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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12 17:26:18

〈40.巧遇×酒吧〉

  初遇安以陌的時候,總覺的這個小姑娘纖瘦的身體裡有一種吸引自己的東西。

  她站在孫海面前從容鎮定的對峙,雙眸明亮的像是一隻安靜的鹿。於是忍不住出手幫了她,從此便不自覺的向著她的方向步步靠近。

  她據理力爭卻不咄咄逼人,她善解人意又嬌俏可愛。一笑一顰間,芳香流轉。

  得子芳心,如獲至寶。

  彼時,她是這樣純淨的戀慕,美好的就像清晨花瓣上的露珠。

  彼時,他吻上她的唇,帶著甜蜜醉人的芬芳,讓人就想這樣沈淪下去。

  彼時,他牽著她的手走過一段落葉飄零的路,緊緊的,好像能牽一輩子。

  回憶,有時清晰成一種殘忍。

  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只能站在遠處默默的看著她呢?就如同看著路旁一株盛放的花朵,再也沒有了靠近的權利。

  一年光陰漸行漸遠。漫長的,似乎都忘了,是自己先放開了手。

  以陌。輕念這個名字的時候,唇齒之間,似乎仍能嗅到清淺的香氣。

  他站在高大立柱的邊上,默默的看著她,直到她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倏然夢醒。

  他有些慌張的即刻移步離開,卻看見她身旁的男子順著她的目光向自己看來。避無可避。

  他勉強擠出一個笑,上前敷衍。「顧總。」

  「真巧。」男子淡淡一笑,「宋助理這麼晚來吃飯?」

  「我來……找個人。」他的視線飛速從她身上掠過,短暫停留。

  「宋學長來找上次一起的那位小姐麼?在餐廳裡似乎沒看到。」說話的人是以陌。她彬彬有禮的稱呼,淡笑仰起的臉,甚至還有身體向著靠近顧鈞青一側傾斜的細微角度。

  那是宋郁白熟悉的,屬於安以陌的小動作。

  而這些小動作卻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何為親疏。

  一年的時間。

  他成了那個曾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看來宋助理和她錯過了。」顧鈞青唇角上揚雲淡風輕的開口。

  宋郁白低垂眼簾:「……或許吧。」聲音很輕,落寞盡染。而下一刻再擡眼已然恢復了往常的自如神色,禮貌的道別。「那麼,我先走了,二位再會。」

  目送他走出門口,以陌似乎慢慢放鬆下來。

  一隻大手搭上她的肩,將她拉進敞開風衣的懷裡。從背上傳來的溫暖,讓她輕緩的倚靠上去。

  「對不起,我見到他的時候會有點緊張。」她有些沮喪的低了頭。

  「『對不起』,」他一邊重複一邊收攏手臂,環住她。「如果不是紅杏出牆之類的大事,娘子以後還是不要跟我說這個三個字的好。不然為夫一激動,就會忍不住送他一份解雇通知。」

  「那我該說『抱歉』?」她轉轉眼珠,調皮的神色。

  「還是留他在公司好了,那份策劃再修改幾十次就能用了。」

  他假作沈思。

  「……」這是個貨真價實的禽獸吧。安同學高山仰止。

  「接下來,跟我去個地方。」他喚來司機,拉著她上了車。

  「去哪?」她問。

  「一個聚會。」他故弄玄虛,不說明白。

  「你綁架我。」她刨根問底不成,一副包子臉。

  「綁架太麻煩,不如搶劫利落。」他調侃。

  「強盜大人,小人身無分文。」

  「不要緊,我劫色。」

  「……」

  「淺眠」是一個酒吧的名字。坐落在H城中心地帶的某個角落。

  這是安以陌第一次進類似夜店的地方。對於她來說,一切都很新奇。本來以為會是燈紅酒綠熱鬧非凡的場所,卻發現裡面放著舒緩的音樂,燈光柔和,且很安靜。

  大約,和店門外已經掛上的CLOSE休息牌有關。

  對於這種酒吧而言,華燈初上的現在應該是營業的好時候吧?她不解。

  略顯空蕩的大廳一角,有幾人談笑的聲息。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來了」,圍著幾張低矮玻璃圓桌的紅色的圓環沙發上便三三兩兩的站起幾個人來。

  最先起身的是狐狸,沖顧鈞青嚷嚷:「遲到了遲到了,罰酒……」話音未落,看見他身旁眨眼瞪著自己的以陌,張大了嘴,「啊啊∼」的叫喚兩聲。

  「狐狸遙!」她也很驚訝。

  「小蘑菇!」他一個漂亮的側手翻,直接從沙發上蹦到她面前,右耳上的銀光耀眼。

  「哇,我來猜猜,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陌上薔薇本尊?」一個年輕女孩笑道,「你好,我是千山暮雪。」

  以陌半天才回神。怪不得剛才的說話聲聽起來有些熟悉,難道……這居然是袖手天下的專場聚會麼……

  她不可置信的擡眼向身側看去,明顯的看見了顧鈞青微笑著點頭。

  剛剛奔三的棺材長的很魁梧,而他老婆白月光卻比以陌還要小一號。但月光大嫂嬌小秀美的蘿莉身材完全不能掩蓋她比棺材的肌肉還要彪悍的性格。一句「小薔薇,青君敢欺負你,我就用棺材砸死他」的豪言壯語,引來全場男人的冷汗。白月光是法語翻譯,棺材是程序設計員,兩人都是宅界名宿,整日呆在家裡賺錢。這一對夫妻湊在一起,頗有喜劇效果。

  據說兩人是大學同學,結婚當天,月光問:「以後是我主內,還是你主內?」

  棺材思索再三,答:「我是男人,當然主外。」

  月光微笑:「嗯,那麼,我們以家為界限。房外歸你,房內歸我。」

  棺材見老婆這麼通情達理,當即喜上眉梢:「好好。」

  月光笑的柔美:「那麼,只要你踏進家門就得聽我的。洗衣服做飯打掃這些房內事全聽我安排∼」

  棺材噴血,不死心道:「……那麼,只要出門你就得聽我的。」

  月光媚眼如絲:「當然。不過親愛的,出門再久也是要回家的,我要是在外面心情不愉快,回家之後或許勞務就加倍了,你也會不愉快的。」

  棺材:「……」

  吃飽了撐著數數錢和孿生兄弟吃飽撐著殺殺人便是這家「淺眠」的主人。兩人身高體重相貌皆是一模一樣。以陌看了半天愣是分辨不出誰是誰。

  雖然兩人嗓音相似,但只要交談便能察覺出性格上的南轅北轍。

  哥哥數錢沈穩爾雅。弟弟殺人張揚率真。

  據說小時候,弟弟殺人打架逃學被抓便報哥哥數錢的名字,連累數錢被老師冤枉的訓斥一頓。後來因為數錢成績優異待人禮讓,暗戀他的女生不在少數。每逢過情人節,殺人便裝作哥哥收巧克力,最後惹來女生哭著跑到數錢面前,說他花心濫情,明明說過要跟她談戀愛現在又裝作不知情,弄的數錢啼笑皆非。

  千山暮雪是殺人的女朋友,是個自由職業的網絡寫手。以陌好奇的問:「你是怎麼辨別他兩的?」

  千山暮雪:「很簡單啊,數錢對花香過敏。我只需要隨身帶一小瓶香水就能分清誰是誰了。」她眉眼彎彎,「不過試了幾次之後,數錢一看到我就捂著鼻子躲的遠遠的了。」

  以陌:「……」

  吃飽了撐著打醬油是雙胞胎兄弟的朋友,室內設計師。據說顧鈞青那套別墅的內部裝潢設計出自他手。打醬油是個很有趣的人,傳說一個富豪的臨海公寓愣是按照他的理念裝修成了熱帶雨林型,氣的那富豪當即兩眼一黑暈了過去。醬油頗詫異的說:「你的要求裡,要大氣,要自然,要綠色充足,要浪漫中不失豪放,博大中不失細緻。我統統滿足了,你昏過去幹什麼?」

  起初聽到彌勒這個名字的時候,以陌最先想起的是犬夜叉裡的色和尚。後來見到他在遊戲裡的角色,歎息道,果然不能高估禽獸們的審美。一個給雷獸取名叫「旺財」的人,頂著那只鋥光瓦亮的腦袋,騎著一隻大號的可達鴨,招搖過市。

  而安靜坐在角落裡的彌勒卻是身著灰色大衣,戴著金邊眼鏡的英俊男人。眉宇間帶著溫和的笑意。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他的職業居然是陶藝師。那個送給唐小音的陶罐組合就是他的作品。從他的作品在市場上的仿冒猖獗程度就可以證明,正品價值不菲。他很寡言,大多數時候安靜坐著,修長手指交錯成好看的弧度。

  和彌勒的氣場完全相反的,便是白骨。如果說彌勒的氣場是溫暖的春,那白骨則是肅殺的秋。

  他比彌勒年輕,頎長且削瘦,皮膚很白。他似乎與生俱來一種滄桑的憂鬱氣質,這讓第一眼看見他的以陌覺得,那是一種與吸血鬼公爵相似的強大氣場。

  但,這是在他沒開口的時候。

  以陌聽見他對顧鈞青說的第一句是:「靠,上次我買的冰淇淋全放在你家了,真浪費。」

  她有了一種從秋天被人一腳踹到寒冬的打擊。

  「他是甜食控。最大愛好是巧克力。」一旁的年輕男孩補充。

  大約十四五歲的年紀,正太吶……

  以陌轉向他,看著他一頭倔強生長的金色頭髮,和那雙藍藍的大眼睛,忍不住想要去捏捏他的臉。

  「Alex是混血兒,在中國長大。」狐狸君介紹,「他就是金色妖瞳。」

  「啊啊,不要揉我的腦袋了。」Alex在狐狸的魔爪下掙扎,氣鼓鼓的嚷嚷。

  某跨國公司總裁的小兒子,興趣卻在演藝界。八歲開始做童星,簽約在不落炎陽旗下。

  他本來盤腿坐在沙發上,看見以陌湊近便站在沙發上雙手摟住她,正要把臉湊過去卻被顧鈞青一把拎住後領,扯的倒在沙發上。

  「小A,你不想活了麼?」棺材笑,「你要是敢親她,我估計顧鈞青就能讓你累死在拍攝間裡。」

  「切∼」小正太無視他,嘟囔著爬起身,「我喜歡這個小妞,歸我了。」

  顧鈞青:「據說你接下來有三天的休息日,偶像還是要注重公益,不如我安排你去義演籌款?」

  Alex:「……啊啊,公報私仇,怪不得公司裡的人都叫你禽獸青……」

  顧鈞青:「是麼?這麼叫的都有誰,你列一份名單給我,我就免了你的三天義演。」

  Alex:「……」

  眾人冷汗。

  以陌笑的前仰後合。在遊戲裡□擄掠的禽獸們,原來是這樣的。

  實體化之後,倍感親切。

  慢慢的,融入他們。

  顧鈞青看著身旁的女孩臉上越來越大的笑容,慢慢彎起嘴角。

  她在身邊,真好。

  夜幕下,坐在小公園長凳上的男子又滅掉一根煙。

  他打開手機,看著屏幕,面無表情。

  件箱裡,一條新收信息橫亙在泛著幽藍光線的屏幕上。

  「我只說,她會在這兒出現,並沒有說她和誰一起。怎麼,那麼愛她的你,心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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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12 17:27:06

〈41.墮胎×真相〉

  聚會散了的時候已經是夜半。

  在狐狸的百般阻撓下,顧鈞青被迫放棄送以陌去512那三隻的棲息地。

  路上,開著那輛奪目酒紅色沃爾沃C70的狐狸問:「覺得他怎樣?」

  「誒?什麼怎樣?」她迷糊。

  「別裝傻了,越裝越傻。」他習慣性的伸手去揉她的腦袋。

  她翻個白眼,想一想:「挺好的吶,我挑不出什麼缺點來。」

  「所以,現在的小蘑菇是幸福的吧?」狐狸扮演狗仔隊的角色問個不停。

  她望著車窗外漸漸倒退出視線的夜景,那些像是巨獸的高大樓宇和魚一樣遊弋在街道上的零落行人。不知不覺又想起他的臉。

  他寵溺的微笑。他無言的包容。他依舊在耳邊縈繞的聲音。

  ——我希望讓你走進我的世界,也希望成為你的依靠。

  她抿唇。發出一個簡短的鼻音。「嗯。」

  令狐遙瞇起眼,緩緩的流露出一絲笑來。這笑太隱晦,在夜幕流光下若有似無。

  「那就好。」

  一夢沈酣。

  第二日一早,四個人被送回學校。鑒於那兩輛奧迪A6太過顯眼,四人選擇停車在校門遠處,然後步行回寢室。

  「我醒來的時候看見你睡在我邊上,嚇了一跳。」原園搖搖腦袋,「昨天真的喝多了。」

  以陌暗自慶幸:「虧得你在半夢半醒間認出了我,不然我估計你會一腳踹我下去。」

  李倩:「昨兒你不是跟著顧青青跑了麼?怎麼半夜又回來了?」

  唐小音:「是吶是吶,那可是有目共睹的金龜婿,逮住他做成龜鱉丸你就發家致富了。」

  「……他叫顧鈞青。還有,為什麼我回來了你們都有怨念似的?」

  「那是一種為民除害的共性。不過,作為害蟲的你怎麼能體會我們的心情。」原園目不斜視。

  啊,這個悲摧的世界……她扶牆。

  一擡眼,看見牆上貼著一張花裡胡哨的碩大海報。

  下月八號「C大第三屆炎陽杯校園歌手大獎賽」隆重開幕。

  下面羅列了一堆參賽資格、報名方式、賽制、獎勵等內容。以陌盯著那行「前三名將有資格直接晉級不落炎陽舉辦的「放飛歌聲」優秀歌手全國選拔賽的五十強」的字流口水。

  「小音,」她上前兩步狼眼灼灼的盯著唐小音,「來吧,讓我們成就一夜成名的夢想吧∼」

  開賽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而對於唐小音來說,首要的任務並不是準備比賽。她有些冰冷的手指撫過小腹,臉上一片哀傷。

  對於安以陌來說,單是坐在婦產科前等待就是一個焦慮不安的過程。她不斷的看表,坐立不安。

  她反覆憶起唐小音走進那扇門前的表情。

  那個溫婉的姑娘緊緊的握著自己的手,躊躇片刻,低頭垂眸。

  ——我很愛他。但我不想留下它,因為它注定是個不會被愛的孩子。

  ——以陌,有時我很恨自己。明明知道是錯的,還要一再堅持。

  ——我想這就是所謂的愛吧。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我的事。

  她這樣囑咐自己。

  以陌手指冰涼的交叉,弓腰坐著。她不知道那個柔弱的姑娘會不會很疼。會不會哭。

  以陌思量再三,矛盾糾結,最終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提示過後,嘟嘟的聲音聽起來愈加刺耳。她擰了眉。

  當顧鈞青的手機響起來的時候,他看著屏幕上顯示的「陌」字眉梢眼角瞬間柔和起來。

  他幾乎是在拿起手機的第一時間按了接聽鍵,然後走出會議室。

  這樣的表情讓正在匯報工作的各部門負責人面面相覷,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迷茫。

  「他……剛笑了?」

  「沒有,你眼花了。他只有在炒人的時候才會笑。」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炎陽要變天了……」

  「我聽說……他好像在談戀愛。」

  「咳咳咳咳……」

  「哎呀,李主管,你看你把王理事嚇的,被茶嗆著了。」

  「就算他找女人,也會找實力雄厚的企業聯姻吧?」

  「我倒寧可相信他不喜歡女人。聽說幾次說媒都被拒之門外吶,章董事不是就碰了個釘子麼……」

  「難道他是……哈?」

  「噓……他來了。」

  四下裡瞬間一片寂靜。

  接了電話回來的顧鈞青已然恢復了冷面,卻貌似比剛才更冷了幾分。

  「設計部主管,通知許戍五分鐘內來我辦公室。」他冷冷的說,「暫時休會,三十分鐘後再開。」說罷留下驚異的眾人離去。

  許戍站在副總裁辦公室門前有些忐忑。

  據說是顧總有要緊事找他,但究竟是什麼要緊事,主管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一個勁的催他快去。

  他嚥了口唾沫,敲門。

  「進來。」在窗前負手而立的男子神色清冷的看著他,吩咐,「把門關上。」

  「顧總您找我?」他有些不安,畢竟這是個以嚴格和嚴厲著稱的人。

  「你,認識唐小音麼?」單刀直入的問話。

  他一時怔住。

  「放你一天假,去第三醫院看她。」

  許戍張了張口,卻始終沒說出一個字。

  「或者,把你的胸牌留下,然後離開。」結了冰的語氣。

  許戍明白,這是最後通牒。他低頭看了看左胸貼近心臟的地方掛著的那枚「不落炎陽助理設計師」的金色胸牌,空握了拳。

  那是所有年輕設計師的夢想。

  他的夢想。

  「我……馬上去醫院。」他步履虛浮的離開,在大樓門口撞見抱著資料的宋郁白。

  「許戍?這麼急,去哪兒?」

  他問。

  「醫院。」

  「你哪兒不舒服?」

  「是小音。」

  「她病了?」

  「流產。」

  「什麼?你們……」宋郁白愣在原地。

  許戍輕歎一口氣,不再停留,快步向外走去。

  趕到醫院的時候,唐小音的手術還未結束。因為中途出現了一些狀況,手術時間被一再延長。

  以陌坐在長凳上,姿勢已經變得有些僵硬。

  「以陌。」他輕喚了她一聲。

  女孩擡頭向他看來,朦朧的視線漸漸清晰。「許戍。」

  他在她身旁坐下。兩人一陣沈默。

  「抱歉,我不得不用這種方式找你出來。」她歉疚的咬了咬唇,「我事先發了短信給你,可你一直不回。但我覺得,這件事,你需要在場。」

  「雖然你差點讓我丟了工作,不過。」他牽了牽嘴角,「看見你的時候,我忽然覺得,我來對了。」

  「你應該來這裡的理由不是看到我,而是為了在這扇門裡面的那個人。」她蹙眉。

  「或許是。」他擠出一個極難看的笑來,「我欠了小音許多。最開始的時候,我以為只要相處在一起,慢慢的就能產生感情。直到我發現,我永遠都不可能像愛著你一樣愛她。我無法向她坦白,這些話淤積在心底,腐敗變質。所以我們分開的時候,我並沒有挽留。」

  她從最初的驚愕到神色冰冷,最後捏了拳。

  「如果可以,我真想給你一巴掌。但這裡是醫院。」

  「看來小音說的那句話是對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之所以你口中一再重複對我的愛,無非是當時我不曾與你走過那一段時光。」

  「我本以為你來能給小音一些安慰。現在發現,原來你並不能雪中送炭,不過是落井下石。」

  「你走吧。」

  說完,她再不看他一眼。

  「今日一過,這些話我不會再提。」他安靜片刻,開口,「小音的一切手術費、營養費我都會支付。但是,今天我來這裡,是為了澄清一件事。」

  正在這時,一個手術室的門打開,一名護士叫道:「唐小音的家屬,手術結束了。」

  以陌起身向門口走去,忽然聽見身後男子急切的聲音。

  「她住在我那兒的那麼長時間裡,我從未碰過她。」

  她停住腳步。

  「不論旁人怎麼看,我只想告訴你。」只聽許戍一字一頓清晰的說,「這個孩子,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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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12 17:27:22

〈42.洗碗×一夜〉

  以陌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樣的表情。

  這個消息太過震撼以至於她的大腦在收到這個信息的時候就這樣卡了殼,一片空白。

  臉色蒼白的唐小音被她扶下來之後,顫巍巍的倚著她。以陌捏著她冰涼的手,視線落在許戍身上。

  醫生正在囑咐他流產之後注意保暖等事宜,他認真沈默的聽著,時而點頭。

  「去我那兒吧,她需要人照顧。」他把一杯熱水遞給唐小音說。

  以陌用眼神徵詢唐小音的意見,看見她遲疑片刻,緩緩的點了點頭。

  在小音的一再叮囑下,她沒有告訴原園和李倩真相,只說小音家裡似乎有點事,請假回去一陣子。

  醫生說小音體虛氣弱,這次傷了元氣,需要大補。

  於是以陌只要閒著便跑去許戍的公寓,時令鮮蔬雞魚肉蛋換著花樣做給小音吃。她廚藝不錯,許戍就跟著蹭飯,索性連公司食堂也不去,中飯晚飯統統跑回家吃。

  結果第三天晚上,餐桌上就多出一個人來。

  唐小音低頭吃菜,兩耳不聞桌邊事。

  許戍一脊背冷汗,悶聲不響。

  安以陌仰頭望天,企圖無視身邊細嚼慢咽姿態優雅的那位……禽獸。

  「味道不錯。」某人舀起一勺番茄蛋湯,「比周嬸做的好喝。」

  「話說……」忍無可忍的安同學抽搐著嘴角,「你為什麼不回家吃飯?」

  吃的很愉快的顧鈞青:「嗯?難道我影響了大家的胃口?」

  「那倒不是……只不過,你出現在這裡有點……」她絞盡腦汁的想合適的詞。

  「屋主不歡迎我?」問句尾音上擡。

  許戍擡頭夾菜,正撞上顧鈞青的帶著三分質詢七分威脅的目光,手一抖,一塊東坡肉跌在桌面上。他的筷子停在半空,笑的無比虔誠:「歡迎,當然歡迎……」

  以陌無語凝噎,想了想,拍桌:「你堂堂一個副總裁,怎麼能到員工家裡蹭吃蹭喝?」

  「那麼從明天開始,菜錢算在我賬上。」

  「那我的人工費呢?」她忿忿。

  他笑的柔情似水:「那我付不起了,只好把自己抵給你。」

  以陌一口飯差點噴出來,嗆了半天。顧禽獸拍著她的背道:「你看,趕我走要遭報應的。」

  她翻個白眼,無奈殺傷力穿不透禽獸的臉皮。

  唐小音一邊看戲一邊笑,朝以陌做了個「你栽了」的表情幸災樂禍。

  許戍從沒見過顧鈞青笑,這下像見個鬼,索性連眼皮都不擡一下。況且這兩人在自家飯桌上飆升親密度,作為曾暗戀安以陌許多年的自己而言,無論如何都是一種折磨。眼不見為淨。

  好不容易挨到一頓飯結束。飽餐後心情舒暢的顧禽獸習慣性圍觀旁人收拾餐桌,卻被以陌一把拽住袖子。

  「我在不落炎陽一樓看見過的員工守則,要求人做好份內工作。所以,自己的碗自己洗。」安同學本著絕不姑息的原則充分履行監督職責。

  顧禽獸的視線從拉著自己的丫頭臉上遊移到桌上的碗,最後落在站在一旁的許戍身上。

  只見無辜的許戍一個激靈,迅速捋袖子端起離他最近的碗碟,一面說著「我來我來」,一面朝廚房奔去。

  顧禽獸微笑摸摸她的腦袋:「你看,有人自告奮勇了。我們總要給年輕人表現自我的機會。」

  「……」明明是你逼迫的!萬惡的剝削壓迫啊∼她腹誹著鑽進廚房從許戍手裡搶了洗潔精,開始洗碗。

  顧鈞青看見以陌顯得有些瘦小的背影在廚房裡忙碌,掃了許戍一眼。引來對方一陣「本來我要洗的,她搶先了……那個……」手忙腳亂的解釋。他站到她身邊,看見她嗔怪的甩甩手上的水珠:「不幫忙就站遠點,弄髒了你的衣服我賠不起吶∼」

  他脫了外套放在一邊,捲起衣袖。

  冬天的水冰涼,他皺了皺眉,捉過她的手。「我來洗吧,你負責告訴我怎麼洗。」

  「……」以陌臉上一紅,把爪子縮回去。「連洗碗都不會,你的人生還真缺憾。」

  「幸而遇見了夫人,不然恐怕沒法圓滿了。」他調侃。

  「既然如此,以後的碗都交給你洗。」她得寸進尺。

  「好啊。」他應的利落。

  以陌正在為這廝如此輕鬆的答應而詫異,只聽他躬身湊近,用一種柔緩邪魅的語調補充:「等你單獨做飯給我吃的時候。」

  卡嚓,安同學手上不穩,一隻擦拭乾淨的碟子粉碎性骨折。

  就在這時,同住公寓樓的同事敲開了房門。

  年輕小夥咧嘴笑道:「許哥,家裡沒油了,借我一點。」

  許戍點頭去拿。

  小夥子猛然想起手上拿了小瓶,便三步兩步跟著進了廚房。

  定睛一看。

  一個「許」字卡在喉嚨裡,後面的話硬生生的吞進了肚子。

  那個正在洗碗的儼然便是平日裡眾人談虎色變的副總裁——顧鈞青,況且,他身上還裹著一條被人強迫繫上的嫩黃色圍裙,和顏悅色的與身邊的女子說著什麼。

  他揉揉眼睛,確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覺之後,望著一臉「有些事看見不如不見好」表情的許戍,頂著滿頭黑線,抖抖的奪路而逃。

  畢竟,「顧總洗碗」一事實在是太驚悚了。他說出去都沒人會信。

  而「顧總在我家洗碗」一事則可以打敗上面那條,成為年度最不可信冷笑話榜首。

  「今晚以陌還留下來陪我睡麼?」小音軟軟的靠在沙發上,眨著眼。鑒於昨天聊天到很晚,以陌索性留在了許戍家裡跟小音一起睡,所以今天她有此一問。

  「好啊。」她點頭。

  「不準。」某禽獸斬釘截鐵。

  「我是自由人。」她嚷嚷。

  「我會送你回學校,不管多晚。」他翹著腿坐在沙發上擺弄電視遙控器,完全一副「你聊多久我等你多久」的架勢。

  「……」以陌以頭搶地。

  一旁蹲牆角的許戍悲摧的歎息。昨晚以陌說要留下的時候,他便有一種極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一夜留宿就引來禽獸登門。那眼神恨不得將自己生吞活剝了一般。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顧鈞青這座大神,他真是惹不起也躲不起。於是,他望著小茶幾,與杯具同病相憐。

  連著三天的奔波讓以陌很是疲憊。而且,許戍那句「不是我的孩子」讓她心中疑慮重重,在小音面前卻又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她沒有提過,許戍沒有提過,這並不代表他們都遺忘了這件事。它始終悶在心裡,就如同一根長了刺的籐蔓,把一顆心攪得翻江倒海。

  不管是誰的孩子,它都已經不在了。

  生命,原來是這樣脆弱的。

  以陌看著夜幕裡一根根倒退往身後消失不見的路燈燈柱,輕輕的闔上眼。車窗外的光照在她沈睡的面龐上,宛然令人心動。

  顧鈞青側眼看了看身邊陷入沈眠的女生,一把方向,調轉了車頭,向另一個方向駛去。

  他把車停在家門口,橫抱起以陌向房內走去。開門的周嬸見狀,也會心的噤了聲,笑瞇瞇的做了個「加油」的手勢,惹的顧鈞青輕笑一聲。

  這小傢夥看來是真的累了,蜷在他懷裡一直睡,直到抱她到床上都沒有醒。

  沒有開燈的房間。窗外一輪明月灑下淡淡清輝。

  他站在窗邊,安靜的看著這個讓他時時牽掛的女子。

  片刻,轉身將要離開,卻發現,房門被人從外面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扣上了。

  總之,打不開……

  他不想弄出太大聲響,心裡明白這絕對是周嬸搞的鬼。一時啼笑皆非,索性放棄。

  這一夜,可怎麼熬?

  一向聰明自負的顧禽獸望著那張碩大的的圓床,清朗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第二天一早,躡手躡腳探頭打開門進房間的周嬸看見依舊在床上酣睡的安以陌,以及……裹在毯子裡,在椅子上保持僵硬坐姿沈睡著的顧鈞青。

  「這孩子……」她頗惋惜的歎口氣,替他掖好被角。

  這輕微的動作便驚醒了他。

  顧鈞青艱難的活動了腰背和手臂,起身。臉上的表情很是無奈,看的周嬸一陣發毛。裝著幹活便匆匆退場。

  他輕步往床邊去。深紫色的窗簾隔斷了晨曦,手繪的紫色的薰衣草田彷彿流風吹拂,淺香四溢,浮動的光影幻化成一片蒼紫色的海。

  那海中央,她閉目成眠。

  他立在原地,許久。

  緩緩俯身。

  如同那些甜蜜童話裡安靜清和的騎士,偷偷的,溫柔的,小心翼翼的,輕吻那位如同花朵一樣美麗的姑娘。

  然而這位騎士離開的有些匆忙,他沒有看見,那個假裝未醒的姑娘悄悄睜開眼睛,看著自己的背影,面頰緋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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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12 17:27:44

〈43.戲弄×清場〉

  周嬸一早便準備好了早餐。

  餐桌上,以陌吃的津津有味。顧鈞青看著以陌津津有味。

  她終於被看得不好意思起來,彆扭的白了那人一眼,埋頭喝牛奶。

  「等會送你去學校。」他一手撐著頭,一手調戲著盤子裡的荷包蛋。

  「我要去照顧小音。」有人不滿。

  「飯菜我會讓周嬸送去。你乖乖回學校。」被鎮壓。

  「我去可以陪她聊天。」有壓迫就有反抗。

  「傻瓜。」他無奈的笑,「有些事情需要他們自己來解決,你夾在中間會起到反作用,懂麼?」

  「但是……」她垂死掙扎。

  「就這麼定了。再讓我看見你跑去許戍那兒,我就折騰死他。」強權王道,他拿過一張報紙翻看。

  「……」咬牙切齒的以陌靠在椅子上,對廚房裡喊道,「周嬸,顧鈞青上回說你做的番茄蛋湯不好喝。」

  「誒?」周嬸探出圓圓的腦袋,「那我連做一個月,提高一下水平好了。」

  被牛奶嗆著了的顧鈞青咳嗽兇猛。

  「聽棺材說這昨天罌粟刺青的人又開始不安分,四處屠殺。最近我會很忙,沒什麼時間上遊戲陪你,你練級的話拉上狐狸他們。」路上,顧鈞青囑咐以陌。

  「嗯,知道了。」

  眼見校門近在眼前,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在遊戲裡,離帝修遠一點。」

  「誒?」她有些詫異,轉而揶揄,「夫君這是在吃醋?」

  他靠邊停了車,笑而不語。

  她正要開門鑽出去,卻被他按住衣角。

  「幹嘛……」她看著他解開安全帶一點點湊近自己這邊,退無可退。

  奧迪R8里的狹小空間,她看著他在眼前放大的臉,緋紅了耳根。

  「娘子希望我吃醋麼?」他略瞇起的眼,輕而曖昧的語調。

  「……」她不知道把視線往哪兒放好。

  這是學校門口,人來人往的學校門口!

  被按在座椅上的某人面紅耳赤的抵擋那傾壓過來的身軀。

  「特意囑咐我離他遠點,看來你和帝修有姦情!」她情急之下只想把他的注意力引開。

  「這麼看來,為夫有必要證明一下取向問題。」他勾唇貼近她的臉。

  侷促的小空間。手指觸到他胸口透過衣服傳來的溫度。他如月華重影般的眼神。

  貼近的,兩人之間之餘毫釐。

  以陌陷入一種短暫的迷離。長睫微顫,她輕輕闔上眼。

  卻聽他輕笑一聲,端坐回去。

  「你……」她頓時大窘。

  「現在心理平衡了。」報復成功的顧禽獸心情極佳,「一個月的番茄蛋湯也不算很難喝。」

  惱羞成怒的以陌咬牙切齒撲上來,被他抓住兩隻爪子。

  「這可是校門口,安同學不怕惡行被人看見?」

  「對付敵人絕不手軟。」一副包子臉。

  「車裡太小。」他彎起眉眼,極妖孽的放軟身段倚在椅背上,「不如換個地方,為夫任你為所欲為。」

  「……」她縮回爪子迅速出逃。卻見顧鈞青打開車窗,在身後說:「天氣越來越冷了,多穿點衣服。」

  她頂著紅彤彤的臉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狠狠瞪他一眼,揮揮手,一路小跑回寢室。

  沒有小音的寢室顯得有些空蕩蕩。李倩趴在桌上擺弄一件鑲著羽毛的深藍色華麗無袖長裙。

  原園:「這條裙子要擱在某國際時裝周的秀場上,也算能拿個最佳創意獎。」

  李倩一手拿著502強力膠的小瓶,一手撿起一根掉落的羽毛,歎:「別諷刺我了,又不是我想穿這玩意兒的。誰叫話劇社的服裝部大姐骨折了。那兩個平日裡只知道看著漂亮男生流口水的小丫頭片子能給我搗鼓出一件不露胸不露屁股的衣服來就算不錯了。」

  以陌吐槽:「好歹也是純手工製作,再說你露胸也沒什麼看頭。這次演什麼?」

  李倩揚頭:「哀家這次演《傲慢與偏見》裡的伊麗莎白?班納特。」

  原園:「喲,看見你這裙子,我還以為你要演《一地雞毛》呢。」

  「……我要代表月亮,消滅你們!」李倩做美少女戰士狀,「話說,這幾天都住在鄰居大嬸家的那位,今天看起來似乎很容光煥發嘛。」

  原園:「看來這位大嬸在調節荷爾蒙上很有功效,還美容養顏。」

  以陌知道她們揶揄自己,也不解釋,只嘿嘿兩聲。

  登了遊戲,只見魔城裡擺攤的小販數量多的嚇人。

  【幫派】陌上薔薇:幾天不來,居然有這麼多人走上奸商道路了麼?

  【幫派】九尾狐公子:可見為師的影響力多大。小薔薇,來,師傅給你個好項鏈。

  【幫派】金色妖瞳:小美人,你來了,過來讓我抱抱!

  【幫派】白月光:咦,青君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幫派】夢迴樓蘭:我截圖了,小妖瞳乃等著被青君鞭屍吧!

  【幫派】金色妖瞳:5555乃們欺負偶。

  【幫派】陌上薔薇:(無視之)擺攤的人這麼多,難道魔城的稅金下調了麼?

  【幫派】吃飽撐著打醬油:還不是帝修那傢夥弄的。

  【幫派】彌勒:練級總被殺,現在140級以上的角色不湊齊3組18個人都基本不去練級了,不然被殺掉的經驗比練的還多。

  【幫派】白月光:再加上昨天神城被洗劫了。大多數生意人都轉到魔城來擺攤。

  【幫派】陌上薔薇:洗劫是什麼概念?直接打進城了?神城是諸神黃昏的地盤吶……

  【幫派】乘風佩玉:昨晚諸神黃昏裡有人在世界上喊「罌粟刺青的不是說要搶神城麼」,帝修回了句「沒心情。」,結果那人回了一句「沒本事吧。」,就打起來了。

  【幫派】吃飽撐著殺殺人:昨天忘川不在線,傾城又在掛機。帝修領著十幾個人屠了神城。整整佔了城兩個鐘頭。不管是擺攤還是站路邊的,通通挺屍。

  【幫派】吃飽撐著數數錢:人家還丟下句「只要我想,隨時都可以來拿」。

  【幫派】白骨:那個囂張的屠夫頭子。

  【幫派】金色妖瞳:別用這麼鄙視的語調,那不正是你努力的方向麼,骨頭?

  【幫派】白骨:誰說的,我比他有人性,我好歹要留兩個活口。

  【幫派】陌上薔薇:—___— 那個挑釁者真的是諸神黃昏的人麼?

  【幫派】極度完美:我查了,在諸神幫派裡,是個40級的小號。帝修調高了聖城的賦稅,屠了神城,現在唯一還沒染指的高級城只剩魔城了。我暫時還沒探到戰報,不過要小心。

  【幫派】九尾狐公子:我看這小號八成是用來離間的間諜。至於是不是罌粟刺青的人自導自演還不好下定論。

  【幫派】彌勒:只要不混進我們之間,都無所謂。

  【幫派】背著棺材跳舞:想混進袖手天下,也要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

  禽獸頭子的一句話擲地有聲,眾人紛紛附和。一時間群情激昂。在禽獸一姐「練級去」的號召下,以陌厚著臉皮跟著狐狸、白骨、月光、棺材和彌勒去蒼雪之地繼續蹭經驗。幾天不見,棺材離滿級還差一步。其餘幾人的級別也有了一定程度上的提高。某弱小暗影便有了傍大款的優越感,站在一旁的石壁上悠閒自得很是愜意。

  蒼雪之地較為安全。這裡的怪物等級偏高,因此來練級的大多都是即將滿級的高手。相互之間禮讓幾分。況且,罌粟刺青也沒有在這張地圖上動手的先例。棺材和月光就掛機出去購物了。

  就在大家討論帝修其人的詭異性格時,彌勒在遊戲屏幕右上角的小地圖上看見了幾個紅色的點向這邊快速移動而來。

  紅名。三人。非本幫派成員。這些便足以讓幾人繃緊了神經。

  彌勒返身給狐狸和白骨加上BUFF,三人拉近距離。

  風雪淒迷中,幾個輪廓由遠及近漸漸清晰。

  狂奔而來的便是剛剛屢次提起的幾個名字。

  畫圈詛咒。冰封千里。以及,帝修。

  白骨:「畫圈詛咒。」

  畫圈詛咒顯然是被之前白骨鍥而不捨的強迫式PK練習弄過敏了,立馬解釋:「今天我可沒空和你練PK喲。」接著微笑補充,「很不巧,我們是來清場的吶。」

  聽到這句話以陌心頭一沈。

  棺材和月光不在。彌勒是個天祈,而自己這種級別根本幫不上忙。蒼雪之地距離魔城又比較遠,而且這張地圖沒有飛行符直達,叫人來幫忙恐怕趕不及。

  實力相差懸殊。單憑狐狸和骨 頭兩人,必然不是對手。

  此時只見狐狸君和白骨兩人上前一步,將彌勒和掛機的夫妻兩人護在身後。

  冰封千里:「輸贏顯而易見,這樣你們還要打?」

  一身銀光鎧甲的狐狸君輕笑:「逃跑這種事,在女人面前做未免丟臉了點。至於輸贏,恐怕要打了才知道。」

  畫圈詛咒無奈的皺皺眉:「白骨,你在我手下沒有勝算呢。」

  「要殺我身後的人,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從我屍體上踏過去。」白骨血紅的長槍下挑,激起一陣淩冽的殺意。

  以陌有些慌張的想要在幫派裡叫幫手。卻見狐狸君的密語。

  【密語】九尾狐公子:青君不在攔不住帝修。他們來了也是送死。小蘑菇,咱們恐怕要一起死一次了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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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12 17:28:02

〈44.還情×風波〉

  先動手的是冰封千里,狩魂開山裂石的箭矢朝這邊飛來。接著是畫圈詛咒的兩隻咆哮而來的召喚獸。

  不出所料,攻擊目標鎖定在天祈彌勒身上。

  彌勒索性放棄防禦,用自己的變異白虎硬接了兩人的合擊。白虎週身不間斷的圍繞著補充血氣時的光暈。它用極大的代價死死拖住畫圈的兩隻召喚獸。而彌勒本人卻與狐狸白骨一道向畫圈詛咒襲去。

  畫圈是人物防禦較低,依靠召喚獸作戰的靈舞。此刻身邊還留有一隻雪女防禦,被狐狸君放出的小白狐狸纏住。畫圈見狀返身後退,冰封千里則縱馬上前,此時彌勒迎向他,放出了霜雪凝華。這是天祈的束縛技能,因其必須近身施放而被多數天祈唾棄。

  冰封千里中技能靜默八秒的同時,他的射日蔽天正好落在彌勒身上,六隻連發箭矢帶著火焰破空而來,彌勒緩緩倒地。

  以陌明白,在這種絕無勝算的情況下,凡袖手天下的幫眾會做的,只有一件事。

  在死前,用所有機會集中攻擊一個人。

  這也就是棺材寫進幫規的第二條:「打得贏打,打不贏跑,跑不掉幹掉一個是一個。」

  禽獸們盯上的,是相對來說比較薄弱的畫圈。

  被藉機冷箭的冰封千里打掉一部分血條的三人此刻狂吞丹藥,朝畫圈使的全是高輸出的攻擊技能,包括天祈彌勒,完全放棄防禦。

  以陌看著眼前盡全力保護著自己和棺材夫妻的三人,覺得有些歉疚。

  如果,她也可以強一點……

  週身銀光流轉不停使用高級補血丹藥的不止三隻禽獸,連畫圈和冰封也是如此。

  不像是殺與被殺,而是在雙方搏命。

  站在巖壁上的以陌發現,三人已經全部處於帝修的攻擊範圍之中。

  風雲變色,地上已然湧起朵朵黑色蓮花。

  修羅立世,萬骨哀嚎。

  帝修的「冥王之怒」正在吟唱。

  一切都在須臾之間。

  彷彿一組慢鏡頭。風雪飄零的乾坤之中,一切都向著那個既定的結局而去。

  畫圈詛咒倒下前,坐在電腦前的人看著屏幕上渾身浴血被冰封千里瞄準的白骨,輕笑一聲,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打出一行字。「這下我先死,你高興了……」

  相差一秒之微被流光羽箭射中倒地的白骨只發出一聲簡短的「嘿」。語意不明。

  而這時,被群發的箭矢波及的狐狸也只餘殘血。他索性不再補血,躍到帝修面前舉劍砍去。

  冰封千里停止了動作,把最後一擊留給站在地獄中間的那人。

  他的吟唱即將結束,巨劍「斷情」詭譎黑光瀰漫。冥火妖嬈鋪展,六臂冥王目眥盡裂。

  倏然間,狐狸身邊一小團金光流轉,如纏繞成球的金色絲線,膨脹開來。

  光華中,裙袂飛揚。

  那個白衣女子就這樣忽然間出現在他眼前。

  猝不及防。

  而就在她出現的剎那天地間風息雲止,適才如阿鼻地獄的場景煙消雲散。

  在技能發動前的最後一秒,一切停了下來。

  【密語】冰封千里:……他居然取消了技能。

  【密語】畫圈詛咒:由他去吧。

  【密語】冰封千里:修這傢夥不會真陷進去了吧,總為這女人發瘋。

  【密語】畫圈詛咒:如果是其他女人倒無所謂,但她是那人的妞。

  【密語】冰封千里:修的好勝心很強。

  恐怕不完全因為好勝心。畫圈詛咒心裡這樣想,卻並未說出口。

  這種事,誰又能妄下斷語呢?

  她就這樣安靜的站在他面前。

  如同那日從窗口翻進來卻不卑不亢的挺起胸膛的樣子。他仍能想起那夜瘋狂的飆車和飯店的短暫相遇。

  她明亮的眸子淡淡的看著自己,彷彿散發著瑩潤光澤的黑珍珠,折射出靈動和秀美。

  為什麼,每每看見她的時候,心就會猶疑。

  蘇遠歌狠狠的敲了鍵盤,一劈到底砍死了她身旁的狐狸。

  帝修:「讓開。」

  他不想再看見她。她總讓他如此心煩意亂。

  她是第一個拒絕他的人。儘管只是虛擬遊戲,卻讓他如鯁在喉。

  見到她,認出她,最後查證確實。他對她的興趣一分一分的增加。而這時,她卻選擇站到那個男人身邊,讓他的心裡赫然出現一道細小裂痕。當她說出那句「我頭上的稱號不會變」的時候,那裂痕豁然塌陷出一條深谷。碎石滾滾,墜落千尺。

  「你可以砍了我,然後踏過去。」她站在原地,不讓分毫。

  黑色的饕餮上的男子沈默片刻,冰藍色的瞳無波無瀾。「你以為你攔得住我?」

  「我攔不住,只不過,袖手天下的幫規第一條是『絕不離棄』,所以,你要殺棺材和月光,我只好跑來湊個數。」

  「你知道罌粟刺青的第一條幫規是什麼麼?」他從坐騎上一躍而下,在她面前站定。

  「……不知道。」

  「第一條,凡罌粟刺青成員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得與之動手。那人,你猜是誰?」他問。

  以陌心中照進一束光,忽明忽滅。像是一個猜對了一半的謎題。

  「……不知道」她答的遲疑。

  「那是個女暗影,身穿銀白色鳳翎流光套裝,時而面覆淡金色傾城妖顏面具。名為陌上薔薇。」

  那束光芒如雨後雲散時般擴大,亮的有些刺眼。

  「……為什麼?」雖有預感,但確切的聽到這個答案之後,以陌心裡還是不可避免的驚愕了。

  「既然你不明白,那麼你大可以將這一條當做是悄然入夢還了你當日相助的情。」那雙冰藍色的眼眸低垂,如湖泊幽靜的看不出悲喜。「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說罷他喚出饕餮轉身 而去。冰封千里停留片刻,也消失在風雪之中。

  不看見她的話,或許,就不會難以平靜吧。

  只要不見……

  莫名的安同學鬱結了。

  被他這麼說起來好像是她特意出現在他面前招人不待見似的。明明是這個屠夫頭子帶人來砸場子的嘛,她忿忿的盯著兩人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齒。

  「小蘑菇,雖然我倒地了,可是我還是從你依依不捨的目光中看到了JQ苗頭吶。」一旁沒死透狐狸君懶洋洋的冒出一句。

  「雖然挺身而出的行為很有型,不過下次遇到這種情況你應該執行『打不過就跑』的原則。」彌勒認真指點。

  陌上薔薇:「……你們能先起來麼?死在地上真難看。」

  吞了還魂丹的畫圈詛咒正要離開,卻見一旁的白骨也一個挺身跳起來:「別跑!」

  「幹嘛,還沒打過癮?」畫圈被這聲呼喚弄出一頭冷汗。

  「其實袖手天下很不錯,你有興趣過來麼?」骨頭直抒胸臆。

  包括畫圈在內的眾人集體黑線。

  他這是……在挖角麼?

  喂喂,怎麼說畫圈詛咒也是罌粟刺青的副幫主吶,那麼堅實的一塊地基是想挖就能挖起來的麼……就算是有了鬆動的跡象也起碼要正式一點的談談嘛……這麼大庭廣眾的直接表達是在是太草率啊……

  不過,以骨頭的思維能力……

  好吧,他做這樣的事情是應該被原諒的,並且或許還應該得到眾人的鼓勵?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從幫派實力角度出發的挖角行動吶……

  袖手天下的禽獸們在片刻間已經完成了以上思想轉變,頓時心平氣和。

  然而被雷囧了的畫圈詛咒顯然沒有禽獸們的強大心理素質,又想不到什麼可以婉轉拒絕的句式,於是沈默了。

  白骨:「你不喜歡跟我打架吧?」

  畫圈詛咒:「的確。」

  白骨:「那麼加入我們幫派就可以不用打了,幫規裡有不許幫眾鬥毆一條。」

  畫圈詛咒:「……」

  白骨:「可是,你為什麼不喜歡跟我打架?」

  畫圈詛咒:「你想聽真話麼?」

  白骨:「當然。」

  畫圈詛咒:「切磋的話,我喜歡比自己強大的對手。」

  白骨:「雖然我不是個好對手,不過你也始終沒有拒絕過我的決鬥。這麼看來,你對我,挺不錯。」

  九尾狐公子:「……啊啊,這個JQ紛飛的年代!徒弟,快把眼睛蒙上,非禮勿視。」

  陌上薔薇:「師傅,咱們把骨頭嫁出去呢,還是把畫圈娶進來?」

  九尾狐公子:「嫁。這樣我們可以作為娘家人問帝修要彩禮,狠敲一筆。」

  畫圈詛咒淩亂了,果然,剛才喝了口水慢走了一步,一失足成千古恨了。自己居然落到這幫禽獸的圈套裡。

  白骨:「畫圈,你敢跟我打個賭麼? 」

  畫圈詛咒:「什麼?」

  白骨:「若有一天我PK贏了你,你出來讓我見一面。」

  畫圈詛咒:「……我很負責任的告訴你,我是男人。」

  白骨:「老子也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我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彌勒:「這算是表白麼?」

  畫圈詛咒:「……」

  以陌:「……」

  九尾狐公子:「不算,這是色誘。」

  「我不接受這種類型的賭博。同時,我對見你沒有興趣。」婉轉什麼的,在這只禽獸身上根本不適用,於是畫圈直截了當的拒絕。

  「你怕我?」骨頭咄咄逼人。

  「好,我答應你。」思考片刻的他忽然同意,「只不過,從今天開始,你不許再追著我挑戰。決鬥時間是三天一次,具體什麼時間由我決定。」

  他在用這種方法躲避白骨的死皮賴臉決鬥戰術。既然拒絕的結果也是他每天纏著自己打架,還不如規範時間來的輕鬆……

  「好。」激將法成功的骨頭擺出一張笑臉,「真期待啊,我們的會面。」

  正在這時,只聽李倩聲音尖利的喊道:「我的天啊,這些都是什麼?!」以陌轉頭去看,看見她一手指著屏幕,一手拍著桌子,臉漲得通紅。

  原園湊到她的電腦前望了兩眼,登時臉色沈了下來,口氣凝重的喚道:「以陌,你過來看看。」

  她有些詫異的探頭過去。看見學校論壇上點擊率暴高的一個紅名帖子。

  題目是:

  「廣告系一女生酒店做小姐,接客致懷孕醫院忙打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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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12 17:28:39

〈45.偷拍×求證〉

  有些時候,面對一些突如其來的狀況,人的本能反應是,逃避。

  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腦袋裡卻情不自禁的自我暗示著「它與我無關」。

  安以陌在面前一切的強烈震撼和鴕鳥心態的慣性驅使下,保持著木然的表情看完了那張觸目驚心的帖子。

  校內網。發帖人匿名。

  通篇粗體四號紅字。文中還在類似「接客」「懷孕」「打胎」的敏感字眼上用了下劃線來突顯。

  敘述文字並不長,只是表達了如題的意思。真正的爆點在文中所附五張清晰度極高的照片上。

  第一張是Amour餐廳所在皇朝大廈的一樓大廳裡,靠近門口的地方。顧鈞青拉著她的胳膊,俯身附在她耳邊輕語。

  這張照片正巧在一個刁鑽的角度,以陌的臉遮擋住了男子的面容,在那個彷彿親吻的動作中,她微笑的神情清晰可見。

  第二張是她與顧君青一同走出門口,他用大衣裹著她。

  第三張是她坐進他車中的前一秒。照片的重點放在「皇朝酒店」四個流光溢彩的金色大字上。

  第四張是她從停在校門口的奧迪R8上下來的樣子。

  第五張是坐在婦產科門牌下長凳上的以陌。她微弓著背,面帶愁容。

  這些照片都被PS過,顧鈞青和周圍人的臉統統被刻意模糊,唯有以陌清晰可見。

  帖子後面跟著許多留言,辱罵鄙夷的佔多數,還有些「人不可貌相」之類的回復。更有人將以陌的照片發上去比對,然後將班級姓名一一寫出來。

  李倩暴跳如雷:「誰幹的,這麼齷齪的事情!老娘要去查這個IP。」

  原園沈默片刻,看著身邊的以陌問:「最後這張,是PS出來的,還是確有其事?」

  她想了想,答:「有。」

  兩人皆是一驚。

  「什麼時候的事?」

  「誰的?」

  兩人同時提問。

  以陌看了看她們帶著明顯焦慮的眼神,想說什麼卻有說不出口。她答應過小音,不把這件事告訴她兩,現在這種情況,該怎麼辦好?

  這樣的攻擊對於一個像安以陌一樣女學生來說無疑是致命的。在學校這樣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裡,快速傳播開的輿論能很輕易的毀掉一個人。

  指指戳戳,竊竊私語,背後非議。這些都會像鋒利尖刺,扎入心靈最薄弱的地方。

  反覆翻轉,血肉模糊。

  她還記得去年從一號教學樓六層一躍而下的那個女生。那時她與眾人站在不遠處的地面上親眼目睹了那一幕。

  一瞬間,風鼓起那女生白色的單薄衣衫,像一雙翅膀。

  讓人顫抖的聲響過後,那些純白被洇染成血紅。宛如一朵盛開的花。

  她聽見那個女生在墜落前帶著哭腔大喊的那句話。

  ——我不是妓女。

  辯白。澄清。用生命。

  那之後,曾不斷謠傳那女生在酒吧做台的學生們開始忙著解釋自己不曾說過那些傷人的話,他們在警方的調查中一再重申自己相信著女生的清白,完全忽視了就是自己的以訛傳訛才造成那樣的慘劇。

  但是,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兇手。

  因為他們犯下了永遠無法彌補的過錯。

  他們用所謂的話語權殺死了一個年輕漂亮卻有些孤僻的女孩。在她最美好的年紀裡。

  這就是輿論的力量。

  它可以逆流而上摧毀一切。

  她的心跳的很快,快的好像就要從胸腔裡蹦出來。她在短暫的時間裡一遍一遍的問自己。

  如果那個被攻擊的對象是柔弱的唐小音,那麼,結果會怎樣?

  她不斷回憶起小音從手術室出來時渾身顫抖的模樣,慢慢的,捏緊了拳。

  如果是我的話……

  擡起臉,看見李倩和原園蹙眉擔憂的神情。以陌忽而淡淡的笑了。

  這三個都是值得她去保護的姑娘吶。情牽一身親如姐妹。

  「我去醫院不過是身體檢查。」她雲淡風輕的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圖片看過就算了,由它去吧。」

  「不管怎麼說,先聯繫校內網的管理員,在影響進一步擴大前把這帖子刪了。」原園扶了扶眼鏡。李倩忙打電話給陸允求助。

  下午四點整,那帖子被管理員從列表中刪除了。陸允打電話來說發帖地址在校外的某個網吧,註冊用戶名時填寫的學號是計算機系的,但那位大四同學五天前回老家奔喪至今未歸,根本沒有時間發帖。

  「以陌,這個偷拍的人是從酒店外面往裡拍的。而且他還跟蹤你到學校。」李倩仔細觀察那五張照片之後下結論。「以陌,那天我們先被送走之後,你有沒有看到什麼行蹤詭異的人?比方穿著黑衣服蹲在角落裡手舉樹枝的?」她恨的牙癢癢。

  「你以為是動畫片麼,還舉樹枝……怕別人不知道他偷窺呢?」以陌大汗。

  「從手法看很老道,我猜這人極有可能學過攝影。」原園冷靜分析,「而且,從他很清楚C大學生的學號和論壇地址看來,恐怕八成是熟人所為。」她擡眼看著面前依舊鎮定的安同學,挑眉,「拍照時間是在我們離開之後,你那時碰見過什麼熟面孔麼?」

  攝影。C大論壇。熟人。

  安以陌一把抓起衣服向外跑去。

  匆匆跳下出租車的以陌,站在那個熟悉的街角,目光落在不落炎陽的金色太陽標誌上。

  這是她曾無數次佇立過的地方。一切彷彿回轉到從前。

  在時光模糊的縫隙裡,變幻閃爍的紅綠燈,馬路上川流不息的交通,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街邊熱騰騰的關東煮小店,一如從前。

  此刻,途經此處的她仍猶如那個懷抱著欣喜和小焦慮,從未受過傷的跺著  腳等待期盼的單純丫頭。

  一步,一步的慢下來。

  最終在街角,停止。

  過往和現實暈染成一副褪色的老照片。龐大的背景就此模糊成影,包裹成粽子一樣的姑娘手捧一杯熱咖啡清晰的站成回憶。

  歷經滄桑的,不只是感情,還有心。

  忽而開始不知所措。

  為什麼來這裡。

  當她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從門內走出來的時候,喉嚨乾澀胸腔微疼。

  他提著一個精巧的女式提包,為踩著細長高跟的李煙如推開玻璃門。風度翩翩言笑晏晏。

  她緩緩走近。

  李煙如把車鑰匙摸出來給他,撒嬌道:「今天我不想開車,你開吧。」

  「你啊……」他無奈假作皺眉的樣子。

  那麼熟悉。

  以陌在他面前站定。「宋學長。」

  他眼中閃過明顯的詫異,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能佔用你一點時間麼?我有些事想找你談談。」她說的很平穩也很快,用沒有一絲波瀾的語氣。

  他猶豫片刻,視線轉到身旁的李煙如身上,卻看見她精緻妝容的臉上略帶諷刺的笑意。

  「有學妹找還不快去?我先走了。」女子無所謂的擺擺手,從他手中拿過提包。

  「我們去肯德基坐坐吧。」以陌似乎不想給他任何拒絕的餘地。

  「好吧。」他點頭。

  緩慢的步伐。一前一後。然而頻率卻是如此相似。

  「想吃點什麼,我去買。」他問。

  「不用。」她搖搖頭。

  「那麼,照舊,香柚蜂蜜茶吧。」他去排隊。

  窗邊的座位。暮色四合。

  他還買了蛋撻遞給她。「店員說沒有原味的,勉強吃吧。」

  他依然記得。

  這一瞬,她覺得有些恍然。

  「我來這裡找你,是想問一件事。」有些話,終要說。

  「說吧。」坐在對面的男子安靜的看著她。

  「那天晚上,你去皇朝酒店,是碰巧麼?」

  視線相撞,在空氣裡,瀰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哀傷。

  「啊,顧總。」站在門口的李煙如聲音柔軟的能捏出水來。

  顧鈞青淡淡點頭,正要離開卻聽她在身後故作驚訝道:「咦,上次買蛋撻的那個小姑娘剛還在街角等著呢,現在怎麼不見了?」

  他有些詫異的回頭。

  女子聲音甜的膩人。「聽宋郁白說是他的學妹,兩人看起來似乎很要好的樣子嘛。」

  「她往哪邊去了?」他語調冰冷。

  「為什麼這麼問?」宋郁白握著咖啡紙杯的手心微微出汗。

  「我想求證一件事。」

  「什麼事?」

  「宋學長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是去找人的,相遇只是偶然。」他答。

  以陌沈默片刻,道:「謝謝招待。時間不早,我該走了。」

  「等等。」他開口挽留,「到底出什麼事了?」

  「有人跟蹤我,把一些照片發到C大的論壇上。」

  「你,懷疑是我做的?」他臉色有些白。

  她不語。漆黑幽深的眸子淡然的望著他。

  宋郁白苦笑一下:「那麼,現在呢,沒找到確實證據便要走?」

  「你說了,那是巧合。」

  「你信我?」

  「信也好,不信也好,那是我的事。謝謝你。」她起身離開,經過他座位旁卻聽見他輕聲說。

  「我永遠,不會再做傷害你的事。」

  她步伐一頓,自嘲般彎了唇。「是吶,傷心這種事,一次就夠了。」

  她推開玻璃門的時候正看見抱著胳膊倚在車門邊的男子,略一怔,繼而笑起來。

  顧鈞青看著她展顏快步向自己走來,彷如望見一朵花瓣綻放的薔薇,看見了撩人心弦的清馨美麗。

  「你怎麼找到我的?」她眉眼彎彎。

  「我挖地三尺,挖到了土地公公,他告訴我的。」他捏捏她的臉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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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12 17:28:56

〈46.分別×任務〉

  原諒並不是從別人處求得的寬恕,而是從自我內心獲得的救贖。

  宋郁白隔著窗看見以陌對顧鈞青微笑。眼神一寸一寸的暗下去。他勉強移開視線,輕歎一聲。

  這個姑娘終於從那樣的悲傷裡走出來,然後尋到了一個愛她的人。

  該高興吧。

  他在手機屏幕上打出一排字,然後按了發送。

  不一會,便收到了回應。

  「沒有證據的話,千萬不能亂說呢。宋學長。」

  奧迪R8在一個紅燈下停了下來。

  「你不問問我為什麼來麼?」以陌眨眼望向駕駛座上的男子。

  「娘子來公司門口卻不是為了找我,為夫正在傷心。」

  她無語。「我來找宋郁白問些事情。」

  「他老實招供了?」

  「有些事似乎比看起來複雜很多。」

  「需要我幫忙麼?」

  她想了想,搖搖頭。「我自己解決。」

  他一手扶方向盤,一手探過去抓過她的手,攏在掌中,說:「如果解決不了,告訴我。」

  「嗯。」以陌點點頭。

  顧鈞青的手總是溫暖的,有著讓人安定的力量。他不像那種追問著「到底什麼事」的囉嗦男,也不像是大包大攬嚷嚷著「交給我」的強權男。他甚至可以不問「你為何而來」,留給你足夠的空間和餘地,來擺放那些未曾言明的過往和心結。

  他在最大程度上給予你寬容和信任。在你身後負手而立,一回頭,就能看見他微笑鼓勵的眼神。

  以陌覺得,這樣的人應該是個好老闆……

  此時,顧鈞青忽而撥通手機,只聽他語調平緩的說:「新的雜誌封面明天早晨交給我。」說完,掛了電話。

  「是新一期的《S.L.》雜誌麼?」她忍不住八卦。那似乎……是宋郁白所在的平面設計部負責的工作?

  「嗯。」

  「那本雜誌我記得……好像是月初發行嘛?這麼早就要審定了?」現在,還有大半個月吧,以陌心中膜拜著此人的工作態度。

  「適時培養員工的工作效率,也是提高集團向心力的方式。尤其是對一些喜歡惹麻煩的員工而言。」他笑的風華絕代。

  「……」這麼說來,你明明就是要折騰宋郁白加班,外加殃及了整個設計部門的人吧……

  這種人絕對絕對不是好上司!

  以陌對剛才的想法自我鄙視之。

  許戍回家的時候,廚房裡傳來陣陣香氣。

  他有些欣喜的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廚房門口,看見繫著圍裙的唐小音一手拿著鍋鏟,一手舉著鍋蓋像盾牌似的用來擋住飛濺起來的油點。

  她抱歉的對他眨眨眼,猶如犯錯被揪住小辮子的孩子:「對不起,我不太會做菜。」

  他怔忪過後緩緩笑起來,接過她手中的「工具」。「燙著了沒?你去休息吧。我來做,一會就好了。」

  片刻後,端菜上桌的許戍看見唐小音坐在桌邊等他。手邊還放了一瓶打開了的紅酒和兩隻高腳杯。

  「你現在的身體,不適宜喝酒。」她倒酒的時候,他伸手阻止。

  「沒事,我只喝一點點。」小音柔美的臉龐在燈下盡顯溫婉。

  他鬆開手,適才指尖的觸點上還留著一絲未消散的暖。

  「第一口酒,謝謝你收留我。」她舉杯,輕抿一口。「繞樹三匝,何枝可依。你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不問緣由的幫我,我該謝謝你。」

  他有些無措,無論是小鳥依人般甜蜜的日子裡,亦或是爭吵流淚的日子裡,記憶中的唐小音都是柔和似水的。而此刻,他從她眼中看見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這讓他忽感陌生起來。

  「小音……」他喚她的名字。

  「第二口酒,緬懷我們的感情。」她再度舉杯,「不論這些年來你對我是否有愛,單憑你今日容我住在這裡,我依舊覺得,你是個值得我去愛的人。我只想告訴你,我愛了你很久很久,至今不曾後悔過。」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

  「第三口酒,敬你。」她伸手與他手中的杯子相碰,發出悅耳空靈的聲音。「有時候下決心是一件很難的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是結束,也是開始。今天過後我們都會有新的生活。許戍,再見。」

  說罷,她仰脖將杯中剩餘的紅酒一飲而盡。

  他此刻似乎有些看清了,她微紅的眼瞳裡那些陌生的東西。

  是堅定,和決絕。

  「想去哪兒吃晚餐?」顧鈞青很民主的徵詢她的意見。

  以陌轉轉眼珠,問:「那個,有那種提供住宿服務的酒店麼,規模不用太大的,地處位置比較偏僻的,從樓上望下來能一覽地面情況的……」

  他表情一頓,笑的很隱忍:「食宿一體麼,看來為了娘子的安全,為夫今夜該留宿同眠才是。」

  「……」她紅了臉,憋屈的連解釋都省了。

  用餐的時候,她簡直就像只小猴子,上躥下跳左搖右擺的四處張望。

  顧鈞青安穩的坐著,看她左顧右盼,並且負責對服務生解釋「她並非有事,而是在等人」。

  「坐下吃飯。」好脾氣的顧禽獸單手撐著額頭說,「空腹不利於飯後運動的開展。」

  搜尋未果的以陌沮喪的拿起筷子,小聲嘀咕:「我飯前運動過了,飯後你自己運動去……」

  「你這樣明顯的動作只會打草驚蛇。」他招來服務生耳語幾句,不一會,身穿黑色制服的領班出現在兩人桌邊。

  「顧先生。」中年微胖的男子微笑。

  「有異樣麼?」他問。

  「從您進入酒店開始到現在,沒有查到任何人跟蹤的痕跡。」

  「好的,謝謝。」

  中年男人走後,以陌有些驚異的問:「你怎麼知道有人跟蹤我?」

  「從你今天的舉動猜到一部分,來之前發了短信求證,果然如此。」他揚了揚手機,李倩的回復赫然可見。

  「……」這個豬妞,她忿忿。「明明告訴她不要告訴別人的……」

  「在夫人心裡,我算是『別人』?」特意加強的句末重音,危險十足的上揚語調。

  「呃……不是……」她弱小的回應。

  「吃飽了?」他在得到確切答覆後,接著問,「夫人是想住在這兒還是……」

  「不住不住!」她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耗子。「我回學校……」

  車開著開著便偏離了路線。

  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的路盲以陌意識到這不是回學校的路的時候已經能遠遠的望見流雲庭院的標牌。

  「那個……這是好像是你家……」

  「不錯,有進步,這次認出來了。」

  她囧。「為啥把我拖到你家來?」

  他停車在門口,下車為她開門,雙手撐在車門邊沿。

  「今晚,留下來好麼?」

  以陌有一種腦充血的恍惚,手足無措的僵硬了。「不……不好……」石化了的她結結巴巴的答。

  他俯身湊近,近的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那是他慣用洗髮水的味道。

  「為什麼呢?」他問。每每看見那面紅耳赤的樣子就忍不住想要逗她。

  「那個……你不覺得太早了點麼……我……」她的聲音小的聽不清。

  「太早了麼?我原來打算和娘子一起玩會《乾坤》來著,看來娘子喜歡半夜練級?」他心裡憋著笑,臉上一派淡定。

  「……只是,打遊戲麼?」她黑線。

  「如果娘子覺得不夠豐富的話,我不介意發散思維,考慮其他。」

  「夠了……」

  周嬸很喜歡這個性格隨和的姑娘。每每看見她來,便一定要下廚做些好吃的拿來。在她心裡,早把以陌和顧鈞青綁定在一起,就像是超市裡買一送一的那種搭配。然而顧鈞青順其自然的態度讓她著實有些著急。這次又是一樣,兩個人在兩台電腦前玩著同一個網絡遊戲,連話都不說一句,看得她異常鬧心。

  歎一句,現在的年輕人啊……便洗洗睡了。

  幫派裡的眾人對青君和陌上薔薇同時登錄表示了不同程度的輕蔑。

  【幫派】白月光:薔薇小妞∼好男人有很多,你千萬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一定要在邊上那些樹上多吊幾次!

  【幫派】九尾狐公子:小蘑菇,你千萬不能受那禽獸的色誘。你看,彌勒就是一時起了色心,賠上了一隻變異雷獸∼

  【幫派】金色妖瞳:就是就是,你看,我就是很不錯的新一代年輕男性模範嘛……

  【幫派】背著棺材跳舞:下個禮拜那任務就截止了,青君你做過沒?

  【幫派】青君: 還沒,今天上來就是為了那任務。

  【幫派】背著棺材跳舞:我和月光做了,接到的後續任務都很BT,又很耗時間,索性放棄了。

  【幫派】吃飽撐著數數錢:至今為止有人拿到這任務的獎勵麼?

  【幫派】極度完美:沒有。但是我聽說帝修在做。

  【幫派】青君:夫人,走,我們一起去完成那個「千年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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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12 17:29:33

〈47.爭吵×候選〉

  以陌心中忐忑,覺得自己這級別必然會拖後腿,於是先去官網看了「千年守候」的任務描述。

  官網上的介紹簡單至極。擁有任務卷軸的角色邀請異性組隊,級別不限,隊長至聖城NPC鏡雨塑像處接任務,之後按照要求在72小時內完成任務,每個大區前三組完成任務的玩家便可得到相應獎勵。依照完成任務耗費的時間獎勵亦不相同。

  至於任務提示,獎勵類型則一字未提。

  以陌靈機一動打算去威逼利誘令狐遙,指望從他口中挖出點攻略來,不料這廝擯棄一貫的心慈口軟,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架勢,不肯透露半句。

  這時看見極度完美在幫派頻道中說:「世界上還在吵。」

  打開世界頻道,果然繁華一片。

  以陌粗略瞥了兩眼,就發現有至少十個人在相互謾罵。並且與平日裡所見的那種爭吵大相逕庭。

  吵架的原因有很多,例如「你搶了我的怪」「你搶了我的男人」「你黑了我的錢」之類,還有類似「我看你不順眼但我又打不過你」直截了當的。一般情況下,兩人吵架,越吵越凶。有人圍觀,有人幫忙,有人煽風點火,有人好意勸解。哪怕最終牽連成片發展成打群架也是圍繞一個中心。

  但這次的吵架規格顯然就高出幾個段位。參與爭吵的人們除了自己之外,沒有盟友。個個以一敵眾,並且開罵的對象也不單一,類似短信群發般,出口的都是散彈。

  還有一個極重要的特點,這次衝鋒陷陣的,全是女人。

  【幫派】陌上薔薇:那個小喬和雪姬之前關係挺好的,怎麼吵起來了?

  【幫派】白月光:那些女人間的關係好不過是浮雲吶,正所謂,帝修好比肉骨頭,引來一群狗咬狗。

  【幫派】千山暮雪:大嫂,您太犀利了……

  【幫派】吃飽撐著數數錢:啊啊,這麼多女人都投身到和他的JQ中去了,我的幸福可怎麼辦……

  【幫派】青君:帝修引起的?

  【幫派】金色妖瞳:是啊,他說「找個女人,聖城接『千年守候』」於是世界淩亂了。」

  【幫派】彌勒:我剛去聖城瞄了一眼,真是眼花繚亂,全區的女人基本都在那了。阿彌陀佛。

  【幫派】白骨:和尚起色心了。

  【幫派】彌勒:非也非也,這些姑娘們都為他而去,我只是一時嫉妒起了殺念而已。

  【幫派】背著棺材跳舞:殺誰,帝修?

  【幫派】彌勒:當然是殺姑娘。我打不過屠夫頭子。

  【幫派】吃飽撐著殺殺人:那是群母老虎。你看世界上罵成什麼樣了。

  【幫派】吃飽撐著打醬油:我現在悲喜交加。

  【幫派】千山暮雪:為什麼?

  【幫派】吃飽撐著打醬油:杯具是,這些老虎裡沒有一隻是我的。洗具是,幸好沒有,不然我看見她搶帝修會高血壓。

  原來如此。

  這些女人們都是為了他吶。以陌輕歎一聲。

  《乾坤》營造了這樣一個虛擬而又真實的世界,讓所有置身其中的玩家有機會得到現實中不可能得到的一切。或輕車虯馬仗劍天涯或美人在抱花前月下或權勢傾天富可敵國。因而遊戲裡不但有英雄美人神仙眷侶的正劇,胭脂風流歡喜冤家的喜劇,還有心向明月月照溝渠的杯具。

  猶如野生動物界的擇偶標準——強勢王道。虛擬世界裡女人們選擇伴侶的衡量是以級別、實力、財富、地位、影響力以及言談舉止(行為)間流露出來的個人氣質為標準的。

  帝修作為立足於整個大區頂端的優秀者,早已成為眾多姑娘心目中的最佳人選。能與他媲美的,大約現如今只有一個青君。

  可惜這青君不好好做他的偶像派,愣是看上一個名不見經傳要實力沒實力,要風情沒風情,要啥沒啥的疑似人妖。並且兩人還天天膩在一起連個讓人插足的機會都沒有。於是帝修的囂張跋扈和隨心所欲完全的被原諒了。更是從另一個層面上為他贏得了「有個性,有魅力」的讚揚。

  完美大神很稀有,該出手時要出手。

  帝修在世界上的那句喊話發出,三秒內單身姑娘們便前赴後繼的出現在聖城城門下。三分鐘內,那座城門水洩不通。三十分鐘內,撒潑罵街此起彼伏,群情激越大打出手。

  而以現在距離那句引起風波的話已經過去了將近三個小時。

  以陌坐在青君的麒麟上朝聖城門口跑去,遠遠的就望見一片五顏六色衣裙,其密集程度媲美螞蟻窩。再看看那一排排在世界頻道上快速刷過的字句,黑線。語言,的確是門藝術吶……

  只不過,這麼久了,始作俑者去哪裡了?

  【幫派】吃飽撐著殺殺人:屠夫頭子引起轟動就潛水了,到底他是想幹嘛?」

  【幫派】乘風佩玉:這任務再不接就來不及了,限時72小時,起碼要做5天吧。以他的能力,何必拖到現在?

  【幫派】 白月光:為了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力吧,還真符合他的個性,大張旗鼓的。

  【幫派】吃飽撐著數數錢:誒,孽緣……

  ——那麼,在官網任務結束之前,若你改變主意,我都可以做第二人選。

  以陌忽然又想起那時候悄然入夢說過的話。她用餘光瞥了眼顧鈞青,只見他閒適的靠在椅背上,似乎,是在笑……

  這時,穿過人群到達城門石像面前的麒麟停了下來。

  帝修站在石像旁,周圍裡三層外三層的女人。

  片刻,系統上出現一行黃字。

  【系統】青君與陌上薔薇挑戰任務「千年守候」,望兩位相互扶持披荊斬棘圓滿完成任務。

  這時,以陌看見騎著那只棉花糖一樣綿羊的懶羊羊在人群中穿過,正要打招呼,卻看見系統忽然間又刷出一排黃字。

  【系統】帝修與懶羊羊挑戰任務「千年守候」,望兩位相互扶持披荊斬棘圓滿完成任務。

  【世界】懶羊羊:……我,只是路過的,你組我幹啥……

  【世界】帝修:我隨便點的。

  世界悄無聲息了將近三十秒。接著,爆發出更大規模的爭吵和八卦。更有悍婦指名道「懶羊羊,我見你一次殺一次」云云。

  「喂喂,還講不講理。我是無辜的。」鬱悶到底的懶羊羊無力爭辯,一擡眼,看見陌上薔薇,激動了,「呀,薔薇,你在這。青君也在。」

  青君:「你好。」

  陌上薔薇:「羊羊,好久沒見你上了。」

  「是吶,前一陣子忙得要命,結果今天剛上線就被人組了。」她從棉花糖上跳下來,「這是什麼任務?必須要做的麼?那我們幹嘛要分兩組,合在一起做好了。」

  以陌吐血。心裡暗自慶幸,還好這個任務不能四人一組做,不然估計一個屠夫一隻禽獸組合,她能死無全屍。

  陌上薔薇:「這個任務貌似只能兩人一組做……」

  【密語】懶羊羊:才看清,原來是上次在你婚禮上搶親的那個人……

  【密語】陌上薔薇:……多虧你終於看清了。

  【密語】懶羊羊:這是副本任務吧,估計等會會在同一張地圖上碰見吶。

  【密語】陌上薔薇:……走一步算一步吧。

  兩人商討完,換到普通頻道。

  懶羊羊:「呃。我完全不懂怎麼做。」

  帝修:「跟著我就好。」

  懶羊羊:「嗯……」說罷收了綿羊跳上帝修的饕餮,兩人絕塵而去。

  以陌扭頭朝顧鈞青的方向望去,想了想,說:「不然……這任務我們明天再做?」

  「你怕他會跟我打起來麼?」他修長手指握著咖啡杯,笑問。

  「……我怕等會兒會有搶怪之類的事情發生吶。」

  「既然娘子囑咐了避免衝突,為夫讓著他好了。」他調侃。

  囧。俺又沒有姦情,有毛好擔心的……

  以陌把注意力放回到遊戲裡,查看任務欄。

  從聖女鏡雨石像處得到的任務名為【資格試煉】。

  任務要求很簡單。收集三種怪物掉落的物品。怪物級別也不高,大都在130級左右。陌上薔薇這個號如果喝藥的話也扛得住。

  只不過,這些物品屬於掉落即綁定型,也就是說必須要靠兩人自己打。

  並且,最變態的是——每種需要999個……

  「為毛要這麼多……」她抱怨。

  青君丟給她十組人民幣補血藥丹藥,安慰道:「掛機吧,順便可以幫你升級。」

  就在這時,以陌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寢室電話的號碼。

  她按下接聽鍵,聽見 李倩有些焦急的聲音。

  「以陌,你什麼時候回來?」

  她擡手看了看手錶,十一點剛過。「呃,可能還要遲一些……」

  「快回來,各班的輔導員突然來查房了。」她急切的說。

  「查房?!」以陌一怔。一直潛藏在心底那種不安浮了上來。

  她面色憂慮的抓住顧鈞青的衣袖。

  「麻煩你,送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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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12 17:29:49

〈48.查房×迷局〉

  C大的風紀對外一向不錯,因此半夜查房這種事在C大少之又少。

  十一點一刻,綽號夏胖子的教務主任夏海挺著圓滾滾的肚子站在9號南樓512寢室門口。一張泛著油光的臉陰沈著問:「誰是寢室長?」

  原園面不改色的從床上探出頭來,冷冷應一聲:「我是。」

  「寢室裡少一個人,去哪兒了?」

  「誰說少人了?」李倩皺眉,「在廁所洗澡呢,老師你沒聽見水聲麼?」

  廣告三班的輔導員楊姝是個三十出頭的女子,相貌平平,對學生一向和善寬容,此時哈欠連天的補充:「安以陌在洗澡麼?下次早點洗洗睡,不要拖這麼晚。夏主任,我們去隔壁看看,然後早點休息吧,太晚了影響同學們休息。」

  「洗澡?」他細小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幾步走到門前伸手便要推門,卻見唐小音尖叫一聲,嚇了眾人一跳。

  夏胖子被那聲尖利的叫喊嚇的手一抖。怒道:「喊什麼?」

  「有……有蟑螂……」她抖抖的說完,便從床上一揚被子,一小團黑乎乎的東西呈拋物線狀無比精準的落在夏胖子碩大的腦袋上。只見他嗷的一聲一蹦三尺高,從衛生間門邊跳開。登時引來眾人一片唏噓。

  那種球型體積的身材在特殊情況下居然能爆發出跳高選手的能量……還真是,一切皆有可能吶。

  那小團黑影在燈光下安靜橫屍,看仔細了,不過是用來十字繡的黑色線團。

  「搞什麼名堂!」夏胖子為剛才的失態惱羞成怒,斥道。

  「我還以為是蟑螂吶……」小音弱弱的呢喃。

  楊姝上前,握住衛生間的門把手,使勁推了推。門是從內反鎖著的,顯然,裡面有人。

  夏胖子見狀,白著臉訕訕離開,臨走時不忘責備一句:「夜不歸宿要處分,包庇也是。最近風紀散漫,你們都注意一點。」

  楊姝跟在後面做復讀機:「就是,這幫學生越來越不像話了。」等那龐碩的身子出了門便轉頭無聲的向原園戳戳手指。

  原園坐在床上聳肩攤手。

  楊姝皺眉搖搖食指。

  原園伸出兩指做V狀。

  楊姝無奈搖搖頭關門而去。512寢室的三人如釋重負深呼一口氣。

  而就在寢室門剛剛關上的一剎那,衛生間的門被寢室裡的氣流吹開一條小縫……

  李倩:「剛真是千鈞一髮,夏胖子的手都碰到門上了。」

  原園:「小音,你的演技離奧斯卡只有一步之遙,那聲尖叫很是及時。」

  唐小音:「……我當時急了,他要是推門可就全露餡了。要說演技,楊老師才是高手吧。」

  李倩:「我服了她,她能把『拉』演的跟『推』似的,高手啊……」

  唐小音:「總之,逃過一劫。」

  李倩:「哀家演話劇都沒這麼緊張過,真是……  」

  原園撥通了以陌的電話。「事情解決了,你今晚不用回來了。」

  電話那頭的以陌:「……我已經在樓下了。」

  原園一驚,坐直了身子,壓低聲音道:「白癡!夏胖子正要下樓,我們好不容易幫你瞞過去!」

  看見她的神情,李倩和小音也慌張起來。

  「避開他,不管用什麼方法,你……」她話音還沒落,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夏胖子的聲音——「誰這麼晚才回校?!」

  電話被掛斷,耳邊空餘嘟嘟的聲響。原園擰起眉,飛快的披上衣服爬下床,開門朝樓下跑去。

  樓下站著的,除了夏胖子和幾位輔導員,還有三個人。

  一個是因為走的急而面色微紅的以陌。站在她身邊的,是顧鈞青。另一個脊背微彎笑容可掬的老者,正與顧鈞青說著什麼。

  原園瞪圓了眼。那老頭便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C大校長——王儒辛。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在這種時間?

  剛才還凶神惡煞的夏胖子完全換了個人似的笑成了朵狗尾巴花,一面點頭一面應著校長的話。頗有些激動的同顧鈞青握手,還不時沖一旁的以陌報以微笑。

  那笑猶如發福版的蒙娜麗莎,看的原園一陣雞皮疙瘩。

  王老頭言簡意賅,顧鈞青淡淡輕笑,夏胖子點頭哈腰,安以陌一聲不吭,眾老師作壁上觀。不一會兒,會談在友好的氛圍中結束,一干老師早就疲乏,頃刻做鳥獸散。

  以陌沖顧鈞青揮揮手算做道別,三步並作兩步朝原園跑去,撲上來抱住。

  「偏挑這個時候回來。」嗔怪的語氣。「解決好了?」

  「嗯。他認識院長,請王老爺子來幫我說個情。」

  大半夜的跑出來說情?看那小老頭和顧禽獸勾肩搭背一副忘年交的架勢,兩人的關係恐怕遠不止「認識」這麼簡單吧。

  「那麼,你是以什麼理由被接受的?」跟在原園身後的李倩問,「冒充校長大人的遠房親戚?」

  「誒?」忽然的,安同學紅了臉。

  「是吶,我也很好奇∼」小音湊近。

  「小音,你回來了?」以陌掩不住臉上的驚訝,高興的摟著她的脖子。

  「想我了吧,嘿嘿。」唐小音親暱的捏捏她的臉蛋。

  原園:「想來恐怕是『她是我顧鈞青的女人,請多關照』一類的說辭吧。以夏胖子勢利的小眼,必然就範。」

  以陌:「……」

  原大神果然很犀利。只不過那人說的不是『我的女人』,而是……

  ——這位是我的未婚妻。還請夏主任多關照。

  ——一定一定……其實在外留宿也不是不行,只要打聲招呼就好了。

  ——她的室友那裡,是我拜託代為隱瞞的,夏主任不要見怪。

  ——怎麼會……呵呵呵呵。這些學生之間的感情都挺深厚的哈。

  未婚妻。

  夜色裡,仰臉看見他的表情,溫柔而認真。

  她面帶彤雲,與三人回到寢室,爬上床,心仍在怦怦的跳。想起來時路上兩人的那段對話。

  顧鈞青:「查房應該不是偶然。」

  以陌:「嗯。」

  顧鈞青:「熟悉你,與你有交集並產生過節,學過攝影,C大學生。有人選麼?」

  以陌:「暫時還想不到。」

  顧鈞青:「從查房事件入手。」

  以陌:「有些想法,需要求證。」

  顧鈞青:「還是不要我幫忙麼?」

  ……

  以陌仰面躺著,在一片漆黑中睜著眼。

  想要依賴他。腦袋裡明知道這樣的想法是該被否定的,卻總是不由自主的冒出來。

  ——我,要自己試試。

  ——好吧,我的福爾摩斯小姐。

  他嘴角蓄著笑意,看向自己。三分寵溺,七分期待。

  對於C大大部分同學而言,新的一天與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

  清晨五點左右,李倩的手機響個不停。一句「哀家」還未出口,就聽陸允在電話那邊叫道「安以陌的照片又被人貼上論壇了。」

  四人匆匆忙忙的爬下床開電腦,點擊進入論壇後卻發現電腦屏幕上一片漆黑。

  不一會浮現出一隻趴著的瞇眼狐狸。蓬鬆尾巴,短腿白毛,頭頂上長著一隻小花蘑菇。用鼠標去點它的時候,它會懶洋洋的擡爪子蹭蹭腦袋,翻個身背過去繼續睡。而它腦袋上的那只蘑菇會慢慢長大,咕咚一聲滾落在地,這時它會弓起背往前一撲,抱住蘑菇露出兩隻小尖牙,一面啃一面舉起一排字。

  ——看什麼看,沒見過這麼帥的狐狸啃蘑菇麼∼

  四人囧倒。

  這是啥?

  李倩:「陸允,你腦袋被驢踢了?貼什麼貼,論壇根本進不去。」

  陸允冤枉道:「剛管理員發消息來說那帖子又被人發上來了,但剛貼上來似乎……整個網站被人黑了。」

  這種手段……外加這種情趣……

  以陌撥通電話,吼道:「令狐遙!」

  「誒?我什麼都沒做吶∼」對方慵懶的鼻音,「小蘑菇,不要打擾為師睡覺,好困吶。」

  典型的不打自招。

  以陌握著電話,哭笑不得。

  早晨的廣播中,通報了昨天晚上紀律檢查結果。夏胖子對著話筒吐沫橫飛,對個別未按時熄燈就寢的寢室點名批評。至於未歸學生,則出乎意料的一字未提。

  早晨有馬面張的課,非去不可。以陌打起十二分精神出門。

  一路上有不少人指指戳戳,礙於512寢室散發出的強大氣場,也不敢過於放肆。

  小音緊緊拉著她的手,低聲說了無數遍的「對不起」。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以陌便說要回寢室,卻直到晚飯結束都沒看到她的人影。

  小音奇怪道:「以陌呢?不是說回寢室了麼,電腦也沒關就跑出去了?」

  李倩搖搖頭:「不會是被顧大總裁接走了吧。這丫頭,手機也關機了。」

  原園將視線移向窗外漸暗的天空,眸中一片清冷。

  夜,要來了。

  同一時刻,跨越半個城市的另一所大學裡。

  穿著K大校服的英俊男生在寂靜晦暗的樹影下,伸手將身旁的女生攬入懷中。

  以陌擡起臉,笑容裡透出幾分難得一見的嫵媚。

  她柔軟的唇如沾著露水的花瓣。

  她輕聲喚。

  「沈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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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12 17:30:11

〈49.破解×邀請〉

  秋意湖是K大公認最浪漫的約會場所。因為那湖裡死過人。

  上面兩句似乎不能算是正常的因果聯繫。

  那麼,換一種窮搖的方式來說。傳聞幾百年前,秋意湖中一對戀人雙雙自殺,化作蝴蝶,纏纏綿綿到天涯去了。

  於是文人騷客吃飽撐著賦詩填詞幾首,這個天然湖便一舉成名。K大建校時便將它囊括在內。時至今日,為這所百年老校平添了幾分柔美的同時,也為眾多墜入愛河的學生提供了原生態的約會場所。

  湖面如鏡動人。夜裡寒氣凍人。

  以陌被沈瀚摟在懷裡繞著湖邊兜圈,兩人身旁交錯著走過數對情侶。沈瀚在K大似乎人緣不錯,連著幾人與他打招呼。

  「來過這麼?」男生問。

  「沒有……」她老實的搖搖頭。

  沈瀚配合著女生的步伐頻率放緩腳步,目視前方:「她今天不來麼?」

  以陌眉心擰緊,又鬆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喂喂,怎麼說也是一段姦情吶,好歹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舊情人吧。」

  兩人不知不覺已行至樹影深處,男生似乎是笑了,天光太暗看不真切。

  「的確。這個時候提起她太煞風景。」他緩緩俯□來,將以陌圈在樹幹和兩臂間。他的眼神中帶著十足的侵略成份,「月黑風高,美人當前,吾當笑納方不傷風雅。不是麼?」

  英俊而陌生的面孔不斷靠近。以陌渾身僵直的緊貼在樹幹上,眼神不自然的偏轉,卻被男生的手輕輕捏住下顎。

  她愕然的睜大了眼睛,只聽他在耳邊輕聲說:「閉上眼睛,不用擔心,交給我。」

  這聲音飽含磁性,像是蠱毒裡甜蜜誘人的香氣。

  她羽睫低垂。他將她的臉頰偏轉過一個小角度,吻了下去。

  風行湖上,吹皺了湖面。月影婆娑。樹影搖曳,枝椏顫動發出細碎的響。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幾聲悶響。接著就是女生受到驚嚇的尖叫,卻很迅速的被壓抑住。

  樹下的兩人依舊保持著那個親密的姿勢。

  以陌睜開眼,一副包子臉的發出「唔唔」的抗議聲。

  這廝居然用手捂著自己的嘴,然後吻在他自己的手背上。

  雖然你是K大話劇社的社長,獎盃獎狀一大堆,但是也不用這麼入戲的吧?不過是引蛇出洞而已……

  誒?!蛇呢?

  沈瀚看著這姑娘的表情變來變去,不由笑出聲:「怎麼說也是K大話劇社全員出動的活動,不會空手而歸的,放心。」自信滿滿的,帶著幾分狷狂。

  「沈瀚!這兒!」幾個高大的男生在不遠處的樹叢裡向兩人招手。

  以陌跟著他走去,不由黑線。這就是剛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那幾對打招呼的情侶嘛。K大男生們圍住一個男生。而與他們分別扮演情侶的女生則站在一邊,拉住另  一個穿著暗色衣服的女生。

  當時和原園設定計劃的時候,她讓自己來K大找沈瀚,完全沒有想到能這樣速戰速決。

  在湖邊吹了半天冷風,果然還是值得的吶……

  被圍住的男生有些憤怒的喊道:「你們幹什麼,我們不過是來拍風景照的!」

  「拍風景?想不到C大還有這麼浪漫的同學。」沈瀚笑得要多諷刺有多諷刺。一個身材魁梧的男生遞過一隻相機,說:「從他手上搶來的,裡面都是你兩剛才的親密照,香艷程度……唔,兩顆星。」

  沈瀚蜷起手指敲他的腦袋,側身,對站在身邊的以陌做了個「請」的姿勢,道:「來吧,女主角小姐,來見見你的追隨者們。」

  聽到這話,那男生的瞳孔猛的一縮,生生避開了她的目光。

  曾送過她滿滿一盒費列羅的男生。

  鄭烽。

  還有曾差點把飯盒丟在自己身上的女生。

  瞿甜甜。

  三人相對。

  尷尬。煎熬。猜忌。怨恨。訝然。疑慮。

  誰也不知道這三人心中流淌過怎樣的感情。只有風語無聲,呼啦啦的吹過。

  「那相機裡的照片刪掉了吧?」靜默佇立片刻的安以陌問沈瀚。

  「嗯。」他點頭,「雖然是經過她允許的,不過要是讓她看見,我猜我一樣會死無全屍……」

  「這麼看來你果然已經被原園降服了吶。」

  「……尊重女性是一種美德。」演技高超的沈瀚也有臉紅的時候,於是他迅速轉移話題,「這兩個人,你打算怎麼辦?」

  「讓他們走吧。」

  「誒?」他有些驚訝。

  以陌站到鄭烽面前,對他淡然一笑:「不過走之前,我想問問,理由。」

  男生有些窘迫的低著頭,張口想要說什麼,卻聽見一旁的瞿甜甜叫道,「安以陌,你想要理由?我告訴你,我就是看你不順眼!你勾引了一個又一個男人還裝什麼清純?我就是要把你的醜事到處宣揚,讓你身敗名裂!」

  鄭烽在那些刺耳的話語裡慢慢捏了拳,一擡眼卻看見面前的女生仍舊一動不動的望著自己,心中狠狠的震了一下,鬆了手指。

  他聽見她說:「鄭烽。我問你要一個理由。」

  「那天,我陪甜甜去醫院,偶然的……看見了你。」他木然的說著,彷彿那個聲音不是自己的。「當時攝影部有活動,我碰巧帶著相機,於是,把你拍了下來。大廈門口的那幾張是攝影部一個學妹拍到的,我問她要來的……」

  瞿甜甜打斷他的話:「照片是我在他電腦裡找到的,是我發上論壇的,昨天晚上的大檢查也是我寫的舉報信引發的。你還想知道什麼?」她眼眶有些紅。

  「理由。」她依然執著。

  「因為……」他幾乎用盡力氣般,做了回答,「你不會喜歡上我。」

  「幸而,我不曾喜歡上你。」她的眼睛明亮的,像剔透的黑水晶。「你們走吧。如果下次再有類似的事情,我會報警。」

  「案犯找到了?」顧鈞青靠在寬大的轉椅上,一邊接電話一邊擺弄著手裡的厚實資料。

  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後,他面上浮起和煦的笑,將那疊資料丟在桌面上。

  「我去接你?」

  「那麼,回來的時候注意安全。」

  電腦右下角跳出的小窗口,似乎又是交通事故。於是囑咐一句。

  桌上的那堆資料最上面是一張沒有署名的手寫信件。幾份字跡鑒定書。從醫院內部弄出來的一份當日患者名單。瞿甜甜的名字赫然用一個紅圈明顯劃出。偵探事務所傳來的人物相關關係表上,鄭烽詳細的資料一覽無餘,包括愛好、特長、身高血型等等。「攝影部成員」幾個字被粗粗的劃了幾道紅線。

  看來,有時候,旁敲側擊不如單刀直入來的有效吶。

  他無奈的笑著搖搖頭,把那些資料丟進碎紙機。

  乘客寥寥的公交車上,男生和女生分坐在兩排座位上,貼窗坐著。

  一前一後。

  「甜甜,對不起。」坐在後排的男生低垂著頭,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歉,幾分悲涼。「最後……還是把你也捲進來了。」

  「你剛對她說的那句話,是真的麼?」女生帶著一點哭腔的鼻音,終於還是再度紅了眼眶。

  「不是。」男生十指交叉的「我……不是因為她才這麼做的。」

  「我知道。」瞿甜甜的眼底湧出一大顆眼淚,輕輕的從眼角滑落,墜在手背上。溫熱。「不管發生什麼,我們都在一起,好不好?」

  鄭烽伸手將要觸及她的肩膀,卻停在半空,始終沒有覆上去。他看著漸漸濃重的夜幕,緩緩閉上眼。

  「好。」

  回到寢室的以陌推開門一愣。

  楊姝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旁還有沈默的原園、李倩和唐小音。本能的感覺到氣氛似乎有些異常,於是她叫了聲「楊老師」便不再開口。

  楊姝頷首:「雖然大學戀愛自由,不過有些行為還是需要自我檢點。小音剛才去找我,說明了論壇裡照片的事。以陌,小音流產這種事你怎麼能一聲不響?萬一出了什麼危險,你一個人怎麼應付的來?」她頓了頓繼續說,「如果你們信任我,應該先告訴我一聲。否則也要告訴值得信任的長輩。明白了麼?」

  四人點頭。

  「作為一個輔導員,我希望你們能安全、健康的渡過大學時光。同樣作為女人,我建議你們不要過早的開始性行為。因為你們的思想還不夠成熟,還不能承擔後果和責任。對於女孩而言,哪怕有這種行為,也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否則,會對自己的身體造  成危害,可能導致你一生的遺憾。」楊姝拍拍唐小音的肩,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現在校方已經開始追查貼照片一事,類似的事情應該不會再發生了。既然以陌頂了,就不要再把你流產的事情傳揚出去了。畢竟,這對女生來說不是好事。我希望你們都能找到真正值得托付的人。今天就說到這兒吧,我走了。」她起身與四人道別,便下樓去了。

  「傻瓜。你幹嘛要跑去說這事兒?」以陌歎口氣。

  「如果是別人,我就不去說了,但是對象是你。我怎麼能讓你給我頂著去流產的名聲。」小音苦笑。

  李倩怒道:「你兩居然都不告訴我們,這麼大的事,啊啊∼哀家很受傷!」

  「行了。你們都早點睡。折騰一天了。」原園直接把太后大人踹進了衛生間。

  以陌正要洗臉,接到一條短信。

  發件人是陌生號碼。短信內容如下。

  「本人鄭重邀請你來參加明晚的酒會。小妞,你不許不來,不然小爺跟你沒完。」

  她納悶的往下按,看到後面的署名,囧了。

  「宇宙超級無敵閃亮新生代少年花美男——AL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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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12 17:30:47

〈50.酒會×再遇〉

  第二天一早以陌便登了遊戲,誰知顧鈞青一直保持掛機狀態,發短信來說是中午才有空。於是獨守空閨的陌上薔薇耐不住寂寞,出牆了。對象就是昨天一冒頭就被唐伯虎點中的秋香妞——懶羊羊。

  兩人一面聊天一面砍怪,倒也愜意。

  陌上薔薇:「羊羊,你怎麼也沒去做任務?」

  懶羊羊:「帝修說一會兒上來了叫我,到現在也沒動靜。這任務設定的也太詭異了,資格任務都要999個任務物品,後面還不知道BT成啥樣呢。」

  陌上薔薇:「聽幫派裡做過這個任務的人說,能進入副本回到千年前的乾坤世界裡,看到三位主角的回憶。」

  懶羊羊:「是啊,聽說副本畫面美的一塌糊塗。可惜沒人做完。」

  陌上薔薇:「我比較擔心我這級別會拖他的後腿。」

  懶羊羊:「如果是頂級怪,我也幫不上忙,再說,大神級別的那位估計也用不著我這個小天祈加血,據說他的丹藥都是滿倉的。」她發了個無奈攤手的表情,接著問,「不過,有個問題當時你結婚的時候我就想問了,直到今天都沒有問出口呢。」

  陌上薔薇:「誒?什麼?」

  懶羊羊:「如果。嗯,我是說如果。你先遇見帝修的話,結果會不會有不同呢?」

  以陌一怔。關於這個問題,似乎,她從未考慮過。

  生活就像是一連串的多米諾骨牌,從推倒第一塊開始,一塊接著一塊的倒下,一切都向著最後的終點而去,沒有停頓。而羊羊卻站在一旁,將分岔路前的那一塊抽掉,明明確確的向自己要一個答案。

  ——對不起,我先遇見他。

  當時她是這麼答覆他的。當他為她而來,傾城相候的時候。

  如果。

  這兩個字帶著山呼海嘯般的洶湧將一切都推翻。

  當世界翻覆,潮水褪盡的時候,我眼底的乾坤,會變成什麼樣子?

  「不會。」她答的篤定,「因為我與青君,在現實中見過面。所以,對於我而言,他不僅僅是遊戲裡虛擬的影像。」

  懶羊羊:「如果,你在現實中先遇見帝修呢?」

  陌上薔薇:「……羊羊,哪來這麼多如果。」

  懶羊羊:「我很好奇吶,這麼夢幻的JQ∼」

  陌上薔薇:「……」

  正在兩人為此糾結的時候,周圍忽然圍上來幾個人。

  定睛一看,卻是幾個從未打過交道的女角色,其中三人是紅名。幾人將她兩圍住,眼看來者不善。

  以陌絞盡腦汁的回憶著幾天來的經歷,想來想去自己也沒有得罪人的地方。不由遠目歎息道:這是撞了哪門子的邪,總是有人跟自己過不去……

  只可惜這次安同學孔雀了一把,人家來此絕不是為了跟她過不去。

  她們找茬的對象是她身邊的懶羊羊。

  紅眼兔子:「懶羊羊,我說過,見一次殺一次,你還敢肆無忌憚的到處跑?」

  秋水:「跑出來找死的。」

  愛如空氣:「姑奶奶好久沒輪白過人了,今天你有福了。」

  ……

  這幫姑娘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耀武揚威著。讓明白她們來意之後的懶羊羊驚訝了,一邊歎息道原來自己的影響力可以是這麼大的,一邊無比痛恨起那只讓自己深陷困境的屠夫頭子來。而鬆了一口氣的以陌則頓時反應過來,這群妞兒雖然不是來找她麻煩的,但是她們攻擊的對象是自己在乾坤裡最好的姐妹——懶羊羊。

  這種時候置身事外對於她而言是違背處事原則的。

  由於人數眾多且以陌和懶羊羊站的位置比較近,所以這些女人們暫時還處在謾罵階段,誰都沒有搶先動手。

  這就是典型的三個和尚的故事。人一多了,難免會心不齊。都在爭嘴上的痛快,但誰也不想做那個吃螃蟹的第一人。畢竟,帝修的脾氣是讓人琢磨不定的。萬一他對這種因愛慕而發生的攻擊行為持不讚賞態度,拋出一句「滅了那個女人的幫派」之類的指令,遭殃的,可就不只是自己。況且,那個該死的懶羊羊身邊還站著青君的女人。一個不小心誤傷了,事情可就鬧大了。

  懶羊羊也不是個軟柿子,見眾人罵的言辭激越,回一句:「喲,怎麼,瘋狗們羨慕了?那只好怪你們運氣不佳,白站三個小時還讓我撿個便宜。」

  一石激起千層浪。姑娘們憤怒了。

  秋水:「陌上薔薇你站開點,這裡沒你的事。」

  赤果果:「懶羊羊,你還真不要臉的裝上了。找虐呢。」

  田田荷葉:「殺。」

  ……

  群情激憤。兩人遁走。

  陌上薔薇可以隱身,相比之下懶羊羊的情況淒慘許多。她一邊跑一遍不斷吞著補血丹藥。如果不是她剛才開了天祈的防護光盾反彈和吸收了一些攻擊,剛才那些女人們的攻擊值她完全頂不住。以陌跑的很是懷舊,那時的大逃亡也是這般,身後跟著一批尾隨而來的殺手。

  三天兩頭遇見這樣的事兒,都快習以為常了。

  誒,這還真是頗有喜感吶。

  然而懶羊羊顯然沒有適應這種逃跑生活,跑的很是艱難。

  在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以陌想了想,密語對她說:「先下線。」

  【密語】懶羊羊:她們會守。

  【密語】陌上薔薇:你先下,我找人來幫忙。一會QQ上叫你。

  【密語】懶羊羊:好。

  說完,留下一串數字Q號便瞬間消失。

  女人們失去了目標,圍在原地,揚言「有本事你就不要上線」,守株待兔。

  以陌覺得即便是叫來了禽獸們暫時解救羊羊於重圍也不能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俗話說解鈴還須繫鈴人,她思來想去,便發了密 語給帝修。

  【密語】陌上薔薇:呃……那個,你在麼?

  小心翼翼的試探。

  【密語】帝修:嗯。

  隔了很久對方冒出一個「嗯」來。

  【密語】陌上薔薇:懶羊羊被人蹲點了,貌似是因為你的緣故。

  【密語】帝修:所以?

  以陌恨死了這種把話語權交給他人的談話態度。迫於無奈,她只好繼續。

  【密語】陌上薔薇:你不打算來救她麼?

  【密語】帝修:你通常都是這麼關心別人的麼?

  【密語】陌上薔薇:誒?

  【密語】帝修:關心不相干的人,然後,傷害想要靠近你的人。

  【密語】陌上薔薇:羊羊不是不相干的人。

  沈默片刻。

  【密語】陌上薔薇:你不來是因為我麼?你上次說過,不想看見我。

  依舊沒有回答。

  就在以陌打算放棄轉而向禽獸們求救的時候,忽然看到他的回應。

  【密語】帝修:你們在哪?

  當那只標誌型的黑色饕餮吞雲吐霧的出現在她的視野裡時,她感覺到了片刻的安心。

  他出面的話,問題一定會解決吧。

  雖然,方式可能激烈了些……

  以陌看著屏幕上頃刻間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屍體,長歎一口氣。

  叫他來,到底是對是錯呢?

  【世界】帝修:只說一遍,別動懶羊羊。否則,後果自負。

  丟下這樣一句話之後,他一道回城符消失在兩人的視野裡。

  爬上線的羊羊囧囧有神的看著這一切:「怎麼辦,我在遊戲裡找十七八個男人的夢想破滅了……」

  中午時分,青君上線。兩人一同去交了「資格試煉」的任務,被鏡雨指點前去神城尋找神君昊風,只有拿到他手中的「神匙」才能打開通往過去的「輪迴之鏡」。

  以陌現在知道為什麼許多人放棄這個任務了。

  昊風給出的任務是,去尋找三件東西。分別是八級金屬「錚鐵」,八級毒藥「不語」以及八級材料「素錦」,各需10份。

  這些東西本就難尋,製作複雜。市價擡得很高不說,還一上架就被哄搶一空,根本買不到。

  青君洗劫了狐狸的倉庫,囤積數量不夠的就用狐狸的錢高價收購,心疼的狐狸君嚎叫「小青青,你這個敗家子,把我泡妞討老婆的本錢都折騰完了∼」

  陌上薔薇:「呃,今天似乎都沒看見小A。」

  青君:「他去趕通告了。今晚的酒會我可能要遲一點到,你跟著Alex就好。」

  陌上薔薇:「……我是想拒絕來著。」

  青君:「我會盡快趕回來。」

  陌上薔薇:「……嗯。」

  腦袋裡有一些小好奇。文藝界的酒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穿著正裝的男士,裙裾迤邐的女人,彬彬有禮的笑言,杯觥交錯的交談。

  這是某個知名製片人私人舉辦的中型聚會,地點設在他的豪華別墅,要求受邀者攜帶異性伴侶出席。

  許多面孔都是以陌熟悉的,在電視上時而可以看見。

  當紅主持人、熱播劇的男女主角、流行歌手等等。

  這樣的場合讓安以陌覺得有些窘迫。

  這種窘迫不僅僅來源於處在一個絕對陌生的環境裡,還因為她穿著一件對她而言略顯暴露的深紫色短款禮服裙,雖然僅僅是有些低胸而已。還踩著一雙深紫碎銀細長的小高跟,裙子和高跟鞋是下午蘇熙專程送來的。很合適的尺碼,深紫映襯以陌的白皙盡顯氣質,設計經典又不失華美,生生羨慕死了李倩。她嚎叫著預定說要拿去話劇社服裝組做樣板,給自己做個A罩的穿。

  在以陌二十多年的人生裡,社交經驗屈指可數,最正式的場合不外乎C大學生會組織過的那場校際聯誼。那時她穿著湖藍色的裙跟在宋郁白身後,像是一個小跟班。而向她表達好感的眾男生也被宋攔截在外,頗有一番護食的架勢。

  那時候。誒……

  她歎口氣,瞥了眼身邊手持高腳水晶杯,深藍色立領襯衫,白色西裝,乖巧有禮的向女士微笑打招呼的Alex,感歎:這小子……現在就這麼妖孽,長大了可怎麼辦吶?

  「你不開心?因為顧老虎沒來麼?」Alex圓溜溜的藍眼睛望著她問。

  「我很高興啊,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有點緊張呢。」她笑,「你們叫他顧老虎麼……」

  「誰叫他在公司成天一副面癱的臉,像誰欠了他幾百萬似的,而且要求苛刻精於算計。大家背地叫他顧老虎來著。」小A攤手。「不過他的外號還有很多,像是殺手顧,唔,他們說他是少婦殺手,還有,冰山顧之類的。」

  「……不怕我告訴他麼?」原來這傢夥工作的時候是這樣的吶。以陌忽然覺得自己瞭解的他,不過如冰山一角,是很小的一部分。

  有一絲小沮喪。

  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全然不知。反而他似乎清楚自己的一切喜好。

  他總是微笑著做一個遷就者,看著自己的歡喜。

  是不是,該好好採訪他一下,然後用個本子記錄下來呢。她振奮了。

  「你不會告訴他吧……」男孩瞪大眼,金色的發很是耀眼。

  她拍拍他的肩。「唔,封口費。」

  「好啊,我讓你親一下好了。」他一笑,露出小虎牙。

  「咦,顧老虎的手機號是……」

  「啊!!!這是紅果果的敲詐!果然,和顧老虎呆久了,你也近墨者黑了。」

  「腹黑是一種美德吶∼宇宙無敵超級花美男先生。」她悠然自得,目光向靠窗的地方飄去。定住。

  她不由揉了揉眼睛。

  的確,沒有看錯。

  那個站在窗邊與人交談的男子正是剛才她想起的宋郁白。李煙如站在他身側,笑顏如花。

  「世界真小吶。」她低低的嘀咕一句。

  「的確。」身後有人贊同。

  「小A,你裝什麼深沈,這是姐姐的特權……」她一回頭,怔住。

  站在她身後的,不是Alex。

  比她高出許多的身材略顯削瘦。敞開著的駝色西裝,袖口的扣子和耳釘同樣反射斑駁銀光。深藍色襯衫上用銀色絲線秀出蜿蜒的暗紋。劉海略長,遮住了眉。如同雕塑般英俊的面孔。琥珀色的雙眸有著沈醉的流光。

  「這世界真小。」他重複。

  「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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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12 17:31:30

〈51.約會×脫殼〉

  每當遇見他就沒有好事。安以陌腦袋裡根深蒂固的根植著這一觀點,所以,她幾乎全身的細胞都緊張起來了。Alex似乎被一群女人纏住了,他站在不遠處朝自己張望,明顯有些不耐,卻又不能立即抽身。

  以陌望著眼前的蘇遠歌,不知所措。

  這樣性格詭異的危險人物是應該遠離的。這是她從可憐的腦容量裡運轉得出的結論。

  可是,他是他的弟弟。

  那麼,至少,還是和諧相處吧……

  「你好。」她有些忐忑的向他問好。

  他沈默以對,看見她手中的高腳杯,說:「你酒量看來不錯。」

  她只不過拿了一杯裝裝樣子,並不是真飲。此刻拿近面前一嗅,一種略顯辛辣的酒氣淡淡暈染在空氣中。顯然,這酒很烈。

  「……我隨手拿的。」她放下杯子,解釋。

  又是一陣沈默。蘇遠歌伸手拿起一塊小蛋糕,咬了口,皺眉,丟進放置廢物的盒子裡。

  「你也不吃藍莓?」大約是先天呆發作,她竟脫口而出,「你們真像。」

  蘇遠歌的動作猛然一僵,硬生生的停住,看向她的目光有如刀鋒般淩厲。

  忽而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以陌無語問蒼天。

  顧鈞青不喜歡藍莓的味道,這是她印象裡唯一他不碰的東西。偏巧,蘇遠歌也不喜歡。

  她在那懾人的視線直視下落荒而逃,丟下一句「啊,Alex跑哪兒去了……」便灰溜溜的遁走。

  剛匆忙邁出兩步,從未穿慣這樣細長高跟的以陌便腳下一扭。幸而站的離擺放餐點的長餐桌比較近,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抓桌邊,一個趔趄,勉強站穩。卻聽「啪」的一聲,在她身邊的那只盛放番茄濃湯的玻璃深碗卻因桌布的牽扯,跌落在地摔個粉碎。

  眾人的視線齊唰唰的看向這邊。

  以陌驚魂未定的擡頭,落入眼底的,是Alex驚惶跑來的身影,還有宋郁白訝然的目光。

  或許對於這些上流社會的人物而言,這樣的失誤是該被鄙棄的,於是竊竊私語便在周圍瀰漫開來。

  這一剎那,狼狽的以陌惶然失措。

  一個從身後傳來的聲音挽救了場面。

  「抱歉,我撞到你了,小姐。」

  聲音不大,在片刻的安靜裡顯得突兀又清晰。

  以陌回頭。

  華麗明亮的水晶燈下,蘇遠歌站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英俊的面容顯得有些模糊。

  他,為她救場。

  因窘迫而緋紅的臉頰和激烈的心跳逐漸緩和。

  他波瀾不驚的眼底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暗湧如潮。

  Alex走到她身邊,急切的問:「以陌,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再回首,那人已經不知去向。

  「去洗手間擦擦吧,裙子上。」Alex指著她裙子邊緣被番茄濃湯濺到的殘汁說。

  以陌點頭離場,略收拾了一下便步出了別墅。

  月光清淡,灑在安靜的草地和雕琢精緻的小噴泉上。幾分靜謐。幾分幽然。

  走出那樣的地方,剛才的緊張和壓抑消散無蹤。她深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放鬆下來。

  燈火通明的別墅就在眼前。

  彷如一個裝著繁華的盒子,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

  「你為什麼總是要擾人清靜?」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嚇了以陌一跳。一回身卻發現蘇遠歌坐在大理石圍砌的噴泉邊,他的視線也落在那棟富麗堂皇的建築上。

  「蘇先生……」

  對於「擾人清靜」這句批判,她有些委屈。但確實是人家來的早,又是幫自己解了圍的人,辯駁的話無論如何讓也說不出口。

  「覺得有意思麼?」他雙腿交疊,用手撐著略向後仰的身體。

  「誒?」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這樣的場合。」

  「應該……不算很有意思。說實話,我不太適應……」她答得很誠實。

  「聽到這樣的答案顧鈞青應該會很失望吧。」蘇遠歌勾起嘴角笑的諷刺,一雙眼,沒有焦點。「他對站在自己身邊女人的期望值,至少該在這樣的場合裡如魚得水才對。」

  一陣沈默。

  男子的笑容逐漸消逝,像是忽然起了的風,幾分冰冷。「不過時間還早,他會給你安排更多的機會來獨自面對這樣的環境,直到某一天,你也和那些包裝精美的糖果美人一樣,學會高貴的虛偽。」

  「不是你想的那樣。」以陌蹙眉。

  「也許吧。」他起身便走。

  「等等。」「剛才的事,謝謝你。」這感謝發自肺腑。

  誰知那人忽然停步轉身,站在她面前,問:「你打算用什麼謝我?」

  「……」以陌被這突如其來撞的有點暈。「蘇先生希望……」

  「叫我蘇遠歌。」他打斷,「如果要道謝的話,請我吃宵夜吧。」

  就在以陌猶豫的時候,只聽男子繼續說。

  「今天是我的生日。」

  以陌與Alex道別的時候,小男生正被幾個小妮子纏的不耐煩。見以陌說要走,以為是顧鈞青來接她了,滿臉憋屈的鼓著臉丟下一句「走吧走吧,你見色忘義」便不再理她。

  套著厚實外套的她坐在蘇遠歌的奔馳SLK200K上,看沿途景物飛逝。

  發了短信給顧鈞青,卻沒有回應。

  時針和分針正好重合在九點的位置。

  「網站上似乎說你是雙子座吶。」以陌詫異。

  「那是假的。」他目不斜視的開車。「家庭、生日、早年教育還有那些愛好古典音樂之類,都是假的。」

  側臉看去,他說話的表情,眉眼間染著清淡的落寞,卻如退潮般飛速的掩去,只餘滿地平靜的沙礫。

  「想吃什麼呢?」她想了想,「生日的話應該要吃麵吧,我知道有一家不錯的麵店,要不要去試試?」

  看著男子略顯驚訝又有些好笑的表情,她頓然醒悟。

  她身邊坐著的,不是可以隨意勾肩搭背一起去小攤小店吃夜宵的同學好友,而是大廈電子屏上、網站海報上、車站廣告牌上那個遙不可及供人膜拜的明星偶像。

  他們之間,因為李倩的烏龍簽名事件而結識,因為隔著顧鈞青的複雜關係而出現這樣怪異的相處方式。事實上,他們,應該還不算是朋友吧……

  想到這裡,她有些尷尬的開口:「我只是,隨便說說……」

  「那家店在哪?」男子打斷她問道。

  「誒?!你……要去?」

  「嗯。」

  「可是,那個,你去的話……」

  「你不想請客麼?」

  「……兩碗麵我還是請的起吶。」你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擠兌我麼……

  「那就別廢話,告訴我方向。」假裝的不耐煩。

  「在我的學校附近吶。你要開到C大我才能知道怎麼走。」以陌擡頭,映入眼簾的是挑眉望著自己的蘇遠歌,不由紅了臉,低聲嚷嚷,「幹嘛,路盲犯法?」

  他輕笑一聲,踩下油門。
  
  狹小的店面。

  靠門邊的座位。

  「阿姨,那碗仔排面要放一個荷包蛋啊!」她猛然想起後朝裡面揮著手喊。

  「知道啦。」身材臃腫的老闆娘笑著點頭。

  架著黑框眼鏡,裹在帽子和圍巾裡的蘇遠歌放眼四顧,燈光昏黃,空氣裡瀰漫著因為通風不暢而彌留的麵食香氣。三三兩兩的學生相互交談,有些嘈雜。

  特意在很遠的地方停車,有意讓他坐在角落的位置,自己坐在他對面。

  她把那份放了荷包蛋的大碗推到他面前,然後遞來筷子。

  「嘗嘗吧。」她眉眼彎彎,「保證你還想來第二次。」

  他把圍巾拉下來一些,嘗了一口。手擀的麵條很筋道,湯汁味道濃郁。

  「好吃麼?」她在對面望著他,眼睛亮閃閃的。

  「嗯。」他點頭。

   「那就多吃點吧。」毫不掩飾的小得意。
  
  原來她是這樣的。

  會有小脾氣,笑起來的時候很溫和,時常很呆,表情很豐富。

  蘇遠歌看著埋頭苦吃的以陌,在熱氣蒸騰之間顯得愈加柔和的面龐,驚覺不知何時,自己竟然也這樣溫和的微笑起來。

  他推推眼鏡,低下頭。聽見對面的女生含糊著感歎:「果然還是在這樣的地方吃飯比較舒服吶……」

  「不喜歡那種地方麼?」他問。

  「那麼,你喜歡這樣的地方麼?」她指指小麵店反問,眼裡閃著狡黠的笑意,不等他回答便又轉移話題,「傳聞娛樂圈裡有許多黑幕,是真的麼?」

  「你要兼職做狗仔麼?」

  「是吶,我要是挖掘出你的花邊新聞就能賺一筆了。」她望天。

  蘇遠歌凝視她幾秒:「那些傳聞不過冰山一角。如果你想知道那些看不到的真實,不如……」

  正在此時,門被推開,吵吵鬧鬧的一群男生走進來,一邊討論著剛結束的那場籃球賽,一邊叫嚷著「餓死了餓死了,隨便什麼面,來五份啊……」

  那後半句被湮滅在吵雜中的話語,沒有被她聽見。

  不如?什麼呢?憑她的腦袋,是想不到的吧。

  他輕歎一口氣,無奈的再度低頭喝湯。
  
  許多人從店外走過,沒有人注意到靠近門邊的小角落,對面坐在那張小方桌邊的,彆扭男子和粗線條女生的小麵館一刻,淡淡溫情。

  ——不如,到我身邊來。

  那不曾被聽見的後半句話。

  讓他在多年後的夜晚時常想起,有那樣一個夜晚,她坐在他對面,言笑晏晏,神采飛揚。

  的確,誰也不曾料到,有一日,她會站在他身旁。

  雲湧風捲,神在夜空的雲端上微笑。
  
  蘇遠歌起身要付錢的時候被以陌拉住胳膊。他皺皺眉,正要說話,卻見她伸手把貼近他臉頰的圍巾飛快的向上攏了攏。

  幾個嘰嘰喳喳的女生從他們身旁經過。

  臉頰上,留下幾個小小的觸點。

  一時間,有些恍然。

  「請明星吃飯,算是榮幸吶,這頓讓我請吧。」她搶先去結賬。

  兩人沿路走回停車點,一路上,以陌捏著手機時不時瞟一眼,而屏幕一直是暗著的。

  「想他了?」注意到她小動作的男子面無表情。

  她不答,鑽進了路邊的店舖。

  那是家蛋糕店。已經過了打烊的時間,打工的店員是以陌認識的學妹,便親手做了個小小的蛋糕送給她。包上紙盒繫上緞帶,也有幾分精緻。
  
  「生日禮物。」坐在車裡,她遞給他。

  蘇遠歌默默的看著她坐這一切,卻並未伸手去接。

  「我……不喜歡吃甜食。」他垂眸拒絕。

  「蘇大明星看不上我的小禮物麼。」她挑眉。

  「不是。」

  他飛快的接了一句,卻又陷入沈默。「我吃不完,會浪費。」生硬的解釋著,蘇遠歌神色多了幾分不自然,有模糊不定的尷尬和窘迫。

  「……原來明星會臉紅的?」她猶如發現新大陸。

  「總之我不要!」他徒然惱羞成怒。

  這才對嘛。怪不得今天總覺得有哪裡讓她覺得很怪異。以陌淡定的點頭,這種隨便發飆的脾氣才是蘇大明星的真實性格吧。

  「可是,誰說讓你吃完的?」她懷著把老虎當hello kitty的精神挑釁,「你只要收下就好了。」

  「……」蘇遠歌吃癟了,這才是重大新聞吧。如果有人錄下這段話的話,絕對能登娛樂版頭條。他小聲嘀咕了句什麼,以陌沒聽見。只不過,他從她手中接過了蛋糕盒子,放在後座上。

  因為是你送的,所以不想讓它被浪費被丟棄。

  你送我的禮物。

  「今天出生時天秤座,追求公平的星座……」她突然停住。

  狐狸講過的顧家舊事裡,顧鈞青比蘇遠歌大幾天。顧鈞青是天蠍座,那麼,蘇遠歌應該是射手或者摩羯座,怎麼會……

  「我騙你的。」蘇遠歌勾唇,「沒想到你這麼容易就相信了,生日這種事。」

  「戲弄我很有趣麼?」

  「我並沒有任何戲弄你的意思。」

  「你接近我,是因為顧均青麼」她問。

  「你覺得呢?」他反問。
  
  以陌蹙眉,沈默片刻,起身下車,卻被他抓住手腕。

  「後面有記者,別下去。」他發動車子。

  「我想被同一個人接連騙兩次。」她用力掙開,打開車門,鑽出來的時候閃光燈耀眼的光芒讓她下意識擡手遮住眼睛。

  蘇遠歌迅速打開車門繞到她身旁,將她推進車裡,開車離去。

  三輛本田商務車尾隨其後。有人從車窗內探出頭拍照。

  「把頭低下去!繫上安全帶!」蘇遠歌皺眉加速。

  以陌有些慌張的彎□去抱膝坐著。

  身後的三輛車窮追不捨,而市區內絕不適宜飆車,根本無法甩掉它們。

  蘇遠歌低咒一句「媽的」,便摸出電話來。

  以陌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只覺得他近乎於命令的語調讓人覺得有些森冷。「穿一件深灰色的長外套下樓,站到轉角的地方去。馬上。」說完,便掛了線。

  深灰色?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深灰色長外套,不解。

  五分鐘後,當那輛奔馳SLK200K路過某個視線被擋住的街道轉角時,追上來的狗仔隊發現一個身穿深灰色外套的女人剛從車上下來,便一擁而上的圍了上去。

  奔馳SLK200K絕塵而去。
  
  當穿著深灰色外套的宣晴看見記者們向著自己圍攏的瞬間,有一絲惱怒和憤恨。

  蘇遠歌,那車裡的究竟是誰,居然可以讓你屈尊主動給我打電話求助……
  
  車子,在一個人跡稀少的街邊停了下來。

  以陌擡起頭,長舒一口氣。

  「我猜,你應該聽說過關於我和顧鈞青的故事。」遠處偶然閃過幾道車輛經過的燈光,男子開口道。

  「除了蘇遠歌外,我還曾有過一個名字。」

  「顧鈞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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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12 17:31:52

〈52.過往×傷心〉

  ——顧鈞修。帝修的修。

  ——這個名字曾寫在我出生時的銘牌上,寫在顧家的家譜裡。最後被抹去。

  ——對於顧家而言,我是棄子。

  他並未提起那些舊事,說話的時候口氣清淡的像是旁觀者。

  以陌看著他與顧鈞青幾分神似的側臉,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像他這樣的人是不該被同情的吧。他已站的足夠高,卻始終顯得這樣落寞。

  於是,一路沈默。

  當車停在不落炎陽主樓入口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問:「在《乾坤》裡,你是為了贏他才來搶親的麼?」

  他並不回答,靜默的看著她。

  以陌總有一種錯覺,那雙眼底有如寂靜深海,視線相交時仿若不斷下沈。

  她下車,看他離開。
  
  手機響個不停。蘇遠歌看見來電顯示是「宣晴」,皺眉接聽。

  宣晴語帶質問:「你到底想幹什麼?之前屏蔽了我所有的電話,今天又來求我幫你……」

  「宣小姐,你搞錯了。」他笑的邪魅,「我從未開口『求』你,你按照我的要求下樓是完全出於自願,我沒有強迫你什麼。至於你幫我解圍的好處,你心裡應該很清楚。正好幫你那些賣不出去的新專輯做做宣傳。」

  「蘇遠歌!」女生尖利的嗓音。「你車裡坐的女人到底是誰?!」

  「你無須知道。」他就這樣掛了電話。

  心裡莫名的煩躁。

  方向盤急轉,卻不是家的方向。
  
  某個顯得有些老舊的舊城區小巷裡。

  青磚灰瓦的小樓。

  腳踩上去,木質樓梯會發出吱吱的響聲。

  他不做停頓,逕直上五樓,從口袋裡摸出一把鑰匙,打開那扇�跡斑斑的紅色鐵門。

  空無一人的狹小房間。

  關上門,並不開燈。

  淡的月光透過輕薄的窗簾照進來。

  舊式的沙發,木質桌子,小茶幾,角落放著的滿滿一小書架的書。

  搪瓷杯、硬紙板做的相架、還有的整一面牆的獎狀。

  他坐在沙發上,略擡頭。

  正對面的牆上掛著一張黑白照片。

  照片裡的中年女子很瘦,笑的溫和。眉眼間與他有許多相似。

  「很久沒回來了。」他垂眸,低語。「本來我想帶她來這裡,只可惜……」

  他笑。而那笑隱沒在黑暗裡,劉海下的眼看不真切。

  「我似乎走上了和你一樣的路。你愛著永遠都不會真正愛你的人。而我,你的兒子,愛著一個根本不該去愛的人。這算不算殊途同歸?」

  仍能想起她問自己的那句話。

  ——你是為了贏他才來搶親的麼?

  他閉上眼,仰起臉。靠在沙發上,不知是醒是睡。
  
  兒時紛雜的記憶如春雨,淅淅瀝瀝的滴答作響。

  那個男孩笑著把剛從廚房偷來的蛋糕放在他小小的手裡。

  ——遠歌,叫哥哥。我比你大好幾天吶。

  幼時那個將自己護在身後的男孩聲嘶力竭的叫喊。

  ——他是我弟弟!

  男孩黝黑的眼瞳裡驚異、疑惑、不知所措的神情。

  ——修?你……真的是我弟弟?

  ……

  最後的片段是離開顧府時他隨著母親回頭看的最後一眼。小小的男孩站在二樓的窗邊。朝下看,與自己四目相對。他隨著母親的腳步一步一步的離開,再沒有回頭。

  記憶轟然崩塌,支離破碎。

  那個有著滿城繁花的童年,被大火焚燒殆盡,一片焦土。
  
  如果沒有我就好了。

  曾有過這樣的想法。當顧靖寒衝著蘇凝大喊「你是兇手」的時候,他雙手冰冷的僵立在當地,腦袋裡不斷浮現出「這是假的,騙人的」這樣的否定。

  如果沒有我。

  那麼顧鈞青的母親是不是就不會死?

  當他這樣問蘇凝的時候,那個一向堅強的女子蹲□抱著他不斷流淚。

  對不起,遠歌。她哭著說,一遍,又一遍。
  
  既然我是顧先生的兒子,為什麼哥哥姓顧,而我姓蘇?

  因為我是被遺棄的麼?

  他把自己關在衣櫥裡,哭累了,睡去。

  卻被兩人的說話聲驚醒。

  他從櫃門縫隙向外看去。是蘇凝和顧九誠。

  「顧先生,既然事情已經讓孩子們知道了,而你又永遠都不可能給遠歌一個應有的身份,我會帶他走。」她臉色有些蒼白,眼睛微紅。

  沈默片刻。顧九誠終於開口。「我會支付給你們一筆生活費,也會讓人安排好你們的生活。」

  「錢我會收下,但是你的安排,我們不需要。」蘇凝擡頭,略顯單薄的身軀挺的很直。「我該感謝你,因為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你幫了我。那筆為你生子的費用讓我父親成功做完了換腎手術。雖然他最終還是沒能活下來,但是作為一個女兒,我盡了我最大的努力和孝道。」她用盡全力的微笑著,卻還是無法抑制滾燙的淚滑落眼角。「我還要謝謝你默許我在顧家這麼多年,並且給遠歌提供了和鈞青他們一樣的學習生活條件。如今兩位老人已經不在了,我當初答應他們照顧三個孩子的承諾也該終止了。至於我去哪,去做什麼,都不需要你知道。」

  從他的視角看去,顧九誠的背影有如一棵樹,安靜的立在原地,卻顯得無比蒼涼。他低沈的嗓音夾雜著細微的波動。「靖寒和鈞青八年來享受到的母愛,是你給他們的,或許你可以留……」

  「顧先生。」她打斷他的話,「我來顧家,照顧孩子們不過是為了錢。就如同當時陪你睡覺一樣。現在你已經承諾會給我我應得的那份,我相信你一定會很大方。那麼,我們的交易完成了。」

  「蘇凝,你何必這樣輕賤自己,我心裡很明白你是什麼樣的人,不然我也不會……」他的話停在這裡,如被砍斷的樹樁,空餘一道道數不清的年輪。

  「那麼你呢,你又何必挽留?」她笑中含淚,「你想說的後半句是什麼呢?是『不然我也不會容你在顧家這麼多年』還是『不然我也不會放心把孩子交給你照顧』,又或者,是『不然我也不會愛上你』?」

  蘇遠歌看不見顧九誠的表情,只看見他的身軀微微顫動了一下。

  「顧先生,你在這個家裡掛滿了杜美嘉的照片,究竟是在緬懷她,還是在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你自己,那才是你該愛著的人?」蘇凝用手背把滑落下來的眼淚抹掉,吸吸鼻子,「我做錯的是答應顧老先生,搬進這裡。而我做對的是,我沒有一錯再錯的聽從他的安排和你結婚。雖然,我愛你。但你永遠不會屬於我。所以,在一切還沒有變得更糟之前,我該走了。」

  她在離開之前,坦白一切。

  而他,終沒有再開口挽留。

  那些最後的對話,如一道猙獰的傷口,橫亙在兩人之間,流淌成河。

  她走之前暗中囑咐管家,讓他告訴那兩個孩子,她是一個貪財無恥的女人,被他們的父親趕出家門。這樣顧靖寒就不會因為日後長大想起當初的口不擇言對她有所抱歉,也不會讓顧鈞青時常掛念。

  她把顧九誠給她的那筆錢存在始終存在銀行裡,以蘇遠歌的名字。當她急病的時候仍堅持不肯拿出來用。她帶著他幾番輾轉,做過保潔員,做過文員,也兼職看24小時便利店。

  她臨終時依舊惦記著。

  遠歌,那筆錢,一定要還給顧家。

  你是我的兒子,與顧家沒有關係。

  後來,她患上與她父親一樣的腎病。

  她不願換腎,放棄治療。少年長看見她的夜裡靜默的弓著身體強忍疼痛,臉色灰白的滿臉是汗。

  當這個早年喪母,青年喪父,接近全力拉扯一個孩子的單身女子悄無聲息閉上眼睛的時候,十六歲的他跪在床前無聲的捏緊了拳。

  六年後,他出道,紅極一時。直到今日,絲毫不減。

  他的圈內的評價是有著一張絕美面孔的冷血妖孽。他打壓新人籠絡權貴他乖張暴戾不擇手段。他只記得枯瘦的蘇凝拉著他的手,對他說。

  ——遠歌,好好的,保護自己。
  
  在這間他曾生活過許多年的老舊房屋裡。

  蘇遠歌保持那樣的姿勢坐了整整一個晚上。

  有些事,是要決斷的。
  
  以陌撥通顧鈞青電話的時候,他有些詫異的問「酒會這麼快就結束了?邀請函上說有不少節目的……」隨即笑道,「那麼,等我一下,我來接你。」

  她笑著說嗯。買了熱咖啡等在地下車庫的入口陰影裡。

  半路堵截算不算驚喜?等會跳出來嚇他會被鄙視麼?

  或許,等會應該和他談談蘇遠歌的事情。他曾對自己說,離帝修遠一點。那麼,他那時便已經得知了帝修的真實身份吧。但他並未告訴自己,是怕自己知道真相之後有負擔?

  不過,打聽那麼多年前的舊事,不會不顯得很三八……

  話說,這種咖啡,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喝吶……

  自己身上這條裙子,穿起來好不好看……

  腦袋裡充滿了零碎的小念頭。如果告訴李倩原園她們會被嘲笑「小女人」的吧。

  以陌撓撓頭。

  一擡眼,看見顧鈞青的身影從電梯裡出來,她彎眼微笑。

  卻看見一個高挑的身影跟在他身後。細長高跟,齊耳短髮,並不是蘇熙。

  兩人談笑。

  忽然間,那女子貼近他,用手臂勾過他的肩頸,貼在他耳邊說了句話。

  顧鈞青笑起來的眉目溫和而熟悉。

  她的心,狠狠的疼起來。

  天幕漆黑。

  黑的,彷彿永遠都不會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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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12 17:32:36

〈53.狐狸×守候〉

   耳畔只有心臟在胸腔裡緩慢跳動的聲音。眼底只有你臉上那個被放大了的微笑。

  原來悲傷是不能被習慣的事。

  在這一瞬間,我無法壓抑住心裡那些嫉妒、彷徨、憤怒、無助和猜忌。

  它們就像是從潘多拉盒子裡飛出來的鬼怪,從心裡不斷的湧出來,逆流成河。

  她是誰?

  她是你的誰?

  腦袋裡滿溢著各種各樣的疑問,足尖向前,朝著那個方向邁出一步,卻又終縮回到陰影裡。

  顧鈞青。

  我們相識只有短短的一個月而已。卻為什麼,難過的像要窒息。

  安以陌站在立柱後面,看著那輛奧迪TT絕塵而去,仰起頭揉了揉眼睛。

  夜風蕭瑟,裹在大衣裡的裙過於單薄,她手指冰涼的撥通了一個號碼。
  
  那輛酒紅色的沃爾沃C70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蜷著腿坐在地上,背靠著立柱。

  「以陌!」令狐遙跳下車來,迅速脫□上的大衣裹住她。「你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

  以陌第一次看見令狐遙臉上出現這樣慌亂的神色,鼻子一陣發酸,「能不能,別問……」努力笑了笑,「就當你在路上撿到一隻流浪貓吧。」

  她坐的久了,腿有些麻。他扶她艱難起身。

  「顧鈞青人呢?」他臉色陰沈。

  「能送我回學校麼?」她仰起臉,眼睛在夜幕下泛著晦澀的流光。
  
  車在路上緩慢行駛。華燈溢彩的夜幕下,穿流而過的行人像是淺海中遊弋的魚。

  紅燈。

  令狐遙踩下剎車,目光落在身側的人臉上。

  那個一直安靜的看著窗外的女生,手裡握著已經關機了的手機。

  記憶裡的安以陌還是小小的樣子,短手短腳的跟在他身後氣喘籲籲。

  比一般的小丫頭堅韌,卻也會因為「潘小黑搶了我的彩色鉛筆」這樣的事情哭鼻子。

  她抽抽搭搭在自己跟前抹眼淚的時候,令狐遙總覺得特別心煩。於是一拍桌子吼:「哭什麼哭,哭成兔子眼嫁不出去!」

  誰知道這話出口,以陌便張著大嘴嚎啕起來,嚇的少年狐狸君差點從椅子上翻下來。

  他心裡就產生了這樣的認知,原來短小的毛丫頭是可以哭的這麼驚濤駭浪的。

  他撓撓腦袋,塞了自己的彩色鉛筆給她,皺眉道:「別嚎了,我去給你搶回來吧。」然後捋起袖子出門打架去了。

  誰知道這一英勇行徑造成的不良後果就是——但凡以陌受了委屈,在別人面前時裝的像個小坦克,一見他的面就冒眼淚。後來,見她掉眼淚他就捋起袖子往外衝,一來二去竟成了習慣。小朋友們奔走相告,別欺負安以陌,不然招來令狐遙就麻煩了。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你習慣於把情緒藏在背後,再也不願在我面前落淚?

  他不清楚這些分別的年月 裡發生了什麼,只偶然聽顧鈞青提過兩句。似乎她曾有過喜歡的人,而那人卻離她而去。她因此而傷心欲絕。

  ——狐狸,我想盡我所能,讓她快樂。

  顧鈞青那日說話時認真的面孔,他仍記得。

  可是現在,這個姑娘卻因為你傷了心。

  令狐遙一腳油門,踩在綠燈跳亮的一剎那。轉了方向。

  以陌那維持了許久的僵硬的姿勢終於有了變化,看向他。「這是,去哪?」

  「我家。」

  他心裡那些喧囂膨脹到了極點,轟的一聲過後,陷入沈寂。

  「你現在的臉色,回去的話也會被那三個丫頭扯住問東問西吧,今晚我要去辦公室加班,你睡我那。」他瞇起眼。

  顧鈞青,若你守不住那個諾言……
  
  令狐遙的單身公寓佈置得很舒適。

  他從冰箱裡搜羅出一盒哈根達斯遞給她,笑:「只有香草味的,前天白骨來的時候放在我這裡的。據他說,吃了它心情會好吶∼」

  以陌忍不住淺笑:「你以為我還是五六歲的小孩麼,拿這個一騙就不哭了。」

  「我倒是希望你還能在我面前像孩子一樣哭……」他的話斷在這裡,幾分蕭瑟。「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幫你把丟掉的東西搶回來。」

  「有些東西,丟掉了,找回來的時候,就不完整了。」原來笑容也是可以這麼悲傷的。

  令狐遙忍不住想要用手去摸摸她的臉頰,像小時候做過的那樣。而最終,落在了她的額頭上。「蘑菇,其實……」

  「那個,遙……」以陌蜷起腿,用手捂著小腹,「能不能,幫我去樓下買點東西。我好像,來那個了……」

  被打斷的令狐遙略一怔,點點頭,從她手中拿過那盒冰淇淋放在茶幾上,然轉身下樓。

  以陌在洗手間裡看了看裙子後面下擺上星點紅色的痕跡,輕歎一口氣。

  大約是受了風,肚子隱約有些疼。

  這痛感就像是此刻的情緒,糾結而又隱忍,一陣一陣的揪心。

  關掉手機之後,他會找不到自己吧。

  會焦急嗎?又或者,根本無所謂?
  
  令狐遙回來,遞給她整整一大袋。臉上神色頗有些不自然。「我沒買過這個,不知道你喜歡用哪種……」

  臉色蒼白的以陌憋著笑問:「所以你就一樣買了一種回來麼?」

  「我跟她說,我是買來做市場調查的。」狐狸君面對困境依然面不改色。

  「你以為人家會相信嘛……」

  他嘿嘿一笑,瞇著眼說:「大嬸贈送了一包紅糖,據說可以緩解肚子疼……我去煮。」

  市場調查這種東西,當然沒人會相信。只不過他當時面對歐巴桑店員的那句「小夥子很疼女朋友嘛」很皮厚的點了頭而已,並且很利落的造謠「她喜歡換著牌子用」。

  蘑菇知道了以後會吐血吧。他咧嘴。

  「喝了之後洗洗睡吧。」他把一套睡衣放在她身旁。

  以陌伸手去接,卻又停在半空。

  男式睡衣。

  夜。

  無處可去。

  回憶如春草,復甦在彼岸。從細微末節處傳來的,是什麼,讓人心顫。

  「去睡吧。」令狐遙的手撫過她的發,輕柔溫和。

  以陌點點頭,關上房門之前衝他微笑。「要是有個像你一樣的哥哥就好了。」

  男子動作一滯。似想說什麼,最終瞇起眼,展露出一個笑來。「所以嘛,你乖乖的照從前叫我遙哥哥多好……」

  女孩抿嘴,關上門。

  小客廳裡,令狐遙立在原地,那盒冰淇淋在室溫下逐漸融化,從固體變成黏稠的液體,卻依舊有著誘人的香氣。

  「哥哥麼……」他用小勺兜起那香甜的東西放進嘴巴裡,望著窗外濃重的夜,喃喃自語,「果然是騙人的,吃了它心情也不會變好吶。」

  手機響了起來。是Alex。

  少年急切而慌張的聲音。「狐狸,安以陌失蹤了,顧鈞青簡直要把這座城翻過來了。」他有些內疚的歎道,「我去查看了別墅門口的監控錄像,似乎帶走她的是蘇遠歌。青已經去找他了,我估計如果他們碰面的話會發生什麼衝突……」

  「我知道了。不用擔心。」令狐遙簡單回應,看了臥室門一眼,披上衣服出門。
  
  已是夜深,千悅娛樂的總裁會客室歐式水晶燈光華璀璨。

  偌大的會客室裡只坐著兩人。

  倚靠在黑色皮椅上的男子大約四十五歲左右,雖然服華雍容,卻顯得有些蒼老,尤其是顧鈞青坐在他對面的時候。

  「顧總這麼晚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千悅娛樂的董事長杜雲澤對這個不速之客顯得很有禮。千悅在實力上完全比不上不落炎陽,但杜雲澤其人卻是極有心機的商人,產業涉獵很廣,甚至包括煤炭和重工。他一手捧紅了蘇遠歌,並培養了很多實力派藝人。最近甚至還有一些原本簽在炎陽旗下的藝人被挖角。

  各類週刊雜誌上都猜測著杜雲澤是否有心拉開兩公司爭奪戰。更有好事者爆料蘇遠歌曾認其做乾爹,有心要與顧家為敵。

  這種街市傳聞更加深了兩者間的緊張氣氛。

  此刻坐在杜雲澤對面的顧鈞青只略略一笑,道:「杜先生,顧某今天到訪是為私事。希望沒有打擾到你休息。」

  「上了年紀之後,休息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比不上你們年輕人吶。」他似是歎息,又像是嘲諷,讓人看不清真意。

  他既不接話茬,顧鈞青只好挑破:「我想請杜先生幫我找個人。」

  「哦?」他貌似訝然,「找人這等事,該報給警察才對……」

  「顧某以為,杜先生必然不希望自己乾兒子的星途毀在這個風華正茂的年紀。」顧鈞青語意森冷。

  男子冷笑道:「你若要毀,他斷不會有今天的成就。何必等到現在才動手?」

  他勾唇淡笑,那笑裡藏了七分淩厲:「這是顧某家事,無需先生費心。只不過,今晚蘇遠歌不出現,他就會成為下一個韓傑。」

  杜雲澤蹙眉。他看出這個以手段老辣著稱的年輕男子不是在開玩笑。

  韓傑是星球旗下的演員,正值當紅的時候難免驕躁。因為和顧靖寒發生了小碰撞而口不擇言的罵了一句「有病啊,找死麼」,被顧鈞青不計代價的通過各種見光或不見光的手段封殺,最終被雪藏。聽說後來患上抑鬱症,幾番自殺未遂,送去深度治療。

  「到底出了什麼事?」杜雲澤壓下心中的憤懣問。

  「他離開今晚酒會的時候,帶走了我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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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12 17:32:56

〈54.誤會×情變〉

  顧鈞青此話一出,杜雲澤不由眉心一跳。

  這小子,搞什麼名堂!他心裡暗罵一句。

  明明說過要遠離顧家的一切,卻偏偏在這種時候幹出這種抽風的事情。

  他撥了內線,說了幾句。不一會,一身便裝的南希出現在會客室裡。

  「遠歌人呢?」杜雲澤問。

  「他……說是要散散心,大約九點左右就聯繫不到了。」南希低著頭。

  「我記得我囑咐過你,要盯緊他。這小子惹的麻煩還少麼?你這個助理是怎麼當的!」杜惱怒的質問。

  「對不起……」南希垂頭站著,聲音細小的道歉。

  「你去把他給我找來,不然,明天的飯回家吃。」最後通牒。

  南希委屈的紅了眼眶,正要出門,卻差點跟人撞在一起。

  門外站著的兩個人,一個是杜雲澤的秘書,一個是紮著一截小辮子的男人。南希擡頭,看見他右耳上閃爍的耳釘。

  「你沒事吧,小姐。」他彬彬有禮的微笑,語調平和卻又帶著點細微的鼻音。

  南希點點頭,才發現自己擋在了門口,於是急忙側身相讓。

  那人隨著秘書一起走進去。她才喘口氣,眨眨眼。

  沒天理,這男人長的未免太漂亮了。

  比蘇遠歌還要妖孽吶……
  
  顧鈞青看見他的出現有些意外。

  而令狐遙的目光則一直凝視著面前這個因為焦慮顯得疲憊的男人。他不動聲色的站了片刻,垂下眼眸,微彎嘴角。

  腦海裡。

  金色夕陽餘暉斑駁。

  那個趴在自己背上哭累了的小丫頭腦袋一點一點的在他肩窩上蹭著。不時用掛在他脖頸上的小胖手揉揉眼睛。

  ——狐狸遙,我的眼睛好像真的紅了,怎麼辦?

  ——有什麼好怎麼辦的,嫁不出去的話,我只好為民除害收下你吶。

  少年清朗的聲音,帶著寵溺的微笑,彷彿依舊在眼前。

  他再度擡眼,迎上顧鈞青眸中探詢的目光,沈吟片刻,說:「以陌,在我那兒。」

  當他看見那個蜷縮在角落的姑娘擡起頭看著自己的一剎那。

  心猛地沈下去,再也沒有浮上來的力氣。

  她眼裡的無助、哀傷、不知所措就這樣□ 裸的呈現在他眼前。她卻依舊揚起一個笑臉,裝作無所謂的調侃:「你來接我啦……」

  這個讓人心疼的丫頭,在離開他的歲月裡,已經變成如此動人的模樣。

  如果不告訴他就好了。

  那些小後悔,浮在心裡,沒有根。

  只不過,看見他焦慮的表情,聽見這句話之後片刻怔忪卻又立即奪門而出的神色,因為不知事由而一直懸著的心似乎有所安定。

  令狐遙歎口氣。

  顧鈞青,我將最大的信任給予你,只希望,你不負我。
  
  令狐遙開車回家,卻看見奧迪R8停在樓下。顧鈞青靠在車邊,燃著一支煙。

  「為什麼不上去?」狐狸從兜裡也摸出一根煙,點上。

  「她睡了。」回答的很簡潔。

  「她醒著。」反駁的也很簡潔。

  「沒鑰匙。」

  「你從會客室出來前我塞在你手上了。」

  「我忘了你住幾樓。」

  「你來過無數次,每次都準確無誤的找到我家。」

  「你究竟為什麼要刨根問底?」顧鈞青終於忍無可忍。

  「我只是,沒見過禽獸的矜持。」狐狸瞇著眼聳肩。

  「我沒自信能敲開門。」他沈默一會,說,「我不清楚她為什麼會出現在你家,但是似乎這原因與我有關。」

  「別看我,她沒告訴我。」

  「你是在哪找到她的?」

  「你公司樓下的地下停車場裡。」

   顧鈞青皺了眉,好似想起什麼般長抒一口氣。

  「有眉目了?」狐狸問。

  「嗯。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

  「我不管是為什麼,只不過。」令狐遙狠吸一口,把煙頭摁滅丟在垃圾桶裡,「倘若下次再讓我遇到類似的事情,我會一拳揍飛你。」片刻,他補充,「因為她是我妹妹。」

   沈默片刻。

   他答:「不會有下次。」
  
   酒紅色的沃爾沃緩慢的向前駛去。後視鏡裡顧鈞青的身影越來越遠,在轉彎處徹底消失。

   果然,不告訴他就好了吶……

   讓他焦慮到踢爆了千悅娛樂的場子,掘地三尺挖出蘇遠歌,然後展開一場禽獸大戰野獸的血腥恐怖暴力片……

   啊啊∼果然我還是太善良吶∼

   狐狸挑著眉看了看手錶。淩晨三點。

   明明是不需要加班的輕鬆日子,卻被這兩個傢夥折騰到睡意全無的無家可歸。眼角掃過流雲庭園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他打個哈欠下車。

   完全不按門鈴,伸出爪子把門拍的啪啪作響。

   睡眼惺忪的周嬸打開門,看見一隻妖孽樣瞇著眼的傢夥抖抖肩膀,笑的極其無恥。

  「啊∼外面好冷吶,顧鈞青搶了我的窩,我只好到這兒來過冬了。」忽而換上可憐巴巴的表情,「和藹可親的周嬸給我做碗夜宵填填肚子吧∼」

   周嬸面無表情的啪一聲關上門。

   被拒之門外的狐狸君歎口氣,望天。「看來,裝可憐這一招不適用嘛。」繼而從口袋裡摸了半天摸出一把鑰匙。

  「要想吃飽穿暖還是要依靠智慧吶,搶鑰匙這一招果然很保險∼」

   說罷,用鑰匙開門。

   可是,插進去卻轉不動……

   於是,在廚房煮夜宵的周嬸聽見再次傳來的拍門嚎叫聲,笑彎了腰。

   智慧這種東西,通常和年紀成正比。

   世界上,還有反鎖這一招吶。
  
   無眠的時候,夜似乎就過的特別漫長。

   以陌時而定定的看著天花板,時而閉著眼翻來覆去,最後忍不住坐起身。

   出牆的是顧鈞青這個死禽獸。

   又不是我。

   我為毛要這麼糾結。

   當時如果上前去挺起胸膛質問清楚,就不會在這樣的夜裡如此悲摧的失眠。

   我喜歡著那個同樣喜歡我的男子。這中間,不能夾雜任何其他的人。

   如果他做不到,那麼,至少要讓我從容的先說「再見」才對。

   想到這裡。她鼓起包子臉,摸到手機,按下開機鍵。

   剛一開機,就跳出許多短信來。她可憐的手機卡了屏,半天才緩過來。

   居然有將近六十個未接來電提示,分別來自棺材、白月光、Alex,其他禽獸以及寢室三個妞。

   顧鈞青的最多,大約佔了一半。

   然後是短信。以陌一條條的看過去,逐漸濕了眼眶。

   忽然消失的確是不負責任的行為。

   那些通過一段段文字傳來的關心和焦急讓她覺得愧疚。

   有來自Alex的短信。

   ——以陌,你到底去哪兒了?我把你弄丟了,你再不出現顧鈞青會殺了我。我第一次看見他這樣,所有人都很害怕。

   棺材的:

   ——小薔薇,看到短信務必回復我們。我們在四處找你。

   白月光的:

   ——陌陌,顧鈞青快瘋了。如果讓他看見蘇遠歌會出大亂子。你和蘇在一起的話,讓他快點離開。

   ……

   還有寢室三個妞的:

   ——妞,你幹嘛去了,這麼晚不見,想急死我們?看到快回復。

   ——說是你失蹤了?校門關了,現在我們如果要出去找你會把事情鬧大的。你到底死哪兒去了?

   ——如果你還沒成屍,那麼,回復。

   之後大段的短信來自於顧鈞青。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到處都找不到你。我很擔心,真的很擔心。

   ——陌,回個信息給我。好不好?

   ——陌,你在哪?只要你告訴我你現在是安全的,就好。

  ——開車四處尋找的路上,心很慌。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去酒會,我很後悔。

  ——回條信息給我,求你……

  看到這裡,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

  真情,或是假意。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自負如你,何必為我放下你的強勢和自尊。

  我只是正餐之外的一道小點心,不是麼?

  最後一條。發信時間是淩晨三點。來自顧鈞青。

  ——得知你安然,我終於可以放下心。我在樓下等你。等你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以陌有些驚訝,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時針偏過五的刻度。她走到窗邊,向下看去。

  路旁,停著那輛奧迪R8。

  街上滿佈稀薄的晨霧。一個熟悉的身影靠在車上,唇邊亮起微小紅點。

  他在抽煙。
  
  從信息發出的時間看來,他已經在寒夜裡等了兩個小時。

  這個禽獸。

  以陌吸吸鼻子。

  他就這樣把主動權完完全全的交給自己,卻又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避無可避。

  她沈吟片刻,套上衣服出門。

  以陌站到顧鈞青面前的時候,心裡鼓起的那些決絕的勇氣幾乎被視線相對的那一瞬徹底打散。

  他看起來很疲憊。眼神中帶著一絲茫然,卻又強迫自己恢復清明。

  「我以為你不會下來見我了。」他唇邊綻開一抹笑。

  「你想讓我爛在狐狸遙家裡麼?」她仰起臉,「我是來聽那個理由的。」

  「上車吧。」他為她開車門,「我帶你去看那個理由。」
  
  車在一個高層住宅區停下來。

  顧鈞青和以陌上了十二樓。

  門牌1216。他按門鈴。

  響起第六遍的時候,睡眼惺忪的白骨只披著一件睡袍,踩著叮噹貓腦袋的棉拖鞋打開門,看清了眼前站著的是顧鈞青,陰沈著臉道:「奶奶的,讓不讓人活了。昨晚是地毯式追蹤到3點,現在一大早來拍門,你瘋了麼?」

   他的視線落在顧身後的以陌身上,咦了一聲,問:「丫頭你不是跟蘇遠歌私奔了麼,怎麼被抓回來的?」

   以陌無語望天。

  「杜畫冉,你給我滾出來。」顧鈞青站在門口沖房裡喊。

   不一會,頂著一頭亂髮的女人站到白骨身邊。這妞居然什麼都沒穿,只裹著被單。她打個哈欠揉揉眼睛,冒出一句:「喲,哥,早∼」

  「……」一向禽獸的顧鈞青無語了。

   以陌被眼前的視覺震撼到,這是個漂亮女人沒錯,只不過,只不過……她的身材更像是個少年。比李倩的70A還悲摧,她幾乎,呃,看不出有發育的痕跡嘛……

   而且,淩晨的男人家裡。兩個人,這種狀態。

   以陌紅了臉,目光飄忽。

  「雖然你沒什麼可露的,可是,好歹還是遮掩一下嘛。」白骨一把圈住她,攬入懷中。

   顧鈞青冷著臉:「我昨晚告誡過你,如果你父親問起來,我不會給你掩飾,同居這種事。」

   杜畫冉無所謂的翻  翻白眼:「早知道不去求你了。只不過,如果顧靖寒知道你大張旗鼓的找一個丫頭找了一整晚,他會氣昏吶∼」

  「畫圈詛咒是個人妖,外加跟袖手天下的白骨狼狽為奸。這事兒讓罌粟刺青裡那群被你騙財騙色的小妞們知道之後會有什麼後果?」

  「禽獸青,你你……」她像只小獅子,在白骨懷裡張牙舞爪。

  「喂喂,狼狽為奸這詞也……」白骨糾結著。

  「我來之前已經打了電話給她爸爸,如果沒猜錯的話,他正在從澳大利亞回來的飛機上。你兩看著辦。」害的他無頭蒼蠅似的找了一整夜的人,罪魁禍首都是這個欠扁的妹妹。早知道讓警衛把她直接從不落炎陽的辦公室直接丟出去就好了,還好心送她回住所。結果大半夜的,這廝居然又跑到白骨這裡來。不狠狠報復回來這口氣是絕對嚥不下去的吧。

   女生看著他身後嚎叫著「禽獸青,我要砍了你」的杜小妞,以及直接把她抗在肩上往房裡背的白骨,忍不住笑起來。

  「昨天晚上,你看到的,是她。」顧禽獸解釋道。

  「嗯。」以陌點頭。

  「所以,不生氣了,好麼?」

  「嗯。」

   他伸手去將她攬在懷裡。卻聽女生一字一句清楚的說。

  「可是,我發現,我喜歡蘇遠歌,多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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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12 17:33:27

〈55.考驗×打擾〉

  這話出口。以陌明顯感覺到面前男子的動作一僵。

  他的手,從她肩旁滑落,表情出現了一絲迷茫,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女孩。漫長的沈默裡,他的目光一分一分的暗下去。

  「即便如此,我仍不會放手。」顧青君淡淡凝視著她,「若你喜歡蘇遠歌,你盡可以向著他的方向去,而我會一直在你身後,等你回頭。」

  「那麼,怎樣你才會放手?」她問的很認真。

  「當我的執著對你而言成為傷害的時候。那時,我會離開。」

  「如果我現在請求你離開。」她頓了頓,語調轉彎,「你會傷心麼?」

  他一怔,苦笑,「當然。」

  「有多傷心?」

  「無以言表。」

  聞言,她忽而微笑,伸手抓過他的大手,鄭重其事的說。

  「顧鈞青。本人正式宣佈,再給你一個抓緊我的機會,不然我就紅杏出牆。」

  他在這樣的轉折下失語,望著她漆黑如點墨的眸子不知如何是好。

  一向成竹在胸掌控全局的顧禽獸鮮少有這樣窘迫的時候。以陌看著他僵硬的表情笑出聲。

  「誰叫你讓我傷心的。」她吐舌頭。「剛才那句是騙你的……」

  他終於緩過勁來,輕歎一口氣,片刻又皺了眉:「剛那句『給機會』是騙我的?你的意思是真的喜歡蘇遠歌?」

  以陌囧,這是什麼理解能力。於是她解釋:「誰說的,我明明是說喜歡你。」

  「哦∼」顧禽獸這聲長歎很是抑揚頓挫,微笑,「原來夫人心裡喜歡的,是我。」

  「……」明明是算計他,卻偏偏被他算計了去。以陌不由內牛滿面。

  兩人走進電梯,關門前一瞬,一個慌慌張張的身影跑向電梯,迅猛的按了停留鍵。

  「等等……啊,不好意思……」他一面套衣服一邊擠進電梯來,擡眼看見冰山臉的顧鈞青,驚嚇之下套錯了袖子。「顧總,呃,您怎麼……」視線遊移在以陌和男子之間。

  是公司的職員。

  顧鈞青皺了皺眉,伸手搭上身旁女生的肩,然後用另一隻手點了點電梯門外。

  那小子忙電打了一般的縮了腦袋,轉身出了電梯,連頭都不回。

  顧禽獸按了關門按鈕。

  「怎麼……」以陌側臉詫異的看著他,卻被他的手擡起臉頰。

  他圈她在懷,毫不猶豫的俯身吻下去。

  以陌象徵性的掙扎未果,索性放棄。任由他吻。

  繾綣,纏綿。他的氣息,讓人安定的包圍。

  心跳的很快,似乎要蹦出胸腔。

  腦袋猶如一張白紙,鉛筆輕輕描繪出一座空城。春風微漾,碧草叢生。綻放出整片的花朵,綿延成海。芳香馥郁,滿樹琳琅。

  色澤,在眼前鋪展。蹁躚成蝶。

  他的聲音,在耳畔縈繞不去。

  「以陌,我很愛你。」

  在一樓電梯處等待的人們驚奇的發現,一個笑如清風的男子和一個紅如燒雞的姑娘從電梯裡走出來。

  男人心情顯然很好的樣子,臨走時不忘回頭看一眼,問,「這電梯裝攝像頭了麼?」

  女孩狠狠的朝著他的小腿飛起一腳,卻被躲過。她一副烤熟的包子臉,氣鼓鼓的叫道,「我要紅杏出牆!」

  眾人:……
  
  以陌回到寢室之後不免招來一陣唾棄。唾棄過後三人對這次烏龍事件的評價不一。

  唐小音說:「其實蘇遠歌也不錯吶,不然你可以考慮試試!」

  李倩說:「顧妹妹的胸比我還小?哈哈哈哈哈哈……」

  原園說:「下次出這種好事,記得通知我們,我們好狠狠敲顧鈞青一筆,順便看看熱鬧。

  安以陌:……

  第二天中午,原本午休時間會上遊戲的顧鈞青卻始終沒有露面。

  狐狸在電話裡笑的很是喜慶,傳達了這樣一個信息。

  顧總裁,在他家樓下凍了三個小時之後,華麗麗的感冒了。

  打電話過去,發現這廝居然還在硬撐著上班。

  以陌囧倒。鑒於這次他的感冒自己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於是只好捧著水果籃硬著頭皮跑去不落炎陽。

  大約是特意交代過,一樓的接待員很有禮貌的將她請上樓。

  「我自己上去就可以。」她還記得顧鈞青的辦公室。

  行至門口,正要敲門,卻聽見裡面傳來他有些沙啞的聲音。「蘇先生,昨天顧某冒失了,一切不過是個誤會。」

  辦公室裡。

  「顧先生深更半夜四處找我,恐怕不是一句誤會就能解釋的吧。」蘇遠歌慵懶的開口,幾許狷狂。「『今晚蘇遠歌不出現,他就會成為下一個韓傑』,這話顧先生還有印象麼?」

  「我說過。」顧鈞青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望著他。一副「我說了,又如何?」的架勢。

  「顧鈞青。」他瞇起眼,「你真的以為,我是你手上毫無反抗之力的棋子?」

  顧某人輕咳幾聲,並不回答,只略露出一抹笑。「聽說你不愛吃藍莓?」

  蘇遠歌的瞳孔猛的縮緊,啪的一聲甩了一張存折在厚實的桌面上。「這些是顧家給她的錢,存款日期是她收到錢的當天。多少年來,從未動過。」

  「既然要還,何必等到今天?」顧鈞青手肘撐在桌面上十指交叉。

  「本來我不想還你,因為這是顧家欠我的。只不過這是她的遺願。今天我來這裡,是要告訴你,我喜歡安以陌,我會用自己的方式把她從你手裡奪過來。」

  「隨意。」顧鈞青勾唇,「你盡可以試試看。只不過,一旦輸了,在現實中刪號會比在遊戲裡痛苦的多。」話語裡威脅的意思很明顯。名聲,地位,財富,這些都將成為這場遊戲的附屬賭資。

  「我玩得起。」他冷笑一聲,轉  身正欲出門,卻聽顧鈞青在他身後平淡的說。

  「蘇遠歌,有件事我該提醒你。顧家虧欠的,是你母親,不是你。」

  他身形一頓,摔門而去。
  
  以陌躲在轉角,大氣也不敢出。

  這段對話一字不漏的蹦進她的耳朵。當蘇遠歌說「我喜歡安以陌」的時候,她這個當事人很不淡定的被雷焦了。

  《乾坤》裡的帝修。現實中的蘇遠歌。

  至今,她還是不能將這兩個個體重合在一起。

  明明是連交集次數都屈指可數的人。卻為什麼……

  這究竟是僅僅對顧鈞青的挑釁,還是……

  她無從捉摸。
  
  現在這個時候進去的話,有偷聽的嫌疑吧。她猶豫中,卻看見電梯間走出來一個人。

  宋郁白。

  對方也是一怔。

  「宋學長。」以陌公式化的笑笑。

  「你,是來找顧總的?」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

  「嗯。」她毫不避諱的點頭,提了提手上的水果籃,「來探病。」

  現在是退無可退的狀況,她說完便要返身去推那扇辦公室的門。

  「等等……」宋郁白在她身後開口,「以陌,能不能佔用你一點時間,我有話對你說……」

  她回頭,微笑:「抱歉,宋學長。恐怕我們之間再談些什麼,都不太合適。」
  
  看見她來,顧鈞青卻顯得一點都不意外。

  「好歹裝個驚喜吶……」安同學憋屈的抱怨。

  「啊,夫人來了,蓬蓽生輝。」某人老老實實的配合。

  「看來是一點都不嚴重嘛,狐狸遙還說你病入膏肓,紅果果的謊報軍情!」憤懣升級。

  「咳咳咳咳……」他連聲咳嗽,做枯萎狀,「夫人救命∼」

  「……」喂喂,您好歹裝的像一點吶。

  「喉嚨很疼,還要罵人,為夫很是辛苦。」鑒於是辦公室,某人行為很是收斂,只趴在桌面上仰臉看著以陌,笑:「煩勞夫人為我買一劑藥來。」

  「什麼藥?泰諾有效麼?」

  他說了句什麼,聲音很小,以陌皺了眉,湊近。他飛快的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心情大好:「良藥有時也不苦口。」

  以陌拿起桌上的文件夾照他腦袋敲下去。他躲,抓住她的兩隻爪子。

  嬉鬧間,以陌失去平衡,撲倒在他身上。

  正在這時,蘇熙輕敲兩下門便推入。看見這情景,怔忪兩秒,迅速反應。

  「抱歉,打擾兩位。顧總,剛才收到下午兩點的會議通知。請繼續。」說完便從容不迫的扭頭出門。

  僵直的以陌擡臉,看見顧鈞青憋著笑的表情,惱火的爬起身,狠狠踹了他一腳。

  「啊……夫人怎麼忍心虐待病號……」無辜的吶喊。

  「我的光輝形象啊,全毀了。」無比痛心的安同學欲哭無淚。

  「毀了你的也就算了,我的英明形象也連帶著毀了,真讓人感傷。」某禽獸臉上一片喜氣,根本沒有半點感傷的影子。

  「你有什麼好毀的,剛那姿勢像是我在非禮你……」她耿耿於懷。

  「問題就出在這。不如等會她進來的時候我非禮你好了。讓我平衡一下。」顧禽獸很有愛的建議著。

  「……」

  啊,這悲摧的人生……
  
  礙於以陌的害羞情緒作祟,吃完蘇熙送進辦公室的兩份午餐,她堅持要自己坐公交回校。顧鈞青只得答應。

  就在以陌要走出不落炎陽大門的時候,看見了站在門旁的宋郁白。

  他上前一步,神色有些憂戚的開口:「以陌,能耽誤你一會兒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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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12 17:33:52

〈56.迷離×抉擇〉

  不落炎陽內部人員專用的休息室。

  宋郁白泡了咖啡給她,坐在對面,躊躇片刻。

  「我想,和你談談小音的事。」他開門見山。

  以陌有些詫異的擡頭,卻只看見他迅速轉開的目光。

  「許戍前兩天來找過我一次。他是來證實一個猜測。唐小音流掉的那個孩子,是不是我的。」

  以陌不知道自己臉上是怎樣的表情,她有些迷惑的看著坐在對面的男人,只覺得他離自己異常遙遠。

  「是你的麼?」她問。

  「不是。」

  「你們之間……有過?」

  男人的視線落在窗外林立的高樓大廈上,沈默片刻。

  「她和許戍的關係並不如表面看上去那麼和諧。放假的時候,她住到許戍那裡。那時我因為……種種原因而時常心情煩悶,她因為懷疑兩人的感情時常和我哭訴,後來我們去過幾次酒吧。幾次我打電話給許戍,讓他把喝醉的小音接回去。他在外應酬,並沒有來,只能由我送她回去。暑假快結束的一天晚上,我接到了她的電話,那時候她已經喝多了,說是要分手。那時許戍的手機一直關機。我怕她出意外,送她回許戍家樓下。她堅持要自己上去,我同意了,假裝離開,站在一個能看清她的轉角,看了很久。她並沒有上樓,而是靜坐在樓梯口打了一個電話。」他頓了頓,「沒多久,一輛寶馬Z4開來,她上了車。」

  以陌如墜雲霧。

  懷孕。流產。和宋郁白的關係。那輛深夜來接她的寶馬。

  唐小音一臉哀傷的表情在腦海裡盤旋不去。重重的謎題圍繞著她展開。是什麼時候開始,她和自己之間的有了那麼遠的距離,彷彿隔著一個世界。

  「那個開車的人,是誰?」她心中充滿了許多問號,不知道先從那一個開始。

  他沈吟片刻:「你還記得,孫海麼?」

  以陌思索了半天才模糊記起那張猥瑣的臉,頓時心裡一沈。

  「許戍喜歡你。某次醉酒的時候我聽到他喊過你的名字。」宋郁白接著說,「他甚至誤會著唐小音喜歡我。他明知孩子不是他的仍不點破,是因為始終覺得對小音有所虧欠。那天特意到我的住處去求證,本想囑咐我好好待她,但其實……」

  「那孩子,會不會是孫海的?」她猜測。

  「不清楚。」

  「宋學長,小音和孫海的事,你告訴過許戍麼?」

  「沒有。他們已經分手了,現在沒有必要再提這種事。」

  她點點頭,陷入沈思。腦袋裡打了無數個結,怎麼理都理不清。

  「最近,過得好麼?」他問。

  她回過神,微微一笑:「還好。」

  「那就好。」

  乾枯無味的對話。欲言又止的男子。他安靜的坐在她對面,看著面前這個清秀婉然的姑娘。

  當看著她的時候,那   些被深埋起來的曾經從層層覆蓋下破土而出。像是泛黃了的相片,定格成一個又一個溫馨的瞬間。

  最後一次。那個街角。他看見了她。

  他轉過頭和那個並不喜歡的女人耳語親暱。

  他的視線,再不敢向那個角落而去。

  他臉上的笑容僵硬的彷彿蒼白屍體。

  用一根木棍苦苦支撐著的世界,終於在他閉上眼的瞬間傾頹崩塌。

  憎恨我吧。這樣就可以乾乾脆脆的了斷。這樣就可以不再想念。這樣就可以從兩人的世界裡抽身而退,不再回頭。

  以陌。

  念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的心像被刺穿一樣的疼。

  想到你會因為我而流淚的樣子,我一次又一次的紅了眼眶。

  我想給你一個童話一樣的世界,那裡面沒有悲傷沒有猜疑沒有背叛沒有哭泣,完滿的,就像一顆殷實的種籽。

  可是我做不到了。

  那麼,徹徹底底的忘記我。尋一個,可以保護你不受傷害的人。

  親愛的姑娘。

  我親愛的姑娘。

  宋郁白的手指緊緊握著那只咖啡杯,像抓著救命稻草。

  「宋學長。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回學校了。」她禮貌的道別。

  「再見。」他用盡全力的笑,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忍不住喊了「等等」。看著她莫名的表情,苦笑,「以陌,遇事要留個心眼,學會如何保護自己。」

  她不知所以的點點頭。離開。

  宋郁白垂下頭,闔上眼。

  聽聞那個人很喜歡她。他會好好的保護她,給她幸福。

  這樣的結尾,也很好。

  哪怕這個Happy End裡沒有自己。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張捲了邊的舊紙片,輕輕的攤開。

  那上面,兩種風格的字相互穿插。一行娟秀,一行粗獷。

  ——郁白,等我畢業咱們就去領結婚證,然後我們狠狠工作多多賺錢,買個小房子買個小車子再養一條小狗。好不?

  ——好。然後我們生一窩小娃娃。等你變成老太太我變成老爺子的時候,我們兩四處去旅遊,去你想去的所有地方。

  ……

  眼前的字跡一點一點模糊起來,最終,什麼都看不見。

  男人低著頭,無聲的維持著僵硬的姿勢。

  對不起。我已沒有資格愛你。
  
  回到寢室的時候三個妞都不在。以陌登錄遊戲的時候發現幫派裡的所有人似乎都在奔忙,卻不知道是在忙什麼。

  【幫派】陌上薔薇:月光姐,大家這是在幹啥?

  【幫派】白月光:收集材料。罌粟刺青對我們發幫戰了。時間定在今晚七點。

  【幫派】陌上薔薇:……怎麼這麼突然?

  【幫派】彌勒:帝修這傢夥,想搶先機,自然要想方設法斷你們的退路。

  以陌這才明白過來。幫戰雖然發了,但是帝修和懶羊羊正在做「千年守候」任務,這兩天恐怕已經進副本了,所以自然不會參加幫戰。但除了帝修之外,罌粟刺青的好手眾多,青君如果不在,袖手天下的戰力就會削弱,從實力上看來,這場幫戰勝負難定。以陌和青君的任務時間本就所剩無幾,倘若青君參加,自然搶奪最後獎勵的機會又少了幾分。

  蘇遠歌這傢夥……居然用這種手段算計人。

  以陌想了想,又點出一個遊戲登錄窗口,開了青君的號上來。

  於是,一台電腦兩開,卡的無與倫比。她無奈的打電話給原園,徵用了她的手提電腦。

  這是她第一次用青君的號。儘管他早就把賬號和密碼告訴了她。

  不看不知道,一看想死掉。

  為毛大神的號總是這麼閃閃發亮的……

  那套金色妖瞳給他的裝備已經被打造的屬性幾近變態了,真不知道在那麼高的爆率下他是怎麼弄上去的。打開物品欄,很整齊的按照類別擺放著各種藥品、裝備和道具。以陌極不平衡的心想,如果把這些東西都賣掉的話,能賺不小一筆吧。

  不出所料,「尋找神匙」所需的三種任務材料各十份已經安安穩穩的擺放在他的包裹裡。

  以陌一個人操控著兩台電腦,兩個角色。先跑去神城找到神君昊風交任務。

  當青君拿到神匙的一瞬間天地變色,兩台電腦的屏幕皆變為一片混沌。

  一個好聽的女聲破空而來,唱著一首聽不清詞句的歌。那曲調悲涼婉轉,讓人哀戚。

  光斑一點一點在屏幕中央匯聚,形成兩個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

  那是兩個幼小的女童,一模一樣的裝扮,都紮著兩隻小辮子,大眼睛充滿盈盈流光。

  女童身後出現一扇高聳入雲霄的門。古樸的樣式,門框上雕著兩隻立體的黑色妖獸,翅膀大張面目猙獰。

  左邊的女童上前一步,屏幕上便跳出一個對話框。

  「兩位既然通過試煉,想必具備了超越常人的勇氣和實力。我身後的這扇門便是通往千年之前的輪迴之門,兩位請。」

  這時,右邊的女童上前一步,屏幕上跳出下一個對話框。

  「兩位走之前,我還有幾句話要囑咐囑咐。第一,副本中不能使用任何復活和飛行道具。一旦隊伍中任何一人死亡,任務即失敗。第二,進入副本後點擊屏幕右上方的「離開副本」按鈕便可脫離副本,一旦離開副本任務便告失敗。第三,副本環境設置為自由攻擊模式,請注意其他玩家的攻擊。要牢記這三點喲,那麼,兩位請吧。」

  兩女童退向兩側,正中的那扇大門緩緩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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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12 17:34:18

〈57.許願×對策〉

  進,還是不進。

  以陌猶豫了。

  今晚的幫戰對袖手天下來說是一次艱巨的考驗。以最小的損失贏得戰爭保住魔城,是幫中所有人的希望。

  畢竟,事關這幫從不認輸禽獸們的面子問題,「絕不退讓」是需要堅守的原則。

  如果顧鈞青在的話……

  以陌思索片刻,退出了青君的號,關上原園的電腦。操縱著陌上薔薇退出副本便扛著小鋤頭往城外跑。

  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城戰,對手是綜合實力最強盛的幫派。

  他肯定會想要好好的打這場仗吧,甚至自己也是,光想到那場面就忍不住熱血沸騰。

  以陌現在的級別是120級,在這種普遍級別為140以上的高端決鬥裡自然屬於幫不上忙的小炮灰,因此,在開戰之前,把幫派倉庫裡的毒藥存量提升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就在以陌奮力的掘土挖草破壞生態平衡的時候,一隻火鳳出現在她身旁。

  「看來你很忙。」火鳳背上的人開口道。

  「是啊,我的大號忙著千年守候,開著小號準備城戰。」以陌回敬。

  蘇遠歌知道她在反諷自己這時候向袖手宣戰,微微一笑。

  悄然入夢從火鳳背上跳下,站到一旁,幫她清了周圍的怪。以陌這才發現,這廝居然小號的級別都比她的高了,140級……明明前幾天還只有80級的。她陷入心理不平衡中。

  「或許過了今晚,你們就沒機會拿到那個所謂的一等獎勵了。」他旁若無人的用普通頻道和她聊天,「這樣還是要打麼?」

  「我還沒參加過城戰,應該會很有趣,何況對手是罌粟刺青。至於獎勵那種東西,無所謂吧。」

  「倘若知道獎品是什麼,恐怕你不會這麼輕鬆才對。」微笑的表情。

  陌上薔薇:「……是什麼?」問完之後以陌覺得自己有些冒失,那獎勵恐怕狐狸和青君都是知道的,蘇遠歌也不例外,既然他們都沒有開口告訴她,現在問更像是多此一舉。

  悄然入夢:「想知道?」

  陌上薔薇:「嗯……」

  悄然入夢:「讓我抱抱。」

  陌上薔薇:「……去死。」

  悄然入夢:「哈哈哈哈。」

  陌上薔薇:「喂喂,好歹你也是眾人心中的偶像,能不要笑的這麼沒氣質麼?」

  悄然入夢:「偶像這種東西,不過是拿來蠱惑人的面具。剝了皮,裡面都是垃圾。」

  陌上薔薇:「咦,原來《畫皮》是你出演的麼?」

  悄然入夢沈默片刻,顯然是被以陌這句話噎住了。

  蘇遠歌在電腦前淡笑,這笑讓在他面前奔波著收拾東西的助理南希頓時全身陷入高度緊張。

  太不適應了。那種本該只存在於他入戲時候的所謂「和煦溫柔的笑」。

  南希眼見過無數女孩因為他的那種笑容而瘋狂失控的場面。她們像八爪魚一樣擁擠著衝向舞台,即使被警衛一再無情的推搡開,仍義無反顧的尖叫著向前。每逢這種時候,她就很想搶過話筒然後對著台下喊「你們崇拜的要死的這個人其實是個尖酸狡詐壞脾氣的混球!」她許多次幻想著她用三個感歎號的語調一口氣喊完這句話的偉大瞬間,並以此作為被蘇遠歌指使和欺壓的阿Q精神勝利法撫慰自己。當然,這個壯觀的場景始終沒有實現的原因就是,一旦她這麼做了,只會出現三種可以預見的結果。

  一種是她被台下姑娘們丟上來的鞋子砸死。一種是她被蘇遠歌像小白鼠一樣玩死。還有一種就是她識時務的先自行了斷。

  南希正微笑著陷入YY不能自拔的時候,忽然覺得背上一陣涼,擡頭正對上蘇遠歌冰冷的目光,不由打了個寒戰。這時,看見蘇大明星面無表情的開口。「上次吃過的壽司味道不錯,你去買一盒回來吧。」

  南希無比乖順的回應:「好。」款款出門,輕手輕腳的關上門之後,抽搐著嘴角狠狠踹了放在走廊裡的紙箱一腳。凶神惡煞的對著門做了一個比中指的手勢。

  那家壽司店在城郊縣級市的一個度假山莊裡,開車去起碼都要兩個小時,他明明是在折騰人……蘇遠歌,遲早有一天,我要在你的演唱會上,把你踹下台去,讓台下的那些有眼無珠的瘋丫頭們OOXX你一百遍啊一百遍……

  眼冒綠光的南希姐就這樣風風火火的出門去了,震懾住了新人無數。
  
  蘇遠歌打發走了她,再度投身遊戲。看著身旁依舊在等答案的陌上薔薇,想了想,決定不再作弄她。

  悄然入夢:「『千年守候』的終極獎勵是一個願望。」

  陌上薔薇:「……願望?世界和平……之類麼?」

  悄然入夢:「願望的存在範圍是整個遊戲,載體必須是虛擬的,時限是一小時。也就是說,你可以要求成為一座城的主人,可以任意奴役所有玩家,可以要求得到一個無敵的戰寵,甚至可以要求遊戲服務器關閉,但這些都只能維持一小時。」

  陌上薔薇:「Orz。我服了……居然有這麼變態的獎勵。可是,實際上,這根本就不算是獎勵嘛,最終什麼都沒得到。」

  悄然入夢:「或許對一些人來說,沈溺在遊戲裡所追求的,就是站在頂端的夢想。而這一小時就是實現夢想的時刻。」

  以陌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事實。那些每天像機器一樣練級的玩家所想要的,無非是那個「全服第一」的頭銜,他們投入了大量的時間和金錢在這個遊戲裡,卻始終沒能成為像青君和帝修這樣閃閃發亮的角色,這是屬於他們的遺憾。而這個願望,可以彌補他們的遺憾。讓他們成為任何一個幫派的總領,成為無敵狀態的殺手,成為獨步天下的霸主。

  陌上薔薇:「可是,你的願望,是什麼?」蘇遠歌,你爭奪這個獎勵的目的何在?在《乾坤》裡,你無疑是站在頂端的人,這些你都已經擁有。

  悄然入夢:「和你有關。」

  陌上薔薇:「……你該不會讓我舉著『我是豬』的牌子繞著城跑一個小時吧?」

  悄然入夢:「這個提議不錯,倘若把那塊牌子上的字換成『我愛帝修』會很和諧。」

  陌上薔薇:「……你腦袋被門夾了麼?」

  悄然入夢:「在我沒有許願之前,一切皆有可能。而這個願望,始終會與你有關。今晚的攻城戰我會用這個號參加,到時再見。」

  忽然,他轉了密語頻道。

  【密語】悄然入夢:安以陌,總有一天,你會站到我身邊來。

  說罷,在以陌怔住的眨眼間,一道回城符消失在她眼前。

  她呆呆的變成了包子臉。拍案,掀桌。

  鬼才要站到你身邊……這廝王子病病入膏肓了吧。

  憤怒過後不由有些小擔憂。蘇遠歌這妖孽,恐怕拿到許願權後必然不會輕易放過打擊顧鈞青的機會。那願望很可能是以自己為武器,讓青君難堪的攻擊。比方說,強制自己和青君離婚……她搖搖腦袋。依顧鈞青的脾氣,這種虧是絕對不願吃的,因此知道了蘇遠歌要做「千年守候」,他才來一爭高下。偏偏這幾天他又很忙,再加上感冒……

  這該死的蘇遠歌性格還真是惡劣的一塌糊塗吶……以陌忿忿的想。

  如何是好。

  到底是誰想出這麼詭異的獎勵啊啊啊∼
  
  在禽獸頭子的號召下,所有在線幫眾打開語音系統DS系統。

  背著棺材跳舞:「戰備基本已經充足,城牆加固也基本完成。接下來我們要做的是思考戰略。」

  極度完美:「帝修在做任務無法參戰,現在罌粟刺青裡170級以上13人,150級以上28人,135級以上51人。戰力將近我們的一倍。就算配合的好,我們的勝算也不會超過百分之四十。」

  背著棺材跳舞:「難點是畫圈詛咒和冰封千里。骨頭,畫圈交給你,有問題麼?」

  白骨:「沒有。」

  乘風佩玉:畫圈比你級別高,要攔下他不容易,骨頭你別冒失。

  白骨很鎮定的回應:「沒事,遊戲裡打不過,可以在現實裡反撲……」

  這時便聽見一陣刺耳的音頻嘯叫,接著便隱約傳來惱怒的女聲「誰讓你說出來的,看我不掐死你……」

  不一會便一片沈寂,接著是微小女聲告饒:「好了,我不玩了,快放手……」

  白骨的聲音:「忽然想起來,你之前一直騙我是男人來著?」

  「陳年舊賬,你還翻出來講,小心眼……啊,我不說了,你……」

  兩人熱情奔放,一眾  禽獸側耳傾聽。以陌紅著臉捂嘴笑。

  只聽棺材截去了話筒,咳咳兩聲,繼續布戰:「那麼,重點在冰封千里。這人已經滿級,我和殺人兩個主攻他,加上暮雪的BUFF應該也不是問題。麻煩的是時限。系統規定守城方必須守滿一個小時。他們人數眾多,級別都不低,這座城,想要守住,很難。」

  「城戰中不能使用聚魂丹,人數上的差距是我們最大的問題。」說話的是白月光。

  狐狸懶洋洋的開口:「果然有時候還是要靠人脈和智商吶∼早知道會出這樣的問題,我已經和忘川、吸血鬼談好了,並幫。」

  千山暮雪:「不會吧……前一陣有風聲說吸血鬼和忘川兩人在並幫談判,後來因為誰做幫主的事情談崩了。怎麼現在又會同意?」

  吃飽撐著數數錢:「這你要問狐狸,它幹了件很猥瑣的事情。」

  狐狸:「……哪裡猥瑣了,我成就了這麼美滿的一段姻緣。」

  夢迴樓蘭:「明明是孽緣來的……」

  白月光:「他做了什麼?」

  夢迴樓蘭:「他用我的號去勾引吸血鬼……還發了我的照片,害的我現在只能天天躲著他,怎麼都解釋不清楚。死狐狸,我要剝了你的皮做狐皮大衣!!!」

  狐狸君無辜的辯解:「啊啊∼這個完全不是我的本意,是棺材讓我不擇手段拉攏吸血鬼的嘛∼」

  背著棺材跳舞:「……你這個不負責任的禽獸!」

  狐狸君:「其實我只是策劃,具體步驟是撐著三兄弟實行的喲∼包括裝女人說話也是∼」

  數錢:「殺人,別拉著我,我要幹掉它。」

  殺人:「嗯,速戰速決,留個全屍。」

  醬油:「為毛要留全屍?剁碎餵狗吧。」

  殺人:「我要鞭屍洩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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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12 17:35:16

〈58.並幫×氣勢〉

  如果說《乾坤》是一個虛擬世界的存在,那麼,「最後的聖戰」和「諸神黃昏」兩個幫派同時悄無聲息的消失於歷史舞台的這個下午便成為世界勢力比產生變革的關鍵一刻。曾在重光樓服務器內叱吒風雲各有所長的兩大幫派最終以幫主為首的核心力量併入袖手天下而落幕,成為轟動《乾坤》的話題。而這一異動也為合區後最初勢力極不平衡的一邊倒變為相互制約平分秋色打下堅實的基礎。

  自古英雄兩行淚,一行為蒼生,一行為美人。

  江湖盛傳,諸神黃昏幫主忘川彼岸同意並幫是為了蒼生,而最後的聖戰幫主吸血貴族同意並幫則是為了美人。而其實……傳言總是源於生活,高於生活的。

  為蒼生的忘川大人說:TNND,一個人打不過,一群人打。一群人打不過,再拖一群來打。為了幹掉屠夫頭子,並幫!

  為美人的吸血鬼大人說:夢迴樓蘭,你是第一個成功勾引到我的女人,我既然已經上鉤了,就沒打算鬆口。就算你丟了魚餌,我也要把釣魚的人拖下水。

  由此可見,傳聞這個東西,是帶有美化成分的……

  促成這次幫派合併的功臣是九尾狐公子。但此人卻在並幫之後遭到許多新老幫眾的圍追堵截,甚至禽獸頭子棺材都假裝無視了那條「幫眾之間不允許惡意毆鬥」的幫規,任由這位功臣大人被追的鬼哭狼嚎。

  【幫派】九尾狐公子:忘川,你砍我干毛?

  【幫派】忘川彼岸:你還有臉問?盜了爺的倉庫號還敢把東西放在你小號上賣……

  【幫派】九尾狐公子:怎麼可能,我是一等良民,從來不幹盜號的事。

  【幫派】忘川彼岸:是麼?麻煩你解釋一下魔城廣場上那個擺攤小號「搖尾巴」為什麼在家族成員列表裡的稱號是「狐狸9號」?還有,他店舖裡那枚+11的「狂風之戒」是怎麼來的?

  【幫派】九尾狐公子:……誒?!忘了把我那個小號踢出幫派了,失策吶失策。

  【幫派】忘川彼岸:NND,你有種別跑!

  【幫派】九尾狐公子:吸血鬼,你暗算我……

  【幫派】吸血貴族:死狐狸,你算計我算計的還少?

  【幫派】夢迴樓蘭:還請諸位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幫派】九尾狐公子:小樓蘭,你怎麼能忍心讓他們蹂躪我∼

  【幫派】吃飽撐著殺殺人:狐狸,你的存在已經嚴重影響安定團結了。

  【幫派】吃飽撐著數數錢:所以。

  【幫派】吃飽撐著打醬油:死吧!

  【幫派】九尾狐公子:……你們這幫禽獸!徒弟救命吶∼他們色膽包天,企圖輕薄你如花似玉的師父∼

  【幫派】陌上薔薇:師傅啊,眾怒難平,你就犧牲一下吧。阿門。

  ……

  一時間幫派內雞飛狗跳,禽獸頭子棺材扶額痛心道:「本來還想借助新勢力整頓作風的,沒想到啊沒想到,一進幫就全被同化了……」

  話雖如此,但眾人的心中是清楚的。忘川和吸血鬼兩人解散幫派的同時也就意味著兩個幫派曾辛辛苦苦奮鬥打拼出來的一切化為烏有。曾佔領的主城,曾積累的幫貢,都成煙雲。

  吸血貴族曾想過保留幫派名號,因為並不知道是否能夠完全的融入這樣一個新的環境,跟著自己一路走來的這些兄弟們又是否會因為這場變革而寒心,或許,他只是想留一條最後的退路。因為眼前的一切是這麼迷離的充滿著未知,而「最後的聖戰」是像家一樣讓人安心的地方。似乎只是看到角色頭上的一排青藍色的字,就可以讓人溫暖,充滿力量。

  那時,忘川彼岸說,吸血鬼,散了吧。與其看著我們離開後那個幫派名稱因為實力下滑而灰暗下去,不如讓它消失在最鼎盛輝煌的時候。

  然後兩人同時點了「解散幫派」的按鈕,系統上刷出兩排字。

  【系統】幫主【忘川彼岸】下令解散幫派【諸神黃昏】,自此天下再無此幫派名號。

  【系統】幫主【吸血貴族】下令解散幫派【最後的聖戰】,自此天下再無此幫派名號。

  這一突如其來的大異動惹來世界一片喧囂。卻被兩個幫派的人刷過一條一條的告別語掩埋。頓時世界上瀰漫出幾分感傷。

  這傷感持續了大約八分鐘,被連續相同的刷屏覆蓋。

  【世界】背著棺材跳舞:袖手天下,從此刻起,為諸神黃昏和最後的聖戰而輝煌!

  【世界】九尾狐公子:袖手天下,從此刻起,為諸神黃昏和最後的聖戰而輝煌!

  【世界】白月光:袖手天下,從此刻起,為諸神黃昏和最後的聖戰而輝煌!

  ……

  刷屏的是袖手天下的禽獸們。每人一句的重複。

  一行,又一行。源源不斷。

  持續許久。

  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接納這些放棄了過去的人們,告訴所有人,他們記得那些過往。

  從此以後,他們將是可以並肩作戰,倚背相依的兄弟。
  
  吸收了兩幫精英的袖手天下綜合實力猛增,在全服幫派實力榜上倏然間躍至第一。棺材依舊是公認的禽獸頭子,下設忘川彼岸、吸血貴族兩個副幫主,青君、九尾狐公子、傾城之戀等七名長老。戰力與罌粟刺青持平。

  離城戰還有一個小時,青君上線。

  DS語音中。

  白月光:「青君,你跟薔薇去做任務吧,這裡交給我們,不用擔心。」

  背著棺材跳舞:「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是守城方,還有魔尊加攻擊和暴擊率,佔了地利人和,應該不會輸。」

  極度完美:「據可靠消息,今晚的城戰帝修會用小號指揮。不可大意。」
 
  顧鈞青因為感冒,嗓音低沈沙啞:「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這不是幫派的口號麼?」

  狐狸遙笑的奸佞:「嘿,你是想打回去?」

  極度完美:「在理論上是可行的。系統規定,本身佔有城池的一方攻佔第二城,可以被即時反攻。只不過,在實際上,這種反撲成功的案例很少。大多數守城方幫派都選擇挺過三十分鐘來結束戰鬥。」

  以陌第一次聽見忘川的聲音,柔和的男聲,帶著點書卷氣。「現在的佈局是全力防守的陣勢,我們還有多少多餘的力量用來進攻?」

  吸血貴族的聲音很有特點,略顯生硬:「他們的兵力分佈如何,完美,你能搞來麼?」

  極度完美:「很難。就如同這次合幫時候我們嚴格的挑選入幫人員一樣。罌粟刺青那邊也盯得很緊,他們踢掉了所有120以下的號,而且互相語音通話確認本人,來防止間諜入侵。我混不進去。」

  彌勒感歎:「真夠絕的。」

  數錢想了想說:「如果要打過去,還真的要好好佈局。」

  傾城之戀的聲音與她雷厲風行的形象很不符,出乎意料的溫婉:「因為沒有反撲成功的先例,所以來攻擊的必然是主力部隊。全部滅掉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想要奪城,最簡便的方法是用一部分兵力拖住攻城力量,然後突襲留守。」

  醬油贊同的接著往下說:「這是個好主意,城戰中不允許使用回城符,他們趕不及回城救援。只不過帝修不是泛泛之輩,要拖住他很難。畫圈詛咒和滿級的冰封千里都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

  白骨聲音很是性感:「畫圈詛咒不用列入考慮範圍。她睡著了,估計三小時內不會醒。本人是打擊派,而且我要做先鋒隊。」

  Alex清脆蔑視著他:「喂喂,這裡有未成年人,骨頭你不要總這麼□。我也討厭挨打……」

  白月光散發著禽獸一姐的獨特聲波:「偷襲這種事,聽起來就很有感覺吶∼」

  忘川和吸血鬼顯然被禽獸們的強大熱情所震撼,連發了N個流汗的表情。

  以陌無奈,沒辦法,鋌而走險是這群傢夥的天性吧。於是安慰道: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顧鈞青帶著笑意開口,「贏,得兩座城,提前結束戰鬥;輸,丟掉手上的唯一的城,從此無枝可依。那麼,眾位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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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12 17:35:35

〈59.戰鬥×計謀〉

  來而不往非禮也。

  眾禽獸很有默契的一致通過了「打到屠夫老家去」的議案,成為幫派壯大以來第一次幹部擴大會議的首個決議。而禽獸們的這一行為也因其獨特大膽的構想和嚴謹周密的計劃執行,為後來的城戰展示了一個全新的可能。

  晚上七點整,戰鬥正式打響。兩座城陷入閉城狀態一小時。群眾們望眼欲穿卻只能在外圍邊沿圍觀,幾個記者衝進內線,壯烈成炮灰,索性趴在地上轉播戰況。

  【世界】風吹PP涼:開戰了開戰了。罌粟刺青的開始圍城堵門,袖手天下的人出不來,他們暫時也進不去……

  【世界】地上鞋兩雙:目前是僵持狀態……哇哇,我看見魔尊石像復活了!

  以陌此刻正站在離石像不遠的地方,正好清楚的看見它身上的石片一點點剝落,露出NPC人物來。

  那是一張英氣逼人的臉,右眼角邊紋飾詭譎花紋。手中銀劍泛出銀色的寒芒。

  風起雲湧,天幕上出現巨大的黑色雷雲漩渦。遮天蔽日的飛雪淩亂妖嬈。

  他在低沈大提琴演繹的背景音樂中緩緩睜開雙眼。睫羽微顫,紫色的眸子閃爍著妖冶的晦暗流光。那劍豎直浮在半空,劍身縈繞的銀光猛然間暴漲,似千萬霜雪凝聚於此。

  倏然間,冥雪如瀑黑髮在狂風中繚繞飛揚,千絲萬縷竟一寸一寸化為白色。而此時,以他為中心的所有袖手天下幫眾們武器上全部繚繞著白色的飛雪,旋轉、飛舞。冥雪的聲音迴盪在魔城中,低沈的聲音反覆吟唱,似祈禱,又似傾訴,不止不休。

  「增加攻擊力580點」、「增加暴擊率5%」,以陌看著自己突然增加的兩項附加狀態,不由暴汗。魔君附加的這兩項數值,還真是高到了一定的程度……

  【密語】青君:緊張麼?

  【密語】陌上薔薇:……非常。這種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的任務,讓人壓力很大。不過比起這個來……帝修那邊開著兩個號,會不會搶先拿到「願望」?

  【密語】青君:無論他是否會贏,我都在你身邊。

  看到這句,蛋定的安以陌同學還是不爭氣的笑成一朵狗尾巴花。
  
  「全員攻擊!」

  就在她信心滿點的時候,DS裡傳來棺材的號令聲。

  以陌身體前傾,在鼠標和鍵盤上的手指微曲,深呼吸。

  三。

  棺材、白骨和乘風佩玉等禽獸們狂吞丹藥頂著攻擊從正面迎上。千山暮雪和彌勒站在兩人身後,交替不斷的施放祝福回血技能。罌粟刺青一方,四名175級以上的奔雷如尖刀抵住城門。而冰封千里在不遠處施放群發飛箭。金光颯沓,流星隕空。無數技能同時炸裂,山河動搖。

  二。

  悄然入夢坐在火鳳上指揮變幻陣型。短兵相接,一片刀光劍影。以  長槍為武器的高輸出狂戟呈排逼近,將陣線壓制在護城河邊。

  兩邊不斷有人倒下,屍體瞬間化為一道光華,分別在兩座城中重生。戰鼓震天,新生的角色迅速召喚出坐騎向著戰場疾馳而去。當棺材重生在魔城復活點時,下了第二道指令:「後退!」

  一。

  罌粟刺青全員突進,先鋒部隊已經湧進了較為狹窄的城門甬道。就在這時,帝修那句「停下」剛喊出口,棺材振臂高呼「殺」!

  黃沙漫天,吸血貴族和忘川彼岸兵分兩路,分別從左右兩側衝出來。如雙掌平伸,將罌粟刺青眾人抵擋在甬道內。

  零。

  相濡以沫。以陌發動技能的瞬間隱匿身形,集中全部精神鑽入城門甬道內。

  就是這一刻。袖手天下的全部火力集中在此處。一時間甬道內光華肆虐翻騰如蛟龍過海。

  青君不斷吞食著最大劑量的補血丹藥,全身籠罩在銀色的環狀光圈中。即便是如此,陌上薔薇的血條變幻還是驚險的讓人心悸。

  慢一步,險一分。

  以陌竭盡所能的避閃著致命的群攻擊,左衝右突的在罌粟刺青的幫眾中穿梭。隱身狀態的移動速度變慢,僅僅是片刻之間就出了一身冷汗。

  衝出重圍的陌上薔薇選僻靜小路解開隱身狀態,繞開怪群一路奔跑,最終在聖城門口樹影下停了下來。

  【幫派】青君:到了?

  【幫派】陌上薔薇:嗯。

  【幫派】九尾狐公子:嘿。接下來,該是我們的表演時間了∼

  【幫派】白骨:NND,老子竟然做了一隻禽獸的徒弟……

  【幫派】金色妖瞳:我還做了一堆骨頭的徒弟呢,到哪說理去……

  【幫派】青君:走吧,速戰速決。

  陌上薔薇身邊忽然大範圍內銀光流轉,月華漫溢。

  在電腦前的以陌微笑。

  幫派分配的任務,總算是完成了吶。
  
  光芒漸逝。出現在陌上薔薇身邊的正是眾禽獸。

  以陌望著一眾紅光閃閃的大神們頭頂上那排「xx的徒弟」字樣,不由笑出了聲。

  這還真是,太有喜感了。

  為增加幫派成員間的配合度和凝聚力,遊戲設置為城戰開始時,除了做副本任務的所有幫派成員將被系統強行傳送回城。因此守城方通常很難從包圍圈中突圍,也就無法實現反攻。

  按照青君制定的計劃,用相濡以沫技能增加陌上薔薇的血量,然後由她隱身乘亂衝出城,並跑到聖城附近隱蔽。接著是重點,禽獸們必須使用師徒技能串聯傳送至聖城外,實施反攻。

  於是,像串糖葫蘆一樣,彌勒成了青君的徒弟,白骨成了彌勒的徒弟,金色妖瞳成了白骨的徒弟……

  而這些傢夥們不願意同拜一人為師的原因是……

  「誰願意收這麼多禽獸做徒弟?會遭雷劈的。」青君如是說。

  「既然要丟人,那就一起丟,誰也別落下」。殺人如是說。

  「這樣顯得很團結嘛∼而且很萌∼」禽獸一姐白月光如是說。
  
  本以為帝修會安排一小部分實力守城。沒想到這廝根本無視會被反攻的可能。畢竟,守城方能從被圍的城門逃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禽獸們衝進大開的城門,砍倒了幾個剛復活的罌粟刺青成員,直奔中心廣場,向著幫派旗幟發起攻擊。

  一時間,所有玩家屏幕上都亮起兩行醒目的黃字。

  【系統】幫派袖手天下在守城戰中反攻幫派罌粟刺青所佔城池,引發【聖女-鏡雨】重生!

  【系統】幫派袖手天下為第一個在守城戰中發動反攻的幫派,引發【魔尊-冥雪】元神覺醒!

  【世界】地上鞋兩雙:……元神覺醒是什麼?!

  【世界】孤魂野鬼:我看見了……魔尊變形了,背後張開六隻黑色翅膀!!!

  【世界】死了又死死不完了:而且好像它的附加狀態和範圍增強了,是我的錯覺麼?

  ……

  似乎並不是錯覺吶。以陌也有些驚訝。

  原本這些NPC的狀態附加範圍只是周邊區域,現在,連遠在聖城的陌上薔薇角色也得到了整1000點的攻擊增益和10%的暴擊率。

  只不過,聖女-鏡雨的重生給全城附加了防禦,並且不斷回血回藍,這讓禽獸們的攻擊速度並沒有得到明顯的提高。

  幫派DS裡。

  忘川彼岸:「罌粟刺青的人退出城門甬道了。」

  吸血貴族:「棺材,他們50%的戰力回防了,小心。」

  背著棺材跳舞:「青君、殺人、乘風、彌勒守門,進來一個砍掉一個,能拖多久是多久。小A、數錢、醬油、骨頭、老婆和我砍旗桿,刷技能,越快越好。」

  任務安排完畢,只見狐狸懶洋洋的冒出一句——「誒,果然好事都沒有我的份麼∼」

  以陌轉換視角,發現那只火紅的狐狸蹲在設在城中心廣場上的復活點旁,不時搖搖蓬鬆的幾條大尾巴。復活點處光華繚繞,許多戰死沙場的罌粟刺青幫眾剛一復活,還沒看清屏幕就被狐狸君的大刀隨手一揮,再成冤魂。

  乾坤裡,最悲摧的事情不是被一隻禽獸砍死,而是被一隻禽獸不斷砍死。

  系統設定,城戰時死亡只會在幫派所在城的復活點不斷重生。

  於是,某無良蹲點砍殺初生孱弱敵方角色的狐狸君遭到兩方人馬的一致唾罵。

  以陌很是疑惑。畢竟,罌粟刺青的人罵它「死不要臉」是可以被理解的,可是……連袖手天下的眾位一起罵他的原因到底是啥?……

  金色妖瞳:「死狐狸,這麼好的差事讓你搶了!」

  白骨:「老子要幹掉你!這下你的殺   戮值比老子高了!」

  背著棺材跳舞:「狐狸,你給我殺乾淨一點,那兩個跑過來的是怎麼回事!」

  以陌:「……」

  果然,他們是不能用常人思維來理解的麼……
  
  這些對白看的以陌很是高血壓,放眼城門,第一批趕回來的罌粟幫眾已經抵達,和守在門內的青君、殺人打成一團。禽獸們以寡敵眾,顯然有些力不從心。

  旗桿的堅固值還剩一半,一旦它倒下,這場戰爭將宣告結束。

  這時,棺材下了最後一個命令。

  「放棄守城!全員反攻!」

  狐狸君一派喜氣的開口:「嘖嘖∼小薔薇啊,你師弟們要來幫忙了∼」

  以陌正在疑惑,卻見忘川彼岸和吸血貴族轉瞬出現在狐狸君身旁。她看著兩人頭頂上「九尾狐公子的徒弟」的紅色字樣,無比同情的歎口氣。

  這兩人,顯然,是又跟狐狸打賭賭輸了吧……
  
  袖手天下此刻完全放棄本城防守,召集所有戰力堵住城門,集中攻擊聖城旗桿。

  罌粟刺青此時幾乎被完全攔在自己的城門外,返身去砍袖手的旗桿不但耗時而且幾乎沒有先一步砍倒的可能。

  火鳳上的悄然入夢此時也下了決定。

  「全員突擊!在旗桿倒下的前一刻,消滅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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