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相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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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近午夜，在某個不知名的大城市中，一團冰寒的霧氣漂過血紅色的月空，街道上一片昏暗，風吹過河岸旁的樹叢，發出微小的聲音。除了烏黑的河水與風聲之外，整個城市一片死寂，感覺上十分陰森。但是在幾條街到之外，一個突如其來的奔跑生劃破了午夜的寧靜。

　　有三隻四條腿的動物在陸上奔馳著，衝過一盞又一盞的路燈，是三隻狗，一隻是毛色很混雜的混種狗，口中叼了一大串臘腸，多出來的部份還拖在地上。另外兩隻追逐在後的是純種的大狼犬，脖子上各綁了一條被扯斷的鐵鍊。這場追逐戰持續了數條街道。純種狗與混種狗的差別很快就可以從其中看出來。已經沒有力氣再跑下去了，於是這隻黑頭白尾的混種狗打算碰碰運氣，牠在下一個轉角時向右躲近小巷子中。沒想到擋在前方的卻是一個對牠來說很高很高的圍牆。這時兩隻大狼犬追來了，卻沒有停下來，繼續往街道的對面跑去。這隻混種狗似乎鬆了一口氣，牠放下緊咬在口中的臘腸，蹲坐在垃圾筒旁，吐著舌頭喘氣，望著好不容易到手的晚餐，這也許正式一丁點兒的安慰吧。

　　牠咬著臘腸，貪婪地吞了好幾口，牠已經有好幾天沒有進食，食物對牠來說算是奢侈品。但這個香氣卻引來其他動物的側目。一個腳步聲從死巷子的後方慢慢地走來，聽到此聲音的混種狗緊張地轉頭望項背後，因為牠從來都沒見過出現在眼前的這種動物，牠的長相和這頭狗以前見過的東西都有很大的差別。

　　這動物和狗一樣有四條腿，趾上也有很尖銳的爪子，有一條和身體一樣長的尾巴，頭上有兩根細小角，嘴巴比跟牠一樣都是長長的，貓眼般的瞳孔和滿身的鱗片，更嚇人的是還有一雙小翅膀。這到底是什麼生物？這頭流浪犬活了這麼久都沒見過。牠捲曲著尾巴，跌坐在牆腳下發抖。

　　「呃……」這生物開口說話了。「別緊張，我不會傷害你的。」牠的體型頂多比狗大一點，是陰影的關係才讓牠看起來特別大。牠看著掉在地上的臘腸說。「只是希望可以……」

　　「你是什麼怪物？」混種狗吼道，一邊害怕的不停顫抖。

　　「我叫做方德里，你剛剛的反應就如同其他人一樣。」這隻自稱是方德里的生物說，牠把眼神移開那串臘腸，望著混種狗。此時這隻狗才發現到牠瘦的連骨頭都浮出表皮。接著繼續說「我已經兩個月沒吃過東西了，人們看到我不是尖叫就是嚇的跑走，還叫了一推拿著網子和棍子的人來欺負我，逼的我只能藏身在這個小地方挨餓。」

　　混種狗能感覺到方德里對牠沒有敵意，或許牠還只是個幼獸，也很同情牠的遭遇。「你餓的話就吃吧。」牠說。

　　「真的嗎？」方德里聽了，便愉悅地張口咬下一條小臘腸，很高興的說。「之前我也求助過很多動物，但是牠們都不願意把食物分給我吃，都只會把我趕走，有的還想把我吃掉。」牠一口就將整個臘腸吞下肚「你是第一個肯幫助我的好人，你叫什麼名字？」

　　「喔？你可以叫我瑞克。」這隻叫瑞克的流浪狗冷淡地道。「我很討厭這個名子。」

　　「討厭？」方德里再次咬下一口小臘腸，吞下肚問「為什麼，這是個好名字呀！」

　　「因為那個是我主人給我取的爛名字。」瑞克沉著說，表情露出憎惡的樣子。「現在不是主人了。」

　　「那你有朋友嗎？」方德里繼續問著。

　　此時，瑞可卻忽然沉默下來，雲遮住了月光，等過了一陣子之後，才開口說。「出賣、背叛、憎惡，我這輩子都是這麼過的。」

　　方德里聽了，似乎有點不太了解牠的意思，但是卻似懂非懂地道。「那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嗎？」

　　「朋友？」瑞克冷冷的回答「算了吧，朋友只是一時的，沒有永遠的，只有敵人才有永遠的。」牠咬起剩下的臘腸，走離這個巷子。

　　「等……等一下嘛！」方德里緊緊跟在後頭。

　　當瑞克走出巷子後，他看到剛剛的那兩頭大狼犬又轉回來了，而且是更生氣地狂奔而來。這下慘了，巷子的後面是一道比車還高的牆，牠根本跳不過去。現在牠們兩個等同被困死在這裡，方德里卻還一臉安然地走來。「笨蛋！快退回去！」瑞克轉頭往後跑，然後又猛然停下腳步，兩頭大狼犬都已經追進巷子內了。

　　方德里和瑞克被兩頭大狼犬圍困在死巷內。大狼犬卻遲遲也不肯發動攻擊，因為方德里對牠們來說也算是沒有見過的新品種動物，牠們現在正打量著這種生物有多少本領。雙方持續僵持了數個小時，任一方皆不敢輕舉妄動，任何風吹草動都有可能讓事情一觸擊發。眼見黎明即將到來。

　　早晨的第一道曙光射過城市的上空，此時這兩頭大狼犬早就顯的不耐煩，牠們決定先從簡單的下手，由於方德里有比較難應付的硬皮，牠們選擇從這隻看似毫無反擊能力的瑞克開始。兩隻狗同時撲向瑞克，開口滿口的利牙。接著，一團火花，一陣哭聲，尖叫與吼聲交錯的聲音。兩頭尾巴被火灼傷的大狼犬狼狽地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你剛剛做了什麼？」瑞克驚恐地問，牠從來沒看過會噴火的生物。「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只是想幫你而已。」方德里伸出分岔的舌頭舔一舔噴過火焰的鼻孔，說。「報答你請我吃一頓飯，雖然不是很夠。怎麼？難道會噴火真的有那個奇怪嗎？」

　　瑞克沉住一口氣，冷靜下來，讓自己驚魂不定的心慢慢恢復到正常狀態。仔細想一想，或許讓方德里跟在身邊，也未必是壞事。但在那之前，瑞克又想到之前被自己流浪狗黨出賣，被關進動物收容所的蠢事，所以還在心中抱持著一點疑慮。「想跟來就來吧。」瑞克頭也不回地走離。

　　「太好了，我的肚子還餓的很呢！」方德里愉快地吼道，擺動著長長的尾巴跟到瑞克身旁。

第二篇 肉店篇

　　此時此刻天已明亮，這座城市又開始了一天固定的作息，人潮逐漸出現。有些人是要去工作，又有些人是要去上學，吵雜的車聲在大樓間迴盪，吱吱喳喳的聲音此起彼落，但如論如何，這都跟方德里和瑞克無關，牠們快速穿越人群，鑽進大樓間狹小陰暗的角落，出去之後還是人群，去也室人，來也是人。忽然，一平空罐子飛到地上，幾隻飢餓的流浪動物沿著街道的垃圾桶尋找食物，牠似乎要把整座城市的垃圾桶全都翻過一遍才肯罷休。當一隻流浪狗看到瑞克和方德里時，帶著恐懼的眼神對牠們威嚇了一番。

　　後來，一龍一犬又看到許多被人類奉養的寵物，不是長相漂亮，就是嬌小可愛。

　　「牠們為什麼甘願被人類牽著走？」方德里問瑞克。

　　「因為牠們是人類的家犬，跟花瓶沒什麼兩樣。」瑞克厭煩地道「人類提供牠們生活所需的一切用品。又得吃又有得住，還有得穿，唯一的代價就是放棄自由。與其說是家畜，還不如說是寄生蟲比較貼切，雖然我曾經也是家犬。」

　　「這怎麼說？」

　　「我曾經住在一個富有人類的家，爸爸是流浪犬，媽媽則是家犬。原本有個很好的主人，但是有一天，那位主人的母親去世，父親又娶了另一個後母，這後母卻只把我們視為寄生蟲，一心一意想要除掉我們。我的父母先後慘遭毒手，最後逃出來的只有我和我妹妹。」

　　「你的遭遇好像很慘……」

　　「那你呢？你住那裡？你應該是外地來的吧？」

　　「我……我不知道。」方德里突然沉默了，牠望著天空發呆，心中思索著某些事，尾巴輕輕搖動一下，拍一拍翅膀自言自語道。「也許只是一場夢吧。」

　　而瑞克聽不懂牠在說什麼，也不想進一步了解。牠停下腳步，前方就是牠發現的目標了，一個忘了關門的肉店，只是因為大門人來人往，想偷偷混進去幾乎不大可能。瑞克和方德里繞到肉店的後門，在門縫上有個死角可以鑽進去，方德里看了看門，再看了看瑞克，眼神在這兩樣物體中飄移不定。

　　「這裡面有食物嗎？」牠說。

　　「有是有，但是想直接闖進去的話，弄不好可就遭惹大禍了。」瑞克擔憂地說。回響起上次牠與同黨一起去搶大賣場發生的事情就心有餘悸。最後不但弄得自己進收容所，每天面對著生與死的交隔，看著一隻隻被人類帶進『處理室』的流浪動物，心想著『下一個或許就是我』的恐懼。只不過飢餓已經沖昏牠的頭，現在想這麼多也都沒什麼意義了，於是牠告訴方德里。

　　「聽著，幫我做一件事，等一下到手的貨分五成給你。」瑞克倒抽一口氣說「我現在到門前去引開人類的注意，你趁機從這個門縫溜進去，記得，要多拿一點。」

　　「可是偷東西是不對的行為呀！」方德里天真地說。

　　「笨蛋！難道你想餓死啊？」瑞克理直氣壯地答道「這才是大自然殘酷的現實呀！想要活下去就必須狠一點，人類遲早也要知道這一點的，你也開為自己的未來想想吧？」

　　瑞克走向前門的街道口，留下面無任何表情的方德里。牠想，也許瑞克說的是對的，但是牠又認為，只要放低身段求情，應該就可以要到一些食物了，不過實在很難想像當人類看到一隻幼龍搖著尾巴乞食的畫面是怎麼樣的表情。然而，既然能要到時物，用什麼方法什麼手段都沒問題。方德里使盡力氣將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塞入擠進門底下給寵物通行的小洞中，鱗片跟門磨擦發出的聲響立刻就引起店員的注意。不過就在同時，有另一個東西改變他的注意力，是瑞克，牠偽裝成一隻被車子撞上的狗，倒在店門前哀嚎著。

　　店員見了，連忙出門查看，方德里趁此時用力鑽，好不容易才將翅膀和兩條後腿擠進去，出現在眼前的盡是一大堆可口的美食，有各式各樣的肉類，牛肉、羊肉、雞肉、豬肉，通通整齊地倒掛在天花板下。方德里的唾液直流，忍不住大咬幾口，好安慰痛了整整兩個月的龍胃，但牠才恍然想起時間不多，於是選了一頭看似比較大的牛隻。同一時間，店員走出店門口，看到一隻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滾哀嚎的瑞克，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各個議論紛紛，有人說這隻狗中邪了，也有人說這隻狗得了狂犬病，更扯的是有人以為是惡魔附身在牠身上，拿出聖經十字架不停地唸。總之，瑞克的演技實在令人嘖嘖稱奇。

　　店員見狀，是著安撫這隻狗，瑞克卻仍然不停地抖動身體，打算拖延更多時間，沒想到店員卻起身走回肉店。方德里咬緊那塊比牠大上好幾倍的牛肉，想把它整個扯下來，店員好死不死正回到店內，這下子糗大了。方德里視線擺在店員身上，嘴巴還咬著那塊肉，龍涶不停滴落到地上，牠一動也不敢動，絲毫不發出一點聲音。店員走進櫃檯中，距離方德里只有不到幾公尺的距離之遠，只見店員拿出小刀，切下架子上放著的一小塊肉，又拿著肉走出店內，方德里才鬆了口氣，繼續拉扯那塊牛肉。

　　在大門前演戲的瑞克，已經顯得有些疲憊，牠停止抽動身體，心想店員應該不會發現了方德里吧？門突然一開，店員手中拿著一塊小肉走了過來，圍觀的群眾大部份都已散去。瑞克傻呼呼地望著店員走向牠，吐出舌頭猛喘氣，試著猜想店員下一個行動，或許又是拿出掃把抽打牠，把牠趕走，就和以往一樣，但是事實卻有些出入。

　　「來，拿去吧！下次小心點。」店員走向瑞克，蹲了下來，交出手中的那塊肉，

　　瑞克的內心像是忽然被利刃劃了一刀，血流不止。牠望著店員，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些什麼，牠從來都沒想過，原來要一頓飯是如此容易的。矛盾的心情使牠倒著一動也不動。店員放下手中的肉塊，回頭走回肉店。瑞克恍神了一陣子，等牠回過神來時，才想起方德里還在店內。牠咬起店員給的肉，起身前往後門，雖然內心仍寄望著方德里能成功取出店內的肉，這卻早已在牠心中注下一顆不定時的炸彈。

　　店員又再次回到店內，這次牠一眼就撞見剛把牛肉扯下來，正努力往後門擠的方德里。店員小呼了一聲，然後便是一陣尖叫「啊！──龍啊！──」。方德里驚覺到自己已經被發現，只得拋下肉塊不顧，跳上架子，破窗而出，掉入巷子內的子母垃圾桶內。牠狼狽地爬出垃圾桶，跌落到地上，頭上的角還插著一個鐵罐頭。牠看到瑞克走來，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於是只能很無奈地告訴牠。

　　「失敗了。」

　　不過瑞克卻沒有回應，咬著口中的肉，雙眼無神地看著方德里。等到牠走到方德里前面，放下肉塊，才說。「沒關係，這個給你，我吃不下。」

　　「咦？你是怎麼拿到的？」方德里訝異地問，以為瑞克有什麼可以隔空取物的能力。

　　「別問了，快吃掉它。」瑞克僵硬地說。

　　「你不吃啊？」方德里追問。

　　瑞克不理牠，掉頭就走，連個頭也不回。方德里一連疑惑地瞪著牠，還是猜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然而，牠覺得把食物丟在這裡很浪費，便一口吞下，趕緊追上瑞克。現在可以知道的是，這一點食物顯然還是不夠用來填滿空了幾個月的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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