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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30:52

【40.無雙叔,真絕配】

  掛在天空的月亮又圓又大,散著朦朧的清輝。

  雲初君又坐在窗口等捧著又臭又醜的野花的邪戰,可是每天晚上等到月亮快沒了,他都沒有來。

  今天大叔還是沒有出現,不知道已經第幾天了,自從上次匆匆私會後,答應她第二天晚上再來的邪戰,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難道因為上次她和大叔在屋頂上私會,被連無赫撞見,被他在半路阻截?

  可是,這也不大可能,大叔何等身手,怎會這麼容易被攔截呢?

  又或者,大叔出了什麼意外?

  但這種情況似乎更加不可能。

  眼看著她和連無赫的成親日只剩下半個月,雲初君等得一日比一日焦急不安,脾氣一日比一日暴躁。

  說起連無赫,自從那晚他鬼一樣地在樹下偷窺她和大叔私會之後,就再也沒有看見他過。不過倒是經常聽下人提起連無赫一直在照顧舊情人小艾,兩人舊情復燃,日漸情深,都在說連無赫當著連軻夫婦的面,把她當個屁,又同情她說,小姐還沒嫁給盟主,就遭遇了這樁世間慘劇。

  她才不在意這個,現在她比較糾結的只有兩件事,一件是大叔為什麼不出現,第二件是連無赫為什麼也有那條玉鏈子。

  美爹爹和連無赫有什麼關係……

  雲初君很糾結,為什麼她現在糾結的事情越來越多了?她頭一歪,靠在木窗上,伸手揉了揉額角。

  現在她心情很不好,如果大叔今天再不來,她爬也要爬出去,一拳打歪他的臉!

  「小姐。」

  鬱悶之時,一張胖胖的放大的臉忽然出現在她的眼皮底下,雲初君嚇得差點從窗口上翻下去。

  「要死啦!」她立刻扶住木窗子,瞪眼,「呃,風去?……幾天不見,你是不是又胖了?」

  一臉興沖沖的風去登時垮了臉,站直身子,不滿:「我明明已經在減肥了!」討厭,不爽,他最痛恨人家總說他胖!

  「有嗎?」雨來輕飄飄地移過來,神情很惡毒,「就連尊主都說你比豬還肥,張大媽家豬圈裡最胖的豬都比你苗條。」

  「你!」風去一下眼淚流下來,「不就穿破了你五條褲衩子,有必要這樣刻薄我嗎!」

  一聽褲衩子這三個字,雨來忍不住怨懟了:「就只有五條?!你這死胖子!為什麼拿我的褲衩子穿?為什麼……為什麼!」

  呃……褲衩子?!這個……聽起來很奇怪啊!

  雲初君看看兩人,情不自禁有些激盪,有些熱血沸騰,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慢慢在燃燒!

  「好吧……我承認有八條,可是……可是我又不是故意的!」他也很委屈好不好,他現在的確胖得穿不下以前的衣服和褲子了。當然他有點小糾結,有點不好意思,把人家羞羞的褲衩子穿破了。

  雨來拎起他的衣領一頓猛搖:「吃貨!賤貨!蠢貨!死胖子!為什麼總和我過不去!你說啊!為什麼老是和我過不去!」

  真的是忍無可忍,孰不可忍,上次睡塌了他的床,還有一次深更半夜夢遊摸上他的床把他當饅頭啃,這一次居然穿破了他八條褲衩!

  風去被搖得頭暈眼花,雲初君實在看不下去了,被吵得心情越加暴躁,他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她一腳踢在雨來的屁股上,兩人頓時傳出一聲沈悶的痛呼,兩唇相碰,一勞永逸!

  一旁默默無語的靳曜亦生瞠目結舌,一陣抽氣,這個……?!

  雲初君坐在窗口上晃著腿,一點都不慚愧,雖然踢得有些猛了,她好像聽到牙齒相撞的聲音了。

  時間靜止了一瞬間,兩人迅速離開,同時驚愕地摀住嘴,驚愕地看對方,都嘗到了丁點的血腥味……嘴唇好像破皮了。

  啊啊啊啊!破皮了……流血了!……又吻了?!

  雨來風去兩人面上表情變幻萬千,最終眼神裡露出了一絲……扭曲、噁心。

  雲初君彎著唇角,笑瞇瞇地道:「以後要是在我面前再大吵大鬧,我讓大叔下春藥把你們兩個送進洞房!」

  兩人瞬間離對方退開好幾步,沈默又顫抖地低頭了。

  亦生終於能插上一句話了:「小姐,尊主的情書。」從懷中取出情書,遞上。

  唔?難道大叔這段時間不來,都花在寫情書上了?

  雲初君卻一點兒也不高興起來,不會又是一張白紙吧?她情緒低落地展開紙,這一次不是空白的,居然是一首情詩。

  ……可是,這上面到底寫了什麼?

  她臉湊近,瞇著眼睛仔細地盯著白紙,努力分辨情詩的內容。

  綠豆生南國,春來發幾顆,願君多采……吉?頁?還是拮?呃,這字好扭曲,後面是……綠豆最相思?!!

  為什麼是綠豆?不是紅豆麼……好吧,她想,大概大叔是想博取美人一笑,特地來搞笑她的。

  亦生撫了撫額頭,小心翼翼地問:「小姐,尊主讓我問你,這字寫得如何?」

  雲初君訥訥無語了很久,最後幹幹地一笑:「……呵呵,還可以,就是字小了點。」不會吧?大叔寫的?她實在不想在他屬下的面前打擊大叔,雖然他不在場。

  亦生又問:「尊主還讓我問你,這詩如何?」

  抽著嘴角扭曲地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呵呵,大叔是天下第一人……」呃,她在胡說些什麼呢!

  亦生沈默了,他又從袖子裡拿出錦囊,畢恭畢敬地遞上,聲音很淡定:「尊主讓我送這個來。」

  雲初君接過,打開錦囊,裡面是一串用綠豆串成的手鏈。

  又是綠豆?

  她不解:「這……什麼意思?」

  亦生道:「尊主說,綠豆代表他的心。」他實在說不下去了,真是……噁心到他了!

  她嬌軀一顫,菊花一緊,搜腸刮肚了一會兒,終於擠出一句勉強算是讚美的話:「……嗯,很有創意,不錯,很不錯。」

  亦生不說話了,他看得出來小姐已經被尊主打擊到了,他實在不想再在小姐的面前說,其實尊主挑燈夜練了三天三夜,才勉強寫出他自認為最漂亮的字。

  雲初君一手捏著情書,一手抓著綠豆手鏈,半晌無語。

  四大弟子都很識相地沈默了。

  「大叔這幾天在做些什麼?」她忽然問。

  亦生嘴巴開合了數次,最後,三言兩語一句話帶過:「尊主小半個時辰在畫畫,半個時辰在練字,一個時辰在吟詩作對,剩下的時間……應該在處理相思門的事情。」

  雲初君萬分震驚。

  什麼什麼?除了剩下的時間比較正常,其他的……大叔是瘋魔了麼?

  「大叔到底怎麼了?」難道他說要處理的事情就是這些?聽上去很不正常啊!

  只有她很吃驚,其餘四個人自始自終都很平靜。亦生無可奈何地說:「尊主中邪了。」

  什麼意思?她看看靳曜。

  靳曜終於開口講了一句實在話:「小姐,我只能說,你千萬不要辜負尊主。」

  雨來忙不叠地點頭:「為了迎合小姐你,尊主一直在努力地悄悄地改變自己。」

  迎合她?

  雲初君低頭看著白紙上歪歪扭扭的字,醜得不能見人,想了一會兒,終於有些明白了。

  「可是我並不喜歡舞文弄墨的男人啊,大叔現在不是很好嘛。」她把綠豆手鏈戴上,「不過,我很喜歡。」

  四個人沈默,好自相矛盾的話啊……

  「小姐,我們該回去了。尊主說,他會派人每天都送一件東西來。」

  「大叔不自己來嗎?」

  「尊主說了,嗯……這個保密!」嗖一下,四個人影飛了出去。

  雲初君忽然雙手攏住嘴巴,叫住飛在半空中的四個人影:「回去告訴大叔,就算他變成爛餅人棍,我都喜歡!」

  一陣冷風刮過,四個人在黑夜裡跌跌撞撞地亂飛。

  他們今天是來被噁心的嗎?

  難道他們每天都要被噁心一次嗎……

  好噁心。

  ----------

  「喜歡別人,為什麼還要和阿赫成親?」

  左邊忽然傳來一陣冷笑,雲初君回頭,只見連無赫的舊情人小艾正站在廊邊的一棵樹下陰毒地看著她。

  「既然不喜歡阿赫,為什麼不放過他!」她說得不甘、不願、更憤怒。

  雲初君努力思索半晌,才問:「姑娘姓什麼?」或許利用她改變連無赫的心意,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小艾愣了,警惕:「你到底想做什麼?」

  好吧,其實她問了個蠢問題,作為一個殺手,怎麼可能會自爆姓名。她只好說:「算了,你不介意的話,我就叫你小艾吧,總不能和你講話用喂字。」

  小艾眼中有煞氣:「我不需要你知道我的名字!」

  呃,這個脾氣……和連無赫果然是天生一對。

  「其實,我何嘗不苦,我覺得你和連無赫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根本不喜歡我。」她笑著說,「他身邊那幾個跟班的,說他有好幾次晚上叫著你的名字呢!他對你情深意重,卻來娶我,這不是害人害己麼!」

  「是、是嗎?」小艾充滿煞氣的臉色終於緩和了點,忽然又殺氣凜凜,「什麼叫害人害己!阿赫娶你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我知道你心裡打著什麼如意算盤,哼,想和你的大叔雙宿雙飛?哈!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這個……什麼意思?什麼思維?什麼情況?

  看著樹下勃然大怒,神情刻毒的女人,雲初君完全不能明白了。

  和連無赫天生一對的人,果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想法去理解。

  「我和阿赫已經不可能了……不可能了!但是,我一定會讓他達成所願的!否則,擋我者——死!」

  雲初君無法理解:「你的意思是,你贊成他娶我?」

  樹下的女人臉帶煞氣,回答得很不甘心:「我不贊成,可是只要阿赫喜歡做的,他想做的,我都心甘情願地支持他!」

  自虐……真自虐啊!她和連無赫兩個人絕配,天下無雙的絕配!

  她實在不能明白,好好的,為什麼非要自虐呢?幸福就在眼前,為什麼不努力爭取呢?

  事實已經很清楚了,在連無赫的舊情人身上打主意,根本行不通。

  雲初君很鬱悶,收好手中的情書,跳下窗,「砰」一聲,用力關上了窗戶。樹下的女人愕然,話說得好好的,怎麼突然關窗戶了?

  窗戶忽然又被人打開了,探出一顆頭顱:「那個……小艾姐姐,我真覺得你和連無赫是絕配!」她摔上窗戶。

  樹下的女人站了許久,因為雲初君的話,她心裡又甜蜜,又苦澀,又受傷。

  是的,她說得對,這個世上,只有她蓮艾才配得上那個男人,只有她和阿赫才是天生的絕配。可是,她為什麼叫她姐姐!她看上去年紀就比那個賤丫頭大嗎!

  這賤丫頭皮膚水嫩,眉眼靈秀,少女中帶著女人的嫵媚,一看就是個鮮嫩的小姑娘。她不免黯然。

  ……她承認,她的確年長幾歲,不,是好幾歲!甚至比阿赫還大上兩歲!

  樹下的女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綠,她看上去是不是已經老了?她討厭所有接近阿赫的年輕姑娘!

  女人又站了許久,含淚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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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31:09

【41.被背叛,真虐戀】

  大叔,是在寫情書呢,還是在做明天晚上送她的禮物呢?

  又是一日晚上,雲初君坐在窗口,懶洋洋地靠著。

  櫃子裡的情書已經堆積,箱子裡大叔送來的禮物也快裝不下了,可是,她的心情卻一天比一天沈重,離成親的日子還有七天。

  她在糾結,到了那天是自己逃婚?還是乖乖地坐在花轎裡等著大叔來搶親?

  晃了晃小腿,雲初君再次很無聊很怨懟地歎氣,跳下了窗,覺得還是到花園裡走一圈兒驅驅鬱悶比較好。

  走到花園的時候,不巧撞見一對正在私會偷情的男女。

  女的死死抱住男人的腰,埋在他懷裡聲淚俱下地哭訴。男人卻一動不動地站著,身體筆直,雲初君只看到男人的背影。

  她悄悄躲在一棵樹後面,藉著微弱的月光,男人的背影看上去挺眼熟的。

  女人哭了很久,男人終於默默地扯開她。

  「無論你以前做過什麼,我都會記著你。」男人的聲音一點也不深情,在靜悄悄地黑夜裡異樣的冷漠和熟悉。

  連無赫!

  哦哦,對於這兩個人的恩怨糾葛,她很好奇。

  小艾姑娘默默地哭著,哭了很久,擦了擦眼淚,很不甘心:「可是,你已經不愛我了,你喜歡那個賤丫頭,是不是!」

  連無赫沈默。

  女人漸漸地,變得有些歇斯底里:「我們以前的算什麼?都算什麼!你說啊!」

  「什麼都不算。」聲音很壓抑,似乎還很痛苦。

  小艾姑娘又哭了,一邊哭一邊捶打他,最後哭倒在他的懷裡,連無赫也不伸手去接住她,只動也不動地站著。

  哭聲忽然歇止。

  「阿赫,你喜歡她,對不對?你也希望她喜歡你,對不對?」小艾姑娘聲音變得很冷定,「放心吧,只要你喜歡的,我都會幫你達成,不擇手段地達成。我一定會讓那個賤丫頭喜歡上你!」

  連無赫蹙眉:「你想做什麼?」

  小艾笑了,笑得癡癡地,「我會讓你們兩個終成眷屬……」

  聽不下去了,實在聽不下去了。這女人的心理到底有得多扭曲啊,扭曲到把自己心愛的男人送給情敵。

  雲初君正想離開,小艾充滿殺氣的聲音忽然射過來:「誰!出來!」

  不得已地,她只好很無奈地轉過身,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走過去。

  「你們兩個到底想怎麼樣?」她揉了揉額角,很無力,「幹嘛非要這樣虐自己,有情人終成眷屬不是蠻好的麼?」

  「有情人終成眷屬?」小艾姑娘忽然發了瘋似地大笑,「哈!我會讓你們兩個終成眷屬的!」

  「你們兩個挺配的,幹嘛非要拴上我……」這兩個人心理同樣扭曲,扭曲到境界了,真是一對瘋子!

  小艾姑娘殺氣騰騰地瞪了她一眼,然後充滿柔情地看了連無赫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了。

  花園裡只剩下她和連無赫,兩人很尷尬。

  連無赫先開口:「還有七天我們就成親了。」

  聽到成親兩個字,她就頭大:「我不想聽!」

  他不理,只顧自己說:「嫁衣已經做好了,明天我讓人拿來,你穿下合不合適。」

  苦憋了兩個月的不滿,雲初君大怒了:「都說了我不想聽!你們兩個真行!既然重逢了,幹嘛不開開心心地重逢,為什麼不乾脆地在一起呢!」

  她實在不明白啊……頭好大,好疼吶!遇到一對瘋子,她一點轍都沒有!

  連無赫的眼神有些受傷,卻平靜道:「現在的我們……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狠狠地刮他一眼。

  連無赫似乎笑了一下,很苦情,他輕柔地扶住她的肩膀,臉慢慢低下來。

  他、他要做什麼!她現在可不是以前到處留情亂好色的雲初君了!

  她驚得連連後退,背後一陣疼痛,嗷唔,她位置站得不好,後面居然是一根柱子!無路可退,眼睜睜地看著那張臉慢慢逼近……

  她頭一歪,臉頰上柔軟的唇濕濕的,很冰冷……他嘴巴為什麼還要移過來!啊啊!為什麼她身後是一根柱子!

  毫不猶豫地伸手,用力扯住披在他背後的頭髮。連無赫痛呼一聲,瞪著眼睛剜她。

  這姑娘真不解風情!

  他又想把嘴唇湊上來,想也不想地,雲初君手掌迅速按住他的臉,用力拍走!

  連無赫呼吸急促低沈,受傷的、隱忍的、惱怒的看她一眼,一轉身,刮起一陣陰冷的風,飛快地走了。

  雲初君靠在冰冷的柱子上,又驚訝又疑惑又……噁心,呃,還有點小刺激。

  他這是什麼意思?喜歡她?

  可是為什麼偏偏要在她心有所屬的時候喜歡她呢……很苦惱,很鬱悶啊!

  ----------

  從那天晚上開始,連無赫的心情似乎就變得很糟糕,和人說話像把刀,看人眼神像根針,當然不包括她。因為那晚起,連無赫直接把她當成了空氣。

  和他一樣扭曲的小艾姑娘也在那晚之後的第二天離開了劍人山莊,不帶一丁點留戀,或許連無赫心情不好的原因,極有可能是因為這個。

  這七天裡,雲初君異常乖巧地待在自己的院子裡,在成親的前一晚,她收到了邪戰的書信,上面寫著他正在非滿樓三樓最裡面的房間等她。

  幸好大夥兒都為明天的大喜忙得裡外開交,今晚劍人山莊的戒備鬆懈了不少。

  可是大叔為什麼不直接來劍人山莊帶走她?

  但也沒多想,月黑之時,雲初君偷偷地潛出了劍人山莊,興致勃勃地奔向非滿樓,按信上的到了三樓最裡面的房間。

  突然,腳步停下。

  房間裡面似乎傳出了某種奇怪卻熟悉的聲音……哦不,是又哭又叫的呻吟!有男人和女人的!

  ……不是這間?

  雲初君把書信又看了一遍,的確是這間啊。

  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明知道偷看很不光彩,她猶豫了幾下,終於沒忍住,伸出手指在紙窗上戳了個洞。

  不戳還好,這一戳彷彿一桶臘月天裡的冰水兜頭澆下!

  一張不舊不新的木桌上,兩條赤裸相纏的身體緊緊相擁著。那個今晚要帶她私奔的老男人邪戰覆在一個女人的身上,上下起伏,激烈喘息,臉上帶著醉生夢死的迷離表情。女人四肢緊緊攀住他,口裡斷斷續續地吐出生不如死的呻吟……

  滔天的憤怒和背叛感從心口洶湧而出,雲初君第一次覺得這種事情是如此得齷齪和噁心,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一言不發地奔出了非滿樓,跑得飛快。

  今晚的夜色異常得迷醉,就像剛才房中那兩個人的表情。

  雲初君跌跌撞撞地亂跑在街上,心緒異常紊亂和激動,月已中天,大街上人煙稀少,只偶爾走過幾個收攤的小販子。

  跑了一段路,她忽然停下回頭望。遠遠地,月光下的非滿樓像塗了一層銀光粉,隱隱發光,很漂亮。

  雲初君垂下頭,酸澀的眼角終於有淚滾下來,滴在了她的腳尖上。

  大叔這是什麼意思?寫信讓她來是故意讓她看到那樣令人噁心的一幕?大叔怎麼可以背叛她呢?

  第一次,她感受到了某種感覺,那種隱忍的,苦澀的,被背叛的,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人分瓜搶走的感覺。以前的她專愛調戲漂亮的男人,那個時候的大叔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

  大叔願意碰其他女人,是不是意味著她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以前重要了?

  她現在是不是應該乖乖地回劍人山莊和連無赫成親?

  ……

  成親個頭!

  敢玩弄她的感情,玩弄她的身體!她要把那個老男人邪戰狠狠揍一頓,揍成爛柿子踩成麵餅削成一根人棍!

  雲初君憤怒轉身,腳尖一點,在黑夜裡箭一般地飛回非滿樓。

  她拎起樓下角落裡的一把掃帚,在小二瞠目結舌的目光裡,蹭蹭蹭地走上三樓轉到那間房,一腳踢開房間的門,氣勢洶洶地進去,二話不說掄起掃把就要往桌上掃蕩——

  掃把在半空中生生停下,桌上沒有人,剛才偷情的男女已經不知去向。

  ……人呢?人去哪裡了?

  在房間裡轉了一圈,雲初君只發現桌子底下一塊翡翠腰佩,她彎腰撿起細細地看著,在燭火下,翡翠腰佩的翡翠圓玉裡隱約印出了一個「尊」字。

  ——這是大叔的,沒錯,這個字代表著相思門的尊主。

  失魂落魄地鬆了手中的掃把,雲初君一屁股坐在桌腳邊發愣。

  過了很久很久,非滿樓的店小二走上三樓來叫她。

  「是雲姑娘?」她不理,緊緊地捏著腰佩,店小二上前,「那個……雲姑娘,非滿樓不住宿,本店要打烊了,你是不是該回去了?」她不是明天成親了嗎?怎麼現在還在外面閒晃?

  「不要理我!」她現在心情很不好。

  店小二很為難地搔搔頭:「雲姑娘不要為難小的,小的會被老闆罵。」

  雲初君忽然轉過頭,問他:「剛才在這間房間裡的那對狗男女什麼時候走的?」

  店小二的臉色一下變得不大好,眼神閃爍,支支吾吾:「雲姑娘走之後,他們沒多久也走了。」

  她聲音澀澀的:「去了哪裡?」

  「這個小的怎麼知道。」真是個悲劇的姑娘啊!聽老闆說,這姑娘是被逼婚的,現在又撞見自己的心愛男人偷情。

  店小二很同情、憐憫地看著坐在地上的姑娘。

  雲初君扶著桌腳站起來,腳步虛浮地走出了房間,正上樓的非滿樓老闆看見她,想要和她說上幾句話,卻被她無視,只好很無奈地看著單薄淒涼的背影慢慢離開了非滿樓。

  非滿樓老闆看著看著,眼角滾下一滴淚,抽出藏在袖子裡的手絹,一邊狠狠地擦眼淚,一邊淒慘地嚎哭:「……哦!真感人,真悲涼啊……」

  店小二很無語:「老闆,人家心愛的男人劈腿,你怎麼能說感人呢?」簡直是落井下石啊!

  非滿樓老闆狠狠瞪了他一眼:「這叫狗血!這叫煽情!這叫虐戀!你懂不懂啊!」

  店小二搖搖頭,他不懂,他只知道雲姑娘現在肯定很傷心,說不定正準備找一條河跳下去自盡。

  「就知道你蠢!快準備筆墨!老子今晚要通宵達旦寫一齣戲折子,明天好搭個戲樓!哈哈哈哈哈!明天一定賺到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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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31:29

【42.消失了,在哪裡?】

  五月初八,據說是個大吉大利的日子,是武林盟盟主和雲初君大婚之日。因為雲初君是前任盟主連軻的女兒,連無赫又是他的義子,為求個熱鬧,來接新娘子的花轎特地在城裡吹吹打打一圈,然後再進劍人山莊送新娘進花轎,意思意思一下。

  然而,新娘卻忽然失蹤了!

  山莊上下沒人得知,雲初君逃婚不光是給劍人山莊丟了顏面,更是甩給了連無赫一個巴掌。這可憐的男人,堂堂一個盟主總是遭遇這種不幸。第一次和一個丫鬟談戀愛,兩人的關係都已經發展到了定親的地步,卻遭到女方□裸的背叛。好不容易擺脫了過去,終於成親了,卻遭雲初君嫌棄,人家姑娘逃婚了。

  人生裡的悲劇果然總是屬於英雄的。

  所有從外面尋人回來的探子都搖頭表示尋找未果,劍人山莊裡所有人都和沒頭蒼蠅一樣急得團團轉。於瀲灩怕女兒遭遇了什麼不測,哭倒在她相公的懷中,哭得死去活來,上氣不接下氣。

  只有連無赫,他穿著大紅的喜袍,一個人沈默地杵在雲初君的房間裡,神情不悲不喜,房外已經鬧翻天,他絲毫不理。

  房間裡所有的東西都和平時一樣,櫃子裡的衣服一件都不少,銀票全在雲初君的梳妝匣子裡,這一切彷彿都在暗示,雲初君被人劫走了。

  連無赫下意識握緊了拳頭,手背上的青筋一突一突的,他第一個就想到了邪戰,或許昨天晚上邪戰就把人搶走了。

  他太大意了!

  或許,像他這樣的人,本就不該擁有幸福。

  又或許,這樣的結局對於他來說,是好的。

  在房裡靜靜地站了許久,連無赫終於推開門走出,腳步不緊不慢,朝喜堂走去。

  滿堂賓客有的竊竊私語,有的面面相覷,當看到穿著大紅衣袍的連無赫一腳跨進的時候,喜堂裡立刻死寂得詭異。

  所有人都沈默了。

  只見他不動聲色地走上喜堂的上座,冷靜的聲音從他嘴裡吐出:「都別找了,以後連某和雲初君再無瓜葛,當然,我們依舊是兄妹。」

  這話是什麼意思?意思是只當兄妹,不當夫妻?

  不愧是能擔當大任的盟主,不為紅顏怒髮衝冠,迷了心智,遇到這種丟臉的事,竟還能如此淡定。佩服,他們真的很佩服!

  連無赫說話完後,神情依舊冷定,在眾人敬佩的眼光裡,走出了喜堂。

  於是,今日這場成親鬧劇迅速收場。

  從那以後,連無赫的面部神經迅速壞死,裝面癱的功夫練得越發爐火純青。曾經的連大盟主尚自能在一雙眼睛裡看出那麼一丁點的情緒,而現在,眼中只有被熄滅後的灰燼。

  如果誰看到他眼睛裡有情緒,那麼就是這個人的眼睛出現幻覺了。

  也從那以後,連無赫變得越發忙碌,除了日常作息之外,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處理劍人山莊的事,卻極少插手江湖上的事,似有隱退江湖的意思。

  然而,因為前段陣子發生的一連串命案,始終未能找到兇手,秦山派、光明派、子虛派、少林寺、眉青派時不時上門騷擾,懇請連無赫徹查此事,拖了那麼久,一定要找出真兇。

  連無赫無奈答應,多方徹底調查,一個多月之後,終於眾望所歸抓到了真兇,是個女的,的確和柳青嫵有關。然而還沒問出那女的和柳青嫵的關係,以及殺人動機,在去往劍人山莊的押解路上,那女的果斷地自盡了。

  各大門派憤憤不平,扼腕地想捶足頓胸,那女的殺了那麼多人,他們還沒用上折磨的手段,就這樣輕鬆地死了。

  但好歹是惡人惡報,真兇自食惡果了。

  自此之後,連無赫隱退江湖的舉止表現得越來越明顯,至於雲初君,那次逃婚後,她似乎人間蒸發了。

  可是,非滿樓關於她和邪戰,連無赫三個人的愛念癡纏依舊沸沸揚揚。

  「各位來自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大嬸大叔們,經過我一段時間的嘔心瀝血、廢寢忘食,終於即將完成《至愛天下》的續集。在此,我要特別感謝支持本戲的看官們,以及日夜為我磨墨的、衣帶漸寬終不悔的小三,還有友情演出的張大媽,吳大嬸,對街福氣來酒樓的李大廚,沒有你們的傾力相助,就沒有今日《至愛天下》的紅火!……(以下省略七千三百字的廢話)」

  「閉嘴啦!還有,老闆,這戲你都續了幾本了?什麼時候完結啊!」

  「就是!老娘我等得頭髮都白了好幾根,上一部雲初君被邪戰傷透了心,搞**,到底誰來英雄救美了?」

  戲台下,某暗戀邪戰的姑娘激動地大叫:「最重要的是——雲初君有沒有毀容?老闆,你一定要把她寫毀容了!」

  又是某暗戀邪戰的姑娘:「對對!接著虐她,一定要虐死她!絕對不能虐邪戰!要是老闆你虐邪戰,哼,本姑娘以後再也不看你寫的戲了!」

  很多暗戀邪戰的大嬸姑娘們全都附和威脅。

  愛慕連無赫的某姑娘不同意:「當然要虐邪戰了!他這樣對待雲初君,當然要狠狠地往死裡虐!」

  又是一個愛慕連無赫的人:「老闆,你虐誰都可以,但是絕對不能再虐連無赫了!哦!我的心肝兒已經被虐得四分五裂,快受不了!」

  「就是就是!為什麼總是在虐連無赫!哦,我受傷痛苦的心啊!」

  最後,一陣唧唧歪歪的討論之後,所有的女看官們一致認同要繼續狠狠虐雲初君。

  赤果果地嫉妒啊!

  戲台上,非滿樓老闆連忙大笑三聲:「各位看官們,今天這齣戲誰都不虐,我們來搞點小甜蜜!」

  老闆迅速閃到後台,一個風姿綽約的公子飄然出現在台上。

  ——又是一段新的虐戀開始了。

  ……

  許久之後,戲演到大半段——

  看官群裡,一個沒吃完的柿子狠狠砸上戲台,緊接著瓜子、燒餅、茶杯之類的東西全都砸上去。

  女看官們的心聲:「可惡!到底還有多少男配啊!為什麼所有的男人都喜歡雲初君!她除了人長得漂亮點,剩下的就是——任性!刁蠻!好色!啊啊啊啊!如此天雷滾滾!我看不下去了!」

  男看官們的心聲:「越來越不是我的菜了,簡直在褻瀆我的夢中情人!兄弟們!給我砸場子!」

  於是乎,只要是手中的、身上帶的,所有不值錢的、吃的東西紛紛砸上台,戲子們鼻青臉腫地滾下後台。

  這部戲又讓所有的看官不痛快了!

  ……

  二樓的窗口,一人神情寂寞地倚靠著,雙眼蕭瑟痛苦,正是找雲初君快兩個月卻無果的邪戰,他滿下巴的鬍渣子,一點都不玉樹臨風。

  邪戰捏著一副畫像,一直靜靜地看著。這是他思念雲初君的時候畫的。

  兩個月前,正是雲初君成親的前一天晚上,他偷偷潛進劍人山莊,滿心歡喜地準備帶他的小君君私奔,可是人卻忽然不見了。

  他努力了一個多月,終於成功交接相思門的事務,甚至都已經選出了下一位相思門的尊主,卻在兩人即將浪跡天涯的時候,得到了這樣一個令人難以接受的結果。

  她去了哪裡……為什麼不告而別?

  她知不知道,他一直在找她?

  這裡面到底出了什麼事……

  邪戰看著畫像出神了,卻始終能嘗到滿心的疼,滿身的痛。

  「尊主整日裡看小姐的畫像,都瘋魔了。」躲在角落裡偷偷看著邪戰的四大弟子沈痛地搖頭。

  風去用力咬碎了一顆糖葫蘆,巴茲巴茲地響:「可是那張畫像根本一點都不像小姐,勉強能看出是個人,尊主看著有意思麼?」

  亦生搖頭:「這你就不懂了,這叫意淫,叫幻想。」

  「真是令人心痛啊!」雨來慘痛地歎氣,擡手拭淚,「這麼長時間都沒找到小姐,說不定她已經……已經……唉,不敢說了。」

  唔,真搞不明******為什麼無緣無故地不告而別呢?

  窗邊的人身子忽然動了動,邪戰伸直了脖子,低頭往下看。

  樓下黑壓壓的一片人群裡,有一個打扮男裝的人影特別眼熟,渾身一個震撼激動,邪戰箭一般飛身往下,驚起一大片低呼聲。

  然而,到了樓下,那人影卻一眨眼不見了。

  他在人群裡迅速掃了一圈,又急急奔出大門,街道上人來人往,目光所到之處都沒有那個人的背影。

  暗暗握緊手中的畫像,邪戰覺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是她,一定是她!

  四大弟子緊跟著而來,很無奈地站在他的身後。

  唉,尊主不僅人變得瘋魔了,也出現幻覺了,不會又看到類似小姐的背影了吧?

  四人正想勸勸邪戰,冷不防眼角撇到前面來了一個人,後面也跟了四個跟班,正是連無赫。他看到邪戰一群人,略微詫異。

  情敵見情敵,分外眼紅。

  四周幾丈開外,殺氣一瞬凜凜騰起、飆升。

  這是繼雲初君逃婚之後,兩人第一次碰面。

  眼神較量,空中閃電交加,風雲激烈,誰也不服輸。

  ……許久之後,邪戰終於問:「君兒去了哪裡?」別以為他是個傻子,君兒失蹤一定和他有干係!

  連無赫愣了一愣,接著驚了:「她不是和你回相思門了麼?」

  邪戰沈默了,嘴唇抿成一條線。連無赫終於發現事情似乎並不是他所認為的那樣,雲初君根本沒有回相思門!

  這一瞬間,他心底既欣慰又不安,那種複雜的心情又開始滋長。

  雲初君……人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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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31:51

【43.被綁架,被看上】

  一條靜靜的小巷道裡,雲初君正蹲在一塊門板後面長籲短歎:「幸好幸好……差一點就被抓住。」

  大叔的眼睛可真厲害,她把臉抹成黑溜溜的,都能認出來。

  她鬧失蹤鬧了兩個月,大叔一定急得抓狂。

  其實她逃婚的第二天,靜下來回想那晚在房裡的情形,就發現了其中的破綻。大叔有個毛病,除了她,一碰女人就起疹子。以此可見,那晚在房裡的,根本不是大叔。

  只能說,她被憤怒和嫉妒沖昏了理智。

  「這已經是你第七十二次逃跑了,你很想回相思門見邪戰吧?」

  雲初君扒著門板,橫起眉毛:「當然了!要不然我幹嘛如此兢兢業業地逃跑!可是,為什麼你老陰魂不散!」

  「那剛才在非滿樓為什麼要逃?好不容易見到邪戰,不是如你所願了麼?」

  她想了想,唉聲歎氣:「大叔雖然很厲害,可是你們鴻霄殿那麼多殺手,我不想他受到傷害。」

  「呵,還以為你愛上我們殿主,移情別戀了。」

  雲初君噌一下站起來,扭過身來,瞇眼惡狠狠地瞪著黑衣勁裝的男人,他的左眼覆著一塊黑布,左臂上掛著鴻霄殿的徽章。不錯,她很倒黴,很不幸地被鴻霄殿盯上了。

  那晚她傷心過度,跑到相公館找蓮清療傷,一群黑衣人忽然從窗口闖進來,二話不說把她和蓮清一併帶走了。

  後來她才知道,她被鴻霄殿的殿主看上了,本來是想在她和連無赫成親之日搶人的,誰知她落跑,得來全不費工夫,直接把她綁架了,還留下威脅——要是你逃跑了去見邪戰,鴻霄殿會不惜一切代價,出動所有的殺手把邪戰砍個稀巴爛!

  當然這句話不是鴻霄殿的殿主說的,因為從她被綁架到現在,根本沒有見過據說喜歡她很久很久的殿主。

  雲初君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好吧,我不逃了,我乖乖地跟你回去。」

  殺手男人點頭。

  「等一下。」她攔住他,「我就算了,可是蓮清總可以把他放走了吧?」

  「這話你已經說過一百二十三次了。」殺手男人一板一眼道,「我第一百二十四次說一遍,以免他把你的行蹤透露,鴻霄殿會不惜一切代價軟禁他。」

  雲初君抽抽嘴角,鴻霄殿的殺手都是些什麼怪物?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乾脆一刀殺了他?」

  殺手男人回答:「鴻霄殿只做銀貨兩訖的買賣,不做沒有銀子的生意。」

  雲初君乾笑幾聲:「鴻霄殿真實在。」好勢利!

  「雲姑娘,請立刻回去。」

  「等一下!」她又叫住他,殺手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煩,「怎麼?」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我想見見你們殿主。」

  殺手男人很果斷地拒絕:「在雲姑娘沒有愛上殿主之前,我們不會讓你見到殿主。」

  呃,好無語的邏輯,她實在是受不了了,「我連你們殿主長什麼樣都沒不知道,怎麼可能愛上他!難道你們不知道,女人愛上男人最先印象就是他的形象!難道你們不知道什麼叫一見鍾情嗎!」

  殺手男人很利索地搖頭。

  ……果然是一群只會殺人的怪物。

  雲初君又問:「那你給我形容下,你家殿主長啥樣?」

  殺手男人又搖頭:「沒見過。」

  「……!!」沒見過?

  殺手男人又說:「我們只見過他帶面具的樣子。」

  「那你們怎麼判斷他就是鴻霄殿的殿主?」

  「這是機密。」

  好吧,當她沒問過。

  「你們殿主一定是個沒臉見人的傢夥。」要不然幹嘛帶面具裝神秘。

  殺手男人終於有了稱得上是惱怒的表情:「殿主是個英俊的男人。」

  噯?她不信:「你不是說沒見過嗎?」

  「那不代表其他人沒見過。」

  雲初君不屑:「道聽途說,以訛傳訛,他一定是個醜男人!」

  殺手男人又道:「殿主很英俊。」

  她神情嚴肅地盯著他看了半天:「你幹嘛總是一直說你家殿主英俊?你喜歡他?」

  殺手男人終於忍不住,差點吐血,狠狠握緊了拳頭,他要忍耐!

  雲初君很認真地開始數落了:「你們殿主一定不是個東西。愛財,好色,又沒臉,還是個變態的殺人魔,所以——我是不會喜歡你們家殿主的!」

  殺手男人抓狂了,很不憐香惜玉地把她扛起,飛速掠向半空。

  「咳……咳,那個……獨眼龍,你……」

  「再說第五百二十七次,不要叫我獨眼龍!」

  她不叫,可是,她受不了了!為什麼鴻霄殿都是一些怪物!不,全都是怪物!

  ----------

  「蓮蓮,為什麼你的手指上還戴著我編的指圈?不會是喜歡我了吧?」

  這是雲初君被抓回鴻霄殿,極其無聊之下,問的第不知幾個問題。

  蓮清手捧著書,看了一眼對面的人:「雲姑娘很無聊?」

  雲初君在旁邊的石頭上躺下,交疊雙腿翹著二郎腿,歎了一聲:「是很無聊。哎,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鴻霄殿的人對你是不是太過禮遇了點?」

  蓮清點頭:「的確很奇怪。」

  「還有,連無赫當年的未婚妻小艾是鴻霄殿的殺手,可是我在這裡根本沒有見過她,問那個獨眼龍,他卻說根本沒有見過小艾。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奇奇怪怪的……」

  「小艾早在五年前就已經被逐出鴻霄殿了,或許他的確沒見過。」

  雲初君驚訝:「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

  書被翻了一頁,蓮清道:「相公館魚龍混雜,江湖上的事自然有些耳目。」

  「她為什麼被逐出鴻霄殿?」雲初君摸著下巴,沈吟,「難道是因為當年刺殺連無赫失敗?可是,不是聽說除非死了,只要是鴻霄殿的殺手,都不可能活著出去,為什麼她還活著?」

  「被處死的鴻霄殿殺手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背叛者,另一種就是對鴻霄殿的殿主有非分之想的殺手。」蓮清擡起頭來,看她,「至於小艾為什麼還活著,這個沒有人知道。」

  雲初君呆了一呆,接著直起身子:「這個……鴻霄殿的殿主不會比女人還漂亮吧?」要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古怪而令人無語的規矩。

  蓮清搖頭:「不知道,沒見過。」忽然眼角瞥到她脖子上一條露在外面的鏈子,微微蹙眉,「你怎麼會有那條鏈子?」

  「什麼?」她納悶,隨著他的視線然後恍然大悟,拿起玉鏈子,「你說的是玉鏈?這是美爹爹送的,怎麼?你見過?」

  蓮清道:「見過一次,這是龍鳳鏈。」

  龍鳳鏈?雲初君拿下鏈子,仔細地看著,豆粒大小的珠玉墜子上面隱約浮著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難道連無赫身上的是一條龍?

  蓮清一直看她,「這是雲夙的?」

  「怎麼?」雲初君也看他。

  他卻在這個時候起身,收拾了石桌上的書,抱起:「太陽曬得太長了,我回房休息了。」

  「哎?」

  雲初君看著他消失在廊道的轉彎口,狐疑。

  真是個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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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32:09

【44.更該死,太刺激】

  漆黑的屋子裡,沒有燈火,也沒有桌子,空曠一片,牆壁上掛滿了一個妙齡少女的畫像,全是同一個人。

  一個錦衣玉冠的男人立在窗邊,臉上覆著一面玉製的面具。

  屋子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個黑衣殺手走了進來,單膝跪下。

  「為何要把雲初君抓來?」

  房間裡靜了很久,錦衣男人開口,清冷的聲音帶著雙重音調。

  殺手想了一會兒,大膽問:「殿主不是喜歡雲初君嗎?」他不禁擡頭看了看牆壁上的畫像。

  錦衣男子微勾了唇角,似在嘲笑他的屬下問了一個多麼愚蠢的問題。

  「本殿主的心思何時輪到你揣測了?」他話語凜冽,「念在你多年為我效勞的份上,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殺手全身顫了一顫,低頭:「是。」

  「下去吧。」

  殺手卻不動,依舊跪著。錦衣男人蹙眉:「怎麼?」

  殺手低聲回稟:「殿主,二殿主說,他在雲初君身上發現了另一條龍鳳鏈。」

  「是嗎?」男人不以為意,「她有龍鳳鏈不足為奇,只不過,既然如此,那就——殺!」

  殺手一驚,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牆壁上的畫像,很不明白。一個男人收藏了一個女人從小到大所有的成長畫像,難道不是因為喜歡?

  ……殿主變態到不同凡響的心思果然不是他能猜測的。

  殺手滿腹疑念地走出屋子,身後的男人忽然叫住他:「殺她之前,密信通知雲夙,我要讓他親眼看看自己所在意的人是如何死的。」

  殺手領命,走出了房間。

  錦衣男人忽然出聲:「出來!」

  一個人影從屋子的暗處走出,屋頂上的光線斜照下來,正好照在了他手指上的一枚已經泛黃的指圈。他皺著眉道:「為什麼一定要殺她?她是無辜的。」

  錦衣男人冷笑了一聲,「殺手從來不講無辜,只有殺與不殺。」他從窗邊轉過身來,玉製的面具下,一雙漆黑的眼睛盯著他,「蓮清,不要忘記當年你是怎麼家破人亡,那些人何其無辜,可是又有誰來憐憫?」

  「難道……」男人的視線停落在他的手指上,「你喜歡她?」

  蓮清搖頭:「不,我只是把她當成我死去的一個妹妹。難道殿主一定要殺她滅口?」

  錦衣男人緩緩轉身,望著窗外,喃喃:「如果……她沒有見過龍鳳鏈,也許我不會殺她。」

  蓮清望了望牆壁上的畫像,建議:「看得出殿主其實是喜歡她的,或許我們可以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殿主想報仇,不一定非殺她不可。」

  男人卻苦笑:「……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蓮清依舊不死心:「可是,殿主這樣做,不是昭告天下,你才是殺死眉子青那些人的幕後主使麼?」

  「你以為雲夙和那些人一樣都很蠢?」錦衣男人輕笑了一聲,「我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幾年,我要看到他悔恨,看到他痛苦,憑什麼他能裝做什麼都沒發生過?那些人都該死,他更該死!」

  蓮清吃驚:「殿主,你想做什麼?」

  男人冷冷清清說:「玉石俱焚!」

  ----------

  正值夏日,炎炎日光,照在人身上,火辣辣地熱。

  雲初君無精打采地走在泥路上,揮汗如雨,前面的白衣男人卻輕鬆自在,心情絲毫沒有因為毒辣的太陽而受到影響。

  她停下腳步,有氣無力地朝前面揮手:「哎……為什麼不坐馬車?」

  蓮清轉過身來,神情很無奈:「我也想坐馬車,可是我身上沒有銀子付車錢。難道你有?」

  手狠狠握緊,額頭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雲初君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你……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逃出來的時候為什麼不偷點值錢的東西!就算偷點跑路費也好啊!」

  蓮清顯得更無辜:「雲姑娘,此話怎講?明明是你拉著我逃的,我事先並不知道你要逃跑,怎麼可能有先見之明偷跑路費。」

  「難道你不知道我天天在逃路嗎!」

  「雲姑娘,這更不能怪我。誰知道你今天忽然跑路成功了,再說,你以前跑路從來不會記著我。」

  「你!」雲初君手指著他,怒不堪言,「你的意思是要怪我自己?你!你真是好樣的!」

  看她臉色蒼白,不像正常的白,蓮清終於走近,伸手扶住她:「你身子似乎不大好?」

  雲初君不以為意地撇嘴:「還好,只是偶爾犯點小毛病。」

  「我扶你走吧。」

  她擡頭看他,有些不滿:「為什麼不說背我走?」

  蓮清搖頭:「雲姑娘,男女授受不親。」

  她一愣:「難道你扶著我就不是男女授受不親了?看看,你現在已經碰到我的手了!」

  心中的怨氣都快爆破了,為什麼要和這種人逃亡!……好吧,算她倒黴!

  可是……今天很奇怪。

  「蓮蓮,難道你不覺得今天鴻霄殿的守衛太鬆懈了?這麼容易跑出來,也沒有殺手追我們……」這讓一個兩個多月來跑路了幾百次又被抓回幾百次的人,很難適應。

  呃,她是不是得了被抓自虐症……

  「不知道,只能說雲姑娘今天確實很幸運,因為今天鴻霄殿的所有殺手都出任務去了。」

  雲初君愕然:「什麼任務那麼重要,居然一個都不留?」

  「前面好像有馬車來了。」蓮清忽然指指前方。

  她看過去,一輛馬車淩空疾速飛過來,她一個心驚,難道是鴻霄殿的那只獨眼龍又來抓她了?她承認,她好像真得了被抓自虐症。

  從馬車上跳下來的人不是那只黑衣獨眼龍,是她最不想見的人——連無赫。

  雲初君很失望:「他怎麼來了?」

  蓮清道:「是我飛鴿傳書他的。」

  她很生氣:「為什麼不傳書邪戰!」

  蓮清狐疑地轉過臉來,眼神很不贊同地指責她:「連無赫不是你的夫君麼?我不傳書他,傳給誰?既然雲姑娘已嫁他人妻,怎好和邪教中人藕斷絲連,如此違背禮教之事——」

  「你去死!!!」揮手一掌,把滔滔不絕的人一巴掌拍到地上。

  連無赫從馬車上下來之後,朝她走了幾步,忽然又頓下,就這樣一直在不遠不近的距離地望著她。他眼睛裡看不清任何情緒,雲初君只覺得,連無赫的面癱似乎更嚴重了,疑似有扭曲的症狀。

  「初君,跟我回去。」

  過了很久,連無赫終於擡腳,才走了一步,天空外忽有一陣鈴鐺作響聲,清脆悅耳。所有人望過去,一架八角馬車飛在半空中,白紗飄飄,很拉風地飄到雲初君的眼前。

  人還沒從馬車裡走出來,她就飛身一躍,撲進門簾裡,把裡面正要出來的人撲倒在馬車裡。

  「大叔!」

  「小姐……你壓到我了!」裡頭一聲悶悶的痛呼,很淒慘。

  唔,壓錯人了!

  雲初君正要迅速爬起,細腰被人一摟,摟個結結實實,很用力,用力到她快斷氣了。

  頭頂上一個低低的聲音失而復得地喜極而泣:「君兒……」

  「大叔……稍微鬆鬆手。」她快被悶死了!

  死死箍住她身子的手臂微微一鬆,雲初君立刻擡頭,乍一眼看到滿臉鬍渣子的男人,驚愕得不得了。她既愧疚又憐惜地看了他許久,說:「大叔……對不起,是我的錯。」

  邪戰一把掐住她的肩膀,像小時候她離家出走後被抓回來的那樣,很生氣地看著她:「知道錯了?為什麼突然逃跑?」

  「我……」這個,該怎麼講清楚呢?如果她老實地講出她一氣之下不告而別又被鴻霄殿的人抓走的最終原因,大叔會不會很失望?

  失望她不信任他?

  雲初君很糾結地低著頭,想著該怎麼講才不會觸怒大叔。

  噯?不對啊!從小到大都是大叔怕她怕得要死,她怎麼能本末顛倒,反倒怕起他來?!

  雲初君猛地擡頭,揪緊他的衣領:「大叔,別講有的沒的,直接辦事要緊!」

  辦事?辦什麼事?

  邪戰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撲倒在馬車裡,嘴唇被狠狠堵上了。

  呃……那個,那個,有人還在馬車裡看著吶!

  他的臉迅速火紅一片,嚇得慌亂推搡身上的姑娘。

  忍了兩個多月,雖然他也很想纏綿,可是……可是有人在,呃,她在摸哪裡?!

  風去咬著袖子,眼睛死死地瞪著疊在一起的兩個人,很激盪很興奮。這是什麼情況?現場活春宮?

  他很怨念,當他是背景?當他是空氣?當他不存在,是不是?可是他又很興奮,長到那麼大,不要說現場的,就連紙上隨便畫畫的他都沒見過!

  「有人在……」邪戰喘息地喃喃。

  「別管他!」先唬住大叔再說,以免他追究原因。

  彪悍……果然彪悍!風去死死咬著袖子,撕拉一聲,不知是尊主的衣服,還是他自己的袖子,破了。

  「可是……君兒,你……別往下摸……」

  「有……有嗎?我……大叔……我只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風去幽怨地瞪著,再下去,他也快情不自禁了!

  啊啊!好像流鼻血了!

  ……太刺激了!

  忽然,不知從哪裡伸出來一隻腳,狠狠一踢,將他踹落馬車,摔落的人在地上打了三個滾,再起來的時候,馬車伴隨著清脆的銅鈴聲,遙遙飛去。

  「哎?尊主!尊主!我!還有我!我還在這裡啊!」

  風去撲倒在地上使勁揮手,前方的馬車迅速遠去,只成了一個點。

  身邊又一陣大風刮過,連無赫駕著馬車,也跟著去了。

  「你們……你們!」空蕩蕩的泥路上,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他淚流滿面地撲在地上。

  討厭!他討厭所有的人!

  而很拉風的馬車裡,正在車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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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32:30

【45.壞小姐,不要臉】

  那日,事實上,雲初君和邪戰兩人在馬車裡又磨又噌,熱血沸騰,激情澎湃,準備在最緊要關頭進行下一步的時候,生生被迫停止。

  連無赫一直駕著馬車尾隨在後面,三個人糾結複雜又曖昧不清的三角關係,他們做得太囂張,以至於連無赫憤怒滔天地射過來一把劍,生生釘在了車頂上。

  兩人的臉色都有些發白,精神不濟。

  邪戰惱恨地從馬車裡鑽出,惡狠狠地刮了連無赫一眼:「連無赫,你要跟到什麼時候?」

  連無赫看他袍子從肩上滑下,左肩和脖子上有一點點曖昧的紅痕,連嘴皮都破了,他表情有點僵硬,沈靜半晌方慢慢道:「連某必須帶初君回劍人山莊。」

  邪戰忽然露出了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連無赫,君兒和你沒有任何瓜葛。」

  「既然做不成夫妻,但我們畢竟還是兄妹。」態度很堅決。

  「隨便你。」他們兩個要真是兄妹,他就不用每天膽戰心驚地過日子了。

  放下車簾,邪戰悶悶不樂地鑽進了馬車,銅鈴脆響,馬車迅速駛遠,連無赫立馬架車跟上。

  兩人並沒有立刻回相思門,在外閒晃了幾日,在一個小鎮上找了一家客棧住下。

  晚上,清風月朗,雲初君和邪戰同住一間房。桌上的銅鏡裡映出兩個人影,邪戰拿著梳子又輕又緩地從她發上梳過。

  氣氛很靜謐很甜蜜,雲初君對著鏡子,伸出爪子朝鏡子裡那張頗有美色的臉,作勢捏了幾下。

  「其實長了鬍子的大叔也挺好看的。」

  梳著頭髮的手一頓,邪戰很激動:「真的?」那他是不是考慮下以後都蓄鬍子?

  「可是親起來很扎嘴。」坐在鏡子前的人忽然又反駁。

  邪戰的神情立刻變得意味深長。那到底是蓄還是不蓄呢?看了一眼鏡子中那張嬌嫩如花的嘴唇,他一下變得很糾結。

  「大叔發什麼呆呢!」雲初君轉過臉來,看他。

  邪戰盯著她的嘴,依然有些紅有些腫,不禁很糾結地嚥了嚥口水,不怎麼靠譜的心臟開始砰砰亂跳。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啊!他終於忍不住緩緩低頭,正要湊嘴深情吻上,近在咫尺的嘴唇忽然變成了黑乎乎的後腦勺。

  他有點失望,拿起梳子繼續梳。

  「大叔。」後腦勺的主人忽然叫了他一聲,問,「大叔把我當成什麼來養的?」

  邪戰愣愣的,這還要問麼?他脫口而出:「當然是把你當老婆來養的。」

  雲初君又轉過頭來,皺眉了:「大叔,你真猥瑣。」

  ……猥瑣?他哪裡猥瑣了?他摸摸自己的臉,明明長得很帥氣啊!

  「我那時牙都沒長齊呢!」

  「這有什麼關係?」他疑惑。

  雲初君忽然莫名其妙地怒了:「當然有關係!」她瞪了他很久,氣鼓鼓地說,「如果那時候美爹爹抱回來的不是我,你是不是也會像現在這樣喜歡那個姑娘?」

  呃,吃醋了?可是這醋意好莫名其妙啊……

  邪戰露出了溫和地笑,摸摸她的頭:「當然不會。」

  「騙人!」雲初君惱羞成怒地拍開他的手。

  邪戰既無奈又不解,他實在不能明白,他的小君君為什麼忽然就沒有原因地發火了。

  「君兒怎麼了?」

  雲初君回過身,低著頭沈默了很久才從袖子裡掏出一塊腰佩,很用力砸在桌上。

  「就是這個!」

  邪戰詫異:「怎麼會在你身上?」這塊代表相思門尊主的腰佩他一向放在房間裡。

  雖然知道這不是他的錯,那晚在房間裡和女人滾桌子的男人也不是他,但她就覺得很糾結,很不是滋味,甚至心中依然存在了那麼一丁點的懷疑。

  「我在非滿樓的客房裡找到的。」她悶悶地說。

  邪戰問:「然後呢?」

  雲初君手指狠狠地繞著頭髮,「我看到一個長得和你一模一樣的男人和一個女人……反正就那事!」

  邪戰緊蹙眉:「那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有點心虛。

  「那你為什麼忽然生氣?」況且這和他把她當成什麼養又有什麼聯繫?

  又把腰佩用力捏在手掌裡,她咬牙恨恨:「我就愛生氣,難道我不能生氣?我心裡不爽,心裡不舒服,難道不行嗎!」

  「……」雖然他的小君君任性無厘頭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可是他仍舊覺得很無奈,很莫名。不過,向來拿她沒辦法的邪戰不得不安撫一下貌似很受傷的雲初君。

  「君兒,那絕對不是我,你知道的,我對你的心意……」該怎麼比喻呢?邪戰遲疑了一下,忽然道,「對,你知道的,綠豆代表我的心!」

  眼角有些抽筋了,雲初君默默低頭,大受打擊的同時,又覺得很甜很歡欣。

  這時,身後的男人又說:「君兒,戲中常常有那麼一段,嗯……」有點不好意思了,「就是……書生對著心愛姑娘念情詩,要不,我也意思意思下?」

  雲初君遲疑地問:「那首什麼綠豆的?」

  邪戰微笑:「我只會那麼一首。」

  她立刻擡手阻止:「還是不要了,嗯呵,大叔也知道的,我們兩個都老夫老妻快十八年了……呵呵。」身後的男人低低應了一聲,似乎有點失落,忽聽她又詫異,「……大叔也看戲?」

  邪戰立刻搖頭:「沒有,我從來不看戲。」

  他不想說,很久很久以前一段日子,他曾經為了追到小君君,三更半夜偷偷跑出相思門去看戲,好學點經典的表白橋段。可是因為連無赫忽然橫插一腳,那些早已記得滾瓜爛熟的橋段一度沒派上用場。

  看狗血愛情戲這個事實對於江湖上邪教的大魔頭來說,很丟臉。

  但雲初君似乎不怎麼相信:「是嗎?」

  邪戰連忙很堅決地點頭確定,用梳子熟練地替她綰了一個髮髻。雲初君突然驚叫一聲:「哎呀!忘記把蓮蓮和風去捎上了!」說完,作勢要站起。

  邪戰按住她的肩膀:「風去這個時候已經回到相思門,至於蓮清,不可小看。」

  雲初君又轉過臉來,很狐疑地盯著他:「那我們怎麼不回相思門?」

  邪戰暗咳了一聲,很有些不好意思,才說:「君兒,我們現在正在私奔。」

  「私奔!」她震驚。

  就這樣私奔?就這樣私奔了!可是相思門怎麼辦?

  察覺到她的憂慮,他捧起她的臉頰,輕柔說:「放心,相思門我已經還給舅舅了,門裡一切大小事務我都已經安排妥當。」

  「真的?」雲初君登時眉開眼笑,雙手也捧住他的臉,笑嘻嘻,「那大叔可以讓我親一下麼?」

  這什麼跟什麼?邪戰愕然,好像兩個月之後,他越來越跟不上小君君跳躍的思維和想法了。難道這意味著他已經老了?老了?!!

  但現在不是糾結他是不是已經老的問題。

  邪戰嘟起嘴緩緩湊上,冷不防一隻手按下他的頭,一記又濕又熱的吻重重落在他的額頭上。

  他淚流滿面,為什麼親額頭?以他們兩個人現在深入淺出的關係,不是應該親嘴麼?就算不親嘴,親臉頰也好的啊!

  他很失落……

  「大叔不愛我親你?」看他那樣子似乎很不開心。

  邪戰立刻搖頭:「沒有的事。」只是他比較喜歡親嘴而已。

  這樣想著,他的身體忽然一瞬間緊繃了,看著眼前這張紅彤彤的臉,紅艷艷的唇,有些不知所措。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連無赫現在肯定在隔壁的房間監視他們,現在絕對不可以!

  就在他腦中重複不可以的時候,房間的門被重重推開,風去正站在房間外面,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邪戰,幸災樂禍地說:「尊主,老尊叫你回去,他說有關于小姐的事要商量。」

  雲初君驚訝:「我的事?」她的事還有什麼好商量的?

  她看看邪戰,邪戰的表情卻忽然耐人尋味起來,眼神飄忽閃躲,看上去……看上去——就像心裡有鬼!

  「我們立刻回去。」

  一隻手忽然拉住她。

  「別回去。」

  雲初君瞇起眼:「為什麼?大叔有事瞞我?」

  邪戰沈默了,轉過臉不再看她。

  「說話啊!不要不說話!」她討厭這種感覺,討厭有事瞞著她的感覺,就好像是要被拋棄前的預兆一樣。

  邪戰依舊沈默。

  她怒了:「好,你不回去,我回去!風去,我們走!」

  風去狠狠點頭,很洩憤似地瞇了邪戰一眼,憤憤咬了一口手裡的桂花糕,跟著雲初君走了。

  ----------

  回到相思門的時候,她和風去兩個人卻莫名其妙地在迷霧林中被困住了。

  「迷霧林怎麼又換了?」她奇怪,「誰換的?」這種被拒之門外的感覺,她很討厭。

  風去撓撓頭:「明明今早出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變了?啊!我知道了,肯定是那個不要臉的壞小姐換的!」

  不要臉的壞小姐?誰?

  一雙眼扎到他身上,風去不得不吐露實情,愁眉苦臉地流著眼淚:「小姐,你別生尊主的氣,真的真的,尊主他絕對不是故意的!他是被那個不要臉的小姐陷害的!」

  ……什麼意思?她不大聽得懂,但是隱約聽明白了——她的大叔在這兩個月裡被某個姑娘糾纏了,但想起大叔在客棧裡的那種意味不明的表情,她隱隱覺得,大叔好像做了某種程度上對不起她的事。

  「小姐?你怎麼了?你別不說話啊!」哦,天哪,她現在就沈默得這麼可怕,要是讓小姐知道了實情,那不是要……風去想得淚如泉湧,急得真想哭倒在地上刨土。

  「風去,誰讓你把她帶進相思門的!」一道冷音忽從迷霧林深處傳出,雲初君看過去,只見一個窈窕的身影從霧裡慢慢走出來,帶著深深的笑意,「相思門豈是閒雜人等說進就進的?」

  待完全看清那人的臉時,雲初君震驚。

  小艾!她怎麼在這裡!

  「這裡輪不到你來說話!」

  震驚之時,一隻手從後面緊緊握住她的,力道大得想要捏碎她的骨頭一樣。雲初君側臉,邪戰的臉在稀薄的霧裡有些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雲初君第一次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很煽情,很矯情,像戲中所有即將被背叛的可憐又深情的女主一樣,很擔驚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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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32:54

【46.很懦弱,很受傷】

  迷霧林裡的霧氣如同白煙一樣纏繞糾結,曼妙在四周,氛圍是如此的美好。然而,卻在下一刻,天空漸漸暗下來,就像雲初君壓抑不安的心情一樣,烏壓壓一片雲壓過來。

  天,好像要下雨了。

  她一動不動地看邪戰,眼神變得有些沈鬱。

  「大叔,你是不是要說點什麼?」

  握著她的手有些僵硬,邪戰欲言又止,反反覆覆數次,始終沒能開口說出一個字。

  雲初君不由自主地蹙眉:「大叔為什麼總是沈默?」

  「君兒……」他神情裡有一絲不易覺察的緊張,「我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什麼,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做……但是,不管怎樣,你會原諒我嗎?就這麼一次。」

  她凝視他的雙眸,「我要聽事實。」

  「事實就是——」邪戰還來不及開口,對面的女人慢慢說了一句話。

  與此同時,天空忽然一個炸雷,整個天地彷彿要被劈碎。

  耳朵被雷轟得嗡嗡直響,雲初君卻清楚地聽明白了那句話。

  接二連三的閃電劈落,利劍一樣斬碎了迷霧林裡的幾棵樹,轟雷一個又一個,彷彿等了百年,雷聲終於停止。

  雲初君才又問:「你說什麼?」

  蓮艾走過來,說:「我有了他的孩子。」

  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毫不留情地擊中她柔軟的心臟。

  「君兒……」邪戰用了力道捏緊她的手,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她看。

  她轉移視線也看他:「我現在只想聽你的解釋。」

  邪戰卻在這個時候移開臉看向別處,她明白了,他的沈默就是一個最好的解釋。

  兩個人都僵在原地不動了。

  「哎呦,我的閨女噯,都是當娘的人了,你出來做什麼!」一道火紅的身影風風火火從迷霧林裡跑出來,後面跟了靳曜三人。幾人一看,雲初君也在,臉色明顯不自然了,雲夙乾笑,「呵呵,初君小娃……這個,你怎麼突然出現了,去了哪裡?呵呵……」

  「美爹爹,你叫她什麼?」雲初君心情很沈鬱。

  雲夙尷尬地笑:「這個……說來話長,兩個月前,美爹爹我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親生閨女,初君小娃……」他看看邪戰,又看看她,然後再看看身邊的蓮艾,立刻閉嘴了。

  氣氛很微妙啊!不會已經知道了吧?!

  極力壓抑住即將失控的情緒,雲初君來來回回地看了這些個人,莫名地感覺到是如此得陌生,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手被握住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鬆手!」她甩掉他的手。

  邪戰很難受:「君兒,不要這樣。」

  「別碰我!噁心!」用盡了全力撥開他的手,她想哭,卻忍著努力不哭出來,「噁心!噁心死了!」

  想去抓她的手忽然頓住,邪戰的臉色僵了一僵,表情很不好看。他看到她的眼睛裡第一次流露出冷冽的眼光。

  「我最討厭不負責任的男人!」

  灰暗的天,濃厚的烏雲,重重地壓迫,又是一道閃電劈下,一瞬間照亮了雲初君有些濕潤的眼睛。

  果然,她真的被拋棄了。這一次不光是他,就連相思門裡的人,似乎都把她拋棄了。

  因為一個忽然出現的莫名其妙的女人。

  「君兒,我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什麼!」邪戰神情變得矛盾而憂鬱,「我這一生不求別的,我只想擁有你,只和你過一輩子。」

  他上前一步握她的手,被狠狠撥開。

  「我說過,我最討厭不負責任的男人!」

  這時,蓮艾似乎很滿意地笑了:「阿戰,這一次我贏了。我說過,如果雲初君能原諒你,我就放你走,可是,只要是女人,怎麼可能原諒呢?」

  這麼噁心的稱呼她也叫得出來?

  邪戰充滿殺氣地朝她看過去:「閉嘴!」

  雲夙動了動嘴,想替自己的閨女說幾句話,一看到雲初君陰鬱而受傷的表情,乖乖地站一邊,不說話了,就連雨來四個人都異常沈默。

  「君兒,先進去,我們好好談一談。」

  邪戰伸手緊緊抓住她,不放鬆。她的手不斷地掙扎,咬緊牙關道:「別用你的手碰我,很髒很噁心!」

  他的臉色漸漸發白。

  「君兒,我們一定要談。」

  「我不想聽,不想談!」她現在發自內心地討厭聽到這件事,更討厭這個人!

  邪戰蹙眉苦笑:「就連一句話都不想談?」

  「是。」她現在心情很虐,低頭冷靜了半晌,壓抑怒氣道,「……事已至此,邪戰,就當我們什麼都沒有過。」

  就當我們什麼都沒有過……

  邪戰僵住,失神的時候,手裡一空,雲初君忽然轉身,逃一樣地奔出迴旋大門,他走了幾步,停下,站著不動了。嬌小的身影在他的視線裡消失得越來越快。

  兩個月前在他的房間裡,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醒來的時候,床上多了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他身上各種抓痕和紅紅的斑點,都在表明了他在那個晚上的確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

  對於這個橫空出現的表妹,他太掉以輕心了!

  邪戰握了握拳,心情很沈,就像一瞬間掉落谷底又被人在胸口戳了一劍一樣,瀕臨絕望的死。

  事實上,絕大多數的時候,面對難以抗拒的問題,他總是很懦弱,很沈默。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怎麼挽救。

  就像這一次,他完全六神無主,心中茫然無措。

  他的確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遇到這樣棘手的事,他第一個反應就是,絕對不能讓她知道,就算不擇手段,他無論如何都要帶走她,和她遠走高飛。

  可是,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如他所願。

  雨忽然瘋了一樣的瓢潑倒下。

  「尊主不去追小姐?」風去在一邊看得淚流滿面,只覺虐心虐肺,「可憐的小姐……」

  「男人嘛,哪個不偷腥的,天下烏鴉一般黑。」雨來已經對他們的尊主徹底失望,鄙夷了。

  靳曜冷眼殺過去:「說得好像你不是男人。」

  亦生心中悲痛,卻一副過來人的表情:「早被我算到了,有情人終成眷屬勢必要經歷虐心虐肺、死去活來的恩怨糾纏,這是必經的橋段,不僅要狗血還要煽情,更要虐情,不把人虐得死過去又活過來再死過去再活過來是不可能的。」

  風去眨眨眼:「你的意思是,這些都是假的?」

  亦生一本正經道:「真的。」

  「那你說這些有什麼意思?」

  「我只是對於最近非滿樓老闆紅透半邊天的《至愛天下》這齣戲發表一下感慨而已。」

  伴隨著在天空忽然炸起的驚雷,一群烏鴉飛過,他還是閉嘴好了。

  雲夙搖頭歎氣,本想追上去,可是想到初君小娃現在一定更恨他了,只好拉著蓮艾的手,趕緊進了迷霧林,留下四個弟子陪站。

  豆大的雨辟里啪啦扔下來,砸在人的臉上,有些鈍鈍的痛。

  濕透的衣服貼著肌膚,很冰冷,四大弟子全身不約而同抖了幾抖,看到邪戰像烏雲一樣的表情,又抖了幾下。

  雨下得好大……好恐怖,他們應該立馬去找小姐呢?還是繼續留在這裡裝空氣?

  ……他們還是去找小姐比較好。

  一道瞬忽落下的閃電裡,四個人迅速消失。

  邪戰卻一直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雨珠從指縫間落下,感覺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正慢慢地流走。

  和坐在山坳處一棵樹下的雲初君一樣,她也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雨珠凝聚在掌心又從指縫間流走,這種感覺像被抽空。

  雨越下越大,砸在樹上辟啪作響。

  她雙臂抱起膝蓋,仰著臉木著表情,一動不動。

  天空垂落的閃電在她眼前一瞬閃過,她坐在樹下,就是想劈死自己,一了百了多好。

  雨水縱橫在她的臉上,冰冷冷的。

  為什麼那麼多閃電劈下來,就是不劈死她呢?不是說,在樹下被劈死的機會很大嗎?

  他信誓旦旦對她承諾一定要等他來接她,然而她等到的卻是一個重重的打擊,她現在的心情就像活過來又死過去一樣。

  她現在一無所有,還不如被雷劈死算了……

  ……

  劈死個頭!

  她就不死!她要活得好好的!她雲初君才沒那麼傻乎乎地一個人去死,就這麼輕易成全他們兩個人,她就是天底下最白癡的傻瓜!

  她應該要做點什麼,對,一定要做點什麼打擊他們兩個!

  ……她現在應該怎麼做呢?應該怎麼做呢?

  想得頭痛,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決堤一樣,洶湧了滿臉。雲初君把臉埋在膝蓋間,在淅瀝的雨聲裡嚎啕大哭。

  哭了很久,感覺頭頂上忽然多了一隻手,很輕柔地撫摸她。

  她沾滿雨水和淚水的臉擡起,淚眼朦朧的雙眼裡,映照出一張連無赫的臉來,依然和平時一樣保持面無表情的狀態。

  她哽咽著聲音:「你還跟著啊。」

  「嗯。」連無赫點頭。

  她仰臉看著他傻傻地笑:「你淋濕了。」

  連無赫側過身,擋住瓢潑而下的大雨,低聲問:「要回劍人山莊嗎?」

  雲初君想了想,也問:「那你還要和我成親嗎?」

  他沈默了,眼底好像鋪了一層薄薄的白霜,本來就猜不透的眼睛變得更加波瀾不驚。許久,他蹲下來,替她擦乾臉上的眼淚和雨水。

  「這一次不會了。」

  「為什麼?」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他淡聲道:「你不願意,我不強迫你。」

  雲初君忽然笑了,鄭重地點頭:「好。我們就當天底下最好的兄妹!」她站起,拉起他的手,「我們回劍人山莊。」

  連無赫低頭看著交握的手,她的手冰冷又白皙,握在手裡很柔軟,一絲笑意從他的眼裡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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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33:42

【47.搶男人,不準搶】

  回到劍人山莊之後,連軻和於瀲灩也沒再逼著她上花轎嫁人,怕是她又不小心沒人了。而連無赫待她如親生妹子一樣,雖然總是對著一張面癱臉,但比之前的態度相對好太多了。

  好像先前她和連無赫大張旗鼓要成親的鬧劇,根本沒發生過。

  所以,她在山莊生活得相當安逸自在。然而,每到午夜輪迴,不知怎地,都會無緣無故地醒過來,然後腦殼兒胡思亂想,大多的時候想著邪戰,偶爾的時候流著眼淚,睜眼到天明。

  第二天的早晨總是腫著兩顆核桃眼見人。

  又是一日深更半夜,雲初君照常醒過來。月光的清輝從窗外灑進來,照在地上像鋪了一層珍珠粉,瑩潤的白亮。

  夜深人靜的時候,特別容易想起傷心事。她又無法克制地強迫自己想邪戰和連無赫的舊情人小艾的事,自從她回到劍人山莊之後,都已經快過了個把月了,可是,那個老男人大叔卻好像真的不再管她,就連雨來他們四個人也沒有出現過。

  如果,那天邪戰不沈默,哪怕是欺騙她給她一個可以接受的解釋,說不定她會心軟,原諒那個老男人大叔。但是,雲初君和邪戰這兩個名字,再也不會綁在一起了。

  一人坐在床上想得心情越來越糟,雲初君重重呼了一口氣,只穿了一件中衣跑到山莊的花園裡透氣,卻碰到了獨自一個人喝悶酒的連無赫。

  好像每次他喝酒,總能在機緣巧合下被她撞見。

  想到他發起酒瘋不是人的樣子,她原本想快速繞道走人,不料被連無赫發現,叫住了她。

  雲初君不甘不願地走過去,坐在他的對面,觀察他片刻,小心問:「你心情又不好?」

  連無赫持著酒杯子,勾唇笑了起來,月下看人,他的笑容十分溫軟。

  「我心情常常不好?」

  「……是。」感覺老兄你每天心情都很糟糕,「連無赫,你別喝了。」他的酒品糟透了,就像一頭披著羊皮的狼,每次遭狼手猥瑣的都是她。

  連無赫卻把他喝過的酒杯遞過來,「陪我喝上一杯。」

  興許正趕上最近心情的低潮期,雲初君也沒拒絕,只猶豫了一下,接過就仰頭喝下,一股火辣辣的酒嗆味燒得她喉嚨火熱。

  再伸過去,直接要酒,衝著一股酒勁,她問:「你知不知道你的舊情人小艾懷了邪戰的骨肉。」

  隔了很久,連無赫才回答:「我知道。」

  聞言,她有些生氣:「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阻止她勾引大叔!這叫助紂為虐!」

  「我和你一樣,也是在那天知道的。」連無赫的聲音放得很輕很低,不知道是快喝醉了,還是心情鬱悶,話有些多,有些傷感,「我和她已無瓜葛,她做什麼我都沒資格再管。有時候,人投走無路,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掌控的,更何況是感情。」

  他倒了一杯酒,敬她,喝下。

  「我替她對你說聲對不起。」

  「對不起?」雲初君越加鬱悶憤怒,「憑什麼讓你說對不起!一句對不起就能把所有事都撇乾淨?告訴你連無赫,就算她跪下來求我原諒,我都會一輩子記著,在她身上戳千萬個窟窿都無法洩我心頭恨!」

  連無赫忍不住伸手過來摸她的頭:「……對不起。」

  「我不想聽!本姑娘最討厭聽到這三個字!」她氣得一連喝下五杯酒,將一個月來所有的情緒都發洩在了他的身上,拎起他的衣領一頓猛搖,「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不好好和她重歸舊好,她怎麼會搶我的男人!不好好管教你的女人,就是你的錯!應該是你們兩個人跪下來向我磕頭道歉!……對,磕頭道歉!」

  雲初君半清醒半模糊,發洩完,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喝醉了,才鬆手打了個酒嗝,又傻傻地笑:「……啊,對不起,我好像喝多了。」

  「喝酒傷身。」見她又想倒酒,連無赫上前捉她手。

  雲初君一掌甩開他:「放屁!你還不是照樣喝酒!」

  連無赫依然伸出手:「我送你回房。」

  她呵呵直笑,眼前的人從一個變成兩個,兩個變成三個,最後變成無數個。

  他起身去扶,對面的人已經起身踩著顛顛簸簸的步子朝他走過來,「來,難得我心情不好,今天我們兩個一定要醉成爛泥巴!」

  連無赫想了一想,「……好。」

  ……

  於是,兩人都喝多了,大著舌頭說著有的沒的話題。

  發酒瘋的男人依然不忘裝面癱,表情極其淡定,摸著她的頭頂道:「你喝醉了……要不要去睡覺?」

  她從鼻子裡發出一聲不屑的哼聲:「我沒醉!你才醉了!」

  連無赫晃了晃腦袋,聲音模糊卻很平穩:「我們都醉了,要不要一起去睡覺……」

  「你想佔我便宜!」她流著眼淚,指著他的鼻子咯咯直笑。

  連無赫順勢握住她的手:「……嗯,想佔便宜……」然後低頭一口一口啃著她的五個手指,目光如炬地緊盯著她。

  「你別那麼含情脈脈地看著我……哈哈!別咬了,癢死了……」

  「……哦,一起去睡覺……」

  「哦嗯,好好……」

  兩人勾肩搭背一道進了房間,麻花一樣倒在床上。雲初君立刻壓到連無赫的身上,對著他呲牙咧嘴:「連無赫!她搶了我的男人,今晚我就做了她的男人!」

  見他不動彈,迷醉著眼睛直看著自己,然後他口齒含混地說了一句:「可是……房間裡好像有人……」

  她嘴巴高高撅起:「誰來我砍誰!」

  現在打擾她**的都不是好人……

  「……真的有人。」

  「我不管!」

  她立刻嘟起小嘴,準備狼吻身下的男人,耳邊果真聽到了第三個人的聲音:「君兒,你就這樣報復我?」

  噯?好像是那個老男人大叔的聲音……

  雲初君歪著腦袋轉過去,視線裡有好幾個大叔晃來晃去,她的身子忽然被提起來,耳邊又一聲歎息:「我就這麼不可原諒?」

  她仰起脖子看他:「嗯嗯,不可原諒……就是不可原諒!」

  臉頰上手指冰涼的觸感沁入她的肌膚,雲初君一陣哆嗦,在他的懷裡奮力掙扎,扭成了麻花。

  「我討厭你!討厭你!」怎麼都掙脫不了,她打著酒嗝大怒,「老男人!我討厭你!從腳趾頭討厭你!……你幹嘛忽然出來打擾我搶男人!」

  「搶男人?」感覺自己的胳膊忽然被用力捏緊,很疼,「就算你喝多了,也不準搶男人!」

  雲初君不由默然流下兩行淒楚的眼淚,他都被別人搶走了,難道自己就不能搶別的男人治療心傷麼?只許他被搶,就不準她搶人?……不對不對!應該是只許他被搶,就不準她被搶?

  ……可是,她沒人搶啊!所以只能搶那個賤女人的男人!

  忽聽「砰」的一聲,她聞聲望過去,床上不知何時醉死過去的連無赫被一隻手提起,重重拎到了地上。

  「啊!大叔你真討厭!幹嘛摔我的男人!」

  感覺腦袋被人扶住,密密麻麻的吻憤怒地落在她的臉頰上。

  「他不是你的男人!」

  ……就是她的男人!好討厭啊!他幹嘛像只小狗一樣舔她的臉,都是口水啊!可是她卻貪戀這種觸感……

  她被吻得滋味很美妙,唧唧哼哼:「哼!你別企圖勾引我!」

  一張男人的嘴唇在她的臉上摩挲得更加放肆。

  她毫無反抗力地扭身體:「……嗯,小心我的男人醒過來揍你!」

  「都說了——他不是你的男人!」

  「哦哦,不是不是……」被吻得暈乎乎,雲初君忽然眉頭一皺,「不對!你幹嘛吻我!……我要和我的男人一起睡!」

  狠狠踩上他的腳背,趁他痛呼鬆手時,她二話不說自劈脖子,眼前一黑,昏了。

  哼,不準我搶男人,那我就和男人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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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34:00

【48.我等他,有陰謀】

  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狼狽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整個人狗爬式地趴在地上,連無赫一下明白了,他又喝高了。

  他很想不通,為什麼每次喝得爛醉,他不是被煽巴掌,就是像條小狗一樣癱在地上?

  起身的時候,看到雲初君卻人模人樣地躺在床上,柔軟而又輕薄的絲被覆著她的人。連無赫蹙起眉頭,為什麼她舒服又安穩地睡在床上,他卻只能躺地上?

  心中有點小不滿,有些小疑惑,但礙於對方是個姑娘,他也沒計較多久,卻漸漸覺得臉上有點火辣辣的灼燒感。

  呃,難道昨晚他又做了什麼越軌的舉動,被她煽巴掌了?

  連無赫迅速走到梳妝台前,拿起鏡子確認。

  左臉一個巴掌印,右臉一個大腳印。不管是巴掌印還是大腳印,都不像一個姑娘的尺寸大小,……看起來像男人的。

  看他臉上的印子,對方是有多恨他啊,臉頰上都破皮了!

  連無赫心中小火苗升起,面無表情地扔了鏡子,大力拉開門,卻見門口杵了四根木樁子,他下意識擡袖子遮臉。

  四個跟班在見到他的人之後,滿臉的驚惶之色終於消失了。

  「盟主!」手下一甲正要說話,連無赫立刻打斷一下側過臉,迅速走開,邊走邊說:「什麼事都沒有!」

  四個跟班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他們根本沒說什麼,好不好?

  四人大步跟上,追在他身後說道:「盟主,有人來找茬!」

  「爹不在山莊?」他這個時候怎麼出去見人?

  一甲道:「老爺和夫人根本就是回山莊打醬油的!他們兩個又出去遊山玩水了。」

  連無赫飛快地走,用袖子遮遮掩掩,躲避一路碰到的僕人和丫鬟,心情很鬱悶:「是誰?」

  「邪戰大魔頭!」

  疾走的人一瞬停下來,後面四個人來不及停下,接二連三撞上他的背。連無赫眼神唰一下掃過來,四個人被他兩隻冷冰冰的眼嚇得精神抖擻。

  連無赫高深莫測地皺眉,他怎麼忽然來了?冷不丁摸上自己的臉,依然火辣辣地刺痛,不知意識到了什麼,他狠狠咒罵了兩個字:「可惡!」

  無視身後四個人驚愕的目光,大步往廳裡走。

  與此同時,雲初君的房間裡,爆發出一陣暴怒的大吼:「為什麼又是臭野花!」

  連無赫剛走不久後,邪戰不知又發了什麼邪風,在兩人關係破裂之後,硬是讓四大弟子當中比較正常又比較給力的靳曜兩手捧著,千里迢迢送來一束專門在相思門後山上採來的野花。

  野花在房間裡散發著臭味,熏得靳曜臉色發白地摀住了鼻子。

  他說:「小姐,尊主讓送來的。」

  雲初君皺眉:「我根本不喜歡花!告訴他,以後不要再送什麼東西來了,好好守著他的新歡過日子吧!」

  「小姐,尊主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所以,他讓我傳話給你,說……這是……」為什麼偏偏是他來送野花,這種肉麻又低級的蠢事根本不符合他冷酷的首席弟子形象!

  「這是永遠不變的心。」

  他的心噁心地扭曲了,為什麼要逼他做這種變態的老梗破事!

  靳曜不耐煩地皺著眉頭,又傳了邪戰交代他的肉麻話:「尊主說,綠豆代表他的心,他的心也很痛很痛,他對你的愛海枯石爛也不會改變,讓你再給他一個機會等他。」

  可惡的老男人,他憑什麼認為她現在還會死心塌地的等他?難道他以為,另外一個女人有了他的孩子,她還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和他遠走高飛?

  「不要用什麼甜言蜜語哄騙我!我雲初君不吃這套!回去告訴他,我已經移情別戀找到年輕英俊的好男人了!」

  靳曜捧著野花,捂著鼻子道:「可是,你再也找不到比尊主更英俊的男人了。」

  雲初君憤怒地拍落他手中的野花:「誰說的!連無赫就比他英俊!」

  靳曜神色平靜:「小姐根本不喜歡他。」

  被戳中心事,她更怒了:「放屁!我現在很喜歡他!」

  算了,小姐正在氣頭上,好男不跟女鬥,他不跟她瞎扯了。

  「小姐,難道你不認為這件事很蹊蹺麼?」

  雲初君神色不善地看他:「你想說,大叔是被冤枉的?」

  「這個……」靳曜猶豫了一下,「我也不好說,畢竟那晚沒人在場。」

  房間裡沈默了,她低頭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野花,臭臭的氣味充斥了她的鼻息,令她有些懷念,有些傷感。

  「那個女人怎麼就忽然成了美爹爹的女兒?可有憑證?」

  靳曜說:「聽老尊提起過,好像艾小姐身上有條鏈子,那條鏈子是他年輕時送給一個姑娘的,那姑娘應該就是艾小姐的娘。」

  「就這樣?」雲初君不解,「有鏈子又不能代表她就是美爹爹的女兒。」

  靳曜又解釋:「應該是二十幾年前,老尊酒後亂性犯下的大錯,聽說,這也是你娘和老尊分手的最大原因。」

  她不禁陷入了沈思,不知想起了什麼,問他:「她身上的鏈子是什麼模樣的?」

  「就是和小姐身上一對的龍鳳鏈。」

  什麼?!

  雲初君震驚了:「你確定?」

  靳曜點頭:「確定。」

  「她拿出來讓你們瞧過了?」

  靳曜道:「這個就是尊主懷疑的地方。艾小姐那日來相思門,只說她身上有龍鳳的龍鏈子,但來的途中丟了。」

  她有些怒:「美爹爹就這樣信了?」

  靳曜沈思說:「本來老尊也是懷疑的,但艾小姐當場畫了龍鳳鏈的樣子,老尊見了就深信不疑,畢竟龍鳳鏈是老尊祖傳的,除了尊主和你,沒人見過。」

  那個女人根本不是美爹爹的女兒!

  雲初君驚在原地不動了,另外一條龍鏈分明在連無赫身上,那女人和連無赫曾經相好過,見過龍鳳鏈根本不足為奇……

  連無赫才是美爹爹的孩子!

  「小姐可有想到什麼破綻?」見她很久沈默不語,靳曜忍不住問。

  發現這個事實的雲初君兀自沈思,連無赫知道他的親生爹是美爹爹麼?看他那樣子,顯然根本不知道。

  如果連無赫是美爹爹的兒子,可他卻是武林盟盟主,兒子和爹正邪對峙,到時候真相大白,必然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可是,那女人不是很喜歡連無赫嗎?她這麼做又有什麼意義……

  啊!好苦惱!她該怎麼把這件事說明白?

  「你確定她真的懷孕了?」既然女兒都是假的,難保肚子裡的孩子也是假的。

  雖然不想打擊她,但靳曜卻不得不點頭:「是的,大夫都確診過了。」

  雲初君忽然就火大了:「那他居然還讓我等!給我去死!」

  「……」怎麼那麼大的火氣,一下暴怒,一下安靜,這下又暴躁了,和最近的尊主完全一個德性。作為局外人,他完全不能適應這兩個人翻臉比翻書還快的詭異脾氣。

  靳曜道:「尊主懷疑,她肚子裡的野種不是他的。」

  雲初君不說話了,如果不是,那她栽贓嫁禍,幹嘛不栽贓給連無赫,卻嫁禍給大叔?這其中問題很大。通常一個女人做這種事情,無非兩個原因。一個是,喜歡這個男人,兩外一個,不喜歡這個男人,但是想挑撥男人和他相好的關係以達到她某種下流的目的。

  小艾明顯是後者。

  那她這樣做的目的是……!!

  不會想挑撥她和大叔的關係,來成就她和連無赫兩人雙宿雙飛吧?

  不會吧?應該不會吧?沒理由啊!就算有理由,這種心理好扭曲好變態好陰暗啊!

  「小姐,尊主還有東西送你。」一串綠豆串成項鏈遞過來。

  雲初君斜眼瞥過去:「綠豆代表他的心?」

  靳曜點頭,抖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為什麼尊主就不能正常一點呢?為什麼為什麼!搞得他最近也很不正常啊!

  雲初君推開:「我不要!」

  靳曜隨手放在桌子上,這個他可不管。

  「我都說了我不要!」她抓起鏈子就要丟出窗外,一顆頭顱忽然出現在房外的窗口,是剛踏出房間的靳曜,他道,「尊主說,不要也得要。」

  雲初君抿緊了唇,瞪著眼珠子刮他,許久才松氣。

  「你幫我帶三個字,就說——我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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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34:17

【49.數不清,道不盡】

  靳曜立刻把這三個字帶到了。

  正在廳裡和連無赫對峙的邪戰聽了,笑得春風滿面,好不得意。

  「連無赫,區區彫蟲小技,我早已識破,你別妄想利用你的舊情人破壞我和君兒。」

  有誰愛慕他的小君君,他最見不得,有誰勾引她騷擾她,他最痛恨!

  連無赫冷眉橫對:「尊主來山莊,就是為了這等區區件事?」

  ……什麼?區區小事?!他居然說區區小事!他都快失戀了,還區區?!區他個死面癱!

  邪戰很不滿他雲淡風輕的態度:「好個面癱,三番兩次對君兒下手,好大的居心!」

  這話講得……好丟臉!

  靳曜忍不住摀住臉,尊主最近不但脾氣暴躁,連腦袋都沒有以往靈活了,瞧瞧現在,在人家連大盟主的面前,他的主人簡直是一個為愛失心瘋的傻帽啊!

  「我想我們之間有些誤會。」連無赫依舊冷冷淡淡。

  人影一閃,飄忽,邪戰不客氣地坐在了離他比較近的沈香木椅上,綻笑:「既然如此,我就不得不提醒連盟主,兩個多月前,關於連環兇殺案的幕後推手忽然暴斃一事,疑點甚多。舅舅的事,我多少知道點內情。」

  連無赫道:「你的意思是,兇手另有其人?」

  邪戰笑笑:「我可沒這麼說。」

  誰是兇手,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牽扯到小君君的身上,他就要瞪大兩隻眼,一個都不放過。

  連無赫沈默了片刻,才道:「關於這件事,連某會再調查。」

  邪戰狀似滿意地笑了很久,才踏步離開劍人山莊。

  途中,靳曜終於忍不住問:「尊主不去看小姐?」

  邪戰道:「距離產生美,夫妻間需要一點距離。正好可以趁我們兩個冷戰時期,產生點距離美。」

  靳曜抽抽嘴角,美在哪裡?他可沒看出來尊主和小姐產生美來了。看著主人喜滋滋地進了馬車裡,他不想說話了。

  邪戰忽然探出頭來,「花和鏈子都送到她手裡了?」

  靳曜點頭,遲疑了一下,說:「尊主,屬下建議下次你別采路邊的野花了,……小姐好像很不喜歡。」

  啊?很不喜歡?可是,她明明說只要是他送的都喜歡啊?

  那他下次再送什麼呢?

  正巧這時,一個扛著一袋米的路人從馬車邊經過,邪戰看了許久,眼睛頓時笑成了一條縫。

  他吩咐:「去糧莊。」

  攢著疑問,靳曜駕著馬車很快到了一家糧莊。

  「去,趕緊到裡面去買一袋綠豆來。」

  一袋?!為什麼要買那麼多綠豆?他確定肯定不是用來做綠豆湯的。

  此時,邪戰揮手笑瞇瞇地吩咐:「趕緊去,買好扛到君兒的房裡。」如果可以,他想買下天下所有的綠豆,數不完的綠豆代表他道不盡的相思意。

  靳曜臉黑了,為什麼……為什麼他會有這種傻帽的主人,他真的真的很衝動很想告訴尊主真相,其實紅豆才是相思豆……

  「愣在那裡做什麼?去啊!」

  他很絕望地進了糧莊。

  ----------

  時至深夜,月輝清朗。

  相公館中。

  蓮清微微彎腰在一個人面前,那人依舊戴著玉製的面具。

  「懇請殿主放過小艾。」他手緊握著,努力壓抑心中的不安,「就算她已經被驅逐,但曾經也為鴻霄殿付出了不少。難道不能看在小艾對殿主……」

  男人立刻打斷他的話:「但她壞了我的大事。」

  「小艾她只是……」

  「無需再多言,在沒人發現之前,這件事——一定要盡快做個了斷。」

  「其實,殿主根本不想殺雲初君吧?否則為什麼忽然延緩計劃。」

  「……是,我不想殺她。」男人微低了臉,眼神沒落,「可是,很多時候,並不能隨心所欲。我不可能為了她而毀了我十多年苦心經營的目的。延緩計劃並不是因為她,只是小艾太魯莽了。」

  「難道殿主就沒有想過放下仇恨,帶她一起走麼?」

  男人卻忽然爆發出可怕的大笑:「哈!像我這種人生來就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力!不要在我面前說這種有的沒的話!」

  蓮清神情複雜地低下頭:「……是,殿主。」

  「還有,非滿樓的老闆加緊盯梢,雖然用重金封了他的口,但始終是個隱患,決不能讓他透露半點關於雲夙當年那件事。」

  「是。」

  男人站在窗口沈默,半晌,他低聲吩咐:「剩下的,好好厚葬小艾的屍骨。」

  蓮清一直低著頭。

  「殿主,愛過小艾嗎?」他擡起頭看向床邊冷冷站定的人。

  「……」男人負手立著,說話不帶感情,語調也沒有多大的起伏,「曾經有過。」

  蓮清微微笑了一笑:「這樣就夠了,小艾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男人的眼神忽然銳利地掃向門外,飛身一躍,破窗沒入漆黑的夜裡。

  「開門!」房外,砰砰作響的大力敲門聲,蓮清直起身子去開門,門口雲初君寫滿不爽的臉忽然就湊近他,「今天怎麼鎖門了?以前你都不鎖的,有什麼人藏在裡面?」

  說著,往裡探頭探腦,提腳跨進。

  他皺眉:「有事?」

  雲初君不客氣地坐下:「這個……你有銀子不?」

  「要銀子做什麼?」蓮清覺得好笑,「雲姑娘堂堂一個劍人山莊的小姐,不會連銀子都沒有吧?」

  「我有銀子做什麼要問你借!」雲初君很苦惱,「當小姐很難,當劍人山莊的小姐更難。你不知道,連無赫有多摳門,也不知道他發了哪門子的失心瘋,居然讓賬房扣了我所有的零用。」

  說到這些都來氣:「他連我房間裡的私房錢都搜刮了!有必要這樣報復我麼!我只不過不想和他成親而已,說什麼當最好的兄妹……算了,當我那天發瘋沒說!」

  蓮清好脾氣地又開始說教:「雲姑娘,你不覺得一個良家姑娘向我等風塵之人借銀子,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麼?況且,這也不是一個好姑娘家會做的荒唐事。」

  聽得煩死了,雲初君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伸手威脅:「你怎麼廢話那麼多!借還是不借?」

  沈默了一會兒,很無奈地,蓮清從暗牆的一個小盒子裡拿出一疊銀票。

  雲初君立馬去接,銀票被抽回。

  「你幹什麼!拿來啦!」

  「……省著點用,這是我全部的家當。」神情很捨不得。

  她數了下,抱怨:「太少了吧?」

  蓮清面無表情:「姑娘,你還要不要臉?」

  收好銀票,她不好意思地乾笑幾聲:「好啦好啦,我知道用你的銀子不對,應該是你用我的銀子。」雲初君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放心,下一次我包你全場。」

  蓮清撫額:「我不包場。」

  「這個……難道是包月的?」她想了想,覺得很愧疚,「那下次我出三倍價錢包月,嗯,要不這樣,我包年。」

  他真的很想揍人……

  「你趕緊走吧。」

  「哦哦,知道,待會兒去了非滿樓,我再回來。」

  非滿樓?!

  看著眼前很快離去的人,蓮清一下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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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34:36

【50.再相見,無語對】

  雲初君來到非滿樓的時候,樓裡正在上戲,樓頂上高高掛著輻條——至愛天下,戲台下黑壓壓地坐了一群男男女女,嗑瓜子的嗑瓜子,罵粗口的罵粗口,還時不時有鞋子和瓜子殼扔上戲台。

  ……那銀貨又在欺騙群眾的眼淚,搜刮善男信女的銀子了。

  她隨意瞥了一眼,便從左邊沒人的地方走,走了幾步,忽然樓裡的燈籠一盞盞熄滅了,她不禁停下腳步,往戲台的方向看過去。

  戲台上飄出來一個綵衣飄飄的女人,臉上塗了厚厚一層白粉,臉頰兩邊的腮紅塗得和猴子的屁股一樣,只聽她哭哭啼啼地唱到:「想我這般如此絕代風華的女人,居然得不到幸福……天見不猶憐,世間如此之大,卻無我的容身之處……」

  這誰?哪個女主角?……忒醜了吧?

  雲初君不屑地撇嘴,正要往樓上走。誰知,戲台上一陣撕心裂肺地大喊:「雲初君!」

  她嚇了一大跳,腳下一個趔趄,這麼快就有人認出來了?

  「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我不準你死,不準你跳河!」

  雲初君呆了一呆,眼神下意識往戲台上刮過去,台上一個醜男人深情款款地拉住醜女人的手,「初君,我愛你愛得發瘋,愛你愛得想死,你為什麼只愛邪戰!我哪點比不上他……哪點比不上他!」

  台下一片暴怒聲:「我的娘!還有完沒完!老娘不看了!一天到晚虐我家連無赫,有完沒完啊!」一隻鞋子以迅速的弧度飛上戲台。

  雲初君僵了表情,誰來告訴她……誰來告訴她,這上面的醜女人不會是她吧?不會吧不會吧?

  她走到人群的最後面,隨意尋了個隱蔽的地兒坐下。

  戲台上的「她」含著熱淚,泣不成聲:「……赫哥哥,我是個罪孽深重的女人,我的存在只會讓所有人都痛苦,我的存在在這個世間沒有任何意義……我還不如……還不如……」

  「連無赫」一把摀住她的嘴,「不許這樣說!不許這樣說!」然後流下傷心欲絕、悲痛絕望的眼淚。

  戲台下一群男男女女爆發出悲痛地叫囂:「別虐了!……老闆,就讓連無赫和雲初君一起吧,把邪戰留給我!」

  雲初君身子抖了一抖,這是什麼情況?有必要這麼煽情這麼造假麼?她和連無赫根本沒成親好吧!連無赫也根本不喜歡她好吧!

  那銀貨太噁心了!

  台下哭鬧聲一片,她實在看不下去了,迅速站起,匆匆趕上樓,隨意抓了一個小二問:「你家老闆人在哪裡?」

  小二指指廊道最裡邊的房間:「老闆正在房裡寫今晚最後的結局。」

  走到非滿樓老闆的房間門口時,房門緊閉著,裡頭傳來泣不成聲的幽怨聲:「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

  雲初君擰起眉毛,一腳踹開房門,匡噹一聲,裡頭的人大怒:「都說了老子在趕戲折子,誰敢打擾——」頭上包著白布的非滿樓老闆惡狠狠地轉頭,一看是她,傻了。

  他立刻狗腿地擰起了笑容:「哦哦,……這個原來是連家小姐啊,呵呵……那個,樓下的戲,你看了?」

  雲初君一把扯過他手中的戲折子,掃了一眼:「老闆,你捏造事實,對我的私生活造成了很大的不良影響……」

  非滿樓老闆抖著心肝兒,連忙道:「這個……要不這樣,這戲的結局,姑娘您來決定?我給你做個選擇,姑娘,你要雙雙跳崖殉情,還是要一瘋兩死?」

  狗屁!

  捏緊了戲折子,她輕飄飄地看過去:「能不能兩夫伺一女?」

  非滿樓老闆想了一想,立刻搖頭:「不妥,太完美的結局不深入人心,如今的世道流行悲劇美,殘缺美。」

  「算了,隨你,我們換個條件講。」她把戲折子合上,笑瞇瞇,「戲隨你寫,我同意,不過,你要告訴我一件事。」

  老闆歪著腦袋,「今兒個是怎麼了,盡有人拿戲折子的事威脅我……」

  「還有誰來過?」

  非滿樓老闆指指對面的房間:「他應該還在這裡面休息,他這幾天一直住在非滿樓。好吧,姑娘,我們這裡只對男人對外開放住宿,所以上次不得已把你轟走了。你別這樣看著我……明文規定,我當老闆也很無奈的……」

  「閉嘴!」戲折子狠狠掃上他的腦門。

  這時,對面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雲初君轉身,一下呆住。

  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站在對面門口的男人也愣了,燈籠的火光不夠亮,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有他那雙眼睛熠熠生輝,一下驚喜,一下複雜。

  邪戰笨拙得無所適從,手裡捏著一把鏡子。

  「君兒……」

  雲初君眼睛掃向他的手,不會又在照鏡子吧?大叔到底是自卑呢?還是自戀?

  「君兒……」

  對面的邪戰又叫了一聲,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像再說那些你要相信我,我只喜歡你一個人之類的話,似乎已經不管用了。

  雲初君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忽然被人一推,她被推倒了房間外面,她惱怒地扭頭瞪過去,非滿樓老闆只說了一句「你們好好聊聊」,接著砰一聲關上了門。

  「君兒……」她的對面又傳來一聲叫喚。

  雲初君翻了個白眼:「大叔能不能說點別的?比如……比如我很想你的話。」

  邪戰一下喜悅過頭,大步上來,看著她,道:「你……不生氣了?」小君君能說這些話,是原諒他了吧?

  雲初君被他看得很彆扭:「別以為我說了會等你,就是原諒你了,事情還沒解決呢!」

  ……嗷唔,他就知道她還在生氣。所以說啊,女人很記仇的。

  邪戰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了。

  手裡的鏡子忽然被奪走,他花容失色!啊啊!他太興奮了,忘記把鏡子藏好了!要死啊!小君君喜歡有氣概的男人,她最討厭愛照鏡子的扭捏男人!

  果然聽到她不屑地說:「大叔老愛像個女人一樣照鏡子,再照也不會變年輕啦!」

  是……是這樣麼?他在她眼裡果真老了?

  「不過,大叔還是很英俊!」

  雲初君擡頭,對他微微一笑:「雖然眼角可能有點細紋了,臉上的皮膚也沒有年輕時候光滑雪嫩了。」

  ……真痛苦,她能不能誇讚他的時候,不要再說些打擊他的話?

  邪戰無聲哀嚎。

  「但是依然不損大叔天下無雙的美貌。」

  這還差不多……

  他伸手輕柔地撫摸她肩上的頭髮,想了一想,凝了神色道:「關於蓮艾,這件事不簡單,我已發現蛛絲馬跡,所以,等我把事情查明白了,我再——」

  「我不要聽。」

  邪戰僵住,她果然不願意聽他的解釋……她還是不相信他。

  「大叔,我不要聽這些有的沒的,我不想再受傷,不管她是不是有了你的孩子。」雲初君拉下他的手,握住,眼中冒著無數的星星,「從現在開始起,你一定要為了雲初君,做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大叔,我們現在就私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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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35:17

【51.殿主兄,身份迷】

  邪戰愣了一下,接著又激動又疑惑:「為什麼突然說到這個?你不是……」

  雲初君偎進他的懷裡:「我想清楚了,反正這世上再也沒有男人能像大叔這樣對我好了,所以,我要把這個世上對我最好的人綁走。雖然,我還是很生氣。」

  呃,說得那麼煽情,他都不好意思了。

  邪戰臉色有點紅紅的,懷中的人忽然擡起臉:「大叔,你高興嗎?」

  高興?高興什麼?私奔還是她在自己的懷裡撒嬌?

  幾日過去了,難道他又老了?他真的跟不上這姑娘跳躍的思維啊!

  邪戰支支吾吾地說:「……嗯,很開心。」反正他現在很開心。

  懷裡的姑娘磨磨蹭蹭,又道:「如果今天沒見到你,我肯定會生很長時間的氣。但現在看到你,氣就消了,雖然心裡還是有疙瘩。」

  邪戰聽得暈暈乎乎,他不大聽得明白。她剛不是說她還是很生氣嗎?怎麼現在一下又說氣消了?

  「所以,大叔明天一早我們在這裡匯合,然後私奔!」

  臉頰上一濕,雲初君出其不意地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下,然後迅速跳開幾步,笑瞇瞇地說:「大叔,一定要記得!今晚乖乖地睡這裡等我!」

  於是,那天邪戰茫然中帶著興致勃勃的心情,答應她明天一早在非滿樓集合,然後一起私奔。

  且說那晚雲初君回去的時候,連無赫拎著一壺酒等在她的房間門口,他臉色看上去似乎不大好,和平時很不一樣,又冷靜,又騰騰的殺氣。

  雲初君猶豫著停下了腳步,遠遠站著問他:「怎麼還不睡?」

  連無赫提起酒壺,唇微微彎了一下,應該算是個笑容:「找你來喝酒。」

  她一下退了幾步,立刻拒絕:「要喝回你自己房喝!」

  他慢慢斂起身上的殺意,終於歎氣:「這是最後一次了。」

  兩人算是名義上的好兄妹,雲初君考慮了一下,便答應了,打算喝三杯就裝醉,反正連無赫是那種喝一杯就大舌頭的人。

  三杯下肚,她就裝著搖搖欲墜,倒在桌上。一隻大手上來拍拍她的臉,捲著舌頭含混著:「……這麼快就醉了……今天真的是最後一次了。」然後聽到跌跌撞撞的腳步聲離開了。

  雲初君半睜著眼睛往門外瞥了一瞥,確定他走遠了,才起身收拾包袱。

  她承認建議私奔這個主意很壞,很衝動。這段日子裡她不開心的時間太久了,久到令她發慌,活著時候開心點,畢竟人死要很長時間。

  疊好最後一件衣服的時候,房間的燈火忽然滅了,房裡一片漆黑。她正要轉身看個究竟,脖子一痛,眼前幾陣發黑,黑暗襲來,掩住了她的意識。

  倒黴,好不容易她決定放下一切準備私奔的時候,為什麼總是要來這麼一出呢?

  當雲初君醒過來的時候,捂著脖子罵罵咧咧,同時迅速掃了四週一圈。

  房間的擺設有些眼熟,就像是……她那會兒在鴻霄殿的房間!

  ……她又被綁架了。

  不會是那位傳說中的鴻霄殿殿主真看上了她吧?她倒覺得他是看自己哪裡不順眼,準備找個借口滅口。

  外面的天色已黑,濃稠得像一片黑霧籠罩,房外稀稀疏疏飄著的燈籠彷彿一隻隻眼睛從黑夜裡瞪出來,看得她抖了幾□子。

  走出房間,陰風慘慘一陣,雲初君身上寒毛林林。

  鴻霄殿一到晚上就沒人留守,連個路過的僕人都沒有,只有幾盞暗黃的燈籠飄零。

  轉過一道廊,剛路過一間房,她就聽到有人在房裡頭歎了一聲冷氣:「小艾,此事也怨不得我。」

  蓮艾?!

  一個咯登,她立刻蹲□子,側耳貼著牆壁聽。

  「殿主肯在我死之前見我一面,我已足矣。」蓮艾的聲音很平靜,沒有半點怨憤,「阿清告訴我的那句話,我聽了很開心。即便那是殿主的謊言,我也很高興。」

  噯?聽這話……蓮艾這女人喜歡鴻霄殿的殿主?她不是對連無赫情深意重海枯石爛麼?

  鴻霄殿殿主沈默。

  蓮艾姑娘終於有點哽咽的味道了:「殿主,你要相信我。我根本沒有懷孕,只是服了七星草,以假亂真才瞞過他們。我——」

  「做了那麼多年的殺手,難道還沒學聰明?」哽咽的聲音立刻被打斷了,「你的忠心,我一直相信。只不過你千不該萬不該在被逐出鴻霄殿之後再接近我。」

  這個男人的聲音帶著雙重的語調,陰陽參半,聽不分明。雲初君稍稍直起了身體,往紙窗上小心翼翼地探了一探,一個披著一身黑色斗篷的男人正背對著她,蓮艾跪倒在他的腳邊低頭顫肩膀。

  「那殿主想我怎麼死?」她顫著嗓音,冷靜問。

  男人彎下腰,遞去一個小白玉瓶,「喝了它。」

  蓮艾抖著手顫顫接過,她已經不想再看下去,低□躡手躡腳地貓腰走,卻聽房中一聲喝:「出來!」

  不出來……不出來!她沒武功的碰上殺手的頭子,不死也得裝死。

  她越走越快,身後一陣風直逼過來,一個墊足,還沒飛到半空,一顆石子打上她的腳踝,慘不忍睹地跌落,四腳朝天。

  覆面黑斗篷的殿主一步步走近,她就像砧板上的一條魚,不,現在不管是小羔羊,還是肉,都是她。

  「你想殺我?」她嚥了嚥口水,看著他眼睛,「……難道你不想殺我?」

  他那雙黑漆漆的眼珠子盛載千言萬語的柔情……她承認,或許夜色太黑了,她的眼睛也出現幻覺了。

  男人站定在她的眼前,蹲下,一雙手慢慢地朝她伸過來。

  忐忑之時,她身子下意識往後挪了一點,男人忽然傾身過來,一條玉色的鏈子露出了衣領。

  她一震:「你……」

  還沒說出下文,脖子一痛,被橫手劈了一掌。

  又是右邊!為什麼總是劈她脖子的右邊!為什麼為什麼!……她剛被人劈了右邊好不好……

  雲初君在怨懟中再一次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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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36:32

【52.大結局,昨日星】

  已是第二日。天灰雲低,欲雨的天氣,濕熱的風緊一陣慢一陣地吹著。
  
  鴻霄殿的校場上,各路江湖人物濟濟雲集,黑壓壓一片,煞氣逼人,卻個個神情不安。各派掌門昨日一早收到一封來自鴻霄殿的密信之後,都連夜趕來這裡。
  
  「到底什麼事?讓我們來自個兒卻不出現,什麼意思?」已經快到中午了,但是卻依然不見鴻霄殿的任何人,已有人等得不耐煩,「莫非是耍我們不成?!哼!肯定不安好心!」
  
  「可是……師父,你看江湖中所有人都聚集在一塊兒了,會不會是相思門重金買殺手,把我們騙到這裡一網打盡?」光明派的一個弟子驚悚了。
  
  其餘弟子在旁立刻附和:「不會吧?我還沒娶老婆呢!」
  
  「我還沒給娘送終呢!」
  
  秦山派的弟子不由輕蔑大笑了:「都是貪生怕死之人!哎呦呦,你家娘親喊你回家吃飯呢!哈哈哈……」
  
  「你們!」光明派弟子怒火一把起,拔了劍就想單挑,「你們仗勢欺人!」
  
  「仗勢欺人?兄弟,我怎麼看著你們光明派的人比我們還多呢!」
  
  「閉嘴!」秦山派新上任的掌門人厲喝,「這個時候搞什麼內訌!」
  
  光明派掌門人同時用眼神警告弟子。
  
  「娘的!想逼死老子麼!老子先行一步!」
  
  在鴻霄殿的校場上等了快半天,已有人等得不耐煩,正想率先離開,忽聽天空一聲刺耳的洞簫聲,不成音律,像夜梟的厲叫。
  
  「我來啦!哈哈哈哈哈!」
  
  刺破耳膜的大笑聲穿透而來,所有人紛紛擡頭,只見一人披麻戴孝站在一座高樓的簷角上,手中拿著一把青碧色的長劍。
  
  「怎麼又是這賤貨!」人群裡有人認出了來人的身份,「今天不知道又要挖幾個坑了。」
  
  「他有毛病嗎?怎麼穿成這樣,真是個瘋子!」
  
  「他娘的,上次散佈謠言,害的老子被家裡的那隻母老虎折騰得半死不活!待會兒散場了,老子一定要揍死他!」
  
  「哈哈哈哈!兄弟,揍死我之前,在下為各位說一段大戲!——《至愛天下前傳》!」非滿樓老闆一飛沖天,在空中急速旋轉了幾圈,又落在挑簷上,長劍直指腳下。
  
  眉青派的一個女弟子卻忽然驚叫了一聲:「啊!掌門人!他手上的不是柳青嫵的劍嗎!」
  
  眉青派的新掌門也不由吃了一驚,非滿樓老闆立即附和,揮舞手中的青劍。
  
  「這位姑娘火眼金睛,以後一定能嫁個如意郎君!對,今天的大戲女主角就是——柳青嫵!」他猛地轉頭,青劍從光明派到秦山派,再到少林寺,最後指向眉青派一群人,顫抖地說,「你們!你們!還有你們!一個個都是兇手!兇手!」
  
  所有人被搞得莫名其妙。
  
  非滿樓老闆又狠狠地舞了幾下手中的青劍,再用力回頭:「在天比翼,在地連理,英雄紅顏,振嘯江湖!」天空中的聲音漸漸柔軟,「嫵兒,你已是我的人,我定不會負你!你再等我幾天,我一定回來娶你!」
  
  「夙郎,我等你。山無稜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非滿樓老闆持劍在空中來回飛旋,看得底下的人眼花繚亂。幾次飛旋之後,又重新站定在挑簷上,一把扯了身上的麻衣,高聲大喝:「——這就是柳青嫵的初戀!雲夙!」
  
  底下的人竊竊私語:「呃,上次他不是說柳青嫵和空明方丈有姦情嗎?怎麼又變成那個老魔頭了?」
  
  「錯!你大錯特錯!」挑簷上的人用力把劍指向說話的那人,「上次是我瞎編的!哈哈哈哈哈!其實,真想就是——來來來,趕緊下注!」
  
  「瘋瘋癲癲的!不知所云!師父,我們還是走吧!」光明派的弟子不屑。
  
  「難道你不想知道你的師伯是被誰殺害的嗎?難道你們都不想知道自己的師父和師弟是被誰殺死的嗎!!」非滿樓老闆高聲大笑,「哈哈哈哈!不想知道的,都走吧!走吧!」
  
  有人不禁疑惑了:「兇手不是畏罪自殺了嗎?」
  
  「錯!你也大錯特錯!」挑簷上的人立刻接上,「一個充滿仇恨的兇手是不會畏罪自殺的!所以——那個『兇手』不是兇手,那個『兇手』是真正兇手的推手,真正的兇手才是幕後主手!」
  
  ……頭好昏,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底下的人罵罵咧咧的時候,飛滿樓老闆又開始唱戲——
  
  「花開花落年復年。最後雲夙到底有沒有再出現呢?雲夙愛漂亮,愛拈花惹草,愛逛窯子,總之萬花從中過,輕浮浪子非他莫屬!可是,浪子心中卻藏了個最愛的女人,於瀲灩!那一晚,月黑風高,乾柴烈火,雲夙錯把柳青嫵當成情人,奸了一奸,再奸又奸,一百遍啊一百遍!」
  
  非滿樓老闆狠狠把劍插進了屋簷上:「所以,雲夙沒有出現!於是,悲劇開始了——」
  
  「娘,為什麼我沒有爹?」
  
  「你爹他……會回來的。」
  
  「是的!一年後,柳青嫵生下了一個男嬰!他的名字叫——保密!」唰唰唰幾下揮舞,無數花瓣從空中飄落,非滿樓老闆以天女散花之姿飛向另一端屋簷上,卡嚓一聲,砍碎了幾片屋瓦,「柳青嫵的悲劇才真正地開始——」
  
  「賤人!你私通邪教,生下孽障,今日,我姚進要替武林除害!」
  
  「我秦壽絕不容許這個孽障留下危害世間!把雲夙的孽子交出來!」
  
  「嘖嘖,其實柳青嫵這賤人長得也挺有姿色的,秦壽兄弟,咱們……嘿嘿嘿。」
  
  一聲尖銳的洞簫刺破空氣,又驟然乍住,非滿樓老闆用力一掰,斷成兩截的洞簫應聲而落,他眼中佈滿血絲:「兩人色心大起——各位,後面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你胡說!我師伯才不是這樣的人!」光明派的一個弟子憤怒大叫,「這個瘋子亂咬人,汙蔑我師伯!不得好死!」
  
  「他沒有胡說。」那弟子的叫囂聲剛消失在空氣裡,一端的屋簷上忽然有人靜靜道。
  
  飛簷上,一人披著大紅色的衣袍負手而立。所有人大吃一驚:「雲夙!」
  
  校場上的人一陣躁動不安,今日就連相思門的人也出現了,情況不太妙啊!
  
  「他說的都是事實。當日姚進和秦壽的確存了歹念,欺侮了青嫵。」雲夙神情寂寂,說起往事顯得很沈痛,「當年,我沒有遵守諾言,我負了她。」
  
  校場上一陣震驚的呼聲,不可置信。
  
  「既然知道事實,你為什麼不替她報仇!」忽然間,又有一人冷冷地回應了一句。
  
  所有人轉移視線,往非滿樓老闆站的屋簷望過去,非滿樓老闆不知何時已經遁地了,一個黑衣斗篷的男人戴著面具,殺氣騰騰。
  
  他們驚疑的同時,雲夙顫抖地聲音不確定地問:「你是青嫵的孩子?」
  
  男人聽了這句話之後,一下子爆發出可怕的大笑:「哈!青嫵的孩子?說得好!說得好!你從來都沒有承認過我吧?當然,我也沒承認過你這個——爹!」
  
  雲夙不由踉蹌了一下,一片屋瓦掉落,啪嗒一聲粉碎!
  
  他動了動唇,想解釋,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是他的錯,一切都是他的錯!
  
  「你倒是挺會替自己的情人養孩子,你再怎麼解釋也無用,今日,我要讓你嘗嘗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手掌啪啪兩聲,又有一人不知從哪裡飛出來,手裡拎著一個姑娘,接收到男人眼神的失意,那人把姑娘綁在了一根木樁上。
  
  「初君小娃!」雲夙驚叫,臉色大變。
  
  男人既笑得快慰,卻又痛苦:「該死的人都死了,最後一個,輪到你——雲夙!」
  
  校場上有人忽然明白了:「他才是兇手!」
  
  低低的議論風一樣傳開,又驚疑又憤怒。議論的時候,一群黑衣人迅速圍上,包圍了所有人,場上登時死寂,陷入恐慌。
  
  雲夙白了臉色,衝他大叫:「我已依照約定來了,你想怎麼對我都成,放了她!」
  
  男人卻慢條斯理道:「難道你就不好奇我是誰?」他擡手,在無數雙好奇又憤怒的眼睛裡,準備摘下面具。
  
  「住手!」
  
  一聲嬌叱,昏昏沈沈醒過來的雲初君用力掙扎,她雖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如果他摘了面具,後果嚴重。
  
  她大喊:「我知道你是誰!雖然戴面具躲躲藏藏不是好漢,可是,現在,你不要摘面具!」
  
  男人的手停下:「為什麼?」
  
  呃?為什麼為什麼呢?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啊!她只是想拖延時間而已,雖然連無赫有時候很討厭,對她也很不溫柔,人冷冰冰的,性子古怪孤僻,但本質上還是個好人……
  
  「那個……」她絞盡腦汁搜腸刮肚片刻,胡亂說,「其實,你是個好人,真的真的!」
  
  校場上的人立刻憤怒地咆哮:「他是兇手!他該死!」
  
  「閉嘴——!!」雲初君一聲怒喝。
  
  聲音迴盪,迴盪,一直迴盪……
  
  她繼續道:「那個……我是想說,你長得英俊又年輕。你是美爹爹的兒子吧?別光顧著報仇,這世上還有很多比仇恨更好玩的事呢!比如說,娶老婆生孩子……嗯,娶老婆要娶像我這樣的,孩子要像……當然要像你這樣的!」
  
  真是個亂來的姑娘!校場上的人瞠目結舌,她在胡說八道什麼!
  
  ……嗷唔,她在胡言亂語什麼啊!他的眼神好像不對啊?雲初君低頭想了想,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大叔為什麼還沒來救她呢?不會不知道吧……
  
  男人沈默了很久,似乎對她笑了一下:「不管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我都很高興。但是,這世上有些事,並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可是……」
  
  他打斷她的話:「抱歉,今天你我都別想活著出鴻霄殿。」
  
  啊?什麼什麼?他說什麼?別想活著出去?好變態啊!她不想死啊,她還年輕,還沒生娃,還沒和大叔私奔啊!
  
  雲初君又開始費勁地掙扎起來。
  
  「等等!」雲夙忽然出聲,「先放了她!」
  
  男人陰沈一笑:「好啊,你先自斷右臂吧。」
  
  「好!」
  
  在眾人驚駭的目光和抽氣聲中,只聽卡嚓一聲,一道血光劃過天空,一隻斷臂咕嚕嚕從屋頂上滾落,啪咋一聲,掉地,血汙滿地。
  
  屋頂上的人忍痛踉蹌著跪倒在屋簷上,臉色灰敗一片。
  
  「美、美爹爹!」
  
  被眼前的情形嚇到,雲初君一下忘了掙扎,驚懼地直顫抖,眼淚撲簌簌地滾落。
  
  男人大笑起來,笑得極具痛苦:「就算你自刎也沒用!你斷了一條手臂,她就挨上一刀,你走一步,她就再挨一刀。」
  
  「你……」雲夙緊緊蹙眉,顯得有些激動,「為什麼要牽扯初君,她是無辜的。」
  
  話音剛落,黑衣人手起刀落,在雲初君的手臂上迅速劃下一刀。雲初君痛得咬緊牙關,雙眼痛苦地閉起,努力不發出聲音讓他得逞大笑。
  
  「初君!」雲夙嚇得上前一步。
  
  刀光一閃,又是一刀。雲初君臉色已發白,額頭冒冷汗,她忍不住嗚嗚地叫了幾聲,聽得校場上的人寒毛林林,光明派掌門人想提足上來救人。
  
  「當然,下面的人走一步,她也挨一刀。」男人眼神冷怒地朝下面殺過去,光明派掌門人登時止了腳步,不動了,「雲夙,如果你不想他們走,那就跪下來求他們!」
  
  「你變態!你欺人太甚!」終於忍不住,雲初君忍痛怒罵了一句。太變態了……為什麼大叔還沒來呢?再砍個幾刀,不,再一刀就夠了,她就撐不下去了……
  
  「你該死!」一聲滔天怒火從遠處傳來。
  
  耳熟的聲音,雲初君又驚又喜,只見白色的身影越來越近,朝她迅速離近,後面還跟了兩人,正是連軻夫婦。
  
  「大叔……」來得也忒慢了吧?
  
  「君兒!」一劍捅了她身邊的黑衣人,邪戰替她鬆了繩索,看到血跡纍纍的手臂,眼中怒火熊熊。手指點穴封血,把人交給連軻夫婦,他立刻提劍朝連無赫衝上去。
  
  天空人影飛閃,劍花交錯,短短一瞬間,兩人已交手四十多招。所有人都擡頭,卻無法看清,只看到當天空爆發出絢爛之極的劍花之後,黑色人影從花火中疾速閃出,飛身躍向雲初君。
  
  到達雲初君那的一瞬間,噗的一聲,邪戰持劍,一劍洞穿他的胸口,軟綿的身子踉蹌倒在她的腳邊。
  
  雲初君有氣無力地驚叫了一聲:「連無赫!」
  
  面具應聲斷成兩截,掉落,露出一張帶著解脫一樣的笑容。
  
  「赫兒!」於瀲灩撲向他,抱住他的頭。
  
  鮮血自嘴角劃下,連無赫喘著氣低聲:「娘……對不起。我……我……」
  
  於瀲灩又驚又怕地安撫:「赫兒,娘知道,這些娘和爹都知道,我們早就知道了。你是娘最棒的兒子,是這個世上最好的男人,連你爹都比不上的好男人……」淚水落下,說到後來已泣不成聲。
  
  「原來……你們都知道了……」連無赫眼神漸漸消失了光彩,灰暗下去,「既然知道了……為什麼……讓我娶她……」
  
  「怎麼那麼笨!娘當然知道你喜歡她!我是真把你當親生兒子……赫兒,爹和娘帶你去找神醫。」說著,想要扶起他。
  
  連無赫卻阻止,看向雲初君。
  
  「……有沒有喜歡過我……」
  
  雲初君靜靜地看著他,只默默流淚,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似乎從來沒有因為連無赫而真正的傷心過,而這一次,她真的很難過。
  
  她張了張口,連無赫卻笑了:「……不用回答了,我知道了……」
  
  風越來越大,天下起了細細的毛雨,飄到他的臉上。
  
  時光好像又回到了過去,停留在論武大會的擂台上,少女撲進他的懷中,說——是不是因為我是邪教的人?憑什麼?喜歡一個人為何要在乎身份……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我只是單純的喜歡連無赫這個人而已!
  
  那時的他忘記了仇恨,沒有負擔,沒有重責,只剩滿腹的柔情,只屬於他一瞬間的心動。
  
  他在細雨裡緩緩閉上眼,流下幸福的淚。

  夜。
  
  非滿樓。
  
  「蓮清公子,你讓我說的,我都說了,那個……黃金呢?跟你說啊,我每次出場都是殿主授意的,我可不是白幹的。」
  
  一處房間裡,飛滿樓老闆握著毛筆,在雪白的紙上唰唰唰地寫了幾個字,停下,擡頭看向來人。見對方毫無反應,又慼慼然道:「反正非滿樓所有進賬的銀子都在連無赫名下,我的出場費他不會不給吧?」
  
  「在後院。」蓮清道,「要不是當年你對殿主有一飯之恩,他能容許你這樣放肆?後院整整一百兩黃金,還有,殿主已將非滿樓歸在你名下。」
  
  非滿樓老闆大驚大喜,好似在做夢,他在這裡幹了快二十年,都是替連無赫那個臭小子白做活,怎地一下子就……
  
  他一驚:「殿主他不會……」死了吧?
  
  蓮清沒有回答,只是轉身,大步離開了。
  
  「蓮清公子!那個你放心,我一定會為殿主洗白的!」

  年復一年,花落花開。
  
  天街夜色照豐年。
  
  正趕上正月十五元宵燈會。這天,夜色微啟,華燈初上,淮河邊上,綵燈萬盞,人頭攢動,天空煙花絢爛。
  
  街道上依樓掛燈,彩光照徹,天光一色連成一片。
  
  邪戰站在街角的一端,眼神焦急四顧。他的小君君又不見了……
  
  他身邊的男孩終於受不了了,橫眼邪戰,對他道:「爹,你老這麼沒用,連娘都看不住,還傻站在這裡做什麼?趕緊飛上樓找人啊!」
  
  邪戰恍然點頭:「光兒真聰明,站得高看得遠。走!」
  
  抱起身邊的男孩,飛身一躍,穩穩落在一處最高的樓頂上。
  
  兩人往下看了很久,底下黑壓壓一片人頭,男孩皺起眉毛:「爹,娘肯定在逛窯子,我們去那找找。」
  
  邪戰不贊同:「不行,你那麼小……」
  
  「守身如玉三十年,這種蠢事只有爹才做得出來。」男孩不屑,「我又不是沒見過,昨晚你和娘還……不用找了,娘在那裡。」
  
  小小的手指指向河邊,邪戰順著望過去,登時氣得扭了眉毛。
  
  河邊站了一個男人,臉上帶著銀色的面具,露出半張刺著蓮花的臉頰。哼,一看就不是個正經男人!
  
  男人彎腰撿起地上的花,遞到雲初君的手裡。
  
  「姑娘,你的花。」
  
  雲初君出神地看著他那半張臉,喃喃詫異:「你是……」
  
  男人把花放在她的手裡,擡手拂去落在她肩膀上的花瓣,他嘴角微微有笑:「光兒很像你。」
  
  她驚了,正欲把名字脫口而出,身後忽然一聲不滿叫喚:「君兒,該回去了。」
  
  雲初君轉過身,看見神色不郁的邪戰,以及一臉看好戲的兒子。
  
  邪戰拉著男孩,快速走到她的眼前。
  
  「剛才那人是誰?你和他很熟?」聊得眉毛都飛起來了,那男人哪裡有他好看!
  
  雲初君點頭:「嗯,他是——咦?人呢?」轉身的時候,剛才那人卻不見了。
  
  「他剛才已經走了。」邪戰很不悅。
  
  她墊腳在人群裡望了很久,卻再也找不到那人,臉上露出了失落的神情。
  
  邪戰看到,越發不爽了,一把握住她的手就走。
  
  「別看了!還不如回家看我!」
  
  「你這老男人有什麼好看的!眼角都有皺紋啦!」
  
  「你昨天明明還說我年輕依舊,容貌非凡,是全天下最英俊的男人!」
  
  「床上的話能信嗎!」
  
  ……
  
  又來了……
  
  男孩一邊走一邊鬱鬱地看著兩人,不知為何,他忽然轉過頭,淮河邊上,剛才消失的那個銀面男人卻又在那裡了,銀面下的那一雙眼正朝他們這邊一直望過來,似乎帶笑。
  
  昨日星辰昨日風,夢醒前塵盡成空。咫尺天涯難歸遠,萬事盡在不言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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