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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38:16

【079.】

  風子寒神色未動,手慢條斯理地搭上肩上的那只爪子,倏地用力一折,「卡擦」一聲骨頭脆響,安沐廷「啊……」地慘叫開來,人跟著往後跳起後退了幾步,落在雲傾傾肩上的爪子瞬間收回,抓著軟綿綿垂下的右爪上躥下跳,含恨帶怨地望向風子寒:「二哥,開個玩笑而已你要這麼狠嗎?」

  風子寒回頭朝他露出一個雲淡風輕的淺笑:「二哥也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別當真!」

  安沐廷氣結,望了雲傾傾一眼,癟著嘴哼道:「你看人家大嫂多有氣度,就沒介意我說她偷情,大嫂,是吧?」

  雲傾傾望著他微微一笑:「你這是在怪我沒折了你另一隻手?」邊說著邊漫不經心地捋著衣袖。

  安沐廷毛骨悚然地連連跳開兩步:「不用了不用了。」

  「大嫂我來替你收拾他吧。」

  一道俏生生的聲音後,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安沐倩突然竄到安沐廷身邊,雲傾傾還未來得及阻止,她的已手俐落地抓起他的左手,往後一翻,「卡擦」一聲脆響,安沐廷的尖叫聲響徹整個院子,雲傾傾被他這聲哀嚎給嚇得趕緊閉上眼睛,不忍看他慘不忍睹的俊臉。

  「安沐倩……你……你……」安沐廷垂著兩隻幾乎脫臼的手腕,朝安沐倩咬牙切齒,安沐倩輕快地拍拍手,朝安沐廷吐了吐舌頭扮了個大鬼臉:「安沐廷,你應該感謝我的,要是大哥親自出手的話你這只手腕就保不了了。」

  安沐廷俊眸都被怒火染紅:「放屁,大哥怎麼會出手,哎呦媽呀,疼死我了……」

  安沐倩朝回廊方向努了努嘴:「你問大哥會不會。」

  邊說著邊高聲朝回廊裡朝這邊走來的安沐辰喊道:「大哥,安沐廷說大嫂和表哥在偷情。」

  雲傾傾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下意識地轉身望向安沐辰,這兄妹倆,這鬧得好像她真的和風子寒在偷情似地。不過安沐辰這會兒竟也在倒是有些意外。

  安沐辰神情淡淡,黑眸靜靜地從風子寒身上掠過,而後來到她身上,雲傾傾朝他攤攤手,安沐辰眼底染上輕淺的笑意,安沐倩已快步上前揪著他的手臂便嘰嘰喳喳開來:「大哥大哥,安沐廷說大嫂和表哥偷情誒。你看他那張嘴又開始犯賤了。」

  對於比她遲了那麼一點點時間來到這世上的安沐廷,安沐倩從來只會直呼其名,而對於風子寒,大概是因為較安沐廷早知道他的身份,因而在宮外一向喜歡以表哥稱呼他,不像安沐廷,習慣稱呼風子寒為二哥。

  「我哪有說錯,大嫂和二哥就是在談情嘛,二哥還問大嫂如果當初怎麼怎麼樣他們現在有沒有可能在一起……」安沐廷嘴快應道,說到一半也顧不得正疼著的手腕,趕緊捂住了嘴,不好意思地「嘿嘿」乾笑。

  安沐倩恍然大悟:「哦……我說難怪這幾天表哥感覺怪怪的,原來表哥你竟然也喜歡大……啊,那個那個,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說,嘿嘿……」

  安沐倩皺著眉乾笑著打住,慢慢移到安沐廷身邊,不敢再亂說話。

  雲傾傾額頭黑線直冒,安沐廷安沐倩這姐弟倆有這麼張嘴能安全活到現在實在是不容易。

  安沐辰望向風子寒,神情淡淡,黑眸深幽如潭,平靜無波,卻叫人看不出平靜潭面下藏著的情緒。

  風子寒亦神色自然地望著他。

  雲傾傾看著不語的兩人,怕兄弟倆因此而有什麼嫌隙,轉身朝安沐廷叱道:「安沐廷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和你二哥只是恰巧遇到,就隨便閒聊了幾句而已。」

  安沐廷這次學乖了,不敢再咋呼,嘟著嘴乖乖認錯:「我錯了,大哥,你也知道我嘴巴賤喜歡胡說八道嘛。」

  邊說著邊以手肘撞了撞安沐倩,安沐倩也嘟著嘴心不甘情不願地認錯:「表哥,我錯了,我開個玩笑而已嘛。」

  安沐辰面無表情地朝兩人望了眼:「既然錯了還杵在這裡幹嘛?」

  「看戲啊……啊啊,哈,哈哈……」安沐廷應完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看著安沐辰依然面無表情的俊臉,不敢再多做停留,一邊推擠著安沐倩一邊找藉口,「那個……我突然想起娘找我們有事,先……先走了,哈,哈哈……」

  安沐倩不甘願地回頭瞪安沐廷一眼,卻在接觸到風子寒雲淡風輕地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時只能跟著安沐廷灰溜溜地離開。

  「傾傾,你先回房休息,我有點事要與子寒談談。」看著安沐廷安沐倩兄妹倆離開,安沐辰朝雲傾傾柔聲道。

  雲傾傾猶豫地朝風子寒望了眼,又望向他,小心翼翼道:「連我也不可以留下啊?」

  安沐辰好笑地拉過她,揉了揉她的頭髮:「怎麼,還怕我和子寒爭風吃醋然後為了你單挑啊?」

  雲傾傾不自在地努了努嘴,不好意思點頭說是,應了總有種自作多情的感覺。

  安沐辰輕拍了下她的後腦勺:「乖,先回房,我只是有些公事要與子寒談而已。」

  「哦。」

  雲傾傾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了聲,朝風子寒道了聲別後有些不甘願地回了房,心裡雖好奇安沐辰與風子寒談什麼,但是他既然要支開她,她即使死纏爛打地要留下必也是探聽不到什麼東西的,還不如回房歇息,反正她的魅力也沒大到讓安沐辰風子寒為了她而大打出手的地步,雖說這樣的情節在看小說時能過過幹癮,但若是安沐辰真與風子寒因此而反目了,算起來大家都吃虧,還不如像現在般和和睦睦的,說開了見了面也不會太尷尬。

  雲傾傾回房沒多久便睡了過去,也不知是不是冬天了她也有冬眠體質,這兩天似乎特別嗜睡,一覺醒來時日已西斜,安沐辰不知何時回了房,捧著本書在靠窗的軟榻上安靜地看著書,長睫毛在清俊的臉上投下優美的弧度,漂亮的側臉在夕陽的映襯下更顯柔和,卻更多了份超凡脫俗的味道。

  雲傾傾側頭盯著那張天仙般的俊臉發呆時安沐辰已回過頭來,一道優美的笑弧在唇角淺淺劃開:「怎麼,被自家相公迷住了?」

  雲傾傾被他調侃得臉一紅,抓起床上的枕頭便朝他砸了過去:「咱們這親都還沒成呢,被你家弟弟妹妹口頭上占完便宜不說,你也來消遣我。」

  安沐辰擡手輕易接過她拋過來的枕頭,微微一笑:「你這是在怪我沒有早點與你將親事辦了?要不我們今晚便把這喜事辦了如何?」

  「……」雲傾傾氣悶地瞪著他。

  安沐辰笑了笑,也不再消遣她,只是轉了個話題道:「你這兩日怎麼如此嗜睡,莫不是真被累著了?」

  雲傾傾打了個哈欠,隨口應道:「整天無所事事又不能出府,不睡覺能幹嘛。」

  安沐辰了然地點點頭,看她精神不錯,也就沒有多問,只是將手中的枕頭放下,起身走向她,一把將她摟入懷中便順勢坐在了床沿上:

  「傾傾,娘現在也在這裡,要不我們今晚便將親事辦了,免得夜長夢多。」

  雲傾傾癟了癟嘴:「還能有什麼夜長夢多的,都穩當當地在你碗中了,況且我們現在除了缺個儀式跟別家夫妻還有什麼區別啊,吃都早吃了。」

  安沐辰振振有詞:「就是缺個儀式才叫人不踏實,要是一轉身跟人跑了還不能光明正大地搶回來。」

  雲傾傾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起來:「好吧,為了不讓別的女人將我家未來相公拐走,尋到龍脈我們就馬上成親?」

  「我看今晚就挺好的啊,良辰美景,今日又是個吉日。」

  雲傾傾側頭望向他:「安沐辰,你怎麼突然這麼積極地拐我成親啊,莫不是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昨晚你還做了噩夢,這說起來,可疑,實在可疑。」

  安沐辰輕咳一聲,低頭蹭著她的額頭,輕聲道:「沒有的事,別胡思亂想,過兩天我們便要出發去尋龍脈了,這一路上怕有兇險,我又不是什麼神人,偶爾做噩夢是難免的嘛。」

  雲傾傾沒料到是這個原因,愣了愣之後,柔順地偎入他懷中:「盡人事聽天命,擔心也沒用,順其自然便是。」

  「嗯,」安沐辰含糊輕應,「傾傾,等尋得龍脈,我們便成親吧。」

  「好。」

  兩天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這兩天整個府裡看著倒與往常無異,外邊似乎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動靜,安沐辰也似乎特別清閒,整日在家陪著她,有事沒事就研究研究地圖。

  越是平靜雲傾傾反倒是越是覺得不安,但看所有人神色都無絲毫異常,想著也就自己想多了,心也慢慢放了下來。

  第三天時終於出發,風子寒、安沐倩隨行,一直叫囂著要隨行的安沐廷被留下來照看府裡的一切,慕容嫣也留了下來幫忙照看。

  一家人就像平日郊遊般,比較低調,沒帶太多的隨從,在外人看來倒像是皇家出遊。所有人中只有安沐辰見過那地圖,對於路線,雲傾傾知道安沐辰心裡早已有數,也就沒去費心去擔憂路線的問題,依傳言,只有到了龍脈附近,她才會感知得到它的存在,因而一路上也基本沒她什麼事,她落得清閒,反倒是更嗜睡了,也愈發容易疲憊,這樣的反常讓她心底隱約不安,某個可能的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卻因為越來越接近龍脈出入之所而不得不將這事獨自瞞了下來,只希望只是自己多想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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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39:01

【080.】

  天色一大早便有些詭譎,空氣中彌漫著濕寒的味道,山雨欲來,大風吹得人衣袍狂舞。自昨天進入這連綿的深山後,天色一改前兩日的萬里無雲,開始變色,狂風大作,昨晚還雨夾雪地下了大半晚,幸而找到了個不算窄小的山洞,一行人在洞裡烤火取暖,倒也沒被外面的風雪所影響,只是下了大半晚的雪,卻讓今日的行程更行艱難。

  自從進入這不知名的深山後,雲傾傾便覺體內似有什麼氣流若有似無地在體內橫衝直撞著,急躁地似是在尋找出口,她不確定這是否與接近龍脈之所有關,背上的地圖指示自進入深山便斷了,而大概是因為出發之前已研究過許多關於龍脈的相關文獻資料,安沐辰只是讓她憑著直覺走,眾人依著她的指示行動。

  這多少讓雲傾傾覺得有壓力,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直覺有幾分勝算,但自進入這深山中體內翻滾的氣流,以及一種似是冥冥之中的神秘召喚,讓她腳下的每一步都先于理智之前邁出,自山洞出來後,幾乎是下意識的,雲傾傾一路往東邊的山巔而去。

  安沐辰一路跟在她身側,身上的大氅將她嚴嚴實實地裹在懷中,替她擋去大部分強風。

  風子寒和安沐倩緊隨在身後,身後還有部分隨行的侍衛緊跟其後,一行人踏著積雪小心翼翼地往東邊的山巔走去。

  雖說隆冬時節出現這樣的天氣再正常不過,但空氣中透著的危險氣息卻讓雲傾傾心頭不安,卻不知道這種不安從何而來。

  安沐辰似是感覺到她的不安,摟著她的手緊了緊,將她的手掌包覆在掌中,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別擔心,憑直覺往前走就好。」

  雲傾傾輕點頭,體內亂沖的氣流因愈靠近那邊的山巔而愈加強烈,途中經過了一個深幽不見底的山洞,在洞口停了幾秒,望著裡邊看不到盡頭的黑暗,雲傾傾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識地要遠離,剛走了幾步,背後突然火燒火燎地疼起來,起初還只是如同螞蟻爬過,細細密密地麻癢著,這種麻癢的感覺隨著離山洞漸遠的距離而如同火灼般疼起來,雲傾傾疼得額上冷汗涔涔,幾乎直不起腰來,指甲緊緊掐入安沐辰掌心的肉中而不自知。

  安沐辰也察覺到了雲傾傾的異狀,抓著她的手一緊,低頭望向她,看到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色時神色一變,淡冷的聲音多了幾分急切:「怎麼了?」說著就要執起她的手替她把脈。

  雲傾傾顫抖著手掙開,朝身後的山洞指了指:「我……沒事,往那邊走。」

  跟在身後的風子寒也察覺了雲傾傾的異狀,往四周望了眼:「要不先找個地方歇著先吧。」

  安沐辰輕點頭,正欲轉頭吩咐隨行的護衛找個地兒歇息,雲傾傾抓住了他的手,顫聲說道:「那邊,先回那邊,快!」

  安沐辰擔憂地望了她一眼,倏地摟緊她飛身而起。

  「我們先過去,你們快點跟上。」

  說話間腳下幾個輕點,安沐辰已帶著雲傾傾回到山東口,陣陣冒著寒氣的山風從洞內貫出,吹得雲傾傾雖冷得瑟瑟發抖,但背上原本火火燎般的灼痛感卻奇異地慢慢減輕了許多。

  安沐辰看著她額上的汗珠不似方才般密密麻麻地沁出來,低聲問道:「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經過方才背上那陣灼痛,恢復過來的雲傾傾略顯疲憊,無力地靠在安沐辰身上,輕點頭。

  安沐辰稍稍將她摟緊,在一邊的巨石上坐下,將她按坐胸前,拉著身上的大氅替她裹緊,低聲道:「累了就先休息一會兒。」

  雲傾傾無異議地窩在他懷中閉目休息,身上的灼痛感已慢慢褪去,體內的氣流卻愈發急切地衝撞著,也不知道她那位沒有印象的老爹老娘當年在她身上下了什麼東西,以前都沒什麼感覺,現在自進入這深山中便開始在體內翻滾著,現在衝撞得如此劇烈,是否意味著他們現在離龍脈出沒的位置很近了?

  風子寒安沐倩隨後趕了上來,看到窩在安沐辰胸前休息的雲傾傾,風子寒眼神複雜地望向安沐辰:「傾傾沒事吧?」

  安沐倩也擔憂開口:「大哥,大嫂沒事吧?感覺大嫂這兩天自進入這裡之後就特別虛弱。」

  安沐辰抿了抿唇,眼神複雜地低頭望了眼已迷迷糊糊睡過去的雲傾傾,而後道:「大夥兒先在這休息一下吧。」

  雲傾傾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迷迷糊糊睡過去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時看到大夥兒都已在等著她,有些赧顏地從安沐辰懷中坐起身。

  安沐辰擡手按住了她,低頭仔細看了看她的神色,輕聲問道:「好點了嗎?」

  雲傾傾笑了笑:「我真沒事,只是剛才不懂為什麼背疼得厲害而已。走吧,別耽擱時間了,趕緊找完趕緊回去。」

  見雲傾傾精神已經恢復不少,安沐辰點點頭,帶著她一同進入山洞裡。

  山洞裡黑漆漆一片,從洞口透進去的微弱光線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幸而帶了火摺子。安沐辰與風子寒分別點燃了火摺子,一人護著一個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這洞裡恐怕裝了什麼機關暗器,大家小心些,跟著我與二皇子的腳印走。」

  剛在山洞裡行了沒幾步,安沐辰便察覺山洞有異,朗聲朝後邊跟著的人朗聲道,聲音清淺平穩不見絲毫緊繃。

  「你指示方向,小心跟著我的腳步,別踏錯。」安沐辰朝眾人說完後低聲對雲傾傾說道。

  雲傾傾緊揪著安沐辰的衣服,點了點頭,這山洞的氣氛詭異得厲害,看著不似天然形成,倒像是後天設置的,就不知道是不是哪個皇室老祖宗為了阻止不慎誤入此地的人而留下的陷阱還是其他。

  「大哥,我看這裡和別的山洞沒什麼區別啊,我們會不會太草木皆兵了啊?」雖然亦步亦趨地跟著風子寒,安沐倩往四周瞥了瞥,倒沒覺得有什麼異常。

  風子寒低頭睨她一眼:「小心跟著我走就是,別多話。」

  安沐倩不滿地撇撇嘴,倒也沒回嘴,只是小心翼翼地跟著風子寒的步伐緩慢而行。

  雲傾傾自進入這山洞後體內的氣流亂撞得厲害,愈是往前愈是強烈,她身體幾乎抵擋不住那股急欲破腔而出的氣流,走了大半個時辰後,她的手腳已漸漸虛軟,臉色也蒼白得厲害。

  安沐辰握著她漸漸冰冷的手掌,心底一沈,卻只是更緊地將她的手攥在掌心中。

  「大哥,這洞裡除了黑了點外也沒什麼特別啊,不用這麼小心翼翼吧。」

  被迫小心翼翼地一步一個腳印地跟著風子寒走了大半個時辰卻沒見著什麼異常,安沐倩忍不住嬌聲抱怨,說話間一時忘形,手便在牆壁上隨意敲擊起來,無意摸到一個凸起,下意識地用力掰了下,「隆隆」的巨石滾動聲突然響起,幾乎在同一瞬間,腳下踏著的那條狹長的路徑像是突然陷了下去般,眾人防備不及,還來不及尖叫,便紛紛隨著開啟的裂縫直直朝下墜去。

  安沐辰及時將雲傾傾摟緊,足下踩著岩壁上的凸起幾個輕點,有驚無險地落到了下一層的地面上。

  墜下時雲傾傾下意識地轉頭提醒那些侍衛,目光卻陡然瞥見某道略顯熟悉的身影,眼底掠過疑惑,這幾天一直都與安沐辰待在一起,也沒留心過他帶了什麼隨從,但是方才陡然瞥見的身影,總覺得熟悉。

  「怎麼了?」剛站定,便看到雲傾傾似正若有所思地往那些護衛望去,安沐辰低問。

  「沒,沒什麼。」雲傾傾搖頭,在安沐辰眼皮底下,還有個風子寒跟著,應該不會有任何人能混得進來才對。

  安沐辰循著她的視線漫不經心地往護衛望了眼,稍稍將她摟緊。

  安沐倩在機關開啟時已被風子寒眼疾手快地拽住,同樣有驚無險地安全著地。其他隨行的護衛都是經過安沐辰一手帶出來的,也是經過了嚴格的篩選,因而無人傷亡。

  「嚇死我了。」腳安全著地後,安沐倩驚魂未定地拍胸感慨,邊說著邊擡頭往四周望去,在看到前方不遠處一個飄著嫋嫋煙霧的深潭時美眸陡然瞪大,扯著風子寒的衣袖便興奮地喊叫起來:「哇……表哥,快看快看,那裡好漂亮!」

  雲傾傾還未完全從方才的驚魂中回過神來,還得分神抵抗體內翻滾的氣流,也沒留意周遭的景致,聽到安沐倩的驚呼下意識地擡頭,看到那個冒著煙霧的深潭時也有瞬間的迷失,清澈的潭水倒映著嶙峋的峭壁,伴著嫋嫋升起的白色煙霧,美輪美奐。

  體內的氣流卻在這時陡然劇烈衝撞起來,雲傾傾有些承受不住,膝蓋一軟軟綿綿地差點倒下,安沐辰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她,急聲喚道:「傾傾!」

  風子寒下意識地望向這邊,拽著安沐倩的手微微鬆開,安沐倩完全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沒留意到雲傾傾的異樣,被握著的手剛鬆開,扔了句「我去看看」後撒腿便往深潭跑去。

  「沐倩!」安沐辰厲聲喝止,但顯然已遲了,原本平靜的深潭突然似是驟裂的鏡面,無數道的冷箭從潭底飛出,直愣愣地朝眾人飛來,跑在前面的安沐倩首當其衝被襲。

  安沐倩沒料到會突發變故,看到直愣愣迎面飛來的冷箭時整個人都傻住,好在風子寒反應迅速,在安沐倩撒開手時已飛身向她,一把拽著傻住的安沐倩往一邊飛去,但冷箭的速度過快,安沐倩肩上還是挨了一箭,風子寒因為要救下安沐倩腳尖點著牆壁飛身而起時不慎觸動了牆壁上凸起的機關,冒著寒光的長針從左右兩側牆壁密密麻麻地朝眾人飛去。

  「大家小心!」沈聲朝眾人囑託了聲,安沐辰抽出腰中別著的玉簫,一邊靈巧地揮轉著避開飛過來的寒針一邊抱著雲傾傾起身飛往對面的平地,避過兩側飛出的暗器,眾人也紛紛迅速拔劍,將撲面而來的針雨擊落,同時飛向安沐辰雲傾傾站立的安全地帶。

  「傾傾?」避過飛射而來的長針,安沐辰低頭望了眼臉色蒼白的雲傾傾,急切問道。

  雲傾傾以手按著胸口,沖他搖了搖頭,強撐著站起來,走向中箭受傷的安沐倩:「四小姐沒事吧?」

  風子寒正替安沐倩把脈,搖了搖頭:「箭上沒毒。」

  安沐倩一手捂著肩上的傷口,難得乖巧地搖了搖頭:「我沒事。」

  安沐辰睨她一眼,看她受傷也沒說她什麼,只是若有所思地望向已恢復平靜的深潭。

  雲傾傾跟著轉身望向那深潭,站在安沐辰身側,聲音有些虛弱:「安沐辰,那個潭子有古怪。」她體內的氣流因似乎愈接近它才翻滾得愈強烈。

  安沐辰低頭望向她蒼白如紙的臉色,聲音有些低啞:「還撐得住嗎?」

  雲傾傾正欲點頭,眼角卻陡然瞥見一名護衛突然往安沐倩方才觸動機關的地方飛去,平靜的湖面再次驟然開裂,冷箭射出,卻是直愣愣地朝她胸前飛來。

  從瞥見那護衛落在安沐倩觸動機關之處到冷箭飛向她幾乎就在同一瞬間發生,雲傾傾甚至還來不及將這一突生的變化解讀到大腦中,背後突然一股強勁的力道襲來,雲傾傾便毫無防備地直直朝迎面飛來的冷箭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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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39:31

【081.】

  「傾傾!」

  安沐辰和風子寒幾乎同時厲聲吼道,風子寒掙扎著想要去救,卻終因腹部的傷而被阻住。

  安沐辰已反應極快地飛身欲將傾傾拉開,剛飛身而起卻被自雲傾傾身後飛掠過的淩厲劍勢給硬生生地隔開,就在這被阻住的瞬間中,鋒銳的冷箭已沒入雲傾傾左側心臟三分之一。

  「安沐辰,你明知道,若要取得龍脈,她非得過這一關不可!」

  冷銳的箭頭沒入心臟時,雲傾傾依稀聽到雲之晗急怒的聲音,夾雜著利劍打鬥的聲音。

  頭腦有刹那的空白,被利箭穿過的身子如落葉般幡然墜地,卻被安沐辰及時從身後牢牢穩住,雲傾傾不可置信地轉身望向安沐辰驟然蒼白的俊臉,安沐辰驚懼地望著她瞬間失血的臉蛋,目光慢慢移往她胸前泛著冷光的利箭,鮮紅的液體從被利箭刺穿之處湧出,卻似是有生命般沿著沒入體內的冷箭蔓延至箭尾,原本在體內橫衝直撞的氣流也似是找到了出口,除了心臟處的遽疼,體內的壓力驟輕。

  幾乎同一瞬間,原已恢復平靜的潭面波瀾驟起,水珠四濺,安沐辰彎腰替她擋住雨滴般濺落的水珠,雲傾傾心髒處疼得幾欲暈倒,卻不知是被冷箭所傷還是其他,鑽心的疼在四肢百骸蔓延,雲傾傾緊咬著下唇硬生生地將幾欲逸唇而出的呻吟忍住。

  安沐辰看著她胸前沒入三分之一的冷箭,顫抖著手想要替她拔出,卻不敢輕易亂動,只是緊緊地摟著她,手臂收得極緊,緊貼著的身子,她幾乎能感受得到他的顫抖,卻只覺得心冷,意識在將昏未昏間遊走,手艱難地擡起想將他推開,卻因牽動了心臟處的箭傷只能無力地垂下。

  雲傾傾疼得想要閉目,眼睛還沒闔上,譁然的驚歎聲突然此起彼伏,四下瞬間靜謐如夜,唯餘下嘩啦驟響的水聲,似有什麼躍出潭面,帶起水花陣陣,周圍強光驟起,刺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雲傾傾艱難地側頭往潭面望去,只短暫一瞥,呼吸卻幾乎凝住,一尾透明的飛龍從潭面徐徐飛起,那飛龍似是水汽凝成,又似氣化而成,看似有形卻無形。飛龍所經之處,原本的巨石仿似無形中被腐蝕掉般,一點一滴地消失,擡頭間,入目處卻已是灰色的天空,沒了牆壁的遮擋,山風陣陣,吹得人衣衫亂舞。

  所有人都被這一異景所驚住,直到那尾透明的飛龍慢慢消散,化成一顆水晶球般的圓潤珠子,懸浮在半空中,卻不斷地變小著。

  風子寒率先反應過來,想要起身去取下那科龍珠,無奈腹中中箭,失血及體力損耗過大,無法起身,只能沖安沐辰急聲道:「表哥,龍珠,那便是尋得龍脈的證物,快拿下,若沒有人之氣混入,它很快會自行消失。」

  安沐辰擡眸望了眼那只不斷變小的龍珠,低頭望向面色近乎透明的雲傾傾,素來無波的眸底帶著掙扎。

  雲傾傾強撐起最後一絲神智,平靜地望著他,疼得已經沒有力氣說話。

  「安沐辰,她不會有事,但是錯過了此次機會她便得再受一次箭矢之苦,你保得了她這次未必保得了她下次。」

  見安沐辰遲遲沒有行動,龍珠卻在不斷地縮小著,雲之晗上前冷聲道,淡冷的聲音俱是焦慮。

  安沐倩也走了過來,彎下腰扶住雲傾傾,急聲對安沐辰道:「大哥,大嫂為這受了這麼多苦,我們不能在這最後一刻功虧一簣。」

  安沐辰擡眸往那漸小的龍珠望了眼,狠狠閉了閉眼,摟著她的手緊了緊,輕輕在她耳邊道了聲:「傾傾,對不起!」

  沙啞的聲音穿透耳膜灌入耳內時,腰間的溫暖驟失,雲傾傾已被安沐倩扶住。

  她擡起失神的雙眸,看著安沐辰已身手敏捷地飛向龍珠,手快速地探向龍珠,將其納入掌中,正欲旋身回來,卻突然一陣地動山搖,山石崩裂,腳下踏著的土地瞬間崩裂成一道道深淵,安沐辰神色遽變,轉身便飛向雲傾傾,卻在旋身的瞬間,黑眸陡睜,幾乎心神俱碎……

  身下土地劇烈晃動時安沐倩本能地欲扶著雲傾傾起身離開,卻不料腳下突然一陣抖動,安沐倩身子跟著晃了晃,握著雲傾傾的倏地一松,雲傾傾毫無防備,頓失平衡,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扶住身側的巨石,還沒來得及站穩,一陣地動山搖,她腳下的土地突然崩裂塌陷,鑽心的遽疼、腳下劇烈的抖動,雲傾傾扶著巨石的手無防備地從巨石滑落,甚至還來不及驚呼,傷重虛弱的身子便已不堪壓力倒下,隨著才顫動的地面往山崖下滾去,原本紮入胸口處未被拔出的冷箭因這一不受控制地滾動整根沒入體內,突如其來的遽疼讓雲傾傾疼得幾乎暈過去,一塊崩裂滾落的碎石隨著她的翻滾重重地砸向她的腹部……

  「傾傾!」意識快要飛散之時,耳邊隱約響起安沐辰驚懼交加的聲音,往下翻滾的身子被一雙顫抖的手扶住。

  「傾傾,傾傾……」一隻冰涼的手掌失控地拍打著她的臉,雲傾傾虛弱地睜開眼,一抹殷紅的血絲慢慢從嘴角溢出。

  「傾傾,撐著點。」見她醒來,安沐辰在她耳邊道,清冷的聲音沙啞異常,素來清雅的臉上此時已白得近乎透明,無波的眼底也早已不見了那份飄逸脫俗的閒適,唯餘下滿滿的驚懼和悔痛。

  方才的地動山搖已慢慢平息了下來,這場災,似乎只是針對她一個人而來般,雲傾傾想笑,唇邊的鮮血卻愈流愈多,安沐辰擡手想要替她拭去,手不停地顫抖著,卻遲遲不敢去碰那不斷湧出的鮮血。

  胸前被利箭貫穿的地方已疼得麻木,腹下卻開始劇烈地絞疼著,似有什麼東西從體內快速地剝離,雲傾傾下意識地想要擡手去護住,手剛微微動了下卻牽動了身上的傷,雲傾傾疼得幾乎蜷成一團,安沐辰顫著手將她微擡起的手納入掌中,啞聲開口:「別動。」

  雲傾傾望他一眼,艱難地轉動著眼珠子,視線慢慢往身下移動,安沐辰順著她的視線往下,身子瞬間如同被雷擊,徹底僵住,黑眸驚痛地盯著她大腿處,看著白色褲子上那圈刺目的殷紅不斷地擴大著……

  雲傾傾虛弱地望向安沐辰,盯著他空茫的黑眸,用力扯出一抹笑:「安……安沐辰,我們的孩子……沒了!」

  話剛完,雲傾傾便再也抵不住體內的劇痛,徹底墮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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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39:57

【082.】

  「傾傾,傾傾……」

  懷中無力垂下的腦袋讓安沐辰陡然驚醒,素來引以為傲的冷靜從容已被她身上刺目的血紅刺激得全無,手失控地拍著她的臉想要將她喚醒,抱著她的身子卻僵著不敢亂動。

  安沐倩捂著嘴哭著不敢靠近,風子寒捂著不斷滲著血的腹部一步步挪到安沐倩身邊,神色灰敗地望著幾乎全身被鮮血染紅的雲傾傾,薄唇緊抿著,卻不敢上前一步,生怕碰到的只是冰冷的屍體。

  披著面具一身侍衛裝的雲之晗也神色複雜地望著已徹底陷入昏迷的雲傾傾,手緊緊地蜷握在一起,其他侍衛也被這突發的一幕給驚到了,遠遠望著誰也不敢上前,冷硬的神色卻有些動容。

  「傾傾!」安沐辰低頭,合著血絲輕吻上她漸冰冷的唇,沙啞的聲音有些哽咽,「撐著點!」

  說話間手已快速地點住雲傾傾身上幾處大穴,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快步往山下走去。

  安沐倩兩手交疊著捂著幾欲逸唇而出的嗚咽,望著漸行漸遠的安沐辰,卻遲遲不敢往前走,直到風子寒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走吧。」

  安沐倩回頭望向風子寒,聲音因為哭泣而哽咽著:「表哥,大嫂……不會有事的對不對?都怪我不好,如果剛才不是我……」

  風子寒擡手摸了摸她的頭:「不是你的問題,她……不會有事的。」

  話到後面時,沙啞的聲音有些低,不知道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自己。

  安沐倩卻還是一個勁地哭著。

  「走吧。」轉頭望她一眼,風子寒低聲說道,捂著受傷的腹部艱難地往山下走去,安沐倩猶豫了下,上前扶著他下山,其他人也趕緊跟上。

  ……………………

  雲傾傾只覺得渾身忽冷忽熱,一會兒如同在油鍋中煎炸著,一會兒卻如墜入冰窟中,渾身被寒意淹沒,混沌的意識不知自己身處何處,眼前似有重重迷霧,她獨自迷失在那重重的迷霧中,卻始終尋不到出口,那重重迷霧之外,是一聲緊似一聲的熟悉呼喚,父母的,大哥的,朋友的……以及那道徘徊在熟悉與陌生間的沙啞聲音,遙遠而陌生,那些急切的呼喚中,隱約摻雜著嬰兒的啼哭……

  雲傾傾急切地擡起手,想要將那道微弱的嬰兒啼哭聲抓住,不料手剛微微動了動,渾身骨頭卻似是散架了般,鑽心的痛楚從胸口處在四肢百骸間蔓延,她疼得想要呻吟,卻不自覺地咬住了下唇,不讓那痛呼出口,生怕將那道微弱的啼哭聲嚇跑。

  那道嬰兒啼哭聲越來越微弱,她顧不得錐心的痛,急切地要撥開重重迷霧,將那聲音留住,擡起的手被一隻溫熱乾燥的手掌緊緊地包裹住,制止住她的亂動。

  「傾傾,傾傾……」又是那道熟悉而陌生的沙啞聲音,這些天來一直在耳中縈繞不去。

  迷霧外的嬰兒啼哭聲已經越來越弱,那細碎無助的啼哭緊揪著她不斷絞疼著的心臟,她急切地想要從那只溫熱的手掌中掙脫出來,卻被緊緊壓制住,她掙脫不得,只能眼睜睜地任由那道無助的聲音一點一滴地消失,迷霧漸散,一道小小的身影蜷縮著團成一團,渾身是血,一動不動地蜷縮在地上,她看不到他的臉,也聽不到他的聲音,心臟像是被刀剜著般,眼淚大滴大滴地滾落,她瘋了一般想要衝過去將他抱起,身子剛一動,渾身便再次像被人硬生生地撕裂般遽疼著,她扭動著的身子被人緊緊壓制住,「乖,別亂動,會扯到傷口」,耳邊似有誰在溫柔地說著,聲音沙啞得近乎哽咽,眼角滾落的淚滴也被人輕輕地拭去,她的眼淚卻滾得越凶,那個孩子,他就在她面前,她卻走不過去,再也走不過去了,他在一點一滴地消失著……

  「傾傾,傾傾!」安沐辰驚痛地看著她緊閉的雙眸裡不斷湧出的淚水,一手輕輕壓制著她不斷掙扎著的身子,一手輕輕地替她擦拭眼淚,啞聲在她耳邊安撫著,雲傾傾慢慢停止了掙扎,眼淚卻越流越多,將兩側的枕頭染濕,下唇卻無意識地緊緊咬著,幾乎將唇瓣咬破,被牙齒咬住的地方已青白。

  指腹輕輕地將眼角滾落的淚滴擦去,安沐辰輕輕將她緊咬著的下唇掰開,傾身輕吻上她的唇。

  「傾傾,想哭就哭出來,別傷害自己。」輕銜著她被咬破的下唇,安沐辰低聲道,聲音還是沙啞的。

  雲傾傾慢慢安靜了下來,眼淚也慢慢停了,雙眼卻依然緊閉著,手卻無意識地放在腹部處。

  安沐辰垂眸望向她的下腹,手顫抖著擡起,想要覆住她的手,卻僵在空中遲遲不敢落下,那個地方,曾孕育著他們的孩子,他還未來得及體會到為人父的喜悅,卻已不得不感受那喪子之痛,那個孩子,他間接謀殺了她與他的孩子。

  「傾傾,對不起!」手終還是無力地垂下,他盯著她緊閉著的雙眸,低聲說著,聲音沙啞得厲害。

  雲傾傾的睫毛似乎輕扇了下,他有些忘形地握住她覆在腹部的手,沙啞的聲音有些驚喜,輕聲喚著她的名字。

  但她並未睜眼,雙眸依然緊緊地閉著,黑眸中驟然亮起的那抹亮光寂去,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安沐辰擡起另一隻手,長指輕輕拂過她的額頭,將額頭上因忍痛而沁出的冷汗輕輕撫去。

  「傾傾,你還是不願醒來嗎?」他望著她,啞聲問,問完又忍不住輕輕笑了笑,眼睛卻有些酸澀,心臟似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攫住,狠狠地絞疼著。

  「沒關係,你哪天願意醒來了再睜開眼,但是,無論如何,別永遠都不醒來,知道嗎?」

  話落時,薄唇已再次輕輕吻上她的唇,細細摩挲著,有什麼東西落下,落在廝磨的唇瓣間,濕鹹的味道在彼此唇內苦澀地蔓延開來……

  輕淺的啃噬慢慢演變成近乎絕望的糾纏,扶著她細肩的手急切地想要將她納入懷中,卻生怕扯到她身上的傷,只能克制地輕輕扣著,濕鹹的味道伴著淡淡的血腥味蔓延著,卻辨不出是誰的……

  傾傾,什麼時候你才願意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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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40:13

【083.】

  「大哥,藥來了。」

  門在這時被推開,安沐倩小心翼翼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在看到吻著雲傾傾的安沐辰時安沐倩的動作頓了頓,眼眶有些微濕,端著藥在那卻不敢往前一步。

  安沐辰吻著雲傾傾的動作有瞬間的停滯,他沒有起身,只是低聲吩咐:「藥放桌上吧,你先出去。」

  安沐倩輕應著將藥放在桌上,猶豫地往安沐辰望了眼後轉身離去,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低聲說道:「大哥,雲三小姐在外面求見,你要不要過去一下?」

  安沐辰沈默了會兒,才低聲開口:「你讓她先回去吧,就告訴她,改日有時間再登門拜訪,答應她之事自會替她辦到。」

  安沐倩輕應了聲,雖不知是什麼事,卻也不敢再問,對於雲傾傾昏迷及失去孩子之事,她自己也逃不開責任,心裡自責,也不敢再造次,自從回來後一直老老實實不敢再像以前般沒大沒小。

  聽著身後的房門被輕關上,安沐辰抱著雲傾傾靜靜地待了會兒才慢慢起身,端過桌上的藥,輕輕吹了吹,試了下熱度才小心翼翼地扶起雲傾傾,讓她依靠在胸前,舀了一小湯匙,喂到她唇邊,藥汁剛灌進去便溢了出來,安沐辰擡手輕輕替她擦掉,低頭望了眼碗中的藥,喝了一小口,覆上她的唇,試圖以嘴渡她喝藥。雲傾傾昏迷的這些日子以來,安沐辰只能以這種方式哺以她喝藥。

  前些天她雖也會溢出大半的藥汁,但是多少還是喝了些進去,今天卻無論安沐辰如何喂她,藥汁都悉數溢了出來。安沐辰試了幾次,看著她唇角越溢越多的藥汁,神情黯了黯,擡手替她擦乾淨嘴角的藥汁,明知道她不會應他,卻還是忍不住低聲道:「乖,先喝點藥好不好?」

  說話間又喝了一小口藥,然後覆上她的唇,黑色的藥汁卻還是一滴不剩地從她的唇角溢了出來。

  她今日的異常讓安沐辰心生不安,趕緊放下藥碗,執起她的手腕,凝神把了會兒脈,探到她細弱的脈搏跳動時俊臉陡然變色,握著她的手也不自覺地一緊,疾聲朝門口喚道:「傳令下去,請雲三小姐留步!」

  吩咐完也顧不得雲傾傾正傷著的身子,手急切地拍打著她的臉,素來清雅從容的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傾傾,醒醒,快醒醒……」

  無論他怎麼拍打,雲傾傾蒼白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反應,安沐辰下手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她的臉被拍得通紅,卻依然沒有反應。

  拍著她臉的手動作緩了下來,擡起的手有些微微地顫抖。

  門在這時被人從外面推開,風子寒和安沐廷走了進來。

  風子寒因腹部有傷,走起路來不似以前平穩有力,腰板卻依然挺得很直,如果不細看他的神色,看著與正常人已無異。剛推開門便率先問道:「沐辰,傾傾今日好些了嗎?」

  安沐辰收回手,回頭望向風子寒,清俊的臉上蒼白得厲害,聲音也有些低啞:「她今日脈象很弱,而且體內突然多了股莫名的氣流,在反噬著她的身體。」

  風子寒神色一緊,上前一步,望著安沐辰猶豫了一下,安沐辰微微側開身子,任由他執起她的手,替她把脈。

  指腹下不同尋常的脈搏跳動讓風子寒神色驟變,輕放下她的手,手便有些失控地揪著安沐辰的衣領厲聲吼道:「安沐辰,你當日怎麼說來著,你不會讓她有事?那現在呢?重傷、小產、昏迷不醒,現在還……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

  她若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他怎麼樣?他還能怎麼樣?當日尋找龍脈之事他也明知道路上有風險,不也還是同意了。

  盯著安沐辰臉上的空白,風子寒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安沐廷在一旁看得心驚膽顫,擔心兩位兄長失控打起來,看到風子寒揪著安沐辰衣領時趕緊上前,一邊使勁兒掰開風子寒揪著安沐辰衣領的手一邊急聲道:「大哥,二哥,你們這是幹什麼,真幹上一架大嫂也不會起死回……呸呸,哎呀,我也不會說什麼好話,但是你們現在就是真的打起來了也於事無補的,而且你們待會兒要是一個沒留神誤傷了大嫂,大嫂還能活得成嗎?」

  風子寒望了安沐辰一眼,揪著他衣領的手無力地垂下,望向微擰著眉頭卻依舊昏迷不醒的雲傾傾,神色灰敗蒼白。

  安沐辰亦失神地盯著雲傾傾,神情空白,如果她真有個三長兩短,如果真有個三長兩短……安沐辰竟不敢去深思那可能的答案,現在一切似乎都在超出他的掌控之外,他卻只能束手無策地等待她的清醒。

  「大公子,有什麼事嗎?」雲之晗急急趕過來,卻發現屋裡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的凝重,心頭一緊,忍不住低聲問道。隨著一道進門的還有慕容嫣和安沐倩,聽到雲之晗這麼問不約而同地望向床邊。

  安沐辰沒有回頭,只是沈聲開口:「雲三小姐,傾傾她在貴府時可曾服用過什麼藥嗎?」

  雲之晗皺眉想了想,而後搖頭:「沒有。」

  「你們可曾在她身上下過什麼東西?」安沐辰繼續問道。

  「沒有。」雲之晗搖了搖頭,凝眉問道,「大公子,怎麼了?傾傾她……還沒醒過嗎?」

  安沐辰輕輕點頭,沒有應。

  雲之晗盯著他的背影望了一會兒,轉而望向床上已瘦削得幾乎只剩下皮包骨的雲傾傾,抿了抿唇,也沒有再說什麼。

  「三小姐,你若沒什麼急事你先回去吧,我現在……恐怕沒辦法招待你,有什麼事我們改日再議。」頭也不回,安沐辰淡聲道。

  雲之晗欲言又止地望了安沐辰一眼,最後卻也只是冷淡地應了聲,向屋裡的人道了聲別,便先行離開。

  「傾傾只是暫時昏迷不醒而已,她生命也沒什麼大礙,我說你們怎麼都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樣子。」

  看著雲之晗離開,慕容嫣看著兩個兒子臉上的神色,試圖出聲安慰。

  風子寒擡眸望了她一眼,抿唇不語。

  「你們都先下去吧,我想先靜一靜。」安沐辰起身,轉身說道。

  「沐辰,傾傾這丫頭不會有什麼事的,你已半個多月沒好好休息了,你先回去睡會兒吧,這裡有娘和沐倩幫你照看著。」

  慕容嫣望著安沐辰略見倦色的神色,看著心疼,忍不住勸道。

  風子寒朝雲傾傾望了眼,緩緩起身,輕拍了下安沐辰的肩膀,走向慕容嫣:「娘,我們先出去吧。」

  慕容嫣擔憂地往安沐辰望了眼,歎口氣,卻也不知該說什麼,自從安沐辰那日帶著一身是血的雲傾傾回到府裡之後便一直衣不解帶地守在床邊照顧著,不眠不休的,她這當娘的看著心疼,該勸的也早勸過了。

  安沐廷看風子寒要隨著自家娘親出去了,松了口氣,正欲轉身朝床上的雲傾傾道聲別然後一同離開,卻意外發現雲傾傾的手指似是動了一下,忍不住眨了眨眼,望向雲傾傾的臉,看到她的眼皮也微微動了動,心下一高興,連聲喚道:「大嫂,大嫂,你醒了?」

  安沐辰幾乎在安沐廷第一聲「大嫂」時便已條件反射般轉身,用力握住她的手,啞著嗓子連聲輕喚著她的名字,看到雲傾傾微掀開的眼皮因光線的刺激而本能地閉上時,擡起手掌,輕覆上她的眼皮,替她擋去刺眼的光線,低聲道:「先閉一會,再慢慢睜開。」

  慕容嫣和安沐倩相視一眼,已不約而同地上前,爭相喚著傾傾的名字,喚著喚著安沐倩已把持不住哽咽起來,半個月的擔憂總算是塵埃落定。

  風子寒定定地站在原地,望向床邊的人兒,臉上凝重的神情並未因為傾傾的醒來而消散多少。

  雲傾傾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眼睛被溫暖的掌心輕覆著,腦子卻依然是混混沌沌的,不知身在何方,耳邊溫柔的低語也恍然在夢,輕輕闖入不甚清明的腦海中,手下意識地想要擡起將眼睛上覆著的手拿開,手指微微一動,錐心的痛楚從胸前向全身蔓延,雲傾傾疼得悶哼出聲,安沐辰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制住了她的亂動:「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先不要亂動。」

  傷?陌生的字眼伴著未散的痛感闖入腦中,雲傾傾在瞬間的迷惑後意識慢慢清明,疾射而來的冷箭、龍脈、碎裂滾落的石頭、腹內驟然的疼痛……昏迷前的一切如慢鏡頭在腦中飛掠而過時,雲傾傾已快速地翻身坐起,顧不得乍然牽動箭傷時陡然引起的刺骨疼痛,手已疾速撫向平坦的小腹,蒼白的臉上血色盡褪,茫然地望向安沐辰,迷蒙的雙眸失神而空洞。

  心緊緊地揪成一團,呼吸也似是被攫住般,雖已預料到她可能的反應,但望著她空洞的雙眸,安沐辰竟覺不敢直視,手下意識地擡起想要將她納入懷中,指尖剛觸到雲傾傾的手臂,雲傾傾卻像是突然被驚醒般,身子似觸電般快速往裡一縮,避開他的碰觸,卻因這一細小的動作再次牽動胸前的傷口,連著幾次大動作,胸前尚未完全癒合的傷口崩裂,胸前裹著的衣衫很快便被鮮血染紅,額上也因為忍痛而冷汗涔涔,上齒卻倔強地緊咬著下唇不願發出任何的呻吟。

  安沐辰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驚懼地望著她胸前的血紅,艱澀開口:「傾傾,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先好好躺著先。」低啞的聲音帶著些小心翼翼。

  仿似失去焦距的雙眸慢慢對上他的眼眸,雲傾傾微微動了動嘴唇,一字一句:「安沐辰,你出去!」聲音因多日的昏迷而沙啞不堪,也虛弱得厲害。

  慕容嫣在一邊看著心酸,柔聲開口勸道:「傾傾,你現在身子還比較虛弱,先躺下好好休息。」

  雲傾傾慢慢望向慕容嫣,神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僅是低聲哀求:「皇后娘娘,你們可以先出去嗎?」

  安沐倩想要上前與她說幾句話,卻被慕容嫣拉住,朝她搖了搖頭,而後望向雲傾傾,柔聲勸道:「好。傾傾,你剛醒來,有什麼事先等身子好些再說,好嗎?」

  雲傾傾輕點頭,慕容嫣這才有些不放心地將安沐廷安沐倩兄妹倆拉出了房間,經過風子寒身邊時也順道將風子寒拉了出來,然後體貼地將房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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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40:57

【084.】

  「你不出去?」看著房門被關上,雲傾傾望向安沐辰,不冷不熱地問道。

  她的平靜讓安沐辰不自覺地有些心慌,他望她一眼,朝她伸出手,柔聲道:「傾傾,你身上的傷口裂開了,先包紮一下。」

  雲傾傾低頭往被血染紅的胸前望了眼,虛弱地朝他笑了笑:「沒關係,我命大,死不了。」

  安沐辰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克制,語調依然柔和:「傾傾,別說那樣的話,有什麼事等你養好傷再談。」

  邊說著邊起身替她倒了杯熱茶,在床邊坐下。

  「你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來,先喝點熱茶潤潤喉嚨。」安沐辰一邊說著一邊欲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雲傾傾側開身子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安沐辰神色暗了暗,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將茶遞給她:「先喝點茶潤潤喉嚨先吧。」

  雲傾傾猶豫地望了眼安沐辰手中的端著的茶,終是伸手端過,喝了一口,乾涸的嗓子好受了些。

  她將杯子遞還安沐辰,低聲道謝:「謝謝!」

  安沐辰垂眸望了眼手中喝剩的茶,微微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澀:「傾傾,你非得與我這般陌生了嗎?」

  雲傾傾抿唇不語,似是沈吟了會兒,才輕聲問道:「安沐辰,那天尋到的就是龍脈了吧?」

  安沐辰倏地望向她,薄唇緊抿成一絲薄刃,黑眸緊緊盯著她不說話。

  雲傾傾輕輕笑了笑,將視線移開:「安沐辰,我知道那就是龍脈了,我已經兌現了對你的承諾,你答應我的事,什麼時候能兌現?」

  安沐辰神色微變,清冷的聲音有些克制:「傾傾,我知道你在氣我當日讓你去受那一箭,也氣我害你失去了孩子,等你好了你要打要罵隨你,但是別再說那樣的話。你剛醒來,精神狀態還不是很好,先躺下好好休息。」

  說著便起身欲伸手拉她,雲傾傾身子微微一側避開他伸過來的手,擡眸望向他:

  「安沐辰,我現在雖然精神狀態不佳,但是我知道我在說什麼。我助你尋得龍脈,你送我回去,這是我們當初便約好的,現在我已經助你尋得了你想要的東西,你是不是也該兌現你當初的承諾了?」

  安沐辰執意握住她的手腕,不讓她掙脫,聲音微沈:「若是尋得了龍脈,我們便成親,這也是我們當日約好的。」

  雲傾傾不可思議地望向他,看著看著便笑了,笑容微冷:「安沐辰,你覺得我們還有可能嗎?」

  安沐辰盯著她,似是在判斷她說這話的認真性,手不自覺地收緊而不自知。

  被握著的地方慢慢疼開,雲傾傾輕皺起眉尖,低頭望向安沐辰握著的那只手,輕聲問:「安沐辰,你幾乎毀了我一命還不算,你打算連我這只手也毀了嗎?」

  安沐辰握著她的手像是燙著般鬆開,垂眸望向她的手腕,看到那圈紅痕後自責掠過黑眸,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喉嚨卻似被什麼堵住般,似乎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只能抿唇望著那圈紅痕。

  「安沐辰,其實我也曾對子寒動過心的,如果不是他後來故意讓我挨了那一劍,說不準我便早已和他走到一起了。在我的認知裡,一個男人會眼睜睜地讓一個女人受傷而袖手旁觀,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不愛那個女人,或者是,即使愛,也不夠愛。我從不要求我的男人能為我出生入死肝腦塗地,但是卻不能忍受他親自送我去送死。在出發去尋找龍脈之前你便已料到可能會發生的事了,所以你才會做噩夢的對不對?」

  雲傾傾邊說著邊擡眸望向他,神色因為說話太多耗了不少心力已有些蒼白虛弱。

  安沐辰望向她,清雅的俊臉有些蒼白,卻還是艱澀地點頭,聲音也有些沙啞:「傾傾,那一趟我們非去不可,我沒辦法喊停,只能盡可能地將傷害降到最低。」

  「盡可能地將傷害將到最低?」雲傾傾忍不住笑了,「是挺低了,我被冷箭穿心而過,還差點滾落山崖,還把孩子流掉了,卻大難不死,我活下來了。」

  笑著笑著眼淚卻流了出來,雲傾傾任由它流著,擡起頭倔強地望著他:

  「安沐辰,說實話,其實我挺慶倖保不住那個孩子的,如果他被保住了,我還得掙扎著要不要把他打掉,要不要離開,可是現在,他不在了,我也沒有了什麼好掙扎好顧慮的了,其實這也挺好的,不是嗎?」

  安沐辰眼神複雜地望著她臉上越流越凶的眼淚,手想要擡起將她擁入懷中卻怕惹得她劇烈反彈扯到身上的傷,只能無力地握緊拳頭,啞聲開口:「傾傾,我知道你心裡難受,想哭便大聲哭出來吧,哭出來後心裡會好受些。」

  一番話將雲傾傾強裝的冷靜擊得潰堤,也顧不得胸前崩裂的傷口,她突然瘋了般抓起床上的枕頭朝安沐辰砸去。

  「安沐辰,你為什麼要讓我後悔愛上你?」

  擡手抓住拋過來的枕頭,安沐辰驚痛地望著她胸前不斷湧出的鮮血,也顧不得她的掙扎,上前緊緊將她摟入懷中,制止她的掙扎。

  「你放開我放開我……安沐辰,我不想恨你的……」虛弱的哭喊戛然而止,雲傾傾軟綿綿地倒在了安沐辰的懷中。

  「傾傾,對不起!」安沐辰擡手輕輕撥開她被冷汗浸濕的髮絲,親吻著她的額頭,啞聲低語,為免她掙扎傷到自己,他點了她的睡穴。

  「你以為,眼睜睜地看著那箭從你身上穿心而過,看著我們的孩子就這麼沒了,我就不會痛嗎?如果可以,我寧願替你承受那所有的痛,可是,我沒有辦法。」

  他的吻輕輕落在她的唇上,嗓子似有什麼堵住,聲音沙啞得厲害,手也因為隱忍而緊緊地蜷在一起,指甲掐入肉中而恍然未覺。

  目光慢慢落向她胸前被鮮血染紅的衣衫,疾手點了幾處穴道,封住不斷湧出的鮮血,眼神暗了暗,長指愛憐地撥開她垂落的髮絲,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平躺好,起身替她重新包紮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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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41:20

【085.】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整天被好藥好湯養著,雲傾傾身上的傷恢復得很快,但是整個人卻總是精神萎靡不振,經常是剛醒來沒多久沒撐不住睡了過去,每天要睡七八個時辰,精神卻不見好轉,身體也極其虛弱,常常走沒幾步便得停下來歇息。

  雲傾傾不清楚這是不是因為小產造成的後遺症,卻極度痛恨此刻的病弱無力。除了那日醒來失控和安沐辰鬧過一次外,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很配合著吃藥,就盼著早日將身體養好,卻只是看著傷口慢慢癒合,整個人卻虛弱不堪,每天雖好湯好水地養著,整個人卻不斷地消瘦萎靡著,還極其容易暈厥。

  這些日子以來她以不舒服為由謝絕了所有人的探望,除了醒來當天,養傷的這些日子以來雲傾傾幾乎沒見過安沐辰以外的其他安家人。

  她本不欲再見安沐辰,安沐辰卻強行將所有伺候她的丫鬟遣退,親自伺候她喝湯吃藥。她瞭解安沐辰的固執,她堅持他只會更堅持,與其和他賭氣不吃藥,倒不如按時吃藥趕緊好起來。

  只是她雖喝著安沐辰給她喂的藥,卻鮮少再開口與他說話,無論他說什麼,她都鮮少搭理,哀莫大於心死,她不知道這句話用來形容此刻的心境是否合適,該說的不該說的那日都已說清,看著那張曾讓她心動的俊臉,看著卻只是揪心地疼著,卻只能一邊疼著一邊假裝冷漠。

  安沐辰起初還很有耐心地陪她說話,時間長了,看她愛理不理的,也就鮮少再開口,只是沈默地喂她吃藥,沈默地扶她坐起又躺下。很多時候,她從夢中醒來,轉頭間總在不經意瞥見他立在窗前安靜地望著她,見她醒來也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望著,直到她再一次淺淺睡去,誰也沒有開口。

  安沐辰本就性子寡淡的人,這些日子以來這種清淡更是愈發明顯,對什麼事都不上心,卻總是沈默地看著她出神,睡著的她,醒來的她,往往一看就是一整天,不言不語,那汪無底的黑眸卻是欲加地清冽平靜,如千年古井般,無波無瀾。

  雲傾傾知道安沐辰是知曉她的心思的,與他走到這一步,這個時空她無論如何都已無法再待下去,安沐辰嘴上雖未說什麼,卻是鐵了心不願送她離開,這些日子以來更是寸步不離地貼身照顧著,不讓她離開他視線範圍半分。

  安沐辰不願兌現當初的約定,她只能去找雲之晗,也只能趁著她還在北疆時去找她,她沒有說服她的勝算,卻總想試上一試,只是因安沐辰鎮日在身邊守著,她自己身體也不爭氣,雲傾傾心裡乾著急,卻別無他法。

  因雲傾傾與安沐辰這般不冷不熱地處著,整個府裡上下看著心急,卻是束手無策,雲傾傾不願見其他人,安沐辰在門口替她擋著,問安沐辰安沐辰也只是淡淡地將這事一筆帶過,眾人只能在一邊乾著急。

  安沐倩因著雲傾傾小產的事心裡有愧,一直找不到機會向雲傾傾道歉,又連著半個月沒能看到她,心裡也擔心雲傾傾與安沐辰真的玩完,連著幾天過來都被安沐辰擋在門外後,也顧不得對安沐辰的忌憚,硬是闖進了屋裡。

  安沐倩進來的時候雲傾傾正倚靠在床頭閉目休息。她這幾日的精神狀態每況愈下,常常剛醒來沒一會兒便迷迷糊糊地睡過去,睡得多了,雲傾傾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睡過去了還是昏迷了,有時胡思亂想的時候雲傾傾都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她沒有問過安沐辰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安沐辰也沒有主動告知她,只是這兩天給她喝的藥卻開始不停地變換著,安沐辰也不似前些日子般恬淡,總是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出神,很多次連她醒來都未察覺。

  他望著她時眼底的情緒藏得極深,幽深無波的眸底平靜得幾乎連神采也已寂滅。

  「大嫂!」推開擋在門口的安沐辰闖進屋裡,見著正閉目休息的雲傾傾,安沐倩怯生生地喚了聲,不知是不是因為心底有愧,以前總仗著主子的身份騎在雲傾傾頭上作威作福的她看著神情淡漠的雲傾傾時竟不自覺地膽怯。

  雲傾傾緩緩睜開眼眸,望向她,微微笑了笑:「四小姐還是喚我傾傾或是傾雲吧。」

  雲傾傾這麼一說安沐倩反倒不知該作何反應,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咬著唇望著雲傾傾不說話。

  安沐辰亦只是倚在門邊,沈默地望著雲傾傾,半斂的星眸將眼底的神采都一併掩去。

  雲傾傾看安沐倩不說話,靜靜地閉上眼眸,半晌,才緩聲問道:「四小姐今日過來有什麼事嗎?」

  「我……我……」安沐倩支吾了半天,終於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望著雲傾傾低聲說道:「大嫂……哦不,傾傾,對不起!」

  雲傾傾似是有些詫異,擡眸望向她:「四小姐為什麼要向我道歉?我不記得四小姐有做過什麼對不起我之事。」

  「那天……那天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摔倒,也不會……」安沐倩支吾著說道。

  雲傾傾恍然,笑了笑:「那天的事與你無關,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已。」

  「你不怪我?」安沐倩揚眉問道,心底稍稍松了口氣。

  雲傾傾挑眉望向她:「我要怪你什麼?」

  「……」安沐倩被問住,盯著她望了一會兒才呐聲道,「你自從醒來後就不肯見任何人,我還以為你心裡怪我們,所以不願見我們。」

  雲傾傾牽唇微微笑了笑,掀開被子起身,說道:「四小姐,方便一起走走嗎?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好久沒得呼吸過外面的新鮮空氣了。」

  「好啊。」安沐倩邊快聲應著邊上前,扶她起身,「我今日正好也沒事,我們一起到園子裡走走吧。」

  說完才想起安沐辰也在這房間裡,便擡頭望向安沐辰,猶疑問道:「大哥,我陪大嫂出去走走,可以嗎?」

  安沐辰目光落在雲傾傾蒼白的臉上,似是沈吟了會兒,才輕輕點頭:「你大嫂身子骨弱,別讓她吹太久的風。」

  雲傾傾假裝未瞧見安沐辰投過來的視線,去屏風後換了套簡單的衣衫便隨著安沐倩出門,經過門口時安沐辰將意見白色的斗篷披到她肩上,輕聲道:

  「前兩天剛下過雪,外面冷,披上這個吧。」

  雲傾傾低頭望向身上的斗篷,手揪著斗篷的系帶,下意識地想要將它扯下來,安沐辰無波無瀾的清冷聲音已在耳邊響起:「傾傾,你怎麼恨我都可以,但別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雲傾傾扯著系帶的動作稍頓了下,抿了抿唇後一語不發地越過安沐辰,往門外走去。

  安沐倩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想著昔日整日甜蜜地黏在一起的兩人卻弄得現在這般光景,心頭微酸,眼眶也不自覺地泛紅。

  安沐辰望她一眼,淡淡道:「好好照顧你大嫂,走一會兒便回來吧,別讓她吹太久的風。」

  「大哥……」安沐倩望著他平靜得近乎死寂的面孔,卻是忍不住流了淚,哽咽著喚道。

  安沐辰垂下眼眸,手搭上她的肩膀,將她往門外一推:「過去吧。」

  安沐倩咬唇點點頭,快步追上雲傾傾,想了又想,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怯怯開口:「大嫂,你是不是不會再原諒大哥了?即使他是身不由己?」

  「我和他已經不存在原不原諒的問題。他有他的身不由己,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卻無法接受自己成為那個身不由己的犧牲。」雲傾傾回頭望向她,輕輕笑了笑,「我和他,怎麼說呢,大概就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係。」

  「不是這樣的,大哥是真的愛你。」安沐倩急急否認道。

  「四小姐,你不覺得我和他現在還談愛很諷刺嗎?」雲傾傾輕聲反問。

  「……」安沐倩望著雲傾傾,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回答。

  雲傾傾望她一眼,也沒再繼續糾纏著這個問題,只是狀似無意地問道:「四小姐,雲三小姐現在還在北疆吧?」

  「嗯,還在,怎麼了」安沐倩不解雲傾傾為什麼會這麼問,疑惑問道。

  「那四小姐知道怎麼聯繫得到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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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41:54

【086.】

  「這個我倒不是很清楚。」安沐倩皺眉應道,「你要找雲三小姐有什麼急事嗎?」

  雲傾傾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應道:「也不是什麼急事,她是我姐姐,只是有點想她了。」

  安沐倩小嘴張成了「O」型,盯著雲傾傾望了好一會兒才將這個消息消化掉:「原來如此,難怪你們會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那這麼說來,她也是前朝公主?」

  雲傾傾輕點頭。

  安沐倩疑惑地皺起眉,望向雲傾傾:「那既是如此她不是也可以尋得龍脈嗎?為什麼非得你去?」

  「她自小便被送出了宮,身上沒有尋找龍脈的秘圖,而我據說是前朝皇帝選定的繼承人,所以只能我去吧,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雲傾傾心不在焉地解釋著,她雖是整件事的核心人物,對於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卻是一知半解,只能從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中拼出個大概,她是前朝皇帝選定的繼承人,背上又背負著龍脈秘圖,她就活該被利箭穿心而過,以自個的心頭血來喚醒龍脈。

  那天安沐辰問她,如果他事先便告訴她,必須犧牲她才能取得龍脈,她還會不會隨他走這一趟?或者,他們會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她當時盯著他想了很久,然後很平靜地告訴他,會!她會答應他走這一趟,但是他們還是會走到這一步,因為在他徵詢她的意見時,他已經選擇了徹底放棄她。

  即使是我告訴你我能護住你的心脈保你生命無虞呢?我們還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嗎?

  他亦很平靜地繼續問道。

  會!

  她依然很平靜卻很堅定地告訴他,即使將被摔成兩半的鏡子黏合得幾乎看不出破綻,也改變不了曾刻意將那鏡子摔裂的事實。她會成全他的責任和大義,部分原因是她身上也背負著一半的皇室血統,她有義務去給這份血統一個交代,部分原因是因為她曾答應了他會助他尋得龍脈,她只是在履行自己的承諾,剩下的那部分原因,或許是源於自己的自暴自棄。但是即使她沒有在尋找龍脈的過程中被犧牲掉,她也無法接受被自己所愛的男人徹底放棄的事實,所以,無論她是事先知道還是事後知道,結果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對於她的答案,他的神情未見絲毫意外,只是沈默地盯著她瞧,望了許久後才微微笑了笑,很苦澀卻無可奈何的笑容,那樣的笑容是她從未見過的。

  他說,就是因為猜到了她的答案,才千方百計地瞞著她。他曾僥倖地以為,他能幫她避過那些可能的意外,即使避不過,他還是能護住她的生命的,只要她不知道他明知這趟尋龍脈之行她會凶多吉少還執意帶著她一同去,他們便可以像從前那般相處著,然後順理成章地成親,生孩子,然後一起白頭偕老……

  「傾傾,我知道我說太多你也只會認為我是在狡辯,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雖然無論是我身為巫族首領的身份還是這個皇族的大皇子的身份,我都非得尋得龍脈不可,這是我擺脫不了的責任。但是,這份責任再重,我也不會真的拿我的女人的生命去換取對整座江山的承諾。那一箭未必會奪去你的生命,而你若不受那一箭,我卻必定無法保你生命無虞。兩相權衡,我只能選擇最冒險卻也是最有勝算的那一個。整件事雖自你被蕭靖安帶走之時便已經開始偏離我的掌控,但是卻還是在掌握之中,唯獨我們的孩子,我不知道你竟會在此時已懷孕。」

  在結束他們自她醒來那天後唯一一次也是僅有的一次談話前,安沐辰語氣平靜地說著這番話。

  她沒有順勢追問為什麼他會說不受那穿心之箭他無法保她生命無虞,在大喜大悲中來回跌宕過後,似乎便失去了探究的興致,只是平靜地接受著一個既定的事實而已。

  安沐辰看她對這個問題已失了興致,黑眸暗了暗後也沒再說什麼。自那日以來他們便是平靜而沈默地相處著。

  人在脆弱之時都會習慣性地戀家,雖然二十一世紀的那個家並非她真正意義上的家,卻是她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的地方,她的父母、她的哥哥、她的朋友,所有與她有關的一切都在那個家裡。她原以為她可以為了安沐辰放棄與那個家有關的一切,卻發現,她若放棄了那個家,已形同放棄了自己。

  她本該是這個時空的人,卻與這個時空格格不入,她在這個時空裡什麼都沒有,從親情到友情再到愛情,什麼都沒有。原本以為會是刻骨銘心的愛情,到頭來也不過一場空,他不是她的歸屬。

  大概因為這種認知,想要回家的念頭日趨強烈。現在距離十五月圓之日不過幾天,若是錯過了這個月的月圓,便只能等下個月。她卻不想繼續待下去,現已是臘月,趕得及,恰好可以回去與家人一同過個團圓年。

  若要回去她只能找雲之晗,而要找到雲之晗她只能借助安沐倩之手。

  「四小姐,你能否替我約見雲三小姐,就約她本月十五?」

  這麼想著,雲傾傾望向正在努力地將雲之晗與雲傾傾是姐妹這一事實消化的安沐倩,輕聲問道。

  「啊?」安沐倩回神,然後點頭,「哦,好。」

  問完又很仗義地拍胸脯道:「若是約她不肯來,就是綁我也會將她綁來的。」

  雲傾傾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倒不用,你以你大哥的名義約她出來便可,不過別約在府裡,在外面吧。」

  「在外面?」安沐倩有些猶豫地望向她,眼睛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一番,「你的身子還未完全康復,還是將人約到府裡吧,出了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況且,你前朝公主的身份已是天下皆知了,你出府也不安全。」

  自那日取得龍珠後風子寒便讓人快馬加鞭將龍珠送回了宮裡,安洛楓當即昭告天下,龍脈已尋得,龍脈尋得意味著前朝公主已出現,結合龍脈尋得的時機及雲傾傾作為安沐辰出行時必帶的唯一的女子,雲傾傾是前朝公主的身份也早已是不脛而走。

  「沒關係的,易個容便可了,整日在府裡待著遲早得悶出病來的,而且雲三小姐與你大哥有婚約,約來府裡大家若是不小心見著了面也不大好。」

  「說的也是,雲三小姐現在確實不適宜和大哥見面。」安沐倩了然地點點頭,三個人現在的關係確實尷尬,傾傾現在又和大哥正鬧著,多一個雲三小姐進來確實容易越攪越混。那日去尋龍脈時雲之晗雖也在隊伍中,但因為一直易著容,後來出現時雲傾傾也已暈了過去,三人沒直接碰面,現在更不能讓他們碰到一塊去。

  「我回頭就安排人去。」安沐倩熱心說道。

  雲傾傾笑了笑,道了聲「謝謝」,心裡對利用她多少有些過意不去,但是不利用她卻別無他法,只能忽略心底的不舒坦。她本想讓她別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但想想叮囑得多了反倒容易惹人生疑,況且依安沐倩的想法,安沐辰與雲之晗碰面不適合,她必是將這件事瞞著安沐辰的,也就沒再多此一舉地勸她。

  因雲傾傾的身子骨確實比以前虛弱許多,沒走多久雲傾傾便有些撐不住,安沐倩擔心雲傾傾出事,也不敢與她在園子裡多待,看雲傾傾倚著廊柱休息便與她先回房了。

  安沐辰還在房間裡,捧著本古舊的醫書在翻閱著,看到攙扶著雲傾傾回來的安沐倩時趕緊放下醫書,快步上前,手自然而然地將雲傾傾扶了過來,擁入懷中,皺眉望向安沐倩:「怎麼回事?」

  「我沒事,只是有點累而已。」手抵著安沐辰的胸膛輕輕將他推開,雲傾傾替安沐倩應道,應完便兀自往床邊而去,腳步因暈眩而有些打漂。

  安沐倩擔心地望著雲傾傾腳步趔趄的背影,上前一步攙住她,扶著她走到床邊,一邊不忘回頭望向安沐辰問道:「大哥,大嫂的傷不是好了大半了嗎?怎麼身子骨越來越弱了,大嫂究竟好沒好啊?」

  雲傾傾因體內的暈眩感及困頓感襲來,也沒有力氣糾正安沐倩關於「大嫂」的稱呼,只是掀被上床。

  安沐辰淡淡望了安沐倩一眼,抿了抿唇,卻沒有應,只是上前替雲傾傾掀開被子,扶著她躺下。

  雲傾傾原本想要甩開他的手,安沐辰卻是緊緊扣著她的腰和肩,不讓她掙脫,直到將她放躺到床上。

  「大哥……」得不到安沐辰的回應,安沐倩跺腳喚道。

  安沐辰回頭望她一眼,淡應:「她沒事,只是身體還未完全復原而已。」

  「哦,沒事就好,那我出去了。」得到安沐辰的回答,安沐倩松了口氣,看雲傾傾已睡下,也就尋了個藉口出去了。

  安沐辰替雲傾傾掖好被子,坐在床邊,盯著她的睡顏望了許久,待她的呼吸漸漸平穩後長指才輕輕撫上她的臉頰,撥開她額前的髮絲。

  另一隻手卻執起她的手腕,凝眉替她把了會兒脈,神色愈來愈凝重,卻只是盯著她的睡顏出神。

  雲傾傾醒來時安沐辰還在盯著她看,看到她醒來他朝她溫和地笑了笑:「餓了嗎?」

  雲傾傾搖了搖頭,沒有應,往他擱在不遠處榻上的古舊醫書望了眼,卻也沒說什麼,只是盯著屋頂發呆。

  安沐辰早已習慣她這些日子以來的冷淡,眼神暗了暗也沒說什麼,只是望著她出神。

  「安沐辰,你累嗎?」久未開口的雲傾傾突然望向安沐辰,輕聲問道。

  「累。」安沐辰望著她,聲音很輕,卻是很疲憊。

  雲傾傾笑了笑:「我也很累。」

  安沐辰望著她沈默了會兒,輕歎口氣,將視線移往別處:「傾傾,我寧願天天這麼累著,也不願哪天一睜開眼,這裡只剩下空蕩蕩的房間。」

  雲傾傾沈默了下來,不去望他也沒再應,若是安沐倩能順利替她約到雲之晗,她與安沐辰,也到了真正說「再見」的時候了,只是這聲「再見」,卻也是再也不見。

  安沐辰看她似是沒怎麼想說話,也就沒再開口,只是任由沈默在彼此間蔓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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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42:12

【087.】

  安沐倩行事風風火火,辦事效率素來高,加之又是暗中以安沐辰的名義約的人,不出三天便替雲傾傾約好了雲之晗。

  屬下剛來報已辦妥安沐倩便迫不及待地要去將這一好消息告訴雲傾傾,還沒走到門口便遇到了剛好出門倒藥渣的安沐辰。

  安沐辰看安沐倩一掃前些日子的抑鬱,走起路來腳下生風,神采奕奕的,忍不住將她喊住:「發生什麼事了嗎?這麼高興?」

  「沒事,剛替大嫂約了雲三小姐……啊,不,不是……」安沐倩猶處在興奮中,一時嘴快,話未完便察覺說錯話了,下意識地捂住了嘴,看到安沐辰正挑眉望著她,乾笑了兩聲絞盡腦汁想要補救方才說漏嘴的事,「就是,那個……那個……就是大嫂不生我氣了,所以就很……很高興,呵……呵呵……」

  安沐辰冷冷淡淡地望著她,也不說話,安沐倩被安沐辰望得發怵,唇角的乾笑不自覺地凝住,不甘不願地喚了聲「大哥」。

  安沐辰深吸一口氣,語氣平靜地扔下兩個字:「過來。」

  說完便往走廊另一端的亭子走去。

  安沐倩悔得腸子都在打結,卻不得不哭喪著臉轉頭跟上。

  安沐辰走到亭子裡,轉身望向安沐倩,淡淡道:「說吧!」

  安沐倩被安沐辰盯得頭皮發麻,但是想到答應了雲傾傾的事,硬著頭皮試圖裝糊塗:「說……說什麼?」

  「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額,那個,今天的天氣不錯。」安沐倩縮著脖子擡頭望瞭望天空,乾笑著道,「那個,你看今天天氣這麼好,大嫂天天待在屋裡都快憋壞了,我去找大嫂出去逛逛哈。」

  說完撒腿就要跑人。

  「安沐倩!」安沐辰的聲音依然平靜,卻摻了一絲警告。

  安沐倩很沒骨氣地收回腳,垂下腦袋:「大哥你到底想讓我說什麼啊?我答應了大嫂不能告訴你的,你這不是要逼我失信于大嫂嗎?」

  「你要真對你大嫂守信了你就一輩子也見不著你她了。」安沐辰淡道,「你大嫂是不是讓你替她約了雲三小姐?什麼時候?在哪?」

  安沐倩看安沐辰已經將事情挑明瞭,知道也瞞不住了,只好不甘願地回答他:「就在兩天后,十五那天,在城東的夫子廟裡。」

  說完想了想又道:「大哥,你千萬別告訴大嫂你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要不然她會怪我的。你就假裝不知道好不好?反正她只是去見見自個的姐姐而已,我會派人暗中保護她的安全的,保證不會讓她出事。」

  安沐辰望她一眼:「這事兒別和你大嫂提起,要是她主動問起,你就說沒約到人。」

  安沐倩沒料到安沐辰會這麼說,急聲喊道:「大哥,這怎麼行?大嫂知道了會怪我的。」

  「不想失去你大嫂就照我說的做。」安沐辰不緊不慢地扔下這一句後便轉身出了亭子,也不管在身後急得直跺腳的安沐倩。

  安沐辰回房時雲傾傾已醒來,正捧著本書隨意翻著,因剛睡醒的緣故,她今天的精神好了許多。

  雖明知進來的人除了安沐辰不會再有別的人,但推門聲響起時雲傾傾還是下意識地往門口望了眼,安沐辰正好將門關上轉身,與她的視線有瞬間的交匯,雲傾傾若無其事地將視線移回捧著的厚舊書上。

  腳步聲走近,手中的書倏然被人抽走,雲傾傾微詫,擡頭望向安沐辰,卻見安沐辰神色似是有些不同尋常的緊繃,似是在隱忍什麼,也不知他方才出去那一小會兒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雲傾傾心下雖好奇,卻也沒有問他,只是望了眼他手中拿著的書,伸手想要取過,安沐辰的手微微擡起,似乎沒有將書還她的打算。

  見他沒打算將書還與她,雲傾傾微微抿唇,一聲不吭地收回手,挪了挪身子就想躺下睡覺。

  下巴突然被安沐辰捏住,雲傾傾吃痛擡頭,正要呵斥,安沐辰俯下¥身子,頭一低便狠狠吻上了她的唇,重重地啃噬廝磨著。

  雲傾傾片刻的怔愣後開始費力掙扎,想要將他推開,安沐辰另一隻手卻已纏上她的腰,將她緊緊壓入懷中,廝磨的唇舌也強勢地要撬開她緊閉的牙關,雲傾傾怒目瞪向他,安沐辰眼底掠過一絲黯然,但很快卻被一絲狠色取代,牙齒重重地咬了下她的唇瓣,捏著下巴的手也往腦後而去,將她的後腦勺牢牢托住。

  雲傾傾明顯感覺到安沐辰吻裡的急躁以及一絲隱隱的怒意,似乎還隱隱帶著些許恐懼、絕望類的情緒,各種交織著的複雜情緒從血腥彌漫的啃噬強吻中彌漫開來,被吻著吻著時突然就心酸莫名,眼睛也酸澀腫脹得厲害,自醒來那天後便沒再流過的眼淚,此時卻毫無預警地溢眶而出……

  大滴滾落的燙熱淚滴沿著臉頰滑入糾纏的唇舌間,鹹澀的味道在彼此口中蔓延著,安沐辰吻著她的動作陡然停下,垂下眼眸,安沐辰慢慢離開她的唇,手臂卻依然緊摟著她的腰。

  「傾傾,我們就一定得像現在這樣子嗎?」他將頭埋入她的頸窩處,低聲問道,清冷的聲音沙啞而苦澀。

  她看不清他此時的神情,清清淺淺的一句話,她卻哭得愈發厲害,眼淚止也止不住,心臟像是被什麼緊緊攫住般疼得厲害,原本還只是無聲的流淚,流著流著卻已是難忍的抽噎,她不自覺地擡手捂住嘴,想要將逸唇而出的抽噎聲捂住,卻只是徒勞,壓抑著的抽噎聲依然一聲緊似一聲,隨著劇烈起伏的胸腔,從指縫間逸出。

  昔日的甜蜜,此時的不冷不熱,她也不願像現在這般,也想與他回到當初那種無所顧忌無憂無慮的日子裡,可是她過不了自己那一關,她忘不了那個孩子。即使瞭解他的苦衷,甚至明白,他這麼做的出發點可能有一半原因是為了她,她依然無法說服自己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想到他不顧她的生死這般利用她,一想到那個無緣的孩子,她心底就像梗著什麼似地堵得難受,明知孩子的事不能完全怪他,可是卻無法心無芥蒂。對他,卻總是一會兒愛一會兒恨一會兒心疼一會兒怨,在這種種複雜的心境下,她不知道該怎麼與他假裝不在意,回到從前。

  她壓抑的抽噎如重錘般一記緊接著一記重重地砸在心底,他從未見過她如此刻這般傷心過,即使那天她初醒時失控的宣洩,卻還是有些生氣的,而不是像現在般被濃濃的悲哀所縈繞著。

  他想要出言安慰,嘴唇微微動了動卻終究什麼也沒說,只是不斷地收緊手臂,將她牢牢地箍在懷中,任由她無聲地發洩著,此時再多的言語也只是蒼白無力。

  「安沐辰,我忘不了那個孩子。」也不知過了多久,雲傾傾才抽噎著輕聲開口,嗓子因為哭泣的緣故而有些幹啞,「我昏迷不醒的那半個月裡,每天都看到他一個人蜷縮在地上,哭著叫我去救他,我想過去,可是卻怎麼也走不過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哭聲一點點地變弱,一點點地沒了氣息。」

  安沐辰抱著她的手微微收緊,他沒有擡頭,好半晌,才啞聲說道:「傾傾,我知道說再多的對不起都換不回我們的孩子,再多的彌補都已是枉然,我也不求你能完全原諒我,可是,能不能,再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

  雲傾傾沈默不應。

  安沐辰因為等待而微微緊縮著,摟著她的手有些不自覺地顫抖,卻也只是耐心地等待著她的答案。

  「對不起。」許久,雲傾傾稍稍冷靜過後,擡手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滴,輕聲開口,「安沐辰,有裂痕的鏡子再怎麼修補那道裂痕還是會在的,我沒辦法在還恨著你怨著你的時候和你在一起,我會過得很痛苦,也很累,你也是。」

  微微懸起的心墜入低谷,明明已猜到她的答案,卻還是忍不住心存冀望,安沐辰微微勾唇,想要扯出一抹淺笑,卻發現只是枉然。

  「傾傾,是不是等哪天你不恨了我們才有可能?」沈默了一會兒,他啞聲問。

  雲傾傾也沈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道:「我不知道,可能那時我已經不愛了也說不定。」

  她邊說著邊伸手輕輕將他推開:「安沐辰,雖然我現在每天只有幾個小時是完全清醒的,可是我每天都過得很難受,我從來不知道日子是這麼的難熬,我不想再過這種日子了。」

  他望著她,抿唇不語。

  雲傾傾知道他懂她的意思,也沒再多言,只是躺了下去。

  「傾傾,你為什麼不試著走出來?或許走出來了你就會好受許多。」

  迷迷糊糊快要睡過去時,安沐辰在耳邊低聲說道。

  「安沐辰,我在這個時空裡什麼也沒有,以前無助的時候我告訴自己,沒關係,我很快就可以離開這裡了。後來和你在一起,我就想著我至少還有你,以後還會有我們的孩子的,這就足夠了。可是現在我連你也沒有了,孩子也沒有了,我又重新回到當初那個一無所有的自己了,我想走出來,可是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走出來了。」

  沒有睜開眼,她低聲應著,應完已抵擋不住襲來的睡意,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安沐辰在耳邊說了什麼也沒聽到。

  雲傾傾這一覺睡得極長,再次醒來時竟已是第二天上午。她偏頭算了算時間,發現已是十四,這幾天卻一直未見安沐倩來找她,也不知道事情進展得怎麼樣了,想著明天便是十五了,她心裡等得著急,吃過藥後便也顧不得孱弱的身體,起身便要換衣服去找安沐倩。

  安沐辰也在房裡坐著,看她起身,便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想出去走走。」雲傾傾邊應著邊起身,拿了件衣服披上便要出門,剛走沒兩步,手卻被安沐辰從背後拉住。

  「我陪你。」他望著她,淡聲說道。

  雲傾傾用力想要將手抽回,卻掙脫不開,也就放棄掙扎,輕聲道:「不用了,我想一個人走走。」

  安沐辰沈默地望她一眼,柔聲囑咐了句「注意身體,別吹太久的冷風」後便慢慢放開握著她的手,卻還是倚在門邊遠遠望著她。

  雲傾傾原本還是在安沐辰看得到的亭廊裡走著,繞過右側的廊柱後便不動聲色地往安沐倩房間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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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43:04

【088.】

  雲傾傾意外地在安沐倩居住的院子外遇到了風子寒。

  風子寒似乎也沒料到會在這裡遇上她,看著她愣了好一會兒,直到她微微一笑打斷了彼此間的沈默:「好久不見。」

  風子寒回過神來,也朝她露齒一笑:「是挺久不見了。」

  說完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我們同住一個府邸裡竟也快一個月沒見過。」

  雲傾傾笑了笑,沒有應,她醒來的這一個月她鮮少出門,別人來訪也被她拒之門外,那些天一是身體確實不好,另一原因卻是心情不好,確實不想見人。

  風子寒看她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回答,也就沒再繼續糾纏這個問題,只是盯著她蒼白的小臉,關切問道:「好點了嗎?」

  雲傾傾輕點頭:「嗯,好多了。」

  風子寒卻只是盯著她望,將她從頭到尾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皺眉道:「越來越瘦了。」

  雲傾傾笑道:「還好,風還沒能吹得跑。」

  風子寒也跟著笑了笑,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雲傾傾愣了愣後,本¥能地想要抽回。

  「別亂動,我只是想看看你身體好點沒而已。」風子寒輕聲道,扣著她的脈門替她把脈。

  雲傾傾停止了掙扎,望向他,卻見他的眉峰越擰越緊,臉上的神色也越來越凝重,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沒事,你只是還沒完全復原而已。」風子寒笑了笑,輕輕鬆開她的手,語氣輕鬆道,但眼底的凝重卻與他此時刻意表現的輕鬆截然相反。

  雲傾傾輕輕將袖子放下,望了眼自己的手腕,擡頭望向他,平靜開口:「風子寒,你就老實告訴我吧,我身體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我身上的傷明明就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但是我明顯感覺得到我的精力和體力都已經大不如前了,沒有哪個正常人每天需要睡七八個時辰的。」

  風子寒唇邊的笑凝住,卻只是望著她不說話。

  雲傾傾也不逼他,只是依然很平靜地繼續說道:

  「安沐辰為我把脈時也經常會出現你現在這樣的神情,他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我知道一定是我的身體出了什麼狀況。你如果方便的話你不妨直接告訴我我究竟怎麼了,就是你告訴我我活不長了我也會平靜接受的,我只是不想哪天迷迷糊糊睡過去後便再也醒不來了。」

  風子寒盯著她望了一會兒,嘴唇動了動後,終於開口:

  「傾傾,老實說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表哥或許也不知道,我們從沒遇見過像你這樣的情況。你的身體明明復原得很好,也很快,這種速度可以說是異于常人的,可是你體內卻似有一股隱秘的力量在不斷地反噬著,這種感覺就如同有什麼東西在你體內吸食你的精神氣力一般。」

  雲傾傾皺了皺眉頭,卻還是不解:「我會一直這麼下去嗎?」

  風子寒輕輕搖頭:「我現在也無法回答你,但是我和表哥都不可能任你一直這麼下去的。」

  「會……有生命危險嗎?」猶豫了下,雲傾傾還是問出了口。

  風子寒望著她,沈默了會兒才說道:「我也不知道。」、

  雲傾傾了然,知道現在心急也沒用,自從狗血地發現她竟是前朝公主之後,似乎她的生死並不是全然掌握在她手中,反倒有種生死有命的感覺,因而也就沒太將這事放在心上,只是往安沐倩緊閉的房門望了眼,問道:「四小姐在嗎?」

  「不在,怎麼了?」

  「她不在?」雲傾傾有些意外,安沐倩不在她去哪兒約雲之晗?若她沒記錯,明日便是十五月圓了。

  「那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雲傾傾繼而問道,語氣中隱含的焦急讓風子寒疑惑地蹙起眉尖。

  「你找她有急事?」

  「也不是,她若是不在那便算了吧。」

  為怕風子寒起疑,雲傾傾淡應道,與風子寒道了聲別便欲轉身離去。

  「傾傾。」剛走了沒兩步,風子寒突然叫住了她。

  「有事?」雲傾傾回頭望向他。

  「你和表哥現在怎麼樣了?」

  猶豫了會兒,風子寒還是問出了口,這些日子以來見不到雲傾傾,安沐辰也鮮少提及與雲傾傾的事,任誰問起都只是波瀾不驚地應著「還好」,這種敷衍的態度總讓人心感不妙,卻不知從何問起,現在還不容易覷著了時機,風子寒也就拋開了顧忌。

  對於風子寒的問題,雲傾傾明顯愣了愣,而後笑了笑,應道:「還好!」

  風子寒微微一笑:「看來是很不好了。」

  雲傾傾望瞭望他,沈默了下來。

  「傾傾,說實話,雖然從我個人私心而言我很盼著你與表哥從此分道揚鑣,如果我再卑鄙一點我必是要落井下石攪得你們從此沒辦法再在一起的,但顯然,我不夠卑鄙。」風子寒說著說著便揚起招牌式的淺笑,輕輕笑了笑,而後收起笑,神色認真,「傾傾,其實這件事也不能全然怪表哥。他處在那個位置必有他不得不為的苦衷,那一箭幾乎從你身上穿心而過時,他的痛不會比你少半分,如果可以,他會寧願代你承受這一切,可是他沒得選擇,他只能極盡所能地護你周全。若非百分百確定那一箭不會讓你有生命之虞,他不會答應讓你親自去冒這個險。算起來,整件事情還是我的錯,最初知道你尋龍脈之行會有危險之時他本沒同意讓你去,是我不斷勸他從大局考慮他才勉強答應的。」

  雲傾傾耐心地聽他說完,神色也沒有太大的波動,只是淺淺地笑了笑:

  「風子寒,謝謝你的坦誠,你這番話讓我再次慶倖當初及時切斷了與你有任何發展的可能。你也別急著替安沐辰背黑鍋,若不是他自己心底已有了主意,我不以為任何人能勸得動他。

  那一箭穿心而過時,無論我是就此殞命還是僥倖活了下來,其實性質都沒變,我依然是註定被犧牲的那一個,只是我僥倖有了你們的相助,活了下來而已。當然,我會這麼說,也不是要責怪他什麼的,畢竟他有他的身不由己。

  我理解他的處境,若是我也站在他那個位置,我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這本就無可厚非的事。但是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而已,我沒那麼寬廣的胸懷,裝不了整個世界。他處的位置讓他不得不先胸懷天下,再到兒女情長。但是我不同,站在一個女人的角度,我的男人不一定要將我放在天下之前,但我還是希望我能夠和他的天下在同等的位置。他需要的是那種可以毫無怨言地默默支援他的天下大業甚至為此犧牲的女人,而我需要的只是一個能與我相互扶持的平凡男人便可,這麼一比較下來,或許我們只是不適合彼此而已。」

  風子寒盯著她望了好久,苦笑了下:「似乎我在為表哥越描越黑了。」

  雲傾傾聳聳肩:「這事兒與你無關。四小姐既然不在,我先走了。」

  「今後你有什麼打算?」

  見雲傾傾要走,風子寒沒忘記她方才提到的「只是不適合」,忍不住問道。

  雲傾傾也不直接答他,只是隨口道:「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希望還是有機會早日喝到你和表哥的喜酒。」風子寒望著她,真心道,末了又加了一句,「雖然我更寧願是別人喝我們的喜酒。」

  雲傾傾笑了笑,也沒應,只是道了聲別便離開了,風子寒也沒再攔她,只是看著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視野中,好半晌才漫不經心地朝身側不遠處的那顆枝繁葉茂的百年老樹漫不經心道:「出來吧,人早已走遠了。」

  一陣樹葉抖動聲過後,安沐倩連滾帶爬地從樹上滾落了下來。

  「哎喲我的媽啊,大哥這是要逼著我做壞人啊,以後若是大嫂真嫁過來了這讓我怎麼面對大嫂嘛。」安沐倩一邊拍著身上的塵土一邊咕噥道。

  「你又做了什麼對不起傾傾的事讓你對她避之如蛇蠍了。」風子寒打量著她,不緊不慢地說道。

  「能有什麼事啊,不就是答應替大嫂約雲三小姐見個面,但是不小心說給大哥聽了,大哥就不讓我告訴她這件事,我怕大嫂問起,只好假裝不在了。這種躲人的日子也不知道得躲到什麼時候。」

  「你大哥不願讓傾傾與雲三小姐見面?」風子寒若有所思地問道。

  「那不是,人家姐妹見個面大哥也緊張得要死,也不知道大哥窮緊張個啥,不說了,我先走了,晚上大嫂要是還過來找我你就派人和她說我出府去了。」

  安沐倩話音落下時人已蹦出老遠,也不等風子寒反應過來,一閃身便從走廊盡頭消失了,風子寒只能無奈歎氣,眼睛卻是若有所思地望向雲傾傾方才消失的方向。

  因為找不著安沐倩的緣故,雲傾傾心底有些沮喪,隨意在院子裡晃了一圈便回了房,安沐辰還在捧著那本厚舊泛黃的醫書在翻閱著,看到她回來似乎也沒有太大的意外。

  雲傾傾也沒有與他打招呼,只是逕自上床休息,安沐辰難得地這次沒有主動開口與她說話,兩人平靜而沈默地度過了一個下午。

  晚膳依然是讓丫鬟送到房裡來的,雲傾傾因為惦記著約雲之晗的事,也沒什麼胃口,只是草草地吃了些東西,看著天色已暗了下來,雖然人已困得不行,卻還是托了個藉口出去走走,安沐辰也沒有攔著她,只是如往常般叮囑了幾句便讓她出去了。

  信步走到安沐倩的庭院,安沐倩卻依然沒在,問她房裡的丫鬟,卻只是說出府了,晚上估計不回來,至於具體去了哪裡也不清楚。

  雲傾傾心底洩氣,擡頭望著暈黃幾成圓形的月亮,心底卻是愈發的焦急,但無奈找不到安沐倩,只能悻悻地回房。

  「明日我想出府走走。」在床上躺了老半天,雲傾傾難得地沒有困意,看著屋外愈發清冽的月色,雲傾傾知道安沐倩也指望不上了,只能靠自己想辦法,好在那時她被蕭靖安綁去時在玄冥樓的老巢小住過些日子,若是沒搬的話也勉強也算識得路。這些日子並未聽聞任何關於玄冥樓被端了的消息,向來玄冥樓應是還在的,若是能找到玄冥樓,必能找得到雲之晗。

  雖說與玄冥樓有些過節,但是周老頭念在她曾是他徒弟的份上,應是不會太計較吧?

  雲傾傾只能這麼說服自己。

  聽到雲傾傾的問題,安沐辰看書的動作有瞬間的停頓,他沒有擡頭,只是任由白皙的長指隨意擱在書頁上,輕輕敲擊著,似是在沈吟。

  「怎麼突然想出去了?」沈吟了會兒,安沐辰擡眸望向她,柔聲問道。

  「整日在府裡待著悶得有些慌了,想出去散散心。」

  雲傾傾望向他,神色如常,輕聲應道。

  「也好,我陪你一道出去吧。」安沐辰放下手中的書,走向她,說道。

  「我……隨你。」雲傾傾本想拒絕,但怕拒絕引起安沐辰起疑,便轉而點頭,「不過,我只是想一個人隨處走走,你想跟著便跟著,但是我不希望時時看見你。」

  安沐辰微微抿著唇,望著她不說話。

  「安沐辰,我就是不願整日與你關在這屋子裡才想出去散散心的,我不希望出去了擡頭低頭間都是你的影子,若是你不願,你讓別人跟著我便成。」

  「好,我答應你。」安沐辰緊緊盯著她望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點頭。

  得到安沐辰的應允,雲傾傾也沒再與他多說什麼,只是上床休息。

  安沐辰看著她緩緩入睡,歎了口氣,替她將被子掖好,輕輕吻了吻她的臉頰。

  「傾傾,你說我是不是下點藥讓你昏睡一整天還是任由你出去呢?」他在她唇邊低語,望著她熟睡的容顏,明明人就在眼前,卻遙遠得抓不著。

  許是因為心裡有事的緣故,雲傾傾第二天很早便醒了,醒來時安沐辰也已清醒。看到她這麼早便醒了過來安沐辰似是有些詫異,但也沒說什麼,只是吩咐人準備了洗漱的水和器具,順道準備了早膳。

  雲傾傾默默地梳洗完畢,吃過早膳,挑了套素色衣衫換上,稍稍梳了下頭髮。

  「安沐辰。」對著鏡子打量了一番,雲傾傾突然出聲喚道。

  「嗯?」安沐辰走向她,柔聲問,「怎麼了?」

  雲傾傾盯著鏡子,看著他一步步地走近,直到他走入她與他一臂以內的距離時,突然轉身,朝他微微一笑,安沐辰一時間有些怔愣,就在怔愣的瞬間,雲傾傾已經疾手點了他的穴道。

  「雲傾傾,你……」安沐辰的臉色頓時沈了下來。

  雲傾傾退開兩步,望向他:「安沐辰,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我要走了,保重!」

  「雲傾傾,你若敢踏出這個門我……」安沐辰未將話說完,雲傾傾已伸手點住他的啞穴。

  「對不起。」輕輕道了聲歉,望著安沐辰冷怒交加的黑眸,雲傾傾猶豫了下,而後毫不遲疑地轉身開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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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43:22

【089.】

  當初因要給雲傾傾養傷,因而給雲傾傾安排的別院位置比較偏僻,加之最近養傷期間安沐辰吩咐了下人不能輕易來打擾,雲傾傾從房間一路出來也沒遇著什麼人,偶爾遇到一兩個路過的丫鬟執事雖對她的獨自出行深感意外,卻也只是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禮,也並未表現出過多的好奇。

  雲傾傾幾乎是一路順暢無阻地出了府邸。出了門口,雲傾傾松了口氣,她雖不知自己點穴的能力為何曾經讓周老頭皺眉,但是經過上次在醉倚軒的事,雲傾傾對自己的點穴功夫還是有點信心的。平日裡她居住的房間便沒有人能進去,現在安沐辰又被點了啞穴,因而短期內雲傾傾也不用擔心安沐辰會被人發現。

  今日無論能否找得到雲之晗或是無論雲之晗是否答應送她回去,她都已沒打算再回到安沐辰身邊。愛情本該是件甜蜜的事兒,但是現在的她和安沐辰這樣無意義的糾纏卻只是讓彼此越來越累,與其這樣子兩個人都痛苦,倒不如各自放手。

  因之前被蕭靖安逮回玄冥樓時雲傾傾已將整座北疆城逛了一遍,對於這座古老的邊城雖算不上輕車熟路,卻也還是能認得些路的。

  憑藉腦海中的模糊記憶及不斷地詢問路人,雲傾傾一路摸索著竟也找到了玄冥樓的老巢。

  因前些日子受傷及小產的緣故,昏迷了大半個月,醒來後也是消沈了將近一個月,對於外面的事幾乎完全處於隔離狀態。尋到玄冥樓之前雲傾傾心底還隱隱擔心玄冥樓已被朝廷給一鍋端了,畢竟未去尋龍脈之前安沐辰便已基本掌握了玄冥樓的罪證,現在又尋得了龍脈,安家算是光明正大地繼承了這片江山,但現在看到未見絲毫破敗的府第,雲傾傾卻忍不住心下疑惑,不知道朝廷為何一直沒有將這顆毒瘤拔除,而是任由其存在。

  雲傾傾的疑惑只存留了幾秒便被迎面而來的兩個人給打斷。

  「之晗?」來人正是兩個多月未見過的賀爾箴和賀爾敏,若不是不巧遇上,雲傾傾早已忘了這對兄妹。

  雲傾傾擡頭望向皺眉望著她的賀爾箴,笑了笑:「賀公子。」

  當初賀爾箴在醉倚軒被安沐辰暗地裡換下,也不知道被送去了哪裡,那時候多次問安沐辰也無果,後來時間一長便也漸漸淡忘了。

  「不對,你不是之晗,她剛出去了。」賀爾箴盯著她,突然道,「安然公主?」

  賀爾敏依然一臉不屑地打量著她:「沒想到竟是冒牌的雲三小姐。」

  雲傾傾沒有心思理會賀爾敏的挑釁,倒是滿腹心思都落在賀爾箴方才那句「她剛出去了」的話上,於是強忍喜意問道:「我姐姐出去了?」

  「你是之晗的妹妹?」賀爾箴微詫,但很快便恢復過來,「你看我,你們兩個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不是姐妹還是什麼。」

  「都是一個娘生的咋就差那麼多呢?我看雲三小姐倒更像公主。」賀爾敏在一邊繼續不冷不熱道。

  雲傾傾懶得理會,只是望著賀爾箴,問道:「賀公子知道我姐姐去哪了嗎」

  賀爾箴卻不急著答她,只是反問道:「上次在醉倚軒的姑娘是你吧?」

  雲傾傾摸不清他這麼問的心思,卻也還是點了點頭:「那日冒犯了賀公子,還望賀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哈哈……怎麼會。」賀爾箴朗笑著應道,笑著笑著神情卻突然冷肅起來,「安然公主,可否借一步說話?」

  雲傾傾望著他,略有猶豫。

  「安然公主,你現在不是急著尋你姐姐?」賀爾箴也不急,只是慢悠悠地說道,「據我所知,因為你上次在醉倚軒那麼一鬧,安沐辰後來雖未對玄冥樓趕盡殺絕,暗中卻是砍掉了玄冥樓不少羽翼,這讓玄冥樓損失不小,整個玄冥樓對你可是既恨得牙癢癢卻也還是想利用你安然公主的身份的,你覺得你進去了還能安然脫身?」

  雲傾傾心知他說的是事實,她這會兒若是進了玄冥樓就等於羊入虎口,能脫身的機會不大,雖只是抱著最後一線希望而來,但是能直接避免與玄冥樓接觸卻也還是于她有利的,遂點了點頭。

  賀爾箴帶著她繞過玄冥樓,來到玄冥樓後山的某處低窪山崗處。

  「賀公子,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雲傾傾隨著賀爾箴賀爾敏來到人煙稀少的山崗,也不多說廢話,開門見山問道。

  賀爾箴也爽快,直言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能見到傳說中的安然公主,深感榮幸,想請安然公主回雲澤小住幾天。」

  雲傾傾微微眯眸望向他:「哦?我不以為我一個過氣的前朝公主還有何利用價值。」

  「怎麼說呢,安然公主的母妃與雲澤皇室也算是有些淵源,請公主回去小住也不過敘敘舊罷了。」

  雲傾傾望著他笑了笑,心知隨他回去絕不只是敘敘舊這般簡單,卻也不拆穿他,只是順勢道:「既是如此,安然深感榮幸。不過,在隨賀公子離開前,賀公子能否讓我與我姐姐見個面,順便道聲別?」

  「當然,這是肯定的。方才便聽聞你姐姐去了夫子廟,正好我與你姐姐多日未見,也隨你一道過去吧。」

  知道賀爾箴有心監視,雲傾傾便事先與他打招呼道:「我和姐姐有些姐妹間的體己話要說,賀公子在一旁怕是不方便,待會還望賀公子能夠稍作回避。」

  賀爾箴朗笑:「這是自然。不過未免雲三小姐食言,」

  賀爾箴說話間已疾手封住她的穴道,捏著她的下巴將將一顆黑色的藥丸灌入她口中,「只好先委屈安然公主了。」

  雲傾傾被迫吞下那粒黑色藥丸,神色冷了下來:「這是什麼?」

  「沒什麼,只是在一定時辰內讓人肝腸寸斷七竅流血而亡的藥而已。當然,等安然公主隨我回雲澤之後,賀某必親自將解藥奉上並親自負荊請罪。」

  雲傾傾心中暗惱,但是現在惱也沒有用,只能想著先找著雲之晗,她與賀爾箴狼狽為奸,也略懂些醫藥,或許她能替她解毒,於是也就未與賀爾箴計較。

  有了賀爾箴的相助,雲傾傾要尋到雲之晗順利許多,沒多久,雲傾傾便在賀爾箴的護送下在夫子廟內的亭子裡找到了等候在那裡的雲之晗。

  「是你?」見到雲傾傾,雲之晗神色微詫,卻也掩飾不在眼底的失望。

  看來雲之晗之所以會在這裡是安沐倩替她約的?既是如此,安沐倩為何要避著她?想起安沐辰兩日前出去倒了會兒藥渣回來後的反常,某個猜測依稀在心底隱約成形,想來是安沐辰早已知道了她要約見雲之晗一事了。

  心底這麼猜測著,為怕安沐辰衝破穴道趕來,雲傾傾卻也不敢與雲之晗在此多作停留,於是望向她,輕點頭:「是我約的你。三小姐,我們能否換個地方說話?」

  雲之晗淡冷的神色沒有太大波動,僅是淡淡望了她一眼,似是在考慮。

  雲傾傾看雲之晗似在猶豫,不自覺地望向賀爾箴,希望他能替她開口勸她。兩人暗地裡有一腿,賀爾箴未必是雲之晗心底屬意的那個,但彼此算是唇寒齒亡的依傍關係,賀爾箴在雲之晗面前說話應是還有些分量的。

  賀爾箴望她一眼,竟意外地替她說話:「之晗,這裡香火旺,進香的人多,人多嘴雜,不是談事情的好地方。」

  雲之晗沈吟了會兒,卻只是望向雲傾傾:「去那邊的後山吧。」

  邊說著邊轉頭對賀爾箴道:「賀公子,我知道你今日親自送傾傾過來必是與她約定了什麼。你放心,人既是你送過來的,便不會讓你把人給跟丟,一會兒必將一個完整的安然公主送還給你。」

  「這……」賀爾箴摸著下巴,有些猶疑。

  雲之晗的臉沈了下來:「怎麼?賀公子連我也信不過了?賀爾箴,你口口聲聲讓我相信你,你卻是連半點信任都不願給予我,這算什麼?」

  「之晗,你多慮了。我只是擔心你們的安危而已。」見雲之晗變臉,賀爾箴趕緊放柔了聲音道。

  「我以為我的武藝與你不相上下,你道還有誰能傷得了我?」不冷不熱地睨他一眼,雲之晗語帶淡諷說道,說完便率先轉身往後山而去。

  雲傾傾望著她的背影未動,雲之晗回頭冷冷望她一眼:「雲傾傾,我不想浪費我的時間。」

  雲傾傾猶豫了下,跟了上去,她本想讓她移步到別處,畢竟在後山離這夫子廟不遠,若有心搜查的話,很快便能找著人,但現在看雲之晗似是沒打算往別處而去,她只能與她快刀斬亂麻,儘快解決。所幸今天天氣不錯,晚上應是會有月亮。

  許是被雲之晗方才那番話給震懾到,賀爾箴賀爾敏沒有隨著一同上去,只是在夫子廟的外的亭子裡等候著。

  「手伸出來!」剛隨雲之晗來到後山處某個隱蔽的涼亭裡,雲之晗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冷聲說道。

  雲傾傾一時沒意會過來,下意識反問:「什麼?」

  雲之晗只是淡掃她一眼,突然抓起她的手,皺眉替她把脈。

  雲傾傾有些詫異地望向她,雲之晗略通醫術擅用毒是她早已知道的事,只是她沒想到她會替她把脈。

  「若還想保住這條小命就別與賀爾箴走太近。」皺眉替她把完脈,雲之晗的聲音冷了幾分,卻是低頭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從裡邊倒了粒暗紅色藥丸出來,遞給她,「服下!」

  雲傾傾盯著她手中的藥丸,沒有動,只是望向她:「這是什麼?」方才才被賀爾箴餵食了毒藥,她這會兒又是要給她餵食別的毒藥?

  「解藥!」雲之晗稍嫌不耐地解釋,說完便有些嫌惡地皺了皺眉,「放心,若是要給你下藥你絕活不到現在。」

  雲傾傾有些意外地望向她:「你怎麼會有賀爾箴的解藥?」

  而且為什麼會主動給她解藥?這句話雲傾傾沒有問出口,自兩人撕破臉以來,她們一向不待見彼此,雲之晗這會兒竟主動給她解藥。

  「毒藥是我配的我豈會沒有解藥。」

  原來如此,雲傾傾也不再廢話,默默地拿起那粒藥丸,就這麼乾咽了下去。

  「說吧,什麼事?」雲之晗看她服下瞭解藥,淡問。

  「我想回到我生活的那個世界去,就在今晚。」雲傾傾望著她,輕而緩地說道,「你們原本將我喚回來為的就是替你們尋找龍脈,現在龍脈已尋得,我於你們已沒有了任何利用價值,所以我想回到我生活的那個世界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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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43:43

【090.】

  雲之晗有些意外地望向她:「你要回去?」

  雲傾傾點頭:「沒錯。」

  「為什麼?」雲之晗依然有些不解,「我以為你會為了安沐辰留下來才是。莫不是……」

  雲之晗停頓了一小會兒,而後望著她若有所思地道:「你覺得安沐辰利用了你,還害死了你們的孩子,所以你不願原諒他?」

  「我不否認我初醒來那些天是這麼想的,即使直到現在我還依然覺得安沐辰利用了我。」雲傾傾望著她,也不瞞她,「但是,對於是非曲直我還是有一定的分辨能力的,那個孩子只是意外,這件事怪不得他。我要回去與原不原諒他無關,我只是覺得我沒有了留在這個世界的必要。」

  雲之晗神色未動,僅是淡淡地挑眉:「你就捨得?即便回到你生活的世界去你也未必能找到一個像安沐辰這般對你的男人了,你就不後悔?」

  「不知道,但是不回去我也會後悔。在那裡,即使後悔了也還是有退路的,在這裡若是後悔了,我卻連退路也沒有了。」將視線投向午後陽光灑下的斑駁樹影上,雲傾傾語氣平淡地述說著,「三小姐,其實龍脈的事並不算是真正的結束吧,龍脈的存在本就沒個時間空間的限定,現在雖然易了位置,但是不代表這幾十年便再也尋不得了不是?以往尋得龍脈之人都是親自坐上那位置的,所以也就斷了其他野心家想借此坐上那個位置的肖想。但是這次我只是助朝廷尋得的龍脈,我卻沒有如往屆帝王般坐上那個位置,這是否意味著若是有人不死心,想要再尋一次龍脈,便必然還得再利用我一次?」

  雲之晗微詫,面上卻也太大的波動,僅是淡淡地盯著她望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道:「現在是安沐辰安沐灝尋得了龍脈,以後無論是安沐辰還是安沐灝坐擁這天下都自是都能得到天下人認同的,以後安氏下下任的國君想要安穩坐上這江山必是也得經歷一番尋龍脈的波折的,但是到時從安沐辰或是安沐灝身上取得地圖及龍珠即可。但是現在若有人有心去尋得龍脈,都不會有膽子從安沐辰或安沐灝身上下手,所以只能從你身上下手。」

  雲傾傾微微笑了笑,雲之晗這番話雖是繞了一大圈,卻也是間接告訴了她,她的猜測沒有錯,養傷的這些日子她也看了些相關的史書,也想了很多,這個猜測在腦子裡模糊成型,卻也並未敢確定,只是方才來的路上遇上賀爾箴兄妹,賀爾箴的舉動卻幾乎證實了她心底的猜測,現在再經雲之晗這麼一間接承認,她也已沒什麼好懷疑的了。

  「既是如此,那這已意味著我以後還是隨時會有危險不是嗎?或者說我的存在對整個安氏江山而言也還是個潛在的威脅。安沐辰對我再好,他所處的位置及肩上所背負的責任讓他不得不先以天下為重,再到兒女私情。

  若是哪日我真正威脅到了整個安氏江山,我依然只能成為他的棄卒,到時要麼他親手殺了我,要麼我選擇自我了斷成全他的責任,無論是哪個結果,對我與他而言都是無法接受的,而且這還不包括其中可能的變數,比如說發生這事時我又一次意外懷孕了,或是我的孩子會淪為了別人威脅我的工具……我可以因為理解他而忍受一次失去孩子的痛苦,但是卻未必能忍受得了第二次、第三次……我做不到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我的孩子去換取天下太平,我更加不願看到未來我和我的孩子只能在膽戰心驚中生活。」

  將心底的隱憂說出,雲傾傾語氣很平靜,也很平和,這番話她從未與安沐辰說過,說了,換來的不過是他一句他能護她周全類的話,這樣的話卻只會讓她想起那個無緣的孩子,以及心口處隱隱作疼的箭傷。

  雲之晗亦平靜地望著她,眼底卻是有些意外之色,卻並未表露,只是語氣極淡地說道:

  「先別說你的這些猜想會不會成為現實,即使有朝一日它真的成真了,安沐辰也定是不可能棄你和孩子不顧的。」

  雲傾傾不自覺地笑了笑:「未到那個時候誰都相信他不會這麼做,但是若真到了那個關頭,人還是會本能地選擇心底最想守護的。」

  雲之晗輕輕挑眉:「你怎麼就知道他心底真正想守護的是你和你們的孩子?你並不相信他。」

  「誰知道呢。」雲傾傾不在意地輕笑,「我曾經很相信他,但是我已經被他放棄過一次了,誰敢保證以後會不會再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不想每次被放棄時都賠上我的一個孩子。若是我現在便離開了這個時空,那所有的猜測便沒了發生的可能,我與他,頂多也只是有些遺憾罷了。日後時間一長,也就淡了彼此,到時誰又還能記得誰的。」

  雲之晗望著她,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不知是不是因為她方才賜予她解藥的事,那張與她近乎一模一樣的臉這會兒看著竟沒有那麼覺得面目可憎了。

  「傾傾,你知道你為什麼必須得中那一箭嗎?」雲之晗沈吟了會兒,突然問道。

  雲傾傾望著她不說話,等著她的答案。

  「能尋得龍脈之人除了知悉地圖外,最重要的是必得有龍珠指引,憑藉與龍脈相吻的氣息方能尋得龍脈,那日進入巫雲山后安沐辰讓你依循心中的感覺而行便是是這個道理。龍珠本是龍氣凝成,取得龍珠之後需以特殊器皿養著以防它消散,待下一任國君尋龍脈之時才將龍珠取出,然後依循地圖及龍珠指引及方可喚醒龍脈。

  當年宮變,整個大瑞王朝雖氣數已盡,但是父皇卻還是心存了復辟的心思的,因而才將地圖及龍珠煨入你體內,想著等日後你長大成人後依著師傅的能力將龍脈尋得重新恢復大瑞江山。龍珠本是氣,煨入體內便是幻化成氣流沈積于丹田之下,卻是不能久待於人體的,時間一長便會反噬其主,直至筋脈斷裂而亡。

  在龍脈出入之所外的其他地區,龍珠都只是沈睡在你體內,一點一滴地蠶食你的身體,卻無法自動脫離你的身體,唯有到達龍脈出入之所,你體內的龍珠察覺到相吻合的龍脈氣息會自動醒來,而後迫切地尋得出口,冷潭裡的冷箭都是泡了上千年的寒冰水,它從你心口處穿心而過時,方能將你體內已化作氣流的龍珠徹底匯出,而龍脈也才會被徹底喚醒。安沐辰若不是確定在你體內的龍珠會慢慢將你的身體徹底蠶食吞噬掉,天下再重,他也不會冒險讓你去受那穿心之箭。」

  雲傾傾臉色有些蒼白,望向她:「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雲之晗笑了笑,輕淺的笑容有些自嘲的味道:「雲傾傾,如果你要培養一枚合格的棋子你會讓她對任何事都只是一知半解嗎?」

  雲傾傾默然。

  「師傅他這些年對你不好嗎?」她望著她的手腕,輕問,周瑞濤曾說過,自她離開這個時空後,每個月圓之日都必須從雲之晗身上取半碗心頭血將她喚回,雖然不是直接從心頭處剜下,但每一刀剜在肉裡,卻也還是鑽心地疼吧。

  「有什麼好與不好的,一枚棋子罷了。」雲之晗神色很淡,似乎並不想多談這個話題,只是問道,「你既已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卻還是執意要離開?」

  「我……」雲傾傾望向她,一時也不知道是不是該點頭,心底卻還是疑惑,「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你不是一直愛著安沐辰?我不在了你不是便有機會了?」

  雲之晗哂笑:「雲傾傾,若是我真還有機會我還需要留待你離開嗎?在我頂替你的半個月裡我有的是機會。」

  雲傾傾卻還是不解:「你為什麼要幫我?」

  雲之晗似是被她的問題問倒,望著她的眼神有些恍惚,望著望著卻不自覺地輕笑了起來,笑容也盡是自厭:「不知道,或許看到你就像看著另一個自己吧,都是可憐人。我這輩子已經夠悲劇的了,沒道理再讓你摻和進來,若是當初我沒有將你給召回來,你在那邊或許會活得自在一些。」

  「即便如此,龍珠在我體內,我依然活不長不是嗎?」

  「龍珠在那個時空或許會失去了一切反噬的作用。」

  雲傾傾不解地皺起眉望向她。

  「若是起作用,你早在三年前便已不在,龍珠若是被煨入人體內,頂多只能與宿主共存十五年,但你至今卻依然活著,龍脈的反噬作用也是你回到這裡才開始慢慢出現的。」

  雲傾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你的決定呢?」雲之晗望向她,舊話重提。

  「我……不知道。」望著她,雲傾傾一時間也沒了主意,原本是打定了主意一心要回去了的,現在被雲之晗這麼一番話,竟不知道回去的決定是對是錯。若是留下,她依然是威脅安氏江山的存在,現在與所有安府的人安然相處只是因為她未真正威脅到任何人,若是有朝一日她被人挾持真的與安沐辰相互對峙了,無論是他親手殺了她亦或是她自我了斷,悲劇都是無法避免的,若是離開,她與安沐辰從此也就緣盡於此了,卻也能將一切可能的悲劇都避免掉。

  緣盡於此,從此一刀兩斷互不相關,這不是自她醒來一直想要的嗎?望著漸西斜的日頭,雲傾傾一時間竟沒了主意,滿腦不是安沐辰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利箭穿心而過便是上午離開時安沐辰冷怒交加的眼神,以及眸底中深藏的慌亂。自認識他以來,他從來便是從容淡定的,即便是那日她倒在他懷中,笑著告訴他孩子沒了時,他眼底的慌亂也遠沒有早上她封住他穴道那一刻來得強烈。

  若是離開,那麼雲之晗……

  雲傾傾掙扎的眼神望向雲之晗,她不知道她這些年為何要為周瑞濤做這些事,但是她明顯看得出來她的不甘願,若是她留下,她是否有機會也助她的姐姐一把?

  這麼想著雲傾傾有些不自覺地嘲地笑了笑,她與雲之晗自鬧翻以來便是井水不犯河水,就在方才之前也恨極她將自己給召來這個地方,這會兒竟也開始擔憂起她的安危來了。

  雲之晗看著她在掙扎,也沒有催促她,只是倚著旁邊的柱子,盯著亭外的雪景發呆。

  雲傾傾看她不說話,也沒有開口,倚著另一邊的柱子閉目沈吟,心底還是拿不準主意是否該離開,只是想要回去的念頭卻已不若來時強烈。

  還沒來得及拿定主意,雲傾傾倚著柱子便因抵不住體內湧起的困意而沈沈睡了過去。

  雲之晗回過神來時便是看到已倚著柱子沈睡過去的雲傾傾,一抹異色從眼底掠過,她喚了她幾聲,又走近幾步,聲音也大了些,卻依然未見她有任何的反應。

  雲之晗盯著她的睡眼遲疑了會兒,執起她的手腕,仔細替她把了會兒脈,秀眉不自覺地擰緊,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的睡顏。

  雲傾傾醒來時天色竟已黑了下來,一輪明月已冉冉升起。

  雲傾傾低頭望了眼身上披著的貂皮毛裘,疑惑擡頭望向倚著柱子失神的雲之晗:「你怎麼還在這?」

  說著又往四周望瞭望,卻見天色已黑了下來,想起賀爾箴兄妹還在山下關子廟裡等著的事,忍不住問道:「賀爾箴他們回去了?」

  「沒有,還在下面,方才上來過兩次,看你還在睡著便又下去了。」雲之晗邊說著邊走向她,平聲道,「把手給我。」

  雲傾傾有些莫名地望向她,卻還是將左手伸了出來,想到睡著之前掙扎的事,邊伸出來邊說道:「我……想我還是應該先留下來。」要回去以後還有機會,但是若是現在回去了,以後怕是便也沒了機會反悔。

  對於她的答案,雲之晗僅是淡淡望她一眼,卻並未發表任何意見,只是突然揚聲喚了聲,「昀姨,你出來!」

  雲傾傾神色微詫地望向突然現身的昀姨,還未從雲之晗的話語中回過神來,卻覺手心突然一陣刺疼,低頭望向被雲之晗握著的手心,一道血痕橫過手掌。

  心底隱約猜到雲之晗要做什麼,雲傾傾臉色丕變,掙扎著就要將手抽回,卻被雲之晗緊緊攥著。

  她一邊擡頭望向她冷聲說著一邊倏地納掌:「雲傾傾,你不能再留下來。」

  話畢再掙開手時左手掌心處同樣橫了一道血痕。

  「雲之晗,你不能私自決定我的去處。」雲傾傾急喊,奮力想要將手掌抽回,但無奈身體極虛,無法撼動雲之晗半分,只能驚懼地看著她將開了道血痕的手蓋上她同樣開了道血痕的手掌心,然後緊緊攥著。

  「昀姨,開始!」冷聲朝神色冷漠地站在一旁的昀姨道了聲,雲之晗望向雲傾傾冷聲說道,「雲傾傾,安沐辰或許並未如我認為的般重視你,那日尋龍脈或許他便是存了捨棄你之心的,他日你們若是不得不彼此對峙他未必就不會為了天下而再次捨棄你,與其到時痛苦倒不如現在回去。」

  雲之晗這一番話說得極快,雲傾傾幾乎來不及捕捉她話中的意思,只覺灼熱感從被緊貼著的手掌心蔓延開來,可能發生的事幾乎讓她絕望,卻掙脫不開。

  「雲傾傾,你若是執意留下我保證你活不過一個月!」

  雲之晗冷漠的聲音在耳邊飄忽,雲傾傾被彼此相接的掌心處陡然泛起的白光驚得忘了掙扎,下意識地擡頭望向雲之晗,卻在擡頭的刹那,看到了從黑暗中飛掠而來的安沐辰,以及捕捉到了他深幽的眸底乍起的驚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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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44:24

【091.】

  驟然看到安沐辰時雲傾傾竟不覺意外,甚至是下意識地朝他露出一個淺笑,眼底卻是微濕的。

  「安沐辰,對不起!」

  掌心處熟悉而遙遠的灼熱感持續蔓延著,眼前的場景已經在變幻莫測的白光中開始模糊虛幻,結局無力改變,她反倒平靜了下來,望入他驚懼陡睜的黑眸,輕咬著下唇輕輕說著。

  安沐辰的神色是全然的蒼白,薄唇緊緊地抿成了一絲利刃,鋒銳冷薄,眼睛卻是狠狠地、緊緊地盯著她,黑眸赤紅如血,那眼神兇狠得似乎要就此將她徹底吞噬。

  「雲傾傾!」用力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牙齒幾乎被咬得崩碎,緊緊蜷成一團的手掌青筋凸起,指節泛白,赤紅的眼眸兇狠地瞪著她,隱約帶著絲嗜血的兇殘。

  雲傾傾被他此時的眼神驚到,不自覺地瞥開視線,就在這當兒,安沐辰突然疾手朝昀姨輕彈,一道白光疾速掠過,昀姨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安沐辰卻沒有半刻的停留,倏地飛身而起,瞬間便飛入籠罩著雲傾傾與雲之晗的白光中,不知何時從腰間抽出的玉簫也快而準地攻向雲之晗與雲傾傾膠粘在一起的手。

  「安沐辰……」雲傾傾驚懼地望著安沐辰唇邊緩緩溢出的血絲,失聲驚呼,安沐辰卻望也未望向她,動作沒有絲毫的停頓,手中的玉簫帶著淩厲之勢,直直地襲向那兩隻手,另一手也敏捷地直擊向雲之晗。

  安沐辰的舉動完全超乎雲之晗的想像,她驚愕地擡頭望著疾襲而來的安沐辰,緊攥著雲傾傾的手不自覺地微微鬆開,人也忘了避開安沐辰襲來的掌風,只能愣愣地望著他,直到右肩被淩厲的掌風擊中,緊貼著雲傾傾的手也被外力硬生生地隔開,雙眸依然是難以置信地望著安沐辰。

  雲之晗被強行隔開時陡生的強大氣流如強旋風,瞬間將雲傾傾與雲之晗掀起拋飛出去,安沐辰也被那股強氣流波及,唇角湧出的鮮血越來越多,在雲傾傾被彈飛而出時,卻反應極快地飛身將雲傾傾牢牢接住。

  體內因這逆行的氣流翻滾,雲傾傾只覺喉頭鹹意湧上,唇角亦溢出了血絲,卻顧不得擦,只是下意識地轉頭望向同被拋飛的雲之晗,看到她被黑暗中突然飛入的那道矯健身影穩穩接住時松了口氣,這才轉頭望向安沐辰,卻見安沐辰神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唇角不斷湧出的鮮血觸目驚心,緊繃的神色也似是在隱忍著極大的痛楚。

  心底一驚,雲傾傾忍不住失聲喚道:「安沐辰。」

  安沐辰沒有應,只是摟著她著了地,腳步已有些虛浮,看起來似是在強撐著。

  「安沐辰,安沐辰,你怎麼了?」腳一著地,雲傾傾急切地掰開他扣在腰間的手轉身便握著他的手扶著他虛晃的身子急聲問道。

  「我沒事……」虛弱地應她一聲,安沐辰反握住她握著他的手,食指和中指緊緊扣住她的脈門,而後艱難地擡起另一隻手,抵在唇邊朝夜空吹了聲口哨,雲傾傾正疑惑之時,一枚有凸起的扳指已被塞入掌中。

  「傳喚巫族影衛的信物。」將手收回,他虛弱說道,扣著她脈門的手緊了緊,他緊緊地盯著她,用盡全力擠出了幾個字,「不許再離開!」

  話畢便已撐不住挨著雲傾傾昏迷了過去,手卻依然緊緊扣著她的手。

  雲傾傾身子本就虛弱,被安沐辰這麼一壓,人也跟著被壓倒在了地上。

  「安沐辰,安沐辰……」不知道安沐辰受的傷重不重,雲傾傾有些著慌,拼命推擠著想將他推開站起來,但被他緊扣著的手無論怎麼掙脫也掙脫不開,根本使不上力來,只能焦急地往四處想要搜尋救兵,擡頭時卻發現周圍已不知何時站了一批帶著麒麟面具的玄衣人,穿著打扮與那日從柳墨子那邊回來之時遇襲出來營救的玄衣人一模一樣。

  雲傾傾瞬間明白了安沐辰昏迷前將扳指塞入她掌中的潛在意思,深吸口氣鎮了鎮神,鎮靜地舉起手中閃著綠光的扳指,聲音沈而穩地吩咐道:「大公子受了傷,馬上送他回二皇子府邸。」

  「是!」整齊劃一的回答,雲傾傾松了口氣,望向被賀爾箴接了下來的雲之晗,看到賀爾箴臉上疼惜的神情時稍稍放了心,沈吟了下,放棄了讓影衛將雲之晗一道帶走的打算。

  有了影衛的相助,雲傾傾和安沐辰很快便回到了二皇子府,整個府邸早已是亂作一團,眾人看到回來的雲傾傾時似是松了口氣,但那口氣還沒得完全鬆懈下來,卻在看到昏迷的安沐辰時重新提了起來,風子寒沈著地吩咐影衛將安沐辰帶回房中,慕容嫣、安沐倩安沐廷等也顧不得招呼已回來的雲傾傾,匆匆忙忙地跟著影衛一道回安沐辰的房間。

  雲傾傾沒有跟著過去,只是如同個局外人般,疲憊而失神地倚在門邊望著忙亂的眾人慢慢地自眼前遠去。原本淩亂熱鬧的大廳一下子清靜了下來,望著空蕩蕩的大廳,心底也是空蕩蕩的,想要過去看看安沐辰到底怎麼樣了,雙腳卻像是灌了鉛般擡不起來,只能失神地盯著眾人消失的方向。

  唇上的血跡早已乾涸,體內原本翻滾的氣流也早已平息了下來,襲來的困意依然嚴重,身子有點支撐不住,意識卻異常的清醒,一整天經歷的事情在腦海中翻攪糾纏著,紛紛擾擾,混亂不堪,既擔心安沐辰的安危卻又不敢去看他,既盼著他醒來卻不知該以何種心情面對他。未能順利回去,此時也不知是遺憾還是僥倖,對那個世界的思念,此刻卻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強烈,只差一點點,她朝思暮想了近兩年的事便能成真,方才在那幾乎迷失的神智中,她幾乎已看到了將她撫養成人的家人,以及那個世界熟悉的一切,可是現在,卻不得不將近在咫尺的念想徹底地推離,如果再也回不去,再也回不去……

  心底因這一念頭愈加的空寂茫然,淒清月色下形單影隻的自己此時卻顯得尤為可悲,滿心被強烈的無助感緊緊攫住,卻不知該如何排解開來,此刻的她就如同無根的浮萍,漫無目的地漂浮著,不知該何去何從……

  心裡惦記著猶在昏迷中的安沐辰,卻鼓不起勇氣過去看他,一個多月的冷戰產生的隔閡、他方才不顧一切地阻止已讓她不知該如何面對清醒後的他,即使此刻已能全然理解他,心底卻依然似是被什麼東西堵著般,已找不回當初那種心無芥蒂的自在感,面對他,光想著便覺得彆扭難受得厲害。

  雲傾傾也不知道倚著門邊站了多久,她被月亮拉長的影子不斷地縮小著,雙腳早已麻木,困意一波波襲來又褪去,她卻始終鼓不起勇氣走向安沐辰的房間,只是無力地倚著門框,疲憊地閉上雙眸。

  「傾傾。」輕輕的喚聲在耳邊響起,平日熟悉的戲謔嗓音,此時卻帶了淡淡的疼惜。

  雲傾傾緩緩睜開眼,望著月色下頎長的身影,牽了牽嘴唇,想要扯出一絲笑意,卻發覺只是徒勞。

  「他沒事,已經醒過來了,要過去看看他嗎?」風子寒望著她蒼白的臉色,柔聲問道。

  懸起的心放了下來,她望向他,眼底帶著掙扎,盯著他望了許久,卻終只是咬了咬下唇,輕聲說道:「不用了,他沒事就好。」

  風子寒望著她,輕輕歎了口氣,走向她,輕聲道:「你還是過去看看他吧,他一醒來就急著找你,大家強行將他拉住他才沒有過來的。」

  雲傾傾咬唇不語。

  風子寒笑了笑,走過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走吧。」

  說著便強行拉著她往安沐辰的房間而去。

  雲傾傾起初還定定地任由他拉著她,離安沐辰的房間越近心底越慌,有種近鄉情怯的慌亂無措,腳步不自覺地緩了下來,下意識地想要掙脫開來。

  「我還是明日再過來看他吧。」望向風子寒好看的側臉,雲傾傾輕聲說著,手掙扎著便要從他掌中抽離。

  風子寒將她的手微微攥緊,不讓她掙脫。

  「傾傾,你在害怕什麼?」風子寒回頭望向她,問道。

  雲傾傾被問住,望著風子寒卻不知該作何回答。

  風子寒趁著她失神之時已將她給帶到了面前,輕輕推到了門口。

  屋內安沐辰的窗前已被慕容嫣、安沐倩安沐廷及一些隨侍的丫鬟圍住。雲傾傾望著床邊圍攏著的噓寒問暖的眾人,那種如同局外人的感覺莫名地湧起,滿心空蕩蕩的,原本想要擡起的腳縮了回來,雲傾傾轉過身,輕聲說了聲「我還是明日再來吧。」便欲離開。

  風子寒拉住了她的手:「來都來了先進去打個招呼吧。」

  風子寒的聲音不大,卻還是讓離門口比較近的安沐倩聽到了,轉身看到背對著屋裡的雲傾傾,疑惑地喚道:「大嫂?」

  雲傾傾身子微僵,卻不敢回頭。

  「傾傾。」略帶些沙啞的熟悉嗓音自屋內傳來,落入耳中時,眼底莫名地就酸脹起來,心底也愈加的酸澀難受得厲害。

  「傾傾,過來。」安沐辰望著她瘦弱的背影,輕聲說道,聲音有些異樣的沙啞。

  風子寒拍了拍她的肩,將她掰轉面向屋子,柔聲道:「進去吧。」

  邊說著邊將她推進了屋裡,雲傾傾不得不擡頭望向屋裡,不意撞入安沐辰平靜的黑眸,他正靠坐在床頭,靜靜地望著她,隔著人群,也不說話,只是平靜地望著她。

  原本極度壓抑難受的心情瞬間愈加堵得厲害,酸脹的眼睛瞬間就有些控制不住,眼淚在眸底不停地打轉,雲傾傾卻不得不擡頭強忍著不敢讓眼淚落下來。

  風子寒望了眼安沐辰,朝屋內的其他人使了個眼色,眾人紛紛尋了個藉口便起身離了屋,經過雲傾傾身邊時不忘拍拍她的肩膀給給予無聲的安慰。

  身後的房門被關上時原本熱鬧的屋子一下子隻剩下安沐辰與她兩個人。

  她站在原地,望著他卻沒有走過去,只是不斷地擡頭吸氣想要將眼淚憋回去。

  「傾傾,過來。」安沐辰望著她,再次輕聲說道。

  輕輕咬了咬下唇,雲傾傾遲疑了一下,慢慢挪向床邊,人剛沒走到床前,手臂突然被人一把緊緊扯住,一個用力,她身子便失去平衡倒入了安沐辰懷中,下巴被捏住擡起,安沐辰的急俯而下,緊緊地攫住她的唇。

  唇上溫熱的觸感從四片緊貼的唇瓣傳來,強忍的淚意卻似是找到了宣洩的出口,決堤而出。

  安沐辰遲疑了會兒,愈加用力地將她揉入懷中,唇上也愈發兇狠地吻著她,將她幾欲逸唇而出的抽噎聲悉數納入唇內。

  雲傾傾亦反手緊緊地抱著他,他吻得愈深入,眼淚卻留得愈加兇狠,止也止不住。

  「乖,別哭了。」輕輕放開她的唇,安沐辰望著她啞聲道。

  雲傾傾搖著頭,哭得有些難以自抑,也不知道為何會哭得如此厲害,似是下意識地要將心底鬱積的難受宣洩出來般,想要忍著眼淚卻越流越凶,哭聲也越來越大,原本還只是壓抑的抽噎,卻慢慢變成控制不住的大哭。

  安沐辰眼神複雜地望著她哭花的小臉,輕輕將她壓靠在胸前,手臂卻緊緊箍著她的腰,也不再言語,任由她的淚水將他胸前的衣衫染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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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45:19

【092.】

  也不知哭了多久,許是發洩夠了,雲傾傾的哭聲漸漸弱了下來,卻依然只是埋在安沐辰的胸前不說話。

  安沐辰亦靜靜地輕撫著她披散在肩上的長髮,也沒有說話,直到雲傾傾慢慢平靜了下來才輕輕擡起她的下巴,端詳著她哭得紅腫的雙眸,雲傾傾有些不自在地垂眸避開他的視線,熟悉的清爽氣息逼近,雲傾傾下意識地擡眸,雙唇卻瞬間被安沐辰吻住。

  安沐辰吻得極有耐心,細細地吸吮,帶著股小心翼翼地誘哄,溫柔而纏綿。

  雲傾傾原本有一絲遲疑,後來便反身摟住了他的腰,揚著頭細細回應他的吻。

  眼底掠過狂喜之意,安沐辰摟著她腰的手倏然收緊,原本只是試探性的淺啄瞬間變成了急促的掠奪,含著她的雙唇便開始急切地攻城掠地。

  狂猛的力道讓雲傾傾有些支撐不住,只能緊緊揪著他的衣衫穩住身子後傾的趨勢,安沐辰糅著她腰的手微微一使勁,便將她壓躺在了床上,手也略顯急促地移往她的腰帶。

  「公子。」安沐辰的指尖剛剛觸到雲傾傾的腰帶,門便被人從外面推了開來,多日未見的無非已扯著嗓門喊道。

  雲傾傾一驚,下意識地一把將安沐辰推開,紅著臉起身整理被揉亂的衣衫。

  安沐辰面色微沈,望向尷尬地呆在一旁傻笑的無非,聲音也冰冷得無絲毫溫度:「什麼事?」

  無非沒料到會攪和了自家公子和未來當家主母的好事,臉垮了下來,現在被安沐辰這麼一喝,更是慌得有些手足無措,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只是硬著頭皮望著安沐辰和雲傾傾傻笑。

  雲傾傾猜測無非大概是有什麼事要找安沐辰商量,便起身道:「我先回房了,你們慢聊。哦,對了,」

  說話間猛然想起安沐辰那枚麒麟扳指還在她身上,知道那枚東西的重要,雲傾傾也不敢戴在身上太久免得一不小心遺失了,於是從懷中掏出那枚閃著綠光的麒麟扳指遞給安沐辰。

  「你的扳指。」

  無非眼尖看到那扳指上的麒麟眼睛猶冒著綠光,忍不住高聲道:「嘿,傾雲,這玩意兒你拿著居然也會發光的,我拿著就沒見它……」

  「無非!」安沐辰突然疾聲喝道,阻止無非再說下去,手擡起便要拿過雲傾傾手中的麒麟扳指。

  雲傾傾被兩人間的詭異氣氛鬧得莫名其妙,心下微詫,手下意識地要將那枚扳指收回,卻不料被安沐辰伸過來欲拿回的手撞到,手一個打顫,手中的扳指一個沒拿穩便滾落在了地上,滴溜溜地滾向了無非。

  「無非,出去!」安沐辰疾聲朝無非命令道,手指一擡便要將那枚扳指從無非腳邊彈開。

  無非沒意會到安沐辰的急迫,莫名其妙地擡頭朝安沐辰應了聲「哦,公子!」,手卻飛快地將那枚扳指撿起,然後笑嘻嘻地獻寶道,「公子,您的扳指!」

  安沐辰臉色「刷」地便慘白了,不自覺地望向明顯被驚住的雲傾傾。

  「為什麼這個扳指在無非手中就與普通的扳指無異?」目不轉睛地盯著無非手中綠光寂滅的麒麟扳指,雲傾傾乾澀開口。

  安沐辰緊緊地盯著她,抿唇不語。

  無非望著兩人此時的神色依稀知道自己似乎闖了禍,心一顫,乾笑著將扳指還給安沐辰,道了聲「那個,公子,我突然想起表少爺找我有事我先走了」後便一刻不緩地遁逃了,出門時不忘將房門給關上。

  雲傾傾艱難地轉動了下幾乎僵硬的眼珠子,望向安沐辰掌中躺著的重煥光彩的麒麟扳指,抿了抿唇,輕聲說道:

  「雲之晗曾與我說過,要尋得那懂得巫人秘術的第三個人必少不了麒麟扳指,你懂巫人秘術,它在你手中會出現綠光,在別人手中卻與普通扳指無異,所以它是識別巫人秘術的物什對不對?它在我手中也會發光,是因為我就是那第三個人?當日在你外公那,你外公說當年將秘術傳予你娘時因疏忽被另兩名弟子偷學而去,其中一人是昀姨,另一人後來入了宮,那個人就是我娘對不對?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我會是那第三個人了是不?」

  「是。」安沐辰望著她,艱澀開口,私心裡不願讓她知道她便是自己苦尋的那個人,一直苦心積慮地瞞著她,卻不想紙裡包不住火,該知道的依然藏也藏不住。

  雲傾傾自嘲地笑了笑,那迷離的神情讓他心驚,手不自覺地將她的手握緊。

  雲傾傾沒有掙脫,只是望向他,輕聲道:「安沐辰,其實你早就知道,從一開始我自己便可以助自己回去的對不對?我竟然花了兩年時間去尋找回去的辦法……」

  「傾傾,」他望著她,神色依然有些蒼白,聲音清冷卻隱約帶著絲絕然之意,「若不是今日無意中讓你發現,這件事我會一輩子都瞞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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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45:59

【093.】

  對於安沐辰的話雲傾傾似是並沒有太大的意外,只是平靜地望著他,問道:「為什麼?」

  安沐辰抿了抿唇,望向她,反問道:「你若是一早便知道你自己也能助自己回去,你還會留下來嗎?」

  雲傾傾神色並無太大波動:「但是若是我想要回,再困難我也會找到回去的法子的。」

  「那你需要花多長時間去尋找它?一個月?一年?兩年?」安沐辰望著她一字一句道,「若是我有心阻止,我會讓你一輩子都找不到回去的法子。」

  雲傾傾笑了笑,唇角帶了些譏誚的味道:「安沐辰,話別說得太滿,若不是你方才阻止,我現在早已回到了我生活的那個世界中。」

  安沐辰握著她的手一緊,盯著她的眼神有些狠厲:「今日之事確是我疏忽了,我沒想到雲之晗會背叛與我的約定,但我更想不到的是,你竟然會利用我對你的信任。傾傾,聽著你漸遠的腳步聲時,我從未有過那樣憤怒而絕望的感覺,我當時甚至想著若是我還有機會阻止你,我寧願親手毀了你也不能讓你再這麼折騰我了。」

  雲傾傾呼吸微微一窒,垂下眼眸,反握住他的手,將他的手拉到脖子處,望向他,輕輕道:「安沐辰,你現在找到我了,你也別折騰自己了,動手啊。」

  安沐辰狠狠瞪著她,雲傾傾亦無懼地望著他,眼神平靜,聲音亦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安沐辰,你還等什麼?你不是想要毀了我嗎?我現在就給你機會啊。」

  「你……」安沐辰死死盯著她平靜的臉蛋,薄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明明就簡單得像張白紙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的人,這會兒竟也摸不準她此時的心思,被她握著擱在脖子處的手幾次失控地想要收緊,剛觸到微涼的肌膚時卻似被燙著般趕緊鬆開。

  「安沐辰。」雲傾傾輕輕望入他被冷怒浸染得黑亮的眸底,喚了聲後便沒再不說話。

  安沐辰不解地微微攏起眉峰,卻亦靜靜地與她望著,剛對望了沒一會兒便驚覺有異,手不自覺地收緊想要扣住她的喉嚨,卻虛軟得提不起勁來,軟綿綿地垂下,神智也似是被抽離一般,深思恍惚,似是隨時會暈厥過去,攝魂!秘術中的一種。

  當「攝魂」二字在腦海浮現時,心一驚,安沐辰已強撐起最後一絲神智疾手拽過雲傾傾的手臂,死死拽著不讓她有任何掙脫的機會,黑眸狠狠盯著她,一字一句似是從牙縫中擠出:「雲傾傾,你……」

  「安沐辰,我一直以為我自小會催眠是天生的,原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天生的,只是因為我懂得秘術的緣故對不對?你第一次在府裡的亭子裡設宴酬謝我時,你那時也是試圖對我用這種催眠術來套取我的身份對不對?那你後來怎麼突然沒用了?是不屑用這種不甚光彩的手段嗎?」

  雲傾傾沒有掙扎,只是望著他漸漸渙散的黑眸,語氣輕而緩地說著,卻也沒有真要他回答,只是有些自言自語地說道,「安沐辰,你知道嗎?現在還未到子時,十五未過,外面月亮正圓。我的手掌上……」

  雲傾傾攤開猶殘存著未幹的血跡的手掌,「尚且殘存著我姐姐的血,你道我現在去試試能不能自己回去呢?」

  安沐辰俊目微凸,藏在被中的另一隻手用力一個緊握,手已迅疾擡起便要將她的穴道封住,雲傾傾卻早有所料,身子一閃便避開他伸過來的手。

  安沐辰眸底掠過狠色,也顧不得體內翻滾的疼意,拽著她的手臂倏地用力收緊,往床上一扯,雲傾傾一個沒防備,便被安沐辰拽得摔倒在了床上,人也被安沐辰翻身緊緊壓住,身上的穴道也瞬間被封住。

  安沐辰因才剛受了重傷,又被雲傾傾用秘術攝魂,身體本就有些虛,再這麼一強行用力,將她壓倒在床上時額頭已是冷汗涔涔,臉色蒼白。

  雲傾傾望著他額頭密密麻麻沁出的汗珠,盯著他蒼白的臉色望了好一會兒,輕歎了口氣,想要擡頭卻無奈被點了穴道,只能睜著雙平靜的眼眸望著他,輕聲問道:「安沐辰,你就這麼怕我離開?」

  安沐辰幾乎是用盡全力牢牢地將她鎖在身下,黑眸緊緊地盯著她,咬牙道:「雲傾傾,此刻我真想親自捏斷你這根小脖子。」

  一句話下來已是用了極大的力氣。

  雲傾傾望向安沐辰,語氣很輕:「安沐辰,你還記得你曾經說起你爹娘的事時說過什麼嗎?」

  「也不是樂見不樂見的問題,只是兩人若是見了面便要相互折磨,倒不如不見。我總覺著,若是愛情成了相互折磨的利刃,那倒不如乾脆放手,又何必要再繼續糾纏下去呢。」

  垂眸輕輕將安沐辰曾說過的話一字不漏地背出,雲傾傾直直地望入他的眸底:「安沐辰,我們現在不是相互折磨是什麼?為何你就不能如你說的般乾脆放手?」

  安沐辰眼睛往下一移,將視線撇開,清雅的臉色神色淒然。

  「傾傾,若是我也能如我當初想的這般瀟灑,又何苦如此刻般苦苦折磨自己。」清冷無雜質的嗓音,卻已是累極。

  「傾傾,別再逼我,你不知道我這一天一夜是怎麼熬過來的。」

  「如果可以,我真的寧願從來沒有認識過你,若是真的放得開,今晚我不會冒著屍骨無存的危險硬要將你攔下。我愛你,可是這一個多月來我卻是前所未有的疲憊,讓你受傷是我最不願看到的,可是要保住你的生命我別無他法,那種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的無力感你是體會不到的,那個孩子是我期盼許久的,失去他我不會比你好受,可是時間無法重來,我真的已經盡力了。傾傾,算我求你,別再這麼折騰我了。」

  強撐著那口氣,安沐辰低聲說著,沙啞的聲音已是疲憊不堪。

  雲傾傾望盯著他望了許久,也不說話,下意識地想要反手抱住他,卻發覺自己此刻動不了,也就放棄了抱他的舉動,只是望著他,微微扯出一抹笑,輕輕道:「安沐辰,我困了,先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方才,或許我只是想和你開個小玩笑。」

  說完也不顧安沐辰轉過來的探尋目光,眼睛一閉已抵不住倦意慢慢睡了過去。

  雲傾傾第二天是被頸間的溫熱觸感給鬧醒的,剛睜開眼便被埋在頸側間的腦袋給嚇了一跳,手下意識地便要將人給推開,剛擡起卻被安沐辰給半途截了下來,拉到她身後,連帶著將人也給一起牢牢地擁入懷中。

  安沐辰埋首在她頸側間,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敏感的肌膚上,勾起一陣戰慄。

  「傾傾,」說話間安沐辰已輕輕在她頸上咬了口,咬得不重,卻依稀帶著痛感,叫人忽略不得,「你什麼時候竟也長膽子了?」

  「什麼?」雲傾傾剛醒來,腦子混混沌沌地,一時間沒意會過來。

  安沐辰沒應她,只是突然用力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雲傾傾疼得想要掙脫,安沐辰卻咬得愈發用力。

  「安沐辰你幹嘛?」雲傾傾疼得眼淚都要飆出來,手握成拳捶打著想要將他推開,安沐辰卻不為所動,反倒是摟著她的手臂突然用力收緊,勒得雲傾傾細腰生疼,卻掙脫不開。

  「雲傾傾,你好樣的!」重重地又咬了一口,安沐辰突然擡頭,一手扣著她的下巴便狠狠地吻了上去,力道兇狠而急切,強勢撬開她的牙關,長驅直入,掠奪她唇內的一切。

  箍著她的手也不斷地用力收緊著,原本扣著她下巴的手也往下,撩著她腰帶的一端便用力一扯,腰帶被扯落時,微涼的手掌已急切地掀開她身上的衣衫,從敏感的腰肢繞過,貼上她光裸的後背,用力將她整個揉往懷中,唇上的啃噬也愈發兇狠起來,似是要將她整個吞噬般。

  雲傾傾被他狂狼的力道嚇到,不自覺地扭著身子想要將他推開,卻被安沐辰越箍越緊,沒了衣衫阻擋的身子因這肌膚相貼的摩擦體溫不斷攀升,胸前的柔軟磨蹭著安沐辰健實的胸膛,安沐辰的呼吸也漸漸濃重淩亂起來,粗重的呼吸伴著細碎的嬌¥喘在彼此間縈繞,整個房間氤氳在一片旖旎之色中。

  隨著彼此肌膚的相互摩擦和擠壓,安沐辰原本貼著她後背的手緩緩往下,沿著優美的腰部曲線便一路而下,略顯急切地擠入她併攏著的雙腿間,在某處細細撚弄,在她體內掀起狂濤巨浪,直到確定她已能足夠承受他,才稍稍起身褪去衣衫,挺身進入她,帶著她一道沈淪……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憋得太久,亦或是想要借此將昨日的怒意一併發洩,安沐辰精力驚人,雲傾傾被磨得不行,哭喊著連聲求饒,幾次累極想要逃開,還沒移動兩步便被安沐辰給拖了回來緊緊壓在身下,狠狠蹂躪,好在安沐辰顧及她的身體及感受,雖是有點不知節制地需索著,卻也還是克制隱忍,讓她享受到至上的快感。

  等安沐辰終於發洩完後雲傾傾已是暈過去又醒了過來,如躺在砧板上待宰的魚,大張著嘴喘粗氣,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嗓子也早已哭喊得沙啞。

  安沐辰倒是神清氣爽,看著已不似昨晚得了內傷的人,饜足地撐在她的身側,看著她大口地喘氣,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淺笑,頭一低便要再次吻上她已被啃噬得紅腫的唇。

  雲傾傾也顧不得其他,擡起手趕緊堵住他俯身而來的唇,喘息著道:「安沐辰,你要敢再來我馬上閹了你。」

  安沐辰輕輕笑了笑,冷不丁伸舌舔了舔她的手掌心,嚇得雲傾傾趕緊將手抽回,瞪著他不說話。

  安沐辰看她確實累極,在她唇上輕啄了口,翻了個身躺下,讓她靠枕在胸前,長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捋著她早已被汗濕的長髮,等著她緩過氣來。

  「傾傾。」聽著她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安沐辰低頭望她一眼,突然喚道。

  「嗯?」雲傾傾微微掀開眼皮望他一眼,含糊應道。

  「沒事。」安沐辰輕應,只是將她稍稍摟緊了些。

  「安沐辰,你怎麼就敢這樣對我了?就不怕我還沒原諒你?」

  見他沒有再說話,雲傾傾忍不住問道。

  安沐辰低頭睨她一眼:「我若不這樣,我永遠都不知道你是否已原諒我。」

  雲傾傾努了努嘴沒有應。

  安沐辰卻不依了,捏著她的下巴擡起望著她便問:「扳指的事不氣了?」

  「氣!」雲傾傾點點頭,望著他認真道,「如果不是你我早已經離開這地方了。剛知道你瞞著我這件事之時我確實很想這麼不管不顧地走了。」

  安沐辰微微挑眉:「所以你昨晚說要離開之事並不只是在與我開什麼小玩笑?」

  雲傾傾抿了抿唇,「可能也有開玩笑的成分吧,因為當時確實是氣暈頭了,不過我是真的想離開了。」

  安沐辰摟著她的手緊了緊,拉起她的手輕覆在心臟處,聲音也有些緊:「傾傾,這裡只有一個,它已經經不起任何的刺激了,你就饒了它吧。」

  雲傾傾微微笑了笑,笑容卻有些苦澀,聲音也低了下去:「安沐辰,雲之晗說我活不過一個月了。昨晚我對你催眠時是真的想要離開的,當時我就想著無論最終我回不回得去那裡,即使我真的不在了,至少在你們看來,我還是在另一個時空裡生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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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46:30

【094.】

  安沐辰微微將她的手握緊,沈默了會兒才慢慢道:「你相信她的話?」

  「以前她說的話我都是半信半疑的,但是這次我卻深信不疑。那日我去找四小姐時在路上遇見子寒,他替我把了會兒脈,他說我體內有股隱秘的力量在反噬,這與昨日雲之晗與我說的幾乎無二。而我自從昏迷中醒來後身體一直極度虛弱,整日處在昏睡中,我明顯感覺得到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所以……安沐辰,你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真的活不過一個月了?」

  疲憊地倚靠在安沐辰的胸前,雲傾傾平靜地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歷過生死一線,現在談論自己的生死時竟然已經很能平靜以對。

  安沐辰箍著她腰的手緊了緊,箍得她腰部隱隱作疼,安沐辰卻似是未覺,只是以下巴輕抵著她的頭,許久未說話。

  「雲之晗說,我如果回到我生活的那個世界,龍珠遺氣的反噬作用或許便不存在,這也是她昨晚為什麼要急切地將我送走的原因。」

  見他沒有說話,雲傾傾繼續說道,聲音輕而平靜。

  安沐辰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頭頂,許久才啞聲說道:「她這次確實沒有誆你,依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你確實……」

  下意識地避開那些關於生死的字眼,安沐辰攏著她的手稍稍收緊才繼續道:「你若回到你生活的那個世界,或許你體內所有反噬的力量都會消失。但是這也只是猜測而已,也有可能,你即使回到了那裡,你的身體還是沒有絲毫起色。畢竟你體內原本潛藏的龍珠已被喚醒也已從你脫離你體內,現在只是殘餘的龍氣作祟,在哪個時空都極有可能不斷地反噬你的身體。」

  雲傾傾了然地輕點頭,安沐辰說的也未嘗不可能,畢竟也沒有人親自實踐過,也不知道真回去了她是否依然活不過一個月。

  也不知是否因為稍早前的運動太耗體力,雲傾傾枕著安沐辰的胸前躺了會兒後,困意便不知不覺地襲來,上下眼皮耷拉著便想要睡過去。

  「傾傾,」將睡未睡時,安沐辰略帶沙啞的清冷嗓音已自頭頂傳來,「我現在只能保證你再多活三個年。再給我兩個月,兩個月內我必定找到其他徹底祛除你體內龍珠遺氣的辦法,若是,兩個月後我依然沒辦法,我……親自送你回去。」

  「嗯。」迷迷糊糊地應著,雲傾傾想要強打起精神,卻始終敵不過體內的倦意,枕著安沐辰的胸前便已沈沈睡去。

  因為雲傾傾終於打開了心結重新接納安沐辰,在整個二皇子府裡算得上是大喜事一件,府裡上下壓在心底的那塊巨石算是暫時放了下來,連日來整個府裡也洋溢著喜氣,且隨著春節的靠近,整個府裡更是張燈結綵,喜氣盈人。

  除了安沐辰風子寒慕容嫣及雲傾傾,府裡無人知道雲傾傾身體的事,看雲傾傾整日昏睡也只當她重傷加小產的緣故,整日也就好湯好水地養著。

  好在柳墨子閑來無事時研製的一些續命的丹藥派上了些用場,雲傾傾每日定時定量地服下,身子骨雖依然很弱,但至少不用整日躺在床上,精神也好了許多,除了每天都得睡上七八個時辰外,清醒時精神看著倒是與重傷前差不了多少。

  安沐辰每天除了陪雲傾傾外便是夜以繼日地翻閱一些醫術典籍及相關的史料,雲傾傾這樣的情況在整個中脊大陸上尚屬首例,史料上並無太多記載。眼看著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安沐辰面上雖與往日般無異,依然清雅脫俗,一派悠閒從容,但雲傾傾心知他心底的焦躁。

  她通常一躺下便睡得極沈,夜裡也鮮少醒來,最近半夜睡得正沈時卻經常被安沐辰急切地給喚醒,她迷迷糊糊睜眼時人總是被安沐辰緊緊地箍在懷中,嚴絲密縫地貼在一起幾乎讓她呼吸不得,緊貼著的胸膛也是劇烈地起伏著,掌心下貼著的燙熱肌膚也多半已是被汗水打濕。

  每每看著他睜著黑亮的眼眸盯著她望時,望著他眸心深處來不及掩藏的驚惶總是不自覺地心酸,卻也只是無能為力。

  她問過幾次怎麼了,他卻只是將她微微摟緊,然後以雲淡風輕的「沒什麼」三個字便將她打發。

  「安沐辰,我沈睡過去時是不是連呼吸都淺薄得近乎沒有?」半夜突然被他急急地從沈睡中喚醒的次數多了,即便是安沐辰雲淡風輕的「沒什麼」幾個字也無法讓她放下心底的疑惑。

  對於她的疑問,他只是輕蹭著她的下巴含糊地應了個「嗯」之後便沒了下文,只是靜靜地抱著她。

  她也沒再追問什麼,若不是整夜睡不安穩,又怎麼會知道她的呼吸是深是淺,甚至是是否還有呼吸,他怕是在睡著也時不時醒來探一下她的呼吸是否還有呼吸吧。

  心底微酸,卻也無能為力,有時候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死了之後活著的人不得不日夜面對失去的痛苦,若是能夠將那個死去的人徹底遺忘……

  望著他堅毅的下巴,雲傾傾有些出神,她的身體她自己是清楚的,她在這個時空裡活不長,無論三個月滿時她是就此辭世還是她不得不回到生活的時空中,安沐辰都是被獨自留下的那個,愛未到深處時,什麼都可以輕易放下,但是情到濃時,被留下的那個任時光荏苒心底總有個填補不了的洞。

  若是以前她或許還會懷疑安沐辰對她的愛,但自那日他不顧被秘術反噬屍骨無存的危險強行打斷昀姨,闖入雲之晗已擺開的時空陣中後,她已無任何理由懷疑他。他陷得越深,她離去時他的痛苦便只會越深,抽離不了時,是否只能遺忘?

  「在想什麼?」安沐辰看她盯著他不說話,也沒有如往常的夜裡般醒來一小會兒便沈沈睡過去,忍不住輕聲問道。

  「啊?」雲傾傾回過神來,望向他,輕搖頭,「沒什麼。」

  安沐辰擁著她的手緊了緊,將她壓靠在胸前,也沒有再問什麼。

  「安沐辰,若是哪天我真的不在了……」終是忍不住,雲傾傾悶聲問道,還未將話問出口,腰間一緊,安沐辰已突然擡起她的下巴,低頭便狠狠地吻住了她,不讓她將未盡的話說完,火熱的擁吻瞬間便變成了燎原的火焰……

  因前一晚兩人都有些失控,雲傾傾第二天起得比往日都要遲許多,醒來時已是下午,雖經過了一晚,雲傾傾猶惦記著前一晚的事,吃過飯後精神不錯,她自己不能出府便讓安沐辰約雲之晗來府裡一趟,因前些日子雲之晗助雲傾傾離開的事,安沐辰不知雲傾傾約她過來有什麼事,原是沒怎麼同意,但終是拗不過雲傾傾的軟磨硬泡,派了人過去約。

  雲之晗來的很快,安沐辰派去約的人剛回來雲之晗便已登門了,大概是因為這些日子調養得不錯,雲之晗看上去已無那日的病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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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47:11

【095.】

  雲傾傾在園裡池中的亭子裡設宴招待了雲之晗。兩人自那天後心結多少已有些解開,雲傾傾有事要求於雲之晗卻不好讓安沐辰瞧出什麼來,也就假裝熱切地與雲之晗聊些初來這個時空時的事,雲之晗看雲傾傾專門約她過來卻在有意無意地扯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心底也依稀能猜到她有事不願讓安沐辰知曉,看安沐辰也在場,也就沒問,只是和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雲傾傾聊著些以往的家長里短。

  一個下午很快過去,雲之晗也告辭離開,兩人也沒聊什麼,看著似是在敘舊,甚至像是在修補多年的姐妹感情。

  後來幾天雲傾傾也約了雲之晗來府裡幾次,也只是家長里短地聊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安沐辰也一直在身邊陪著,但看兩人確實只是在相互聯絡感情,且大過年的,傾傾在這邊除了雲之晗也沒個親人,安沐辰也慢慢地沒有了初始時盯得緊。

  這日,雲之晗無事,來府裡找雲傾傾,安沐辰因忙著安排回京城的事,也沒空陪著雲傾傾招呼雲之晗,也就任由兩人先聊著。

  雲之晗看安沐辰沒在跟著,也不與雲傾傾打馬虎眼,直言道:「有事沒事便約我來府裡,是不是又遇到什麼麻煩了?」

  雲傾傾沈默了會兒,看她先問了出來,也就沒有再隱瞞,輕聲道:「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有一種藥能使人完全忘掉一個人,連對那個人的感情也一併遺忘,你能不能幫我弄一些來?」

  雲之晗望向她,清冽的眸子帶著狐疑:「你想要將它用到安沐辰身上?」

  輕輕抿了抿唇,雲傾傾微微點頭:「我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若我不在了,他也忘了我,這對他而言或許是最好的。」

  「雲傾傾,這種藥沒有任何解藥,服下它後忘了便是忘了,一輩子都不會再記起與那個人有關的任何東西,你確定你真的要對安沐辰用這種藥?」

  「我……只是先拿著預防萬一,不到最後關頭我不會對他用上這個藥。」

  雲之晗望著她,尚在猶豫。

  「姐……姐,」望著她,雲傾傾有些不自在地喚了聲「姐姐」,她從未這麼喚過她,只是現在看著她,這聲「姐姐」就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姐姐」二字落入耳中時,雲之晗似是微微震了震,冷然的臉上卻並無太大的波動。

  「算我求你了,我現在別無他法,我只有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對安沐辰而言,我只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但是現在我們都束手無策,說不定哪天我就這麼一覺不醒了也說不定,留下的那個總是得痛苦的,還不如乾脆讓他忘了我算了。」

  「或許即使明知會一輩子痛苦,他卻寧願記著你呢?傾傾,你不能替安沐辰做這樣的決定,要被他知道了又不知道要生出什麼事端來了。」

  雲傾傾抿了抿唇:「我不會讓他發現。」

  她自然知道自己這麼做有點自私,只是自私又能怎樣,如果她已經註定活不了了,讓他忘了她,對他而言也不可不失為一種解脫。

  「好,明日我便差人將那藥送過來。不到最後關頭,別輕易對安沐辰用那些藥,若不然到時你沒死成,安沐辰卻忘了你,到時你們倆還得繼續折騰下去。」看她心意已定,輕歎口氣,雲之晗終是松了口。

  「謝謝你。」

  「你別急著謝我,我會這麼做也算是還安沐辰一個人情,雖然他若是知道並不會領情。若非他,我現在也沒辦法恢復自由身。」

  雲之晗淡淡應著。玄冥樓前些日子已被朝廷端掉,除了周瑞濤和蕭靖安逃脫,經營了十幾年的玄冥樓一夕之間化為烏有,她不知道安沐辰是用了什麼計策,自來到北疆後便一直按兵不動,卻又在除夕前突然出兵,一夕間便將玄冥樓給徹底端了。

  她自當年被周瑞濤尋回身上便被下了蠱,背負著血誓,終生為尋龍脈而活且不得背叛玄冥樓,如若有任何的異心,頃刻間便會被體內的血蠱噬心而亡,她曾小小地試著反抗了一下,體內的血蠱發作,那一次疼得刻骨銘心,直到現在想來還心有餘悸。

  要擺脫身上的血蠱,她必得親自參與尋找龍脈,借由龍脈之氣及冷潭之水扼殺體內的血蠱。那日雲傾傾被蕭靖安俘獲她便依周瑞濤的計畫以雲傾傾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安沐辰身邊。

  安沐辰雖知道雲傾傾背上的地圖能助他尋得龍脈,卻也清楚那不是全部,他依稀能猜到龍珠在雲傾傾體內,也知道龍珠之氣在雲傾傾體內潛藏得愈久對雲傾傾的傷害便愈大,卻並不清楚要怎麼化解她體內的龍珠之氣,畢竟幾千年來,唯有天子有機會窺得龍脈的秘密,安沐辰雖是皇室中人,其父卻也不是依著傳統的世襲或是禪讓的方式繼承皇位,也就無法真正窺得龍脈的秘密。而她那未曾謀面的父皇既是打定了主意要讓他的女兒來復辟他的江山,在離去前必是要將取得龍脈之法授與周瑞濤。周瑞濤本來打算告知她這一切,她也只是某日經過周瑞濤房間時聽到他與蕭靖安說起才知曉。

  知道安沐辰對雲傾傾的擔憂,她便以替雲傾傾化解體內潛藏的龍珠之氣及告知他尋得龍脈的具體方法為條件,換得她隨同他們一同尋龍脈的機會,那是她唯一能擺脫周瑞濤控制的方法。

  自小便被人利用控制,她素來習慣凡事只靠自己,也習慣選擇最利於自己的一方投靠。以往因為玄冥樓與朝廷間在尋龍脈一事上誰勝誰負不明朗,她亦被周瑞濤控制著,也就傾向于玄冥樓這邊,後來雲傾傾與安沐辰走到了一起,尋龍脈之事優勢明顯在朝廷這邊,她也就不動聲色地與安沐辰結盟,顯然,她下對了賭注。

  或許許多人不齒她牆頭草的行事風格,連她自己都厭惡,但是在生存與所謂的道義之間,她只能選擇生存。

  失去了血蠱的控制,現在玄冥樓也已消失,她已恢復自由身,算起來雖說與她當初的選擇不無關係,但是這中間確實也少不了安沐辰的功勞。

  雲傾傾知道雲之晗一向不喜歡這些虛禮,也就沒再多言謝,只是隨便找了些話題,聊了會會兒身體有些撐不住才回房。

  「傾傾,藥明天我會差人送過來給你,若哪天你真要用上它了,分五日給他服用,一日放一點便可,服滿三天的劑量藥效才會慢慢出現,但是也只是會短暫遺忘而已,服夠五天的量那藥才會完全發揮其功效。這樣也好,即使中途出現轉機,你們之間也還能補救。」臨分別時,雲之晗叮囑道。

  雲傾傾以前聽她提起過便知道那藥的神奇的,因而也就點點頭。

  「記得取一點你的血混在藥裡,要不然那藥沒用。至於你要怎麼讓安沐辰毫無懷疑地服下,那就看你自己怎麼搞定了。」雲之晗不放心地繼續叮囑道。

  「嗯,我知道。」望著她,雲傾傾輕聲道,「我們過兩日便要回京城了,以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雲之晗牽了牽唇角,想要扯出一抹笑,卻終是不習慣笑的人,試了試也就放棄了,只是說道:「周瑞濤其實沒失蹤,他受了重傷,在我那,當年父皇將龍珠煨入你體內時,或許是知道什麼解決方法的,或許從周瑞濤嘴裡能套出些什麼,回去我替你問問,你……也別太灰心,那藥……能不用還是別輕易動它。」

  「我知道,謝謝你。」

  雲之晗勉強扯出一抹笑,道了聲「保重」後便離去了。

  雲傾傾看她離開後才慢慢回房,頭一枕到榻上便沈沈睡了過去。整天每日每夜地睡著,有時候她都不知道這種沈睡是不是身體本能地自我保護,快撐不住時便借由昏睡讓身體慢慢自我恢復。

  雲之晗的藥第二天便送了過來,許是不放心交給底下的人,雲之晗親自送了過來,趁著一同吃飯時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藥遞給了她。

  因北疆氣候嚴寒,不適合養病,且北疆的藏書也不若京城豐富。第三天,安沐辰便已帶著她回京城,回去時走的是陸路,安沐辰也趕著回去,路上也耽擱不了時間,日夜兼程地趕著,七日便回到了京城。

  慕容嫣留在了北疆,安沐倩安沐廷姐弟倆隨安沐辰雲傾傾一道回京,剛到京城還沒回府便被他們的皇帝老爹給召進了宮裡,雲傾傾也被召見。

  雖說一直住在安王府裡,雲傾傾卻從未進過宮,便是連當時被封為駙馬爺時也是沒有被召見過,現在突然被召見,雲傾傾心底多少有些緊張,好在安沐辰陪著她一道進宮,安沐辰那皇帝老爹也沒有為炫耀那無上的皇權又是設宴又是讓一大堆的娘娘妃嬪在一旁候著做三堂會審狀,只是設了簡單的家宴,且讓沒有任何妃嬪在場,也就安沐辰幾個兄弟姐妹而已,雲傾傾也放鬆了不少,安沐辰的皇帝老爹問什麼也就乖乖地應著什麼。

  家宴快結束時,雲傾傾正欲鬆口氣,卻聽安洛楓突然道:「沐辰,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定下來了,我明日便下份聖旨,給你和傾傾賜婚吧,你們也趕緊挑個日子將親事辦了。」

  雲傾傾驚得擡頭望向安洛楓,安沐辰卻已應道:「我沒意見。」

  「能不能再過些日子?」雲傾傾下意識問道,她指不定今晚睡下明日便醒不來了,現在成婚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安沐辰起身,也不顧尚在場的眾人,一把將她摟過,低聲便問:「你不願意?」

  「安沐辰,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意思,只是我現在這樣,指不定哪天就……」

  安沐辰握著她的腰緊了緊,並不樂見她提到任何關於她活不長的字眼。

  雲傾傾看他似有不悅,知道這是彼此都不敢碰觸的話題,也就沒再說什麼。

  「父皇,您明日便擬下聖旨吧,喜宴之事我這邊會安排。傾傾身子尚未恢復,我先帶她回府了。」

  淡淡朝自家父親說完,安沐辰已帶著雲傾傾離席回府。

  也不知是不是安沐辰一早便已差人將他們回府的消息告訴府裡的人,雲傾傾剛回到王府門口,多日未見的小胖早已咬著胖墩墩的小手在門口等著了,一見到初下轎的雲傾傾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不禮儀的,整個人就飛撲過來,胖墩墩的身子撞得雲傾傾連退幾步,幸而安沐辰在身後托著她才沒摔倒。

  小胖大概也察覺到自己闖了禍,拽著雲傾傾的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

  安沐辰直接將小胖搭在雲傾傾身上的手扯了下來,然後轉身朝無非道:「無非,小胖交給你了。」

  無非望了眼嘟著嘴望著雲傾傾泫然欲泣的小胖,臉垮了下來:「公子?」

  小胖顯然也對安沐辰霸著雲傾傾不滿,但看安沐辰神色卻未敢說什麼,只是睜著兩泡水汪汪的小眼睛,望著雲傾傾道:「姐姐不要我了。」說著說著眼淚便流了出來,看著好不可憐。

  雲傾傾因這段時間冷落了她心裡本就有愧,現在再看她那樣,趕緊推開安沐辰,上前抱著她又是哄又是勸直到答應讓她繼續跟在她身邊才將她給勸住,最後才勉強答應先隨無非一道離開。

  安沐辰擁著她回房,剛把房門鎖上安沐辰的唇便急切地欺了上來。

  雲傾傾被他鬧得莫名其妙,擡手捂住他湊過來的唇,皺眉問道:「安沐辰,你怎麼了?」

  安沐辰沒應她,只是將她的手拉下,捧著她的後腦勺便吻上了她的唇,急切地糾纏著她,直到她被吻得氣喘籲籲才輕輕放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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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47:34

【096.】

  「傾傾,嫁給我,嗯?」手指輕撫著她嫣紅的臉頰,安沐辰輕聲問道,氣息因方才的激吻而有些不穩。

  雲傾傾垂下眼眸,避開他的眼神:「安沐辰,這件事過些日子再說好不好?若是哪天我……真醒不過來了,難道你真要娶一塊靈牌嗎?」

  安沐辰在她臉上流連的手停住,眼眸也垂了下來,還一會兒才輕輕道:「傾傾,我不會讓你有事。」

  略啞的嗓音隱約帶著他也無法察覺的輕顫,眼看著日子一天天離去,他至今卻完全沒有辦法,那種束手無措的感覺一點一滴地在心頭淩遲著。

  雲傾傾笑了笑,偎入他的懷中,安靜地聽著耳邊沈穩有力的心跳聲,沒有說什麼。

  「傾傾。」安沐辰擁著她的手突然收緊,下巴輕蹭著她的頭頂,輕聲喚道。

  「嗯?」沒有擡頭,她含糊輕應。

  「我們過幾日便成親吧。」將她稍稍摟緊,安沐辰輕聲道。

  雲傾傾沈默了下來。

  「傾傾,那日在外公那裡,取你掌心那滴血與你掌心交融時一是為了以內力將你心脈護住的,另一是巫族首領的一種誓言。

  據傳我們巫族先人曾是對令人歆羨的患難鴛鴦,一生只認定彼此,本以為會相攜到老,卻不料男方背叛,女方雖心殤之余將男方驅離,卻也在自己的孩子即下一任的巫族首領血液中種下情蠱,並讓那孩子起誓一輩子若是遇到一生至愛便與那女子以掌心血交融立誓,一生不離不棄也不能背叛,如若背叛,便會被體內的秘術反噬,終身受折磨。這樣的做法後來就在巫族首領中流傳了下來,只是慢慢也變了味,雖還是會種下情蠱,但若不觸動它它便不會對人體產生任何的傷害,但是若觸動它一旦有二心便是終身受折磨,因而也鮮少有人願意冒險去與心愛的女子去立那白首之約,種情蠱也就慢慢演變成一種及冠之禮的形式而已。

  那日你既已將手交與我,意味著我這輩子只能認定你雲傾傾一個女人,若是生了二心,便會被體內的秘術反噬,終日受折磨。所以無論你願不願與我成親,我這輩子也只能有你這麼一個女人了。」

  雲淡風輕的一番話蕩入心底,綿綿軟軟地,雲傾傾本能地將他抱緊,忍不住開玩笑道:「既是血液交融,那情蠱會不會也傳到我身上來了?我身上也有那秘術在,那豈不是意味著我這輩子也只能跟著你了?」

  安沐辰將她下巴擡起,望向她,神情淡淡:「不跟我你還要跟著誰。」

  雲傾傾不依,反手摟著他的脖子,側頭笑問:「你先告訴我是不是嘛。」

  安沐辰眉尖輕挑:「答案自然是肯定的,沒道理我吃虧讓你白佔便宜的。」

  「看也知道你不會吃虧的,就會跟我來陰的,那要是我哪天不小心愛上了別的男人我豈不是很慘。」望著他一副勝券在握的樣,雲傾傾不滿地嘟嘴抱怨。

  「那我可沒辦法,所以為了以後少受點苦,管好你這裡。」

  安沐辰說著擡手覆上她的心臟處,也不知是有意無意,無名指微微掃過她胸前柔軟的頂端。

  一股酥麻感從他指尖下劃過全身,雲傾傾臉頰瞬間爆紅,一把將他的爪子揮了下來,「爪子少亂動。」

  安沐辰輕輕笑了笑,清雅的臉上表情很是正經:「只是意外。」

  雲傾傾不自在地努了努嘴:「誰知道呢?」

  安沐辰輕笑,手擡起便要再次覆上某處,雲傾傾身子一扭避開,連聲道:「打住打住……」

  安沐辰也沒難為她,收回手,笑道:「真把我當成登徒子了?」

  「沒把你當成,是你本來就是。」雲傾傾笑著轉頭應道,又將話題導回了方才的問題上,「依你這麼說,那若是哪天你失憶了愛上了別的女人怎麼辦?難道也得終生受折磨了?」

  「那不失憶不就沒事了。」

  「現在誰說得準,要哪天一個沒留神撞牆上恰好撞傷了腦袋,失憶了,然後你忘了我,恰好這時有一位溫柔體貼的女孩子在你身邊噓寒問暖,你就不知不覺淪陷了呢?難道那時你們巫族的那個什麼誓言還要跑出來起作用?」雲傾傾不以為意地說道,心底卻是微微地揪緊,生怕安沐辰起疑。

  「若是真有那麼一天你就得趕緊在我愛上別的女人之前出現,然後想方設法地讓我愛上了你唄。」擡手一把將她撈回懷中,安沐辰說道。

  還是沒能套出什麼有用資訊,雲傾傾有些氣急:「那要是我呢,若是失憶的人是我你恰好那時不在身邊而我的身邊又恰好出現一位風度翩翩長得比你好看又比你溫柔體貼的男人出現,我就愛上他了怎麼辦?難道那時我也得整日受秘術反噬了?那得多虧,又不是故意的。」

  安沐辰輕睨她一眼:「我在你愛上他之前出現。實在不行,就讓你也吃點苦頭,反正如果真有那樣的情況出現,我不好受也不能讓你太快活不是?」

  「招惹了你這樣的人真可怕。」雲傾傾不滿地撅撅嘴,反手抱住他,輕蹭著他的胸膛,悶著嗓子有些撒嬌的意味:「我就舉個例子而已嘛,又不會真能怎麼樣。況且,像這種失憶的話腦子裡都沒了那個人了,那情蠱豈不是也就識不得什麼了,所以即使真不小心和別的人一起了,那也不會反噬對吧?」

  問著問著雲傾傾又忍不住擡起頭眼巴巴地望著他。

  安沐辰望著她不語,眼底的探究讓雲傾傾有些心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扯著他的衣衫撒嬌:「是不是啊是不是啊?我猜對了,對吧?」

  安沐辰微微笑了笑,俯下頭,輕抵著她的額頭,四兩撥千斤:「你說是便是。」

  雲傾傾沖他得意地笑了笑:「我就說我沒猜錯。」

  安沐辰只是笑著看她,也不說話。

  雲傾傾被他瞧得有些心虛,不自在地笑了笑,垂首,反手摟住他的腰,將頭埋入他胸前,也不說話。

  安沐辰擡起手環住她的腰,靜靜地抱著。

  「安沐辰,你說如果一個人不在了,活著的那個人是要繼續想著那個人好還是忘了那個人好?」猶豫了下,雲傾傾終究忍不住輕問,話剛出口心裡便有些悔,好不容易將那種離愁給驅散,這麼一問,這不是存心給他添堵嘛。

  「若是能忘了那自是忘了要活得自在些,只是誰願意真正忘記,有些人愛上了便是一輩子的刻骨銘心了。」手稍稍收緊,安沐辰輕描淡寫地應著。

  「……」手不自覺地將他抱緊,雲傾傾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許久,才輕聲說道,「安沐辰,依我以前看過的那些狗血劇情,男女主角一般都是在最後關頭突然就逢凶化吉了,說不定到時我也走了狗屎運,突然就安然無恙了呢。算命的說我這輩子有一次走狗屎運的機會,但是我還從沒走過什麼狗屎運,搞不好這次就讓我攤上了。」說這樣的話,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他。

  安沐辰微微扯了扯唇角:「算命的說我這輩子有兩次走狗屎運的機會。第一次走狗屎運,就不小心攤上了這麼個不讓人省心的丫頭,這第二次,說不定就是讓這不省心的丫頭繼續折騰下去了。」

  「那不是。」往他懷裡輕蹭了蹭,雲傾傾輕應,應完便抱著他不再說話。

  安沐辰看她不說話,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抱著她,屋裡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很靜謐,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外面的寒風裹挾著樹葉的「沙沙」聲拍打著窗戶,聽在耳裡莫名就帶了些傷感的味道,愈是努力不去在意的事在這樣的靜謐中愈是容易在心底膨脹發酵,方才努力要沖淡的悲哀在沈默中反倒慢慢縈繞開來,生離死別的感覺是如此近,卻也是如此的無奈,她甚至連抗爭和爭取的機會都沒有。

  心底酸酸澀澀的,眼睛也是酸脹得厲害,雲傾傾努力將眼底的眼淚逼回,努力將心思放空,恍惚間下巴被擡起,眼睛被溫熱的手掌輕輕覆上,她看不到安沐辰的神情,唇上的火熱糾纏卻隱約能讀出他深藏的恐懼及焦躁。面對生死,再強大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

  ……………………

  關於安沐辰和雲傾傾賜婚的聖旨第二天便下了下來,但因雲傾傾的堅持,安沐辰也就沒有著手準備兩人的婚事,只是每天一邊研究那些醫書典籍一邊陪著雲傾傾,也讓皇上下令重賞召集全天下的能人異士,稍稍懂點醫術歪門邪道的人都被召來了京城,卻也沒有一個人知道該怎麼化解雲傾傾體內殘餘的龍氣。

  雲傾傾每日除了撐不住睡著大部分時間都是與安沐辰待在一起,偶爾也看些史料方面的書籍,卻也未能從裡邊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偶爾在書房裡待著無聊便出去陪陪小胖,小胖人雖有點傻氣,但是照顧起人來卻是不含糊,煎藥熬藥的事兒很快便上手了,每次安沐辰讓人抓了藥回來小胖便爭著要去給雲傾傾煎藥。

  安沐辰本是不放心讓小胖去煎,但是看雲傾傾為她說話,也就退了一步,讓她替雲傾傾端藥,小胖雖是沒怎麼樂意,但是這也算是為雲傾傾做點啥了,圓臉蛋整日也樂呵呵的。

  時間很快便來到了二月中,京城的天氣已稍稍回暖,雲傾傾卻越來越怕冷,身體明顯又虛弱了下來,柳墨子研製的那些藥似乎已慢慢失效,每日睡眠的時間也不知不覺地加長,常常一覺睡下去任安沐辰怎麼喚也喚不醒。

  這樣的情況讓雲傾傾開始心驚,就怕哪天真的這麼睡下去再也醒不來。那日雲之晗送過來的藥她拿出來過幾次,卻始終無法真正下決心給安沐辰下藥。

  風子寒意外地從北疆回來了,帶了些藥回來,於她卻無效。久未露面的芊芊姑娘又回到了醉倚軒,雲傾傾不知道現在醉倚軒的芊芊是不是就是雲之晗,畢竟自從玄冥樓被端了之後整個醉倚軒已易主。不過若是芊芊便是雲之晗,她若找到了什麼解決辦法的話自是會親自來找她的,因而雲傾傾也沒多費心思去關注芊芊姑娘的事。

  安沐倩看雲傾傾越吃藥身子越弱,安沐辰近日來也不似以往沈穩從容,隱約有些心浮氣躁,隱約也察覺到了雲傾傾的不對勁,纏著安沐辰追問了幾次才得知雲傾傾的狀況,知道當日抱著睡著的雲傾傾哭成了淚人兒,雲傾傾醒來發現床頭的枕頭沾濕了還一臉莫名其妙,看到安沐倩紅腫的雙眼隱約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就想著當初是不是該多弄一份藥也給安沐倩算了。

  十一時雲傾傾攥著手中的藥已沒辦法淡定,再五天便是十五,安沐辰說過,兩個月若是依然沒有辦法,他親自送她回去,這個月十五便是兩個月的期限。

  她曾試探著問過安沐辰如果有機會他會不會也隨到她生活的時空中,他那時便告訴她,不是每個人都能輕易到得了另一個時空的,她或許是當時機緣巧合下能夠在時空中穿梭,但是他未必就有那樣的機緣。

  雲傾傾攥著手中的藥發呆時安沐辰已推門而進,雲傾傾驚得趕緊將藥納入掌中,不動聲色地將手收回被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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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48:13


【097.】

  「在想什麼?」

  端著猶冒著熱氣的藥走到床前,安沐辰邊說著邊在床邊坐下,輕輕將她攬入懷中,將藥碗遞到她嘴邊。

  「沒什麼。」擡頭朝他笑了笑,雲傾傾輕應,習慣性地倚入他懷中,擡手接過藥碗,將碗裡的藥一飲而盡。

  「剛手裡拿著什麼東西?看你看得這麼出神。」轉身將她遞過來的碗放到床前不遠處的桌上,安沐辰替她整理了下頭髮,漫不經心地問著。

  雲傾傾心底微微一緊,被窩下攥著藥的手不動聲色地移往裡衣袖口口袋裡,隨便摸了摸,摸到她大哥曾送她的銀鏈子,也就順勢將藥放下,將那條銀鏈子拿了出來,面上也無絲毫異色,只是攤開手望了眼手中的銀鏈子,而後望著安沐辰輕笑:「也沒什麼,只是以前我哥送我的鏈子而已。」

  安沐辰低頭望向她掌心中躺著的銀鏈,輕輕拿起,望了眼,輕輕道:「這鏈子打造得倒是精緻。」

  雲傾傾看安沐辰似是沒有懷疑,暗自松了口氣,笑著應了聲「是啊」。

  「這鏈子我曾見你拿過,那時還道是子寒送與你的。」細細打量著那條銀鏈,安沐辰似是不在意地道。

  雲傾傾有些詫異,挑眉望向他:「什麼時候?」這鏈子她一直貼身帶著,似乎從未拿出來過,他竟也已見過。

  「將你重調回馬廄時,那日不知怎的突然便想到了你,突然就很想見見你,就鬼使神差地走到馬廄去了,不巧看到你拿著這根鏈子,似是在哭,那時心底不舒坦,也就沒走過去。」

  雲傾傾側頭想了想,似是曾有過一次拿著鏈子獨自坐在馬廄邊偷偷哭來著,沒想到那日不僅是被安沐倩瞧見了,也被安沐辰給瞧見了。不過似乎那時她與他也算不得熟識,安沐辰怎麼就想她怎麼就不舒坦來著?

  心裡好奇,雲傾傾忍不住扯著他的手臂轉頭望向他,眨了眨眼,笑道:「安沐辰,你不會是那會兒就喜歡上我了吧?」

  安沐辰笑了笑,擡手習慣性地撥弄著她垂落下來的長髮,緩聲應道:「是有怎麼樣?」

  清冷的語氣頗有些無奈。

  雲傾傾好奇:「安沐辰,你那時怎麼就看上我了?話說,我們似乎真正打照面的時間沒多少次,你怎麼就淪陷了?」

  「這我真不知道,心裡惦記著惦記著就喜歡上了。」

  安沐辰雲淡風輕地應著,有時候連自己都疑惑怎麼就突然惦記上了,那時在山林裡初遇,看到這麼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出現在那樣的地方只略覺奇怪,卻也並未放在心上,後來看著她明明害怕得厲害卻要佯裝淡定,還蹩腳地編著些只能唬無非那樣的二愣子的故事,心裡卻不自覺地來了興趣,忍不住戳穿她,再看著她一次次蹩腳地圓著謊,最後大概真是著慌了,才故意將安王府的玉佩給露了出來,卻也是那塊本應在雲府的玉佩的出現勾起了他對她的好奇。當時還道她是雲府三小姐,原本對那樁婚事本就沒抱太大的期許,但想著未來婚後和這樣的姑娘生活在一起或許也是件不錯的事。

  當時因為這樣的念頭一時間對她失了防備,沒想到被她鑽了空子,她竟然會對他攝魂,然後下藥,還下的是媚藥,藥粉剛被吸入之時他便已察覺到有異,下意識地想要將她留下,做解藥!

  這樣的心念一起,身體已本能反應,他給她喂入一顆麻藥,那藥只是會讓人有半個時辰的酥麻之感而已,卻並不傷人。但最後終覺得無法接受因為媚藥強迫一女子,恰那時四處遊蕩的風子寒出現,將她帶走,疑惑之餘也就對她放了行。

  這輩子他從未被人偷襲成功,卻不想著了她的道,且是分量藥效皆強的媚藥,那晚大概是他這輩子以來最考驗忍功的時候了。他從不喜與陌生女子發生親密關係,因而為怕自己清醒後後悔,他強抑體內翻滾的熱浪,將自己獨自一人鎖在屋內,任何人不得靠近,依靠意念及秘術的力量,一點一滴地將鴛鴦醉從指尖逼出。

  後來藥雖是被逼出,失去了傷害身體的可能,但殘餘的藥效還在,渾身燙熱憋得難受卻不得暢快發洩,那時便是咬牙切齒地想著定要將人給逮回來,好好懲治一番。

  那半年來就因為那一夜心裡對那位膽大妄為的姑娘惦念上了,卻不想那位姑娘卻似是消失了般,竟四處探查不到,也是派人去查過風子寒,但不在北疆待著的風子寒本就像風,又豈是他的人能輕易查到的,當時因那玉佩便從雲府入手調查,卻不想這時卻發現雲府三小姐與京城名魁芊芊姑娘似是有某些層面的關係。

  自芊芊姑娘出現他便將察覺其極有可能是玄冥樓的一顆棋子,也多次以其入幕之賓的方式與她交手過,卻從未想過芊芊姑娘竟是他那被迫接受的未過門的娘子。當時因這發現費了不少時間去調查雲三小姐與芊芊姑娘的關係,也隱約覺著那姑娘或許未必就是雲三小姐。那時心裡雖惦記著要將那膽敢給他下藥的姑娘給逮回,卻也不會因此而耽誤正事,因而那半年並未多費心思去探查她的下落。

  卻不想半年後回府時,竟在府裡遇上女扮男裝的她。那雙狡黠的眼眸他想著他大概是畢生難忘的,自是不是因為那雙眼眸有多美,而是攝魂,她在山林裡對他使用了攝魂,卻終是火候不夠沒能成功,卻讓他記住了那雙眼眸,這世上會攝魂的只有懂秘術之人,一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卻懂得攝魂,這中間有太多耐人尋味太多需要探究的東西,只是那時卻也未將她與那識秘術的第三個人聯繫在一起,當時初見時的念頭竟是有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終於找著了她!

  不過看著她衣衫不整地躲在風子寒身後,那一幕看著確實有些扎眼,卻也並未去深思當時是怎樣一種感情。

  許是因為戴著面具的緣故,她乍見他時驚惶過後竟很快便鎮定了下來,只是唯唯諾諾衣服溫順恭良的樣兒,眼眸卻是滴溜溜地亂轉,看著明明就一不安分的主卻非得故意裝出那樣一副懦弱的謙卑樣兒,那一刻突然有股衝動要將她臉上披著的那張面皮撕下來,然後看看她是驚慌失措地逃離還是繼續裝傻充愣,最後卻也忍了下來,她人既已在府裡,他有的時間陪她一道裝傻沖愣,貓抓老鼠的樂趣,不是一口將老鼠吃掉,而是將老鼠慢慢玩弄於手掌心之後再一口一口地拆吃入腹。

  或許就是因為當時抱了這樣一種念頭,留在她身上的注意力不自覺地多了起來,卻不想玩老鼠之時反倒會愛上了老鼠在鬧騰的滋味。

  那時設宴招待她之時本是用攝魂套取她身上的秘密,這會為他省事許多,卻也會讓他消減許多樂趣,私心裡他更喜歡看著她在他眼皮底下一點點地原形畢露,就因為心存了這點小心思,他終是沒對她用上攝魂之術。那日她問他當日突然不對她用那東西了是不是不屑於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他從未自詡自己是什麼高風亮節之人,什麼「高雅高潔不沾凡事煙塵的九重天仙「都是單憑他那張面皮冠到他身上的,因而做事從不會為這些虛名所累,在他看來只有喜歡不喜歡之別,卻沒有什麼下三濫之說。

  那半年本就在不知不覺地惦記在了心裡,後來又在府裡遇上,看著她在眼皮底下鬧騰,放在她身上的心思多了,慢慢也就對她存了那樣的心思。在醉倚軒會遇上不披著面具的她是他從未想過的,那張惦記了大半年的小臉陡然撞入眼底時,那一刻竟是想著要將這位膽大妄為的姑娘拖到眼前,狠狠吻上那張小嘴,然後狠狠蹂躪一番,看著她在身下哭著求饒……

  他被腦海中陡然竄起的念頭驚到,從未想過自己竟然也有這樣的邪惡的心思,卻在他怔愣的當兒,她也已發現他,然後便是快速地想要逃離。

  好不容易看到她卸下面具,他又豈容她逃離!

  耳邊慌亂的腳步聲響起時,身體已先于理智做出反應,擡腳便追隨她而去,然後看著她在她蹩腳地在他面前演戲、裝傻充愣,一次次被別的丫鬟無意拆穿還自以為是地做著困獸之鬥,他竟也起了玩心,她要裝傻,他便陪著她,看她最後能鴕鳥到什麼時候,裝不下去時她是否又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

  遇到風子寒是他所料未及的,看著她親昵地挽著風子寒,可憐兮兮地求他救她,然後得意地與他相攜而去,他心裡極不舒坦,幾度欲上前將她挽在別的男人臂間的礙眼的手給扯下來,卻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回她房裡守了一夜,他想要看看當她看到他竟在她房裡等著她時是怎樣的震驚,他想要親自撕下她所有的偽裝。

  她一夜未歸,與風子寒一起,徹夜未歸!

  等待了一夜,等來的卻是滿腔怒意。勃發的怒意讓他心驚,察覺他竟被她影響至此,想到她與風子寒可能的關係,他想著要趁著感情未深時及早抽離,於是便讓人給了她一些賞銀讓她自由選擇去留。

  他想著她若是選擇離開了他便不與她計較什麼了,以後各不相關便是,卻沒想到她竟選擇了留下!

  他給過她機會她沒抓住,既是如此,要留下,那便留一輩子吧!

  他織了一張網誘她入網,卻也將自己緊緊裹在了網中,掙脫不得!

  「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察覺安沐辰似是在神遊,雲傾傾挪了挪身子,轉頭摟著他的脖子望向他,問道。

  安沐辰垂眸望向她,笑了笑:「沒什麼,只是在想著怎麼就看上你了。」

  「那自是我貌美如花魅力無限唄。」雲傾傾輕笑著道,說完又忍不住笑了,「安沐辰,老實說,你是什麼時候就開始看上我的了?那時在醉倚軒裡你便開始整著我玩兒,不會是那會兒便已經看上我了吧?」

  「嗯哼。」安沐辰不緊不慢地應著。

  「說什麼你都說是,那要我說不會是我剛給你下媚藥之時你便看上我了你也說是?」雲傾傾不滿應道。

  「那可說不定,這世上可還沒人膽敢給我下藥,你下藥便算了,還下的是媚藥,你說我那時不惦記著你惦記誰。」安沐辰望著她,大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下錯了嘛。」雲傾傾赧顏地吐了吐舌頭,「不過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解的毒,老實說,你那天找了哪家的姑娘?」邊說著邊跪坐起來揪著安沐辰的耳朵作凶巴巴狀。

  安沐辰眼眸輕飄飄地掃她一眼:「想知道?」

  「廢話。」

  「附耳過來。」安沐辰朝她招招手。

  雲傾傾戒慎地望著他:「幹嘛?」

  「不想知道就算了。」安沐辰也不急,不緊不慢地說道。

  雲傾傾猶豫了下,卻終是敵不過心底的好奇,遲疑著附耳過去,剛湊到安沐辰近前腰間卻突然一緊,下巴被捏起,唇便瞬間被安沐辰給堵上了。

  又偷襲!雲傾傾氣鼓鼓地瞪著他。

  安沐辰輕笑,輕含著她的下唇,啞聲道:「這可是你欠我的,那夜我被媚藥所制之時便是想著這樣,將你逮住,然後壓到身下,狠狠地蹂躪,看著你哭爹喊娘地求我,看看你還敢不敢給我下那種東西!」

  安沐辰邊說完便將她壓倒在了床上,將當日肖想了許久的念頭付諸行動,手已俐落地剝去她身上的衣衫,因顧及她的身體,並未真的將她蹂躪得哭爹喊娘,卻也將她折騰得夠嗆,在她體內輕輕研磨著就是不肯給她滿足,直到她哭著告饒才放棄折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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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7 22:49:00

【098.】

  一番劇烈的床上運動後雲傾傾又睡了一小會兒,醒來時已是傍晚,安沐辰大概又去給他煎藥了,沒在房裡。

  雲傾傾將裡衣裡藏著的藥拿出來,盯著那幾粒藥失神了會兒,咬了咬牙後慢慢起身,在屋裡尋了會兒,卻沒找到什麼利器,看到桌上的杯子,想了想後,拿起一個杯子往桌角磕了一下,磕出一個鋒利的口子,而後快速把中指往上一壓,借著那道缺口的鋒利在中指輕輕劃了個小口,捏擠著看血珠沁出,打開手中的藥,將血滴滴入那些白色的粉末中,與白色粉末混到一塊,因擔心血腥味太重安沐辰起疑,雲傾傾並未滴入太多。

  雲傾傾正要將手中的藥粉收起之時,門恰在這時被推開。

  雲傾傾心裡一驚,下意識地將手往身後縮去,擡頭看到進來的是綠漾而不是安沐辰時送了口氣。

  「少夫人,怎麼了?」見雲傾傾神色似是有些緊,綠漾皺眉問道。

  自從雲傾傾這次回府後,安沐辰便下令繞過府裡上下尊稱雲傾傾「少夫人」,綠漾雖是那時與傾雲關係不錯,但因當時雲傾傾出事時安沐辰便已將四駙馬爺殉職的消息給傳了回來,未免人多嘴雜,雲傾傾也並未將她即飛傾雲一事告訴綠漾。

  雲傾傾暗自鎮定了下心神,笑了笑道:「沒什麼,只是剛起來突然間有些頭暈。」

  「少夫人身體不好還是回到床上去休息吧,有什麼事吩咐奴婢去做就行了。」上前將雲傾傾攙住,綠漾絮絮叨叨地說道。

  「不礙事。對了,大公子呢?」

  「在表少爺那邊。」

  雲傾傾了然地點點頭,這些日子安沐辰時常與風子寒一起研究藥方的事,這會兒在那邊也不奇怪。

  「對了,今晚吩咐廚房做一道燕翅鮑參送過來吧,大公子這些日子挺勞累的,給他補補身子。量不用太多,一個人的分量便可,我吃不下那種東西。」

  雲傾傾神色自若地吩咐著,燕翅鮑參血腥味較重,即使是摻了混了血的藥進去也未必察覺得出來,幸而那藥是無色無味的。這幾天因她經常睡得錯過了晚膳時間,安沐辰多半是吩咐人另外做了菜送到房裡來,等她醒來才一道用餐。

  「是。」

  晚餐送過來時果然多了道燕翅鮑參,雲傾傾因惦記著下藥的事強撐著未敢睡過去,菜送過來時安沐辰還未回房,雲傾傾差人去叫安沐辰。

  趁著屋裡人都出去安沐辰還沒回來的當兒,雲傾傾背對著門口坐著,快速將藥拌到燕翅鮑參裡,然後正兒八經地坐好,等著安沐辰回來。

  安沐辰很快便回來了,看到她坐在桌前時有些意外:「這麼早醒來了?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今天下午沒怎麼睡得著便醒得比往日早了些,看你還忙著便吩咐廚房備好飯菜了,總不得每天都得你來張羅。」雲傾傾笑著應道,極力讓此刻的神色看起來與往常無異。

  「能趕得上吃飯時間是好事。」安沐辰笑著道,在桌前坐下,看到桌上那道燕翅鮑參,神色微訝,望向她,「今天怎麼想起要吃這個來了?我還道你不喜歡味道重的菜。」

  雲傾傾努努嘴:「當然不是給我吃的,你最近為了照顧我整日忙得沒時間好好休息,也不讓下人給你好好補補身子,沒辦法,我只好親自出馬,讓人給你做些有營養的菜肴讓你補補了。」

  雲傾傾邊說著邊夾起一筷子的燕翅鮑參,遞到他嘴邊,笑道:「相公,來,嘗一口。」

  安沐辰輕輕笑開:「終於捨得喊一聲相公了?」

  雲傾傾「嘿嘿」笑著:「偶爾喊一下嘛,其實我覺得喊相公挺俗,還是喊名字比較好聽,安沐辰安沐辰,這名字叫起來多朗朗上口。」

  嘴裡雖是說著話,卻還是不忘將手中的菜往他唇邊遞了遞:「來,嘗一下。」

  安沐辰望她一眼,雲傾傾心微緊,卻還是嬉笑著望著他,直到看到他張嘴咬下那筷子菜才暗地裡松了口氣。

  「這菜味道有些重了。」安沐辰嚼著嚼著,皺了皺眉。

  「重也不許吐出來。」心底暗捏了把汗,雲傾傾做兇狠狀威脅道,「這菜營養豐富,你可不能浪費。」

  說著又夾了一筷子菜給他。

  「傾傾,我怎覺得你今天過於殷勤了?」安沐辰輕飄飄地掃過她,裝絲漫不經心地問道。

  雲傾傾盯著他望了會兒,垂下眼眸,聲音也低了下來:「安沐辰,再過幾日我便是想獻殷勤怕是也沒機會殷勤了,和你在一起這麼久我也沒為你做過什麼,現在便是想要做什麼也是有心無力了,還不如趁著還能吃能動,陪你好好吃一頓晚餐,他日即便我不在了想起來也不會太覺遺憾。」

  安沐辰聲音微微沈了下來:「不許說那樣的話,總會有轉機的。」

  雲傾傾聳聳肩,強撐起笑臉,望著他道:「好啦好啦,吃飯吃飯,誰都不許說那些喪氣話。」

  說著端過他的碗替他夾了些燕翅鮑參,為怕他起疑,也特意夾了些別的菜,然後遞給他:「喏,趕緊吃,一定要吃完哈,吃不完以後就不給你夾菜了。」

  安沐辰笑著接過,也替她夾了菜:「多吃點。」

  「嗯嗯。」心不在焉地應著,雲傾傾看著他一口一口神態極優雅地將碗中的燕翅鮑參吃完,往桌上的盤子望了眼,看到已見底的盤子,心底似是松了口氣,卻也堵得難受,很快,她便要徹底退出他的記憶了吧,相愛一場,卻終究什麼也沒辦法留下,就連記憶,也不得不全部抹殺掉。

  安沐辰看她盯著他出神,皺了皺眉,放下筷子,望向她:「怎麼了?」

  「沒,沒什麼。」方才處在失神中未來得及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視線,雲傾傾有些慌亂地避開安沐辰詢問的目光,低頭手忙腳亂地拿起桌上的筷子,想要借著低頭吃飯的動作掩飾眼底的濕意。

  握著筷子的手剛擡起便被握住,手中的筷子被另一隻手抽離。

  「傾傾。」輕擡起她的下巴,安沐辰望著她眼底的濕潤,啞聲問道,「怎麼哭了?」

  「沒什麼。」抿了抿唇,雲傾傾微微仰起頭想將眼淚逼回。

  「傾傾。」擡手輕握住她的左手,安沐辰的聲音帶了一絲堅持。

  中指因被用力握著屈起碰到了掌心,稍早前劃開的傷口刺痛了一下,雲傾傾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安沐辰微眯眼,鬆開手,握著她的手腕便仔細瞧著她的手,看到中指的那處割傷後眉尖輕蹙起,聲音微沈:「怎麼回事?」

  心微微一緊,雲傾傾強自鎮定:「方才想要喝茶,不小心磕破了茶碗,端著不小心被割了一下,沒關係的,只是一點小傷口。」

  安沐辰狐疑地望她一眼,卻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聲道:「那麼大個人了還這麼不小心。」

  雲傾傾努了努嘴:「小意外嘛。」

  「回頭讓人送點傷藥過來,留著傷口又得發炎了。」

  「好。」雲傾傾沒有異議地點頭。

  安沐辰放開她的手,繼續方才的話題:「剛才怎麼突然哭了?」

  「真沒什麼,只是看著你吃飯,突然想到以後可能再也沒機會像現在這樣,突然有點……」雲傾傾低聲說著,看到安沐辰微沈的神色,知道他不樂意聽,強自笑了笑,夾起盤裡剩下的燕翅鮑參遞到他碗裡,「好啦好啦,說好不說這個的,還是吃飯為大。」

  安沐辰神色未動,也未拿起筷子,只是漫不經心地瞥了眼桌上的空盤子,若有所思:「傾傾,你今日一直只勸我吃這個菜。」

  「這不是想要你補補身子嘛。」雲傾傾乾笑,儘管心虛,卻也未敢垂下眼眸。

  唇角微微扯了扯,安沐辰沒有再說什麼,替她夾了些菜:「多吃點。」

  自己卻沒再動碗裡的菜。

  雲傾傾也不敢再亂勸,胡亂地吃著飯,所幸一頓飯下來安沐辰也沒再追問什麼,她原以為他碗裡他不會動的菜,他卻也吃了個乾淨。

  飯後,安沐辰吩咐人來收拾碗筷。

  看著桌上被收拾妥當,收拾碗筷的丫鬟將碗碟端了出去,安沐辰朝雲傾傾柔聲道:「方才在子寒那邊還有點事,我過去看看,你先在屋裡坐會兒,我一會兒就回來,待會兒再陪你到外面走走。」

  「嗯。」雲傾傾不疑有他,輕應。

  從屋裡出來,安沐辰卻不是往風子寒居住的西苑而去,而是快步往廚房走去,追上方才在屋裡收拾碗筷的丫鬟,淡聲吩咐:「將方才那只盛放燕翅鮑參的碟子送到我書房,記得別清洗裡邊的東西,這件事也別與任何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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