗裙,一個月色衫袍,一個淡雅脫俗,一個淡冷出塵,果真絕配呢。

  芮悅不動聲色來到她身邊,手肘拐了她一下,示意她找個機會離開。

  雲傾傾愁著臉瞅了眼立在門口處的兩枚天仙,可憐兮兮地轉頭望向已走至身邊的風子寒。

  風子寒挑眉,微彎下腰,在她耳邊附語道:「這次幫了你怎麼答謝我。」

  雲傾傾眯眸:「幫你把你的芊芊姑娘從安大公子手裡搶過來。」

  風子寒搖搖頭:「我自己搶更有意思。」

  雲傾傾咬牙:「那你直說要我怎麼謝吧。」

  「以身相許怎麼樣?」風子寒謔笑低語。

  雲傾傾不著痕跡地送了他一個拐子,求人不如求己,門口兩位天仙正聊得歡暢,她一小小丫鬟便是這麼溜了安大少爺也不會這麼放著眼前的天仙美女繼續跟著她在這醉倚軒裡瞎晃。

  小心擡頭朝門口杵著的兩大天仙望了眼,卻發現安大少不知何時已將視線從眼前的絕色美人身上移開,正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那深幽的無波黑潭看著她莫名的心虛。

  本想偷偷溜走,現在被她這麼一瞧著,她倒不知道該怎麼脫身了。

  正糾結時,腰身突然一緊,風子寒已貼身而來,手臂緊箍著她的腰,親昵地將她環在懷中。

  雲傾傾美眸怒瞪向他,正欲掙脫。

  風子寒摟著她的手臂卻緊了緊,跟著在她耳邊低語:「想要脫身就配合我。」

  簡單一句話成功阻止了雲傾傾蠢蠢欲動的手肘。

  「芊芊,你這丫頭長得不錯,我要了。」風子寒笑嘻嘻地朝一臉淡然的絕色佳人說道。

  芊芊淡淡望向雲傾傾,雲傾傾跟著擡眸與她對視,似曾相識的美眸讓她更證實心底的猜測,她就說嘛,這世上帥哥美女雖是一抓一大把,但哪來那麼多美得不像凡塵的天仙嘛。

  「這事我做不了主,我們醉倚軒的規矩,丫鬟有選擇賣不賣身的自由,你得問這丫頭願不願意。」

  芊芊事不關己地說道。

  風子寒低頭望向她:「小丫頭,告訴你家主子,你願意跟本公子走嗎?」

  安沐辰緊緊盯著她,上好的面皮淡淡然沒有絲毫表情。

  雲傾傾暗地裡憋了一口長氣將俏臉憋得通紅,嬌羞地擡眸望了他一眼,偎依入他懷中,嬌聲道:「奴婢……一切但憑公子做主。」

  風子寒一陣低笑,似乎對她的回答甚是滿意,冷不丁低頭在她臉頰上輕吻了下。

  這擺明瞭是算準她不能反抗趁機吃她豆腐,偎依在他懷中的雲傾傾擡眸望向他,怒目圓瞪,臉頰上溫熱的觸感猶在,她有股擡手抹去的衝動。

  安沐辰望了眼親昵摟在一起的兩人,垂下眼瞼,神情淡淡叫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芊芊似是有些不耐:「好啦好啦,既然小丫頭願意跟著你你帶走便是,別在這親親我我的。」

  「呵呵……那就不打擾二位了。」風子寒笑道,邊說著邊擁著雲傾傾往門外走去。

  「子寒既是有意要了這丫頭,怎不為這丫頭贖了身?收回府裡養著也好。」

  剛走至門口,安沐辰清寒之音便突然響起,驚得雲傾傾腳下一趔趄。

  芊芊似是有些詫異地望向安沐辰。

  雲傾傾一臉愁苦地望向風子寒,她一半路冒出來的丫鬟去哪拿賣身契啊,況且,即便風子寒真有那能耐去為她拿一份賣身契來,現在風子寒就暫居安王府,難不成她還得在安王府一人分飾兩角不成?

  風子寒低頭望她一眼,而後朝安沐辰笑道:「表哥多慮了,表弟只是看著這丫頭甚是喜歡,但是現在收回府裡還為時尚早。」

  安沐辰似是皺了皺眉:「這對姑娘家名聲怕是不太好。」

  風子寒低頭望向雲傾傾:「丫頭,我暫時還不方便將你帶回府,今晚你也願意隨我走?」

  雲傾傾潸然欲泣:「奴婢自打被賣入這樓裡姑娘家的好名聲早已沒了,今晚能有幸被公子看中是奴婢的榮幸,只要公子不嫌棄奴婢,公子讓奴婢做什麼奴婢都願意。」

  邊說著邊不自覺地搓著手臂泛起的雞皮疙瘩。

  風子寒笑道:「委屈你了。」

  而後擡頭朝安沐辰道:「表哥,這丫頭我著實喜歡得緊,他日有機會了定會給她個名分,到時還望表哥能做個見證。」

  這番話聽得雲傾傾雞皮疙瘩此起彼伏,雖是知道在演戲,但聽在耳裡莫名地有些怪異感,忍不住擡頭望了安沐辰一眼。

  安沐辰盯著她,她被盯得更覺心虛,匆匆垂下頭,半晌,才聽到安沐辰的回答,素來清寒之音有些沈冷:「他日再說!」

  芊芊朝風子寒叮囑道:「你今晚既是要帶她離去,記得去向嬤嬤告知一聲,順道給她些銀子,免得到時又在我這邊吵吵嚷嚷的。」

  「好,那我們就不打攪二位了。」風子寒順勢應道,便帶著她離開。

  安沐辰這次倒是沒再出聲阻止,只是靜靜地望著兩人相攜而去的身,待兩人都已消失在門檻,才轉身朝芊芊說道:「天色已晚,你也早點休息吧,我先告辭了。」

  「……好!」芊芊似是還有話要說,但擡頭望了安沐辰一眼後,只是神色淡然地應了聲「好」

  從芊芊房裡出來,風子寒與雲傾傾早已沒了蹤影,安沐辰踱步出了醉倚軒,剛到門口,一直隱身在外面的無非便出現在安沐辰面前。

  「公子,回去了嗎?」無非問道。

  安沐辰點點頭:「嗯。」

  說著腳尖微一點,身子便輕盈掠過樹枝,往安王府方向掠去。

  「公子……」無非疑惑跟上,醉倚軒與安王府不遠,一炷香左右的腳程而已,公子素來都是習慣漫步回去,今晚怎麼突然用上輕功了?

  安沐辰沒有理會他,腳下幾個輕點,很快便已回到安王府,走的卻不是大門,而是直接從牆上輕掠而過。

  無非原以為他是要往他住的東苑而去,卻見他改往西苑而行,忍不住疑惑問道:「公子,您這是要去哪?不回房嗎?」

  「先去西苑。」安沐辰頭也不回地淡應道,「無非,去看看傾雲睡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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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05:36

【013.】

  無非惴惴不安地瞄了眼桌前正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白瓷瓶的自家公子,半斂的清眸還真瞧不出他此刻的神色。

  自昨夜從醉倚軒那出來後,自家主子便似乎不大正常,極度的不大正常。

  雖說此時那萬年不變的面癱臉與往常無異,但那臉色平靜得著實詭異,而且,這天眼看著都要亮了,自家公子竟然還會坐在這房裡賞玩一個無甚稀奇的白瓷瓶,最重要的是,此刻他們所在的房間,是飛傾雲的房間,飛傾雲,那勾引了表少爺不男不女的飛傾雲啊。

  想到那日在後院中與表少爺衣衫不整地黏作一團的飛傾雲,無非甚是憂愁地再偷覷了眼自家那極其平靜的主子,自家公子莫不是也被飛傾雲那上好的面皮給勾了魂吧?

  大半夜的那飛傾雲也不知道溜哪逍遙快活去了,屋裡收拾得整整齊齊唯獨不見人影兒,自家主子也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線,放著自個安穩舒適的寢室不回,非要到這兒走一圈,尋不著人也就罷了,看到桌上擺著的小白瓷瓶,拿起來端詳了好一會兒後就這麼在這屋裡坐下了,拿起那不知何時擱著的白瓷瓶把玩起來,一看便是一晚,桌上的茶也不知換了幾壺,可憐了他這給人當奴才的,就這麼陪著耗了一晚大好青春不說,至今沒瞧出那瓶裡藏的是什麼寶貝,能讓自家主子坐那賞玩了一晚。

  「無非。」輕撚著將手中的白瓷瓶,安沐辰盯著望了好一會兒才出聲喚道。

  「在,公子,您有什麼事要吩咐?」等了大半夜自家公子終於開口,無非頓時精神百倍。

  將白瓷瓶收入掌中,安沐辰起身,緩步朝門口而去。

  「表少爺回來了嗎?」安沐辰漫不經心地問道。

  「表少爺竟也不在?飛傾雲那日竟還怪奴才錯怪了他……」

  無非吃驚道,飛傾雲與表少爺同時不在,竟然同時不在,這事有貓膩,絕對有貓膩。

  安沐辰腳下略微頓了頓,回頭望了他一眼,神色清冷平靜,卻似有刹那的怔忪,快得讓人捕捉不到,而後垂眸望向掌中握著的白瓷瓶,靜默了會兒,驟然收緊,將它拋給無非。

  「將它放回原處,今夜之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無非險險地伸手接過,心驚膽戰地連連點頭稱是,也不知方才是否說錯了哪句話,公子這一反應著實突然。

  「過兩日飛傾雲傷好了,還是讓他回馬廄幫忙去吧,他對那邊的事較為熟悉。」淡淡扔下這麼句話,月色衫袍下的雅致身姿已飄然而去。

  「公子,您前幾日不是才說著讓他去書房幫忙嗎?怎的還沒去您又讓他回去了?」

  手忙腳亂地將手中的白瓷瓶原地放好,無非一邊忙著關門一邊不忘朝前方已飛身掠去的白色身影喊道,但耳邊除了「呼呼」的風聲,安沐辰的身影早已不見。

  「活該讓你家主子回馬廄伺候那些馬兒。」

  得不到自家主子的回應,無非滿肚子怨氣無處發洩,恨恨地往剛關起的門踹了腳後才算稍稍解氣,轉而往自家公子住的東苑而去。

  雖然說自家公子今晚這一舉動著實讓人費解,但能將那不男不女的飛傾雲踢回馬廄去也算是喜事一樁,免得哪日自家公子定性不好真被飛傾雲那妖顏給惑了心神去,怎麼著,未來的當家主母不能是公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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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05:52

【014.】

  「我說傾雲啊,你說你小子怎麼就不能爭氣一點?好不容易終於盼出頭了竟又被打發回來伺候這些馬兒了,你說你是不是得罪了大公子?」

  午後的陽光懶洋洋地灑下,雲傾傾百無聊賴地將手中的乾草有一下沒一下地往馬廄裡撒,=身形佝僂衣衫邋遢的周老頭一邊捋著下巴上那把仙風道骨的白須一邊唉聲歎氣道。

  雲傾傾懶洋洋地回頭望了眼恨鐵不成鋼地念叨著自己的周老頭,無奈歎道:「師傅,您老能不能換點新鮮的?自打我回到這兒您除了這麼句話就沒再和我說過其他的。」

  自那天天微明時從醉倚軒歸來,美美補個眠後素來冷著臉的安府二小姐與笑眯了眼的劉管事便登門慰問她這一為救公主壯烈受傷的英雄,噓寒問暖一番後,讓人擡了一篋子的珍寶白銀進來,以及她那一紙賣身契,說是這是對她救了公主一命的打賞,將她的自由身還與她,要去要留隨她個人意願。

  若要離開的話,拿著那些個珠寶白銀去開個小店兒,有安王府罩著自是不會吃虧。

  但若要繼續留在府裡,劉管事不忘拐彎抹角,繞了一圈大意雲傾傾算是聽出來了,考慮到她受傷不方便,公子書房的差事已經安排了其他人。言下之意,她若要選擇留下,也只能繼續回她原本的小馬廄待著去。

  對於這番莫名其妙的論調,雲傾傾一頭霧水,卻理不出個所以然來。這府裡能做主的只有安大少,這些打賞這些安排看來皆是他授意。那日還如此突然地要將她調往書房,連個心理準備的時間也沒給留,也不過幾日,她尚未上任卻突然唱起這麼一齣戲來,誰說女人心海底針來著,她倒覺得這句話更適合用在安大少身上。

  不過,安王府在給府裡丫鬟雜事的打賞上素來大方,給她這所謂大英雄的酬禮更是大頭,即便她不工作也足夠她在這個朝代衣食無憂大半輩子,這可比她那個整日為著吃喝愁白了少年頭的年代強了不知多少倍。

  可惜啊,在一個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電腦沒有手機的陌生時空裡,就是坐擁金山銀山生活也無趣啊。

  於是,在安府二小姐及劉管事滿是憐憫的眼神下,她千恩萬謝地收下那些賞賜後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感恩戴德而後選擇了繼續回她的小馬廄窩著。只要人還在安王府,要回家便總是還有機會的,但若是就這麼離開,怕是一輩子無望啊。

  對於她選擇留下這一舉動,冷傲的安府二小姐煞是憐憫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臨走時,意味深長地留下一句讓她日後悔得腸子發青的話,「這麼一大好機會就這麼讓你給放棄了,歡迎加入安王府。」

  可惜當時沒能參透,乃至此刻,她也參不透安沐柔這天外飛來的一句話有何深意,只是對她那本該仙風道骨卻邋遢成性的師傅這番幾天沒變過一個標點的話參得極是透徹。

  「你……你這不孝的徒兒,嫌師傅囉嗦了是不?也不想想當日你剛進府被那管事欺負時是誰辛辛苦苦地拉你一把,翅膀還沒硬竟然嫌棄起師傅了。」

  周老頭乾枯的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她,一臉傷心欲絕。

  雲傾傾回過神來,好奇地望向他,端詳著他滿是皺紋的老臉望了好一會兒,下結論道:「師傅,看來您真的被氣著了,今天竟然忘了往眼睛裡滴些水。」

  「你……你……」周老頭頓被氣得語不成句,仙風道骨的白須淩亂飄起。

  未免這一絕世高人一不小心真讓自己給氣得登了仙,雲傾傾趕緊安撫道:「徒兒知錯了,師傅您別氣,要是就這麼給徒兒氣壞了那得多丟臉。」

  對於眼前這一明明一副仙風道骨身懷絕技卻總是把自己搞得瘋瘋癲癲的周老頭,雲傾傾一度對他的來歷興趣濃濃,無奈這平地冒出來的師傅對過去之事也是瘋瘋癲癲整日跟她插科打諢,她一提起他便給她裝瘋賣傻。

  既然他不願讓人知曉,她也懶得再好奇,每個人都有不願提及的過往。

  況且他的來歷對她而言似乎也無任何意義,作為一個異時空來的過客,還真不需要知道得太多。

  周老頭吹鬍子瞪眼地盯了她好一會兒,盯得她心裡慢慢發毛時,他終於長歎一口氣,一改往日的瘋癲,語重心長道:「傾雲,莫非你打算就這麼在這馬廄裡耗一輩子不成?」

  雲傾傾沒想到他態度一下子轉變得如此之快,愣了愣後,有些不自覺地笑了笑,垂下眼眸不敢與他直視,訥訥說道:「其實……就這麼在這馬廄裡陪著你和小胖墩也挺好的。」

  一直在一旁看熱鬧年方十二的小胖墩江筱悌一聽這話,圓溜溜的身子便蹦躂著朝雲傾傾蹭過來,傻呵呵接腔道:「小胖也要和爺爺和哥哥在一起,哪也不去。」

  雲傾傾揉了揉她的發頂,指了指馬廄另一頭:「小胖乖,先去那邊拿些飼料來。」

  「好!」重重地點點頭,小胖墩便樂呵呵地朝那邊跑去。

  雲傾傾望著前方漸漸跑遠的圓溜溜的小身軀,笑道:「師傅不覺得每天和傻乎乎的小胖在一起也挺幸福的嗎?」

  小胖墩江筱悌是當日來京城路上撿來的小乞丐,也不知是天生如此還是後天出了什麼事故所致,腦子不大好使,智商只及三四歲的孩童。

  那時剛從山林裡脫身,看到被一群哄搶食物的小乞丐擠得東倒西歪還拿著個破碗樂呵呵地朝她傻笑的小胖墩時,那雙乾淨卻茫然地盯著她瞧的眼睛,就這麼莫名地讓她神經搭錯了線,將她帶在了身邊,能給她找個棲身之所,即使他日她離開了,她也不至於餓死街頭無人知。

  作為一個三餐不濟的小乞丐,小胖墩依然能長出那麼個圓溜溜的身子,雲傾傾一直將這視為奇跡。

  而這個奇跡也讓她在這依然陌生的時空裡多少有了點溫暖的味道,洩氣時,想著就這麼在這小馬廄裡陪著這傻乎乎的小屁孩,似乎也不錯。

  周老頭盯著她,一字一頓,卻又慢條斯理地道:「傾雲,一輩子待在這個地方,你會願意嗎?」

  周老頭意味悠遠的一句話讓雲傾傾倏然一震,心頭陡然劇跳起來,臉上常掛著的笑意已不自覺地收起,她近乎急切地一把握住周老頭的手急聲問道:「師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你是不是也懂那巫人秘術?是不是?」

  他既然來歷成迷,既然懷著一身高深武學而無人知曉,說不定他真懂那神秘的巫人秘術,只要他懂,只要他懂……

  雲傾傾只覺心跳因這一猜想而跳得亂了章序,那個一直被習慣性的嬉笑掩飾下的回家的渴望,此刻竟是如此的強烈。

  周老頭被她搖得一臉莫名其妙:「什麼巫人秘術?你小子怎就一下子激動起來了,晃得我一把老骨頭都散了架。」

  「你不知道?你怎麼會也不知道?」

  周老頭的回答如一盆冷水兜頭淋下,她像是瞬間被抽空了力氣般,喃喃自語道,有些茫然地望了眼手中的緊拽著得乾枯手臂,手慢慢鬆開。

  「我說,你小子究竟怎麼了?那巫人秘術究竟是什麼東西,竟讓你如此失魂落魄?」

  周老頭不放心地望著她道。

  擡眸朝他扯出一抹笑意,雲傾傾換上習慣性的笑意:「沒什麼,只是偶然聽人提起過這東西,心下好奇,以為師傅見多識廣應是會對此有所瞭解。」

  「你這小子,道聼塗説的東西竟也信。」周老頭無奈嗔罵道。

  雲傾傾笑了笑:「徒兒好奇嘛。」

  邊說著邊朝四處望瞭望,道:「小胖去拿個飼料那麼久也沒見身影,不知道又溜哪兒偷懶去了,我看看去。」

  說著便起身,腳步因方才的大喜大悲還有些虛浮,終究只是空歡喜一場。

  巫人秘術,那遠古而神秘的巫人秘術,若是以前她也是只將它當傳聞,笑笑便忘,可是,自前年那個月圓之夜後,時空的變幻,她卻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它莫測的神秘力量。

  雲之晗,雲傾傾,宿命的羈絆,她的召喚,秘術的牽引,她的人生偏離最初的軌道,遁入異時空,艱難前行。

  她已站在回去的路口,卻始終徘徊前行不得,要麼替她拿到她想要的東西,要麼尋到另一個也懂巫人秘術之人,無論哪個,對此刻的她而言,都難如登天。

  對於巫人秘術,連周老頭這種閱歷豐富的老人都尚未聽聞,又能去哪找到這麼一個人?

  至於前者,至少她多少還有些線索,只要還有線索,該是還有希望的吧。

  在心底這麼安慰著自己,方才悲喜變幻後的絕望與無力感稍稍褪去,雲傾傾氣力不振地朝小胖墩的方向走去。

  自她轉身後便一直盯著她的背影周老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慢慢消失在視野中,臉上時常掛著的瘋癲神態早已不見。

  「丫頭,她既是有心將你召來,又怎會就這麼任由你回去?懂得這巫人秘術之人,遠在天邊,卻不知近在眼前……」

  輕聲的低喃隨著一聲長歎而結束,無奈地搖搖頭,周老頭已換上那副事不關己的瘋癲,拿起地上的飼料,有一下沒一下地朝馬廄裡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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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06:08

【015.】

  輕晃著手中不知何時扯下的樹枝,雲傾傾無精打采地往小胖墩所在的飼料房而去。

  來到飼料房,除了那一屋子的乾草飼料小胖墩卻不知又溜哪玩去了。

  盯著那一屋子的飼料望了會兒,雲傾傾伸手隨便扯了把乾草往屋前的臺階一鋪,就著那些乾草坐了下去,有氣無力地往身後的牆上靠去,疲憊地閉上眼。

  已是深秋的天氣,中秋月圓剛過,又錯過了一個回家的時機,再等待,便是又一年的月圓時。

  天氣已轉涼,瑟瑟的西風吹過,夾雜著乾草的味道,帶了那麼點古道西風瘦馬的蒼涼,紅彤彤的夕陽懶洋洋灑下,更添蕭瑟。

  這樣的天氣,真適合宅在家裡抱著電腦啃著泡面拿著麥克風幹嚎,渴望的匣子一開啟,竟然想念起半夜被自家不堪忍受穿耳魔音的老哥拎著扔出家門的憤懣來。

  這麼久沒見她這個妹子,也不知她家老哥是否會想念她五音不全的破嗓子?

  勉強扯出一抹笑意,雲傾傾緩緩睜開眼,以手遮眼擋住刺目的陽光,朝天空望了好一會兒後,自袖中掏出一根銀色項鍊,指尖輕撚著高高拿起,迎著夕陽的餘暉,側擡頭望向心形吊墜上那張笑得沒心沒肺的照片,忍不住輕笑了起來,笑得有些難以自抑,笑到最後,指尖不經意滑過臉頰時,卻發覺是濕的,偏頭望著手中那根銀鏈,雲傾傾有些失神。

  與那個世界的牽繫,似乎除了記憶就只有這麼一條不起眼的銀鏈了,當年自家老哥將這麼條無絲毫特色的銀鏈送她時她還不屑一顧,沒想到今時今日能陪著她的卻是它。人生啊,偶爾就這麼讓人哭笑不得。

  飼料房外東南角落斜對著門口的濃密樹蔭下。

  無非滴溜溜亂轉的眼珠子難以置信地來回轉了幾圈,狠狠揉了揉眼睛後,轉頭望向立在身側的自家公子,眼巴巴道:「公子,您拍拍我後腦,快點,快拍一下,這大白天的我竟然在做夢。」

  安沐辰面無表情地低頭睨了他一眼,一語不發地將視線投往飼料房外失神地望著手中那根銀色東西的雲傾傾,神情一如既往的清淡,半斂著清眸,叫人看不出此刻心中所想。

  無非側身擡頭望向自家公子那張淡漠無瑕的上等面皮,怯生生地伸手在自家公子面前左右揮了揮,眨了眨眼,哭喪著臉道:

  「公子,您今天竟然沒嫌我咋呼,我果然是在做夢,那懦弱怕事的飛傾雲竟然會躲著偷偷哭泣?一個大男人竟會躲起來偷偷哭泣?」

  安沐辰淡淡掃了嘰嘰喳喳的無非一眼,無非沒察覺,繼續念叨:「公子,你說這是不是和表少爺有關呢?那東西莫不是表少爺送的定情信物?這表少爺也真是的,不顧人家飛傾雲的名聲將人帶出去鬼混了一晚不說,人家飛傾雲都為他甘願留在這府裡了,他怎就這麼一聲不吭地又跑了呢。」

  自那晚一宿沒回來,第二天表少爺人也失了蹤影。對於表少爺這番神出鬼沒的行跡,他早已見怪不怪,素來飄忽不定的表少爺每年總有那麼些時候突然出現在安王府,然後又一聲不吭地消失,整個府裡的人都早已習慣了他的行蹤不定,但現在既然去招惹人家飛傾雲,怎還這麼隨性呢。

  無非感慨:「唉……誰說自古癡情是女子,我看男子也……誒,公子,公子,您去哪兒?您不是說出來走走嗎?怎剛出來沒幾分鐘就走了?」

  正欲為古來的癡情怨女感慨一番的無非發現自家公子這麼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忍不住疑惑快步跟上,邊走邊不忘碎碎念道,走了沒兩步又滿是同情地回頭望了眼飼料房門口的雲傾傾,猶豫著是要留下來看戲還是跟著自家公子走。

  猶豫的空當兒,安沐辰已緩步出了院子。

  無非眼巴巴地看著自家公子消失,依依不捨地回頭朝雲傾傾那邊望過去,卻發現飼料房門口不知何時已多了道身著黑色騎裝的人影,好奇地伸頭多瞧了幾眼,發現是自家刁蠻的四小姐後,脖子縮了縮,趕緊朝自家公子消失的方向跟隨而去。他還說公子怎就突然走了,原來四小姐來了。

  「我說飛傾雲,你躲在這裡幹嘛?害本小姐找你大半天都沒找著人影兒。」

  自遠而近的嬌蠻聲音讓雲傾傾驀然回神,有些手忙腳亂地伸手將臉上未幹的眼淚拭去,而後慌慌張張地低垂著頭,畏縮著低聲喚道:「四……四小姐。」

  這小公主不是說回宮裡去了嗎,怎麼才沒幾天又跑回來了?

  一身黑色騎裝的安沐倩三步並作兩步沒一會兒便到她面前,看著她畏縮怯懦的樣兒,不滿地皺起秀眉:「我說飛傾雲,本小姐會吃人不成嗎?」

  雲傾傾低眉順眼:「小姐國色天香……」

  「停!」聽她似乎又要來一番長篇大論,安沐倩挫敗地打斷,轉過身望著她,命令道:「飛傾雲,你擡頭。」

  「小姐……」雲傾傾為難道,眼眶這會兒也不知是否還紅著,這樣子狼狽的自己,還是不要讓人瞧了去。

  「擡頭!」

  「小姐……」

  「我再說一次,擡頭!」

  「小姐……」

  安沐倩終於火了:「叫你擡頭你就擡頭,囉囉嗦嗦個什麼勁兒,你還算不算個男人?」

  本來就不算!雲傾傾無奈地緩緩擡頭望向她。

  安沐倩清亮的美眸死死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語氣不似方才刁蠻:「飛傾雲,你剛哭過了?」

  「沒有!」雲傾傾狼狽否認,垂下頭避開她直視的美眸,方才果然不該放縱自己,此時難堪得緊。

  安沐倩也不糾正她,突然低聲問道:「飛傾雲,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是。」雲傾傾僅是猶豫了一小會兒,怯生生應道。

  「有多喜歡?」安沐倩緊望著她,追問道。

  「奴才願意為小姐付出生命在所不惜。」強忍著手臂泛起的雞皮疙瘩,雲傾傾低聲卻堅定地說道。

  安沐倩盯著她望了好一會兒,眼裡帶著研判,卻絲毫沒有因這句話而染上應有的欣喜與羞澀。

  雲傾傾低垂著頭屏著呼吸沒有言語。

  「飛傾雲,其實你並不喜歡本小姐吧。」

  半晌,安沐倩突然開口道。

  雲傾傾驚得擡起頭望向她,試圖強調:「小姐,傾雲自知配不上小姐,但是傾雲對小姐的心意……」

  「飛傾雲,你不必刻意和我強調,我不是傻子。」安沐倩打斷她,「你不喜歡我更好。飛傾雲,我要你娶我!」

  雲傾傾被這安府四小姐這麼一句話弄混了,困惑地眨了眨眼,問道:「小姐,奴才不懂!」

  安沐倩定定地望向她,素來刁蠻任性的美眸此刻是難得的冷靜:「你不需要懂,你只要表現得像你說的那樣喜歡我就好了,還有,答應娶我!」

  雲傾傾盯著她,望了好一會兒,心底某個猜想模糊成型,卻不敢說出來怕觸怒這脾氣多變的小公主,唯唯諾諾地點頭應承:「小姐讓奴才怎麼做奴才就怎麼做。不過……」

  雲傾傾聰明地留了個話尾兒。

  安沐倩的好奇心果然被吊起,望向她:「不過什麼……」

  雲傾傾歎口氣:「奴才身份卑微,自進府便只能在這方圓公里內的大後院活動,不能進府裡大廳,更不能去主子們居住的宛內叨擾,以後怕不好配合小姐。」

  安沐倩皺了皺眉,而後眉尖舒展:「這簡單,明日我便讓劉管事給你調個職位。前些日子大哥不是有意讓你去書房任職嘛,既然大哥那時便有這方面的意願,現在我要往書房裡塞個人大哥應是也不會阻攔,我回頭就和大哥說說去。」

  雲傾傾垂下眼眸,低聲謝道:「謝小姐!」

  雖說跟在心思難測的安大少身邊做事總有那麼點讓人難以安心,但既是書房,說不準她能從中找出些蛛絲馬跡來。

  況且,安大少才是這府裡真正的主子,又是如今萬歲爺曾經屬意的太子爺,從最權威的人身上著手總比整日無所事事地窩在這小馬廄裡浪費時間要強一些,她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在這個陌生時空裡一年又一年地虛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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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06:24

【016.】

  夜色正濃,本該是夜深人靜人安眠的好時機,雲傾傾卻像煎鍋裡的魚翻來覆去睡不著,從下午開始便沒進任何食物的肚子自入夜便一直「咕咕」直叫,擾得人不能安寢。

  下午在那飼料房裡小小放縱了下後,哭紅的眼眶怎麼看怎麼狼狽,自己想著那會兒的沒用都覺得難堪,未免遇上他人打探憐憫的眼神,雲傾傾隨便托了個藉口便回房歇著了,連帶著晚餐也沒吃。

  自從救了安府的公主,雖說她依然只是個不起眼的小馬僮,但住所直接由大雜院朝星酒店直線升級,府裡專門給她撥了間廂房,雖比不上她養傷時的西苑廂房,但與之前那間與一群大男人擠在一起的小房間相比,現在這房子簡直就成了別墅。

  可是此刻便是躺在席夢思上,空空如也的肚子也是要鬧起革命來的,前胸貼後背的感覺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她素來也沒有虐待自己的胃的習慣,因而在床上滾了幾圈始終不能成眠後,雲傾傾果斷地將蓋過頭頂的薄被一腳蹬開,起身下床,推開門,朝四周望瞭望,確定四周沒人後,反手將門關上,躡手躡腳地往廚房而去。

  這安王府最值得稱頌的便是那廚房,雖說比不得皇宮的豪華氣派,但食材應有盡有,這對於她這個喜歡半夜溜進廚房犒勞自個胃的人來說,那是一大誘惑。

  而且地理位置優越,偏安一隅,只要不是把廚房燒了惹出大動靜,在裡面怎麼鬧騰也無人知曉。

  一路蹦躂著來到廚房外,雲傾傾輕車熟路地往東南角的窗戶而去,深吸一口氣,腳尖輕輕一點,身子便輕巧地躍上了廚房窗臺。學了半年的皮毛,她唯一用得熟練的也就只是飛上這一人高的窗臺了。

  輕輕推開窗,躍入廚房內,借著窗外的白月光,美眸在儲物櫃裡搜尋了一圈,發現沒多少新鮮食材,只有貨架上還有些許調味用的洋蔥末、蒜泥及一些蔬菜。

  摸著下巴盯著那些東西尋思了會兒,雲傾傾果斷地從儲物櫃裡倒了些麵粉,將麵粉與精鹽、食油和發酵粉等搓揉成光滑柔軟的麵團擀成大餅狀。

  而後隨手挑了幾個熟透的番茄,抓了把洋蔥末和蒜泥,將番茄去皮籽切碎與洋蔥末、蒜泥、番茄醬炒透,加了些湯汁,熬煮成醬汁,再添點鹽和胡椒粉調味,自製成簡單的番茄醬。再熟練地從魚缸裡撈了些現養的小蝦,和著案板上的新鮮蔬菜,搗鼓著做了些葷素混搭的配料。

  將自製的番茄汁和醬汁調料往面餅上一澆,往碳烤爐上一擱,便極其熟練地烤起自創的雲氏披薩燒餅來。

  她雲傾傾一無所長,向來被自個各有專長的老爸老媽老哥鄙視,但她一手天生的好廚藝,卻讓一屋子鄙視她的人愛恨不得,總得牙癢癢地將她這免費廚師小心伺候著。

  不出半個時辰,香噴噴的披薩燒餅在她一雙巧手下便新鮮出爐,小心翼翼地將燒餅盛到大盤子裡,雲傾傾傾傾深吸一口氣,對自己的手藝甚是滿意。

  迅速將廚房收拾乾淨,雲傾傾端起新烤出來的披薩來到窗下,一提氣,便輕巧地躍上了窗臺,正要翻身下去,耳邊掠過的風聲帶出的不尋常讓她腳下的動作一滯。

  有人!天生反應靈敏的身體在嗅到空氣中的異常時已先於意識迅速作出反應,本欲躍下去的身體靈巧地往窗臺一靠,屏息隱身在半開的窗頁下,卻因轉身太急,半截衣襟猶露在窗外而不自知。

  美眸小心翼翼地往窗外瞥了眼,夜色中一道矯健黑影從窗外的大樹旁疾身掠過,朝南苑方向飛去,速度迅速而敏捷。

  南苑是府裡除了安沐辰外其他主子借住的地方。安王府分東西南北四個苑,安大少獨居東苑,北苑被那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毒仙子正牌皇后娘娘長期霸佔著,西苑是招待客人所用。

  背景雄厚的偌大一安王府,這安全防護措施似乎也不給力啊,深更半夜宵小輕易便能闖入,她是否該出聲提醒一下?

  盯著手中的披薩燒餅,雲傾傾猶豫著,是明哲保身假裝沒看到還是再當一回安王府的英雄?自己要是出聲指不定就成為了刺客的箭靶?這身連三腳貓都算不得的功夫能否自保?光是想到那不長眼的刀劍,背上剛癒合的傷口現在還隱隱作疼的感覺。

  「刺客,有刺客,有刺客……」

  雲傾傾暗自尋思時,一道尖細卻不見慌亂的男聲已打破這沈寂的夜色,如一粒石子墜入湖面,頓時掀起波瀾陣陣,伴著兵器摩擦的尖銳聲及嘈雜的腳步聲、喧鬧聲,打鬥漸起。

  聽著不遠處的陣陣打鬥聲,雲傾傾乾脆就著牆壁閉目歇息,既然府裡的侍衛已發現刺客潛入,那餘下的事便不是她能關心的了。

  此刻外面正亂,刀劍不長眼,她就這麼出去一個沒留神便可能被當做刺客同黨。

  即便不被認作同黨,她這深更半夜偷溜進廚房做吃的行徑也極不光彩,雖說這張面皮不是自個的,但面子還是要的。

  手中端著的披薩燒餅陣陣香氣撲鼻,早餓過頭的肚皮禁不住這香味的誘惑,雲傾傾食指大動,也不管外面的打鬥怎麼淩厲,只要波及不到己身,等人散了再回去便是。

  那刺客也不知道是腦子進水了還是被門縫給夾了,自己單身匹馬就這麼夜探這藏龍臥虎般的安王府來了,遲早得束手就策,她估摸也等不了多久便能尋到時機回去。

  一邊安然享受著手中的美食,雲傾傾一邊留心外面的動靜。安王府明裡暗裡的高手不少,刺客似乎也真有兩把刷子,武功不弱,她的披薩燒餅吃了快一半時打鬥聲雖有所減弱,但卻依然難分伯仲。

  雲傾傾忍不住探頭往正打得熱鬧的人群望去,看到一堆玄衣侍衛中身著月色衫袍的飄逸身姿時愣了愣,連安大少都驚動了,看來刺客來頭不小。

  雲傾傾盯著那道白色的飄逸身形輕巧旋身,手執玉簫飛身朝黑衣人攻擊而去,動作流暢如行雲流水,攻勢卻淩厲無比。

  雲傾傾看著都忍不住在心底為他鼓掌,天仙便是天仙,混戰中都能讓自身的優雅尊貴不減半分。

  安大少淩厲的攻勢讓黑衣人明顯有些吃不消,腳步略顯虛浮,吃力抵抗,敗勢漸顯。

  雲傾傾有些疑惑地盯著裹在一身黑色夜行衣裡的刺客,這身形……

  低頭細想了下,卻始終回憶不起在哪見過。

  在她走神的那幾秒,黑衣人已被擒下,臉上的蒙臉的黑巾也被扯了下來。

  雲傾傾忍不住探頭去看,但無奈只看到黑衣人堅毅的背影。

  「果然是你!」她聽到安沐辰這麼說道,淡漠的聲音似是沒有絲毫的意外。

  黑衣人卻只是望著他沒有說話,那道略顯熟悉的背影將她的好奇心勾起,但無奈那人始終不開口,雲傾傾只能幹瞪著那背影。

  「帶下去!」

  最終,雲傾傾沒能等到那黑衣人開口說半個字,安沐辰已淡淡吩咐手下將人帶下。

  看著被人帶起卻依然傲挺著腰板的身影,雲傾傾忍不住往外探了探身子,原還希冀他被人帶走時能有幸偷覷到背影,卻不想他留給她的至始至終卻僅是一個背影。

  雲傾傾氣悶地正要縮回身子,落在黑衣人身上的視線收回時不自覺地往立于一堆玄衣人中的白色身影望了眼,不想安沐辰正好擡頭,目光相對的瞬間嚇得雲傾傾趕緊將身子縮回,心跳劇增,錯覺,一切應是錯覺,這裡與安沐辰多少隔了些距離,現在夜黑風高的,安沐辰眼神再犀利,也不大可能就瞧得見她。

  雲傾傾屏息安慰自己,有些草木皆兵地留心著外面的不遠處的動靜,聽著鼎沸的人聲隨著遠去的腳步聲漸漸散去,四下似乎慢慢安靜了下來,恢復之前的一派祥和寧靜。

  雲傾傾屏氣凝神聽了好一會兒,確定四下應是沒人後才長舒一口氣,輕輕推開半掩的窗,正要轉身躍下這窗臺。

  「傾雲好雅興!」

  突然平地冒出來的一句話嚇得雲傾傾差點沒連人帶餅從窗臺上翻下去,一如既往淡漠清冷的嗓音叫人聽不出情緒。

  雲傾傾朝不知何時立在窗臺下正擡頭望向自己的白衣翩翩雅致無邊的九重天仙乾笑了兩聲:「公……公子您也好雅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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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06:46

【017.】

  安沐辰仰頭望著她,似笑非笑開口道:「你這是打算就這麼站在上面與我說話?」

  雲傾傾有些窘然地笑了笑,輕輕一躍,從窗臺上飛身而下,落地時腳步沒落實,身子虛晃了下,安沐辰及時伸手扶住她,手掌貼在她敏感的腰際。

  被他手掌貼著的地方像是火烙般燙熱得厲害,雲傾傾不自在地往外挪了挪身子,與他拉開些距離,不忘擡頭道謝:「謝謝大公子。」

  安沐辰似是此時才察覺自己的手正過分親昵地貼著她的腰,低頭望了眼,慢慢將手收回,望向她手中端著的只剩一半的披薩燒餅,眉尖輕輕一挑,問道:「這是?」

  「這是披薩,我們那的一種西式餐點,要不要嘗一下?味道很不錯的哦。」

  心神全部集中在腰上若有似無的灼熱觸感上,雲傾傾快言快語答道,剛說完才窘迫地發現自己說了什麼,正試圖解釋,卻見安沐辰已輕撚起其中一塊,優雅地放入口中。

  雲傾傾清亮的美眸瞪得老大,她只是隨口說說,高不可攀的九重天仙竟會吃這種堪比路邊攤的東西,聖潔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仙形象再一次坍塌。

  安沐辰轉頭望向她:「味道不錯,你做的?」

  雲傾傾訥訥地點頭,猶處在天仙幻滅的遺憾中不能自已。

  「你似乎很不樂見我吃你這……披薩?」

  盯著她訥訥的神色,安沐辰雲淡風輕地開口道,大概是對「披薩」一詞稱不習慣,略微頓了頓。

  「我……只是……只是覺得很意外。」雲傾傾咽了咽口水,乾巴巴應道。

  他揚起清眉,涼薄的唇微微上揚,劃開一道淺淺的笑意,本清雅疏離的俊臉,頓時風華畢現。

  上等的氣質配上等的面皮,再加上這風華絕代的展顏一笑,這才是真真的妖顏惑世,劉管事該擔心的是自家主子而不應是她這張假面皮啊。

  雲傾傾盯著眼前的無瑕俊臉愣愣地想著,安沐辰已伸手再拿起一塊披薩:「這名字,倒是奇特。」

  「額……這僅是我們家鄉的一種稱法而已。」

  方才沒留神用了她那個時代的稱法,雲傾傾隨便解釋道。

  安沐辰若有所思地點頭:「這種稱法很獨特。」而後話鋒一轉,「我記得你說你是北邊西城人士?」

  雲傾傾乾笑:「是啊。」她當日確實從那邊而來,便隨便將那地方胡謅成自己的家鄉。

  「我年少時也曾在那邊居住了些時日,對披薩這一稱法倒是前所未聞。」

  「我也只是行乞時路過某個小鎮聽聞的而已。」雲傾傾不自在地應道,將話題扯開,「大公子原也在北邊西城住過?」

  安沐辰將目光投向眼前的漆黑,點頭:「嗯,住過幾年。」

  雲傾傾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公子是否聽說過巫人秘術?」

  原本漫不經心地落在別處的黑眸驟然收回,落往她身上,平靜幽深的墨色眸子帶著研判,還隱隱帶了絲淩厲之色。

  雲傾傾被他略顯淩厲的眼神盯得頭皮有些發怵,有些不自然地解釋道:「我前些日子在路上聽聞巫人秘術這事,聽說源自於位於北疆的北邊西城,但我自小在那邊生活,卻從未聽說過,所以有些好奇。」

  安沐辰望著她,眼底的淩厲已經隱去:「略有耳聞。」

  心跳因這句話微微加速,雲傾傾儘量讓語氣平靜:「聽聞這巫人秘術神秘莫測,素來不外傳,如今這世上真正掌握這巫人秘術精髓的也僅三人,但這三人身份莫測,行蹤飄忽不定,至今尚無外人知曉。公子見多識廣,應是知道這三人吧?」

  安沐辰望著她的黑眸中帶了點探究的味道:「傾雲,你似乎對這巫人秘術很感興趣?」

  雲傾傾乾笑著避開他似能洞穿人心的打量:「我素來對奇人異事感興趣,偶然聽人提起,忍不住上了心。」

  「是嗎?」淡淡的回應,聽在耳裡是擺明瞭不信。

  「傾雲,你今晚與以往似乎有些不一樣。」安沐辰沒有回答她的疑惑,僅是語氣平淡地開口道。

  雲傾傾疑惑地望向他。

  安沐辰略有所指地道:「平日裡你倒是從不敢與我直視。」

  何止是不敢直視,簡直是唯唯諾諾,懦弱窩囊無能到極點。

  雲傾傾想她該感謝他給她留足了面子,她擡頭望向他,努力擠出一個羞澀的笑意:「我性子生來懦弱怕事,總擔心說錯話得罪主子們丟了飯碗,所以那時說話做事總免不得小心翼翼,但是這些日子以來,我發現主子們都是心胸豁達之人,也不計較尊卑,不會無故責罰奴才們,所以我慢慢也就放下了心底的懼意。況且我既是男人,總這麼窩囊無能以後娶了妻怎麼保護我的妻兒。」

  「男人?」安沐辰別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那一眼盯得她後背寒毛一根根直豎,還以為自個哪兒漏了餡,不想安沐辰卻在這時開口道,「你這身子骨怕是弱了些,以後要保護你的妻兒怕是也不容易。明日起你就晨起隨我一道練些強身健體的招式吧。今晚四小姐也力薦你來書房來著,既然你有心以後為你的妻兒撐起一片天,怕是也不願再在這馬廄裡沒出息地待一輩子,那就先來書房幫襯著,也好趁機多學點東西,他日你要改做其他事也是方便些。」

  一番話說得體貼周到,雲傾傾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只得垂眸,掩去眸底的苦惱:「謝大公子。」

  書房是安沐辰平日處理公務的地方,她至今尚不清楚鎮日忙碌的安沐辰忙的是什麼事,自家老爹是當今萬歲爺,他卻除了獲封個閒散王爺也不見經常上朝,國家一派安靜祥和沒有戰爭,他也無須領兵打仗。說是賦閑在家,但是她這半年來卻極少聽聞他回府。

  不過只要能自由出入號稱安王府寶庫的書房,於她也是一大方便,說不定她能從中找出些什麼東西來,對於這麼一安排她是求之不得,只是,以後要每日早起陪他練功……

  雲傾傾想著便頭大。

  「明日我便讓劉管事將你手頭的工作好生安排好。到時你在住這大後院每日早起練功怕也不方便,你明日收拾妥當便搬到東苑來吧,我讓劉管事給你安排個房間。」

  安沐辰這一番吩咐驚得雲傾傾顧不得頭疼之事,擡頭望向安沐辰。

  安沐辰卻沒再給她開口機會:「天也不晚了,你早點回去歇著吧。」

  「……是。」雲傾傾只能低眉應道。

  「關於巫人秘術,那也沒甚神秘,僅是些簡單術法而已,道聼塗説之事別太往心裡去。」

  臨去時,安沐辰突然留下這麼一句話,雲傾傾算是聽明白了,若是沒親身體驗過,她倒真信了他。

  將手中剩下的披薩燒餅解決完,雲傾傾才慢悠悠地回房。

  推開門,漫不經心地擡頭,美眸在瞥見桌前坐著的那道身段與她相差無幾身著一襲白衣的纖細身影時驟然眯起,迅速轉身將門反鎖上,眯眸冷聲問道:「你來幹嘛?」

  本在桌前悠閒地品著茶的女子優雅放下茶杯,緩緩起身,走向她,淡雅的臉上也不見絲毫惱意:「好久不見!」

  雲傾傾望著眼前這張與自己毫釐不差的臉蛋,緩緩笑開,意有所指:「我以為,我們剛見不久。」

  雲之晗望著她,臉色一如既往地淡漠:「看來這半年你過得挺不錯。」

  雲傾傾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承蒙誇獎。」

  雲之晗不以為意:「你在這安王府住得倒還挺習慣。」

  雲傾傾繞開她,走向桌前:「我以為在我二十一世紀的家我會住得更習慣。」

  伸手剛想為自己倒杯茶,但想到她剛碰過的杯子,又嫌惡地將茶放回了原地,轉身望向她,側頭道:「三小姐大駕光臨寒舍,說吧,有何貴幹?」

  「如果我說我只是想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呢?」雲之晗也轉身望著她,淡淡說道。

  雲傾傾兩手一攤:「你也看到了,我過得很好,慢走不送。」

  說著便往床鋪走去,走了兩步回頭朝她笑道:「對了,走的時候記得幫我把窗鎖好,我沒有你那一身絕世武藝,要有什麼宵小闖進來怕是不能自保。」

  說著也不再理她,脫去外衣,掀開被子準備上床。

  「傾傾,我要你幫我救他!」雲之晗的聲音在身後淡淡響起,淡漠的語氣有了點點波動。

  雲傾傾掀被子的動作頓了頓,轉身望向她:「誰?」

  「今晚被捕的黑衣人!」

  「他是誰?」響起稍早前看到那背影時莫名的熟悉感,雲傾傾沈聲問道。

  「我師兄!」雲之晗似是猶豫了會兒,才慢慢說道。

  雲之晗據說自小體弱多病,2歲時還一度命在旦夕,卻久治不愈,後一高人路過,說是此女被父母命格所克,需送往別處潛心修習滿十六歲方能安然成長。

  急病亂投醫,雲府二老沒法兒,便同意那高人將方兩歲的她帶回山裡潛心修習,直至年滿十六歲才下山,當時在山上一同修習的還有那高人的兒子即雲之晗的師兄蕭靖安。

  「蕭靖安?」雲傾傾眯眸問道,難怪會覺得熟悉,她曾在雲府與他有過幾面之緣。

  「嗯。」

  「我憑什麼要救他?」雲傾傾好整以暇地望向她,似乎她沒這個義務去為她冒險。

  雲之晗定定地望著她:「除非你不想回去。」

  雲傾傾輕哧:「我不以為我救了他我便能回去。」

  「至少,我能賣你個消息,一個對你有用的消息。」

  美眸眯起:「什麼消息?」

  雲之晗沒再回答,只是淡淡問道:「救或不救?」

  雲傾傾緩緩搖頭:「不救!」

  雲之晗轉身走向視窗:「沒有你我一樣可以救他,只是多費點心思罷了,但是沒了我你卻再沒有機會回去!」

  雲傾傾咬了咬牙:「只要我能找到那懂巫人秘術之人。」

  雲之晗旋身朝她譏誚似地笑了笑:「沒有我的心頭血做引子,你找到了又怎樣?」

  雲傾傾幾乎聽到了自己磨牙的聲音:「我以為要取到一個人的心頭血並不是難事。」

  雲之晗輕笑:「你大可試試,只要我不想出現,你甚至連我在哪都找不到,你怎麼取?即便我現在就站在你面前,你連我身都近不了,你又怎麼取?」

  還真該死地讓她說中了!她連三腳貓都及不上,她動不了她!

  雲傾傾怒極反笑:「你這麼急著在他眼皮底下救出你的師兄,你就不怕他吃醋?」

  邊說著美眸邊緊緊地盯著她的臉。

  雲之晗淡漠的臉上果然有了一絲裂痕:「這似乎與你無關。」

  雲傾傾攤手:「你這麼急著找我去救他而你不出手怕的不就是被他知道嗎?」

  雲之晗冷道:「那又怎樣,我不一定非得親自出面。」

  雲傾傾一語道破她的目的:「但是出了事的話卻不會有人給你頂罪。」

  雲之晗望著她,冷著臉沒再說話。

  雲傾傾笑了笑,見好就收:「我們做個交易如何?我代你救他,你送我回去?」

  雲之晗已恢復之前的淡漠:「我從不做吃虧的買賣,即便我不親自去救他也自有人回去救,只不過會讓他在裡面多吃些苦頭而已。送你回去?我會失去一顆好卒子。」

  雲傾傾盯著她,一字一頓:「我,雲傾傾,永遠也不會成為你的卒子!」

  雲之晗輕笑:「你會!」

  說著不再理會她,縱身躍向了窗外。

  「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懂得巫人秘術之人,就在安王府!只要你救了他,我便告訴你那個人是誰。至於我的心頭血,要取就憑自己本事。」

  飛身躍出窗外的瞬間,雲之晗淡漠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自窗外傳來。

  雲傾傾追至窗口,咬牙朝已輕掠至樹梢的雲之晗咬牙道:「雲之晗,你這麼放心地將我扔在這裡,你就不怕我毀了你和安沐辰的親事?」

  「你不會!」篤定的聲音隨著風聲若有似無地傳來。

  雲傾傾氣悶地一拳擊在了窗臺上,雲之晗就是算準了她不屑於這麼做是不是?誰說拆人親事就非得做小三的。據她所知,安沐辰和雲之晗可是從未見過彼此真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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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07:18

【018.】

  向來說一不二的安大少第二天果然派人將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雲傾傾當日便搬到了南苑,開始了她至今依覺懵懂不清的書僮生涯。

  之所謂懵懂不清,因為她著實想不通安沐辰要她這麼一個對他而言可有可無的書僮在書房裡是做什麼用的。整理書房的事有專門的丫鬟負責,研墨吧,相較於自小握著毛筆長大的無非,她一長期用鉛筆鋼筆圓珠筆就是沒用過毛筆的新新人類似乎相形見絀了些,為他打打下手吧,相對於一個從沒伺候過人只伺候過幾匹馬的她來說,隨便在府裡揪著一個丫頭也比她強百倍。

  做擺設當花瓶?依她此刻這麼張玉樹臨風的臉確實可以勝任,但若對方是個美嬌娘,這個倒還可算成立,但若是天仙般的男人,雲傾傾想著便覺惡寒。

  因為至今沒思考透她杵在這書房是何意義,因而,自打跟在安大少身邊做事,大部分時間,她都如此刻般盯著安大少那顆風華絕代的腦袋思考人生。

  「若是覺著無聊,書房裡有的是書,隨便去挑些書看看打發打發時間也成。」

  她盯著的那顆腦袋沒從眼前的書桌前偏離半寸,但腦袋的主人已淡淡地開口道,手中握著的毛筆也不見有半分停頓。

  果真是體貼下人的好主子!雲傾傾朝身前的那顆風華絕代依然的腦袋豎起兩根大拇指,嘴裡不忘道:「謝謝大公子!」

  說著邊蹦躂著朝書架處開溜。

  也不知安沐辰真是愛書之人還是只是將這些書擺在那裡充門面,這書房簡直就一巨型書庫,舉凡天文地理正史野史、民俗風情用兵謀略、詩詞歌賦治家治國之道,甚至於街邊巷子流傳的通俗讀本,應有盡有,也不知這麼一堆寶貝中是否也藏著些□之類。

  瞪大美眸仔仔細細地在書架前掃了一圈,雲傾傾甚是失望地發現沒找著,隨便抽了本大瑞野史,挑了個靠窗的位置,極其艱澀地研究起那些生僻字眼來。

  野史裡記載的無非是大瑞王朝的興衰歷程及一些至今仍成迷的奇人異事。雲傾傾沒興趣去瞭解一個對她而言全然陌生的朝代,盛極必衰似乎是躲不過的劫數,一群驕奢淫靡的皇宮貴族的故事遠不如那些一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人異事來得有吸引力。

  既是奇人異事,也不知是否收錄正牌皇后娘娘那麼一位世間奇女子的故事。雲傾傾自打那時偶然聽聞毒仙子與玉簫公子那段充滿無數YY的故事,便對倆人的故事來了興趣,可惜作為倆人作為當朝正牌皇后娘娘及萬歲爺,文字記載的除了歌功頌德外怕也找不出點別的來,這麼一本大瑞野史,也不知道是否有膽收錄那麼點滿足少女情懷的故事。

  直接將書頁翻到奇人異事章節,雲傾傾找了好一會兒愣是沒找著關於毒仙子與玉簫公子的半星記載,倒是被大瑞王朝那位至今生死成迷的末世公主產生了興趣。

  據書中記載,大瑞184年,即大安元年,大瑞皇室內鬥升級,內戚外戚爭鬥,一場慘絕人寰的殺戮後,所有的皇室成員無一倖免,包括備受當時的瑞澩皇寵愛年僅三歲的安然小公主。

  這本不是什麼奇人怪事,但據說後來安葬時,原在宮裡服侍過安然小公主的宮女一口咬定那具年僅三歲的小屍體並非安然小公主,而是另有其人。後來便有人謠傳,宮裡內鬥當日,安然小公主的生母若妃娘娘正隨侍瑞澩皇身邊,當時兩人已預感到當晚會凶多吉少,瑞澩皇暗中命身邊極為信任的左膀侍衛將安然小公主秘密送出宮,隨同安然小公主一同出宮的,還有一份關係著整個大瑞王朝甚至大安王朝命脈的密旨。

  這樣一個謠言因為自大瑞王朝宮鬥後便失去了蹤影的左膀侍衛而添了幾分真實性,對於這位前朝小公主的生死之謎以及那道密旨,眾說紛紜,唯一能統一的說法,便是找到那位左膀侍衛,所有的謎團便能解開。但天下之大,除了知道那位左膀侍衛是個左撇子,擅長左手用劍外,要找到一位消失十八年的人,那無異於大海撈針。

  何止是大海撈針,簡直就是宇宙撈針,如果一個人有心隱藏,又怎麼還會保留著這麼一個容易讓人認出的習慣,左撇子與右撇子並沒有絕對的劃分。

  美眸不以為然地繼續往下掃,卻在掃到接下來那行字時,整個人如被雷擊中,本隨意拿著書冊的手微顫,書本歪歪斜下。

  「後有人問起宮女,怎知那不是安然小公主?宮女道,安然公主生來腰間便帶著一枚紐扣大小的雪花狀淡紅胎記,但那孩童腰間潔白無瑕……」

  「傾傾,你什麼時候在腰間紋了那麼小一紋身,不過淡紅淡紅的小雪花,怪誘惑人的,老實交代,這是不是為著以後勾引你家男人的……」

  「去你的,姑娘我這是胎記,胎記,懂?」

  大學時和室友嬉鬧的笑語似是在耳邊流轉,紐扣大小的雪花狀淡紅胎記,三歲出事,如今是十八年,本懶懶地支著頭的另一隻手不自覺地撫向腰際。

  「看什麼,這麼出神?」略顯低沈的清冷嗓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雲傾傾沒留神被嚇了一跳,書本自手中滑落,翻躺在桌上。

  一隻修長瑩白的手自身側探了過來,拿起桌上垂落的書,翻開她方才看的書頁,淡淡掃了眼,黑眸幾不可微地眯了眯,不動聲色地望了眼她撫在腰間的手,而後望向她,眸中帶著她看不透的深思。

  這樣的眼神她也曾見過,第一日他將她喚起陪他晨練時,她即興舞了套劍法,那時剛舞完,他也以這樣的眼神盯著她望了好一會兒,直瞧得她心裡直犯怵,卻想不通哪裡出了問題。

  那套劍法是號稱她師傅的周老頭親自授予她的,她天生資質比較愚鈍,學不會那些什麼高深武學,卻唯獨將這套劍法舞得像模像樣,據周老頭說只要不是真的與人打起來倒真能唬住不少人,能舞得唬得住人,這大概還得得益于她大學時的那點舞學基礎。

  當時他盯著她望了那麼一會兒卻也只是淡淡問了一句話:「傾雲這套劍法是從何學來的?」

  安沐辰素來是心思極沈極為莫測之人,向來懂得隱藏心思,看似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卻可能隱藏著極深的揣摩,因而,對於他漫不經心的問話,她也僅是漫不經心地敷衍而過。

  不向任何人透露他教她習武的事,這是她對周老頭的承諾。

  那日他深思的眼神她未能看透,此刻的深思她依然看得如墜霧中。

  擱在腰間的手不著痕跡地放下,雲傾傾朝他笑道:「就是看些前朝野史,無聊看著打發打發時間。」

  「既是一些野史,有些也未必可信。」輕輕將書本合上,安沐辰淡淡說道。

  雲傾傾乾笑著點頭,眼睛卻極不動聲色地注意著他的神色,以著漫不經心的閒聊語氣問道:「公子覺得這書上寫的都不可信?」

  安沐辰也不直接應她:「信與不信,端看自己怎麼看。」

  「那……公子覺得前朝公主是否如人們依然傳言般活著?」不同於語氣中刻意營造的輕快,雲傾傾幾乎是屏息等待他的答案,極有可能成為太子爺的安大少,也不知對這可能關係著他老爹寶座的前朝公主怎麼個看法。

  安沐辰垂眸望了她一眼,眼裡似是帶了興味:「依傾雲之見,覺得她是否活著?」

  對於安沐辰這種擅長打太極的回答,雲傾傾洩氣地撇了撇嘴,興致缺缺道:「這種事說不清道不明,也沒有誰親眼見到那左膀侍衛帶著安然公主出逃,是死是活誰又能說得清。況且,即便她活著又怎樣,她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難道還能顛覆了整個王朝不成?」

  即便真懷揣著那傳說中的密旨,如果皇帝老兒真能把江山坐穩了,她就不信一紙密旨還能顛覆整個朝綱不成。

  安沐辰輕笑:「說得極是。走,看了這麼久書怕也累了,陪我出去走走。」

  說著便極優雅地轉身往門口而去,雲傾傾目不斜視地跟上。

  自從那晚風華畢現的一笑將她迷得失神了那麼一小會兒後,私下裡,眼前的九重天仙似乎很是慷慨,時不時向她展露他風華絕代的輕笑,看得她深覺在對那笑免疫前,她非常有必要在他展顏而笑時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

  原以為安沐辰所謂的出去走走該是在極富詩情畫意的林蔭小道散步,卻不想他走走的定義,是探監,確切地說,探的是那晚被逮的黑衣人的監,雲之晗不惜放下身段求她出手相救的師兄,蕭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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