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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2-8-4 13:41 編輯
前言:
「你的眼總是藏著很深的痛苦,告訴我,是誰傷害了你?」
「誰傷害了我……」
他的話讓她緩緩笑起,笑聲透著淒楚,雙眼更加痛苦滿溢。
「我不能看著你這麼痛苦,自己卻不知道為什麼?」
面對已無過往記憶的他、面對他關愛憐惜的眼神……
一種諷刺、一種心痛,滿溢心懷……
一樣的人,相似的性格,只是不同的心性,卻同樣折磨著她!
楔子
「雲濤劍仙」的三件寶物,和「三門邪教」之禍,是近年來最為震盪江湖的事。
據傳「雲濤劍仙」是超過一甲子前,江湖上神人般的傳奇人物,當年送給愛妻的三件定情物,「彩覽八天龍」、「流光雙極」、「還珠舞情」,三件寶物各有其妙用,尤其「彩霓八天龍」,是以天地難覓的天霄原石和冰蒼古玉雕成,八龍齊具,借月光點引龍身,會出現霞彩,從這八天龍所引出的霞光可桔百病,治奇毒。
三件寶物原本跟著「雲濤劍仙」的退隱而消失,但十八年前出現江湖後,成了江湖各派搶奪的目標!
幾十年來,江湖最大的禍害,便是位於「東鋸島」上的「三門邪教」,以魔、毒、奇三門為稱——門魔、門毒、門奇,在島上各有勢力和地盤,由來明爭暗鬥,但自從上任總教主被殺之後,這三門的門主爭奪總教主權位的勢力就更趨白熱化。
江湖上最常聽到的是,「門魔」和「門毒」的肆虐,在「三門邪教」中,「門奇」精於五行陣法,較少涉入江湖,向來是「東鋸島」上,獨立於另外兩門,充滿神秘色彩的一門。
一艘深紅漆身,繪著黑色峰島的大船,航行在千疊峰下的千湘江上,出了此江,便是往東南的大海,江水洶湧,兩邊崖峰層層交疊出巍偉峭拔的撼然氣勢,勁風迴盪著兩邊山辟於激湧崖下江濤駭浪!
船廳內,一名華服,顴骨高起,兩眼深陷的中年男子,雙瞳炯亮,虎背熊腰,頗具威態,他靜坐桌前,等待來人。
「稟教魔,睿深老人已到。」
「門魔」的屬下領著一名高齡老者,在兩名僕人攪扶下步入。
老人白髮、白鬚,雙頰垂皺,快九十歲高齡,依然精神抖擻,拉著深色木杖,中年男子起身相迎。
「睿深老人願意賞光,是我教魔之榮。」
來人是江湖人敬為「無事不通、無事不曉」的博通耆宿,人稱「睿深老人」年輕時是朝廷命宮,因對江湖各派與勢力瞭解得相當透徹,看法、解析事情精湛獨到,連朝廷也倚重他這方面的長才。
藉此運用江湖力量解決地方盤根為禍的惡匪,當年「三門邪教」開始壯大為禍時,藉「月泉門」對付「三門邪教」便出自他的建議。
博通耆宿評論江湖人、江湖事,向以公道、客觀著稱,不因任何威脅、利誘而失了立場,想對他不利的人不少,卻也顧忌他身後代表的是朝廷力量,不敢輕舉妄動。
江湖上,無論黑白兩道對他多所敬重,連各大派門有任何紛爭,也都會請教他的見解,甚至主持公道,江湖人因此敬稱他「睿老」。
「如果不是『雲濤劍仙』之寶,老夫今日未必與『三門邪教』的教魔有緣,以『三門邪教』的危害,今日之見,已違老夫原則。」睿深老人開口的聲音,沙啞老沈,聲調雖緩慢,卻清楚有力,意思也很清楚,如非為著「雲濤劍仙」之寶,他不會來此。
「睿老性情果然如傳言般直率。」這個軟釘子,教魔石靖不惱,對這位江湖老耆宿,教魔有這耐性。「只是以睿老的江湖地位,想一睹劍仙之寶,相信『斜陽古城』不會為難。」
目前擁握有「雲濤劍仙」三件寶物最多的是「斜陽古城」和江湖神秘客「夜風離魅」,後者行蹤難覓,前者是位列一方的武林大派,近年又廣結各方勢力,為這位博通耆宿開方便之門,該很樂意。
「殘酷、掠奪、嗜敬,是『三門邪教』;無視倫常、玩弄禮數、以威攝強壓各派聲音,是現今任燦玥所領導的『斜陽古城』。老夫不解的是,如今的『斜陽古城』和『三門邪教』有什麼差別。」睿深老人話含深意,長眉下的雙眼睿炯,「找誰一睹寶物不都一樣。」
他無須為此多添人情給「斜陽古城」。
「再說老夫只想一睹『彩霓八天龍』,任一龍都行,教魔之邀,不過來得適時。」
「任一龍都行?」教魔忍不住問:「睿老想一睹寶物的目的為何?」
「門魔」搶「彩霓八天龍」,是為此龍的原石——冰蒼古玉,盛傳此玉種,如能融入鑄造兵器的原料中,將是神兵利器。
有一批八天龍所鑄的神兵在手,再配合他訓練的頂層殺手,實力壓過另外的毒、奇二門,搶下總教主之位,他勝算在握,因此他請來這位博通耆宿,想知道如何將冰蒼古玉,融入兵器內。
「老夫想藉『彩霓八天龍』瞭解劍仙是否有後人。」
「『彩霓八天龍』可找『雲濤劍仙』的後人?!」第一次聽聞,教魔訝異。
「能引月光共華,就表示『彩霓八天龍』並非死物,八條天龍是以劍仙的血融入龍身雕制,再由『北巖聖山』的祭師以日月交接的精華蘊養靈氣,這八條龍只要哪一條失落,都擁有召喚互鳴的能力,只要引動一龍便可知其他下落。」
「引動一龍?!睿老不愧是江湖人敬重的博通耆宿。」對眼前老者所瞭解的廣泛,教魔知道自己找對了人,但他更想探問一件江湖傳言。「聽說睿老見過『雲濤劍仙』?」
這個問題讓睿深老人沈邁的老臉有些亮起般的笑。
「久遠前的記憶,每回想起,都還恍如昨日呀!」沙啞的老聲,面對回憶,有了些活力。「老夫當年還是不滿十歲的童稚小兒,與家人遷往京城的途中,落腳的小村鎮遇上盜匪傾巢而出,滿村的燒殺淫略,就在這群人要衝出村落時,遇上了『雲濤劍仙』。」
回想當年,睿深老人的雙眼凝怔在虛空,那是永難磨滅的一幕!
一瞬間,厚重的白霧像從天際灌下,滿目皆是濃濃霧茫,當年的他和其他人被盜匪一同捉走,要交給人口販子,年幼的他只聽到盜匪慌亂的喧嚷,像被這片忽來的大霧給嚇住!
當時的大霧像大海般瞬間匯成翻騰的霧浪,一片蒼茫,讓人心慌、恐懼,置身其中的人,皆知這霧不尋常,卻又無法脫身,恐懼漸漸讓每個人驚慌大叫,隨即白藍流光在霧中閃掠劃來,慌亂的叫聲也瞬間全部靜止,原本被盜匪捉在手上的他,跌落地上,害怕的擡頭,眼前竟見一道英挺的少年身形,負手而立!
他永遠記得站在霧海中的人,淡淡斂眉,神韻與面容深烙在他的腦海,直到對方轉身離去,大霧也奇跡般消失,並見到一個個倒在地上的盜匪!
就因那時的劍、那時的人,在他童年中烙印般的深刻,更引發他對江湖人的好奇。
「當時的劍仙該還是少年了。」教魔推算著。
「確實是一名白衣少年,負著一柄白色長劍。」
「白色長劍?!江湖上出現的『夜風離魅』,所持的劍和使出的劍法與睿老形容的極像,難道睿老不認為他是『雲濤劍仙』後人?」
「老夫從未見過『夜風離魅』,無法斷定他是劍仙後人或傳人。」
「那就讓睿老來確定真相了,來人。」教魔擊掌,僕人捧著一方木盒呈上來。
盒內是一隻黃色的龍形雕物。
「『彩霓八天龍』果非凡品!」睿深老人雙眼發亮的端詳這只瑩黃精細的龍形雕物。「這幾個斑點是……」美麗精巧的龍身邊側竟有幾個褐色汙點。
「血跡。」教魔道。「兩年前搶奪時染上的血,這兩年用了些方法試過,都去不掉這上頭汙點。」
「黃天龍原石是冰蒼古玉,玉種有『北巖聖山』上的族民淨化加持,按理世上任何陰陽水與汙濁都沾不上此石才是。」
「無論沾上什麼,只要不影響我奪寶目的便行。」
「教魔可知,上頭染上的血是誰的?」
「當時負責奪寶的紫眉魔副說是『斜陽古城』三總管的血。」
「『斜陽古城』三總管,這是袁小倪的血?!」
「睿老對此女有想法?」老人的眉眼難得透出興然。「袁小倪刀法確實不凡,也屬上乘高手,但也還不到值得在意的程度。」
「只怕在老夫眼中,縱是教魔你要取此女之命,都難輕取。」沙啞的沈音評斷著這新一代的高手。
「袁小倪有如此深的能為?」此言若是出自他人之口,教魔定會冷笑,但出自博通耆宿之口,沒人會輕忽。
「老夫見過一次此女揮刀的眼神,精蘊內斂,那雙眼瞳比手中的刀還亮,好像要遊出光華般,一雙比兵器更熾的眼,老夫此生只看過一人。」只是這人已是早年的江湖神話。
「能得睿老這番評斷,看來袁小倪龍非池中物。」他豈能坐看此女成氣候。
「教魔動殺念了。」睿深老人看得通透。「江湖人,只要有顧忌,就以『殺』斷生路,又何嘗不是以『殺』惹禍端,斷生太多,禍端必招。」
「睿老既知這是江湖,何須多言呢!」教魔只想知道自己在乎之事。「睿老所言要引動此龍,需要些什麼?」
「請教魔命人以三面大圓鏡,一盆水,從三個方位引月光聚於一點。」
教魔立即命僕人取來鏡子與水盆,將船上窗戶敞開,當三面大圓鏡依著方位立好,從窗外接引月光匯聚於一點在水盆內時,水光耀映著月暉,睿深老人將黃天龍放進水盆內。
不一會兒,在皎燦的月色中,水中的黃天龍緩緩發光,接著光華一燦,耀映滿室,隨即光華斂去,僅餘兩道黃光線,從黃天龍身上射出。
「沒想到單條天龍也能點引月光?!」教魔訝異。
「教魔可看到光華一放後,僅剩兩道黃光同時指向西南方。」睿老白眉皺攏。「這表示剩下的七條龍被分成兩個地方放置,且都在西南方。」
「目前有『彩霓八天龍』的,是『斜陽古城』和『夜風離魅』。『斜陽古城』在西南方,難道『夜風離魅』現在也在西南?」
「教魔,這兩道光顯示的是,其他天龍被放置的方位,不是人的方向。」
「睿老意思是,寶物藏在西南方,擁有的人不一定就在西南方。」見睿深老人領首,教魔再次端詳水中的黃天龍。「睿老要如何從這兩道光中,找出擁有劍仙血緣的後人?」
「嗯……這兩道光只顯示寶物位置,沒出現任何血緣的跡象,難道一代高人竟……無血脈傳承……」睿老深深一歎,話才說完,卻見水盆內的黃天龍再起變化。
黃天龍在水盆內開始翻轉,龍身上的血汙點竟緩緩暈開,沁入玉石內,接著一道紅光從玉石內射出。
「紅光?」教魔看著忽然出現的第三道光線。「方向射向東方,是指劍仙後人的所在嗎?」
「教魔方才說,此龍沾上的血印子是屬於袁小倪的?」睿深老人的聲音充滿震散罵。
「睿老可是發現了什麼?」
「袁小倪……一出手就鋒光綻射的眼眸,難道——」
此時船身猛然劇烈搖晃,船艙內的人全踉蹌倒地,杯盤、桌椅全摔飛出,只剩為了行船安全,船上的大型傢俱全都事先固定住,才沒砸下!
「睿老!」
睿深老人身旁的兩名忠心僕人,在船一震就趕緊先以身軀擁護住老人家,即使跌了也有他們用身體墊著,老主人年紀大,禁不起摔!
「稟教魔,週遭的水流出現問題,船無法前進!」
外邊的人趕緊進來稟告,才說完,船又是一震,船內眾人明顯感受到船身傳來重重墜下的震撼,連叫都來不及,己又傳來重物落進爛泥的鈍響聲,船猛地停住!
「教、教魔,外面、外面——情況不對!」
另一名幾乎跪爬進來的手下,面色和聲調都驚惶得像不知該如何說話,教魔眉目一厲,領著左右走出船艙,卻發現一片黑暗。
「稟教魔,剛剛一陣濕氣極重的風,掃過燈火,燈火全滅了,屬下已命人重新點上燈火。」負責監督船行進的屬下上前道。
眾人等待燈火點亮時,卻對四周的江水滴急聲,感到詭異,水流聲原該在下方,為何有從上到下都有漏急水聲圍繞在船四周,甚至連頭上都傳來水流聲!
「今晚的月,有這麼遠嗎?」教魔仰看夜空,發現夜空上的月亮,比上船時更高、更遠。
他走往船尾甲板要看看情況,卻像發現什麼,身形忽然停住。
「教魔?」
「火把來了嗎?快照出四周情況。」教魔對身後跟來的人擡手命令。
拿著火把出來的部下們,在船舵兩旁高舉一照,全部的人一見眼前景況,都驚駭住!
四周不是山壁而是江水?!江面就像突然凹陷了一塊,將行進中的船陷入其中,船下江水湧退數丈,大船幾乎擱淺在退了水的江底爛泥上,漏急的江水在四周奔竄而過,卻不淹沒大船?!
「這……退、退潮嗎?但是,退潮會退這種……樣子嗎?」其中一名部下,對這超乎理解的景象傻住的問。
「三門邪教」位於東南外海的「東鋸島」上,四周還有小島,出入都是靠船隻,因此個個皆懂水流、諳水性。
「拿好武器,小心戒備!來人,請睿老上來!」教魔心知,遇上生平僅見的高人了!
「霧好、好大的霧!」有人驚慌的指著上頭喊。
只見濃濃白霧像從天灌下,又像瀑水磅然刷落一般,傾瀉而下,瞬間淹沒這江面凹陷口!
「像海一樣的雲濤……霧氣怎麼可能——」後方老邁的啞聲,震驚的傳來!
「睿老,你知道來者何人?」看到被扶出來的睿深老人,教魔沈問。
「浩瀚不絕的內力,斷江水、操風向、化水成雲濤,這種將天地盡握掌中的睥睨,莫非神話本身還在人世?!」
此時霧海流向一變,船上霧氣轉淡,濃霧退在大船四周盤撓,且變得翻騰湧動。
「稟教、教魔,船帆上頭有人!」
只見深色的船帆橫架上,襯映出一道挺拔的身形,負手逸立於淡繞的雲霧中。
「閣下是誰?」教魔高聲問著。
眾人只見一名白衣飄袂,看似二十來歲的少年,他的四周瀰漫雲霧,長長的黑髮以白色束帶斂於身後,僅見那淡漠斂眸的側顏,修長英挺的身軀,逸雅出眾,透出沈淵嶽立的氣態。
「那是……怎麼可能……」睿老的聲高亢而顫抖著。「不曾改變的……外貌?!難道……化雲納氣,功至最高……去老還童?!」
此時忽聽到細細的清脆珠撞聲,眾人這才發現,來人肩上綴著幾道藍、白相間的垂墜珠子,伴隨著徐徐而來的風回,輕揚著獨特的圓珠脆響。
「沒想到……老夫竟還能活著見證神話……」
忽地,一道霧氣隨風掃過睿老與身旁僕人——
「睿老!」
聽到屬下的驚喊,教魔回頭,就見睿深老人和兩名隨侍已昏倒在地!
「全部上——殺了對方!」
深知來人實力難以測度,教魔一聲令下,船內和甲板上最精銳的殺手,全部傾飛而出,馬上躍向船帆上空,卻發現手中的劍開始顫動!
「怎麼回事——」
每個人所握的劍都震顫到幾乎無法握住,劍刃甚至開始擺動,呼應般的蕩出劍鳴。
此時數道勁風旋回而來,讓劍鳴聲更熾,交織成一種詭譎,瞬間,船上眾人皆感一股壓迫的氣息驟降下,像在擠壓身軀,頓時,個個定於當場,動彈不得!
當勁風再來時,船帆上的少年,衣,翻飛,發,倏揚,他驀然回視——
下方,劍鳴頓成音刃,光影般貫穿耳膜,鮮血濃揚——
一陣此起彼落的痛號中,「門魔」毅手,手中長劍全部離手,而內力深厚的教魔雖不受音刃之擾,卻也震驚的看著眼前一片慘狀!
無數長劍插立甲板,如一片殘破劍林,「門魔」中最上乘的殺手全搗著雙耳跪地,鮮血從耳中濺灑出,相繼倒下!
此時,四周濃霧忽散,教魔看著船帆上,已是正面相迎,清晰可見的人。
那是一張英朗又帶幾分邪魅的泠俊面龐,器宇剛正,唇角卻淡抿冷嘲,像睨視世間一切,皆為腳下庸俗,複雜交織的氣息,令人一望瞠目!
一身白衣隨風揚拂,繫著淺藍腰帶,腰側向樣綴著藍白珠子,風姿雅逸,如仙立足,年少的面容,透出禪定般的深沈魄力!
……那雙眼瞳比手中的刀還亮,好像要道出光華般,一雙比兵器更熾的眼……
這是睿老對袁小倪的形容,但此刻,教魔發現自己面對著這樣的一雙眼!
一雙看不到任何情緒的眼,唯見眸瞳透華如光,耀映著甲板殘劍。當凜意劃掠,劍鳴聲再起,甲板上殘劍晃動,瞬間,不見劍、不見招,卻感到鋒銳劍意追升……
教魔出掌欲回擊,卻見濃霧再起,船首上的人,身形如踏風般輕然而起……
須臾,靜夜下的江面已回復往昔,深紅漆身的大船,繼續航行在千疊峰下的千湘江上,浦急的江水,無聲的湧送這艘已無人駕駛的大船。
月光照出甲板上,無數橫陳的「門魔」部眾屍體,另一具被數把長劍穿過身軀的教魔屍身,懸掛船帆!
千疊峰最高處,再成濃濃霧海,依稀可見一道白衣身形立於山峰,一道黃色光影從江上大船的船廳內射出!
黃天龍轉化成一道黃龍形光影,龍身透出圓形的血色紅光,認主般地奔向少年!
「女兒……你在哪?」
握住黃天龍,少年長聲而歎,滿是悵然,縈迴月夜林霧,竟如一個滄桑老者,訴盡歲月沈歎與無盡思念。
第1章(1)
「茂口」是沿海村落一帶規模最大的市集,人潮洶湧,熱鬧非凡,各路琳琅滿目的南北雜貨、民生物品、草藥、飲食、器具全在此交易,也是各種消息的流通處。
此刻市集的公告欄前圍滿了人潮,大家看著近日發生的兩件大事:東方最大的派門「月泉門」被盜藥;另一大事,「三門邪教」中的「門魔」,為首的教魔和身邊的一流殺手,竟全死於航行在千湘江的船上!
據說大船飄到外海,被捕魚的漁船發現,嚇得報官,整艘船只有一個高齡老人和身邊的僕人活著。
「居然有人能潛入『月泉門』內的藥閣盜藥,還是個用刀的跛腳高手,到底是哪路高手?」人盡皆知,「月泉門」機關重重呀!
群眾中,識字的,開始為其他人講解公告欄上,兩張貼得超大的告示內容。
「看來這次『月泉門』被盜的藥,鐵定很名貴,才幾天,別說東方整個大小城鎮,連靠海一帶的小村落都有官府的人員在嚴查。」
「可不是,我那靠海討生活的堂兄弟,昨日來這,他說連出海都有官船在沿海設哨盤查,還在海上攔截船隻!」好像就怕盜藥賊偷渡出東方地界。
這幾天,上至繁華大鎮,小至沿海村落和市集,各地府街皆收到一紙從上壓下的公文,全力追緝潛入「月泉門」的盜藥賊。
在東方,官方對「月泉門」倚賴極深,因為「月泉門」的協助鎮守,讓「三門邪教」的人在東方難以橫行,因此「月泉門」的要求,官府向來重視。
「『三門邪教』看來是作惡多端,遭天譴了!」
圍觀的江湖人,看到「三門邪教」的消息,也參與意見。
「看這上面說的,出事的船和屍體都扣在官府那,結果教魔的屍體竟然在第二天被盜走,奇怪了,盜屍體做什麼?」
「我看是『三門邪教』的人幹的。」其中一個見多識廣的老江湖人猜想道。
「鐵定是為了查兇手,堂堂教魔,居然一夜間被殺,連身邊的高手都無一倖免,不追查出兇手,要『三門邪教』怎麼嚥得下這口氣!」
「會不會和『斜陽古城』有關?前一陣子聽說『門魔』的紫眉魔副潛入『朝嵐古洲』,抓走古城大小姐,讓任燦玥震怒!」
「真的嗎?後來呢?」
「沒聽說結果怎麼樣,但是前陣子,有人看到好多的『心層』武護半夜快馬離開『朝嵐古洲』。」
「『心層』武護?那不是專門保護古城城主的。」
「就是,竟然會出了古城,就一定有事!」
「『斜陽古城』的武護分劍、道、心三層,多為一身藍衣,唯有腰間的結顏色不一樣。心層是最高層,不到百人,個個一身精良劍術,專責守護城主任燦玥。
「看來最近這些江湖大派門都不大平靜呀!這段時間在這幾個地方還是小心一點!」一名江湖人也感不安。「不過,跛腳又是用刀高手,古城三總管,袁小倪倒是挺符合這兩個條件。」
「這種話沒證據,別亂說,小心走不出東方地界。」
「月泉門」和「斜陽古城」向來不合,彼此的人若到對方的勢力地盤上被發現,定要鬧成江湖大事!
「老頭——給我出來——」
就在大家交頭接耳地談論所聽來的事時,忽然一陣比喊,眾人探頭看向聲音來源處。
公告欄另一邊,同樣滿滿的人潮,一個腐腿、拉著枴杖的糟老頭,被官差從人群中揪出!
原來是官差抓人,事不關己,大夥兒又各自恢復高談闊論。
市集出入口都有官差嚴守,街巷各處更有官差穿梭巡視,最近只要一見走路不便的人,不分男女皆攔下嚴查。
「差、差爺,有、有什麼事嗎?」老頭顯然被嚇壞了,拚命抱拳告饒,「我、我只是來買些生活用品,沒做什麼壞事呀!」
「老頭,從哪來的?你的腳怎麼瘸的?」抓出他的官差,嚴聲盤問。
「這、這老、老朽小時候摔斷腿,貧窮沒錢看大夫,腿就壞、壞了!」瘦削的痛老頭顫聲回著。
「不會是裝的吧!」官差抓過他的衣襟,打量這張老皺的臉。
「差、差爺,老頭子我這條腿瘸一輩子了,是真的壞了,到、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忽然抓他。
「上面傳下的消息,要找的是年輕、瘸腳的江湖人,這老頭連走路都吃力,怎麼偷東西。」
年輕官差正要再嚴厲盤問這瘦老頭,身後較年長的官差已出聲。
「爹,怎麼了?」對街一個高呼的聲,一名藍衣少年從人群中擠過來,朝幾位官差躬身作揖。「各位差爺,我爹怎麼了?」
官差們打量眼前唇紅齒白的秀氣少年,抓住老頭的官差放了老人。
「看不出你這糟老頭,還生得出這人模人樣的兒子。」
「承差爺的話,要入冬了,我們父子倆出來替村人買點過冬的東西。」
「村人?你們從哪來的?」年長的官差打量眼前這對父子。
「前方巒峰山後的漁村,路程大概三、四天。」少年指著遠方天際,已開始有些啞白罩峰頂的連綿山峰。
「頭兒,那一帶確實有幾座漁村村落。」另外的官差想了想,點頭道。
「沒事了,你們倆走吧!」
「謝謝差爺,爹,沒事了,你小心點。」藍衣少年連忙躬身感謝,扶著老者朝對面一輛由兩匹馬拉行的長馬車而去,車上縛捆著一堆乾糧和民生貨物,在市集常見百姓以此交通工具進行大量物資的採買。
「年輕人,這幾天官府在捉拿潛入『月泉門』盜藥的跛腳賊,只要跛腳,不分男女都要查,你父親腿瘸又這麼老,這段時間還是少出來被官差折騰!」一旁賣南北雜貨的攤販老闆,好心勸告。
「謝謝老闆,這個盜賊盜走的藥一定很重要,否則怎麼會搞到這麼大陣仗。」少年求教的問。
「有人說這次入『月泉門』的盜賊,不只盜藥,還帶走沈家最重要的東西,才會讓少門主沈雲希震怒,都快把這東方大小城鎮封起來找人了!」男子誇張的形容。
「沈家最重要的東西?!」藍衣少年話問:「是什麼?」
「不知道,沈家沒透露,所以傳聞很多。」攤販老闆聳聳肩後,又左右看看,神秘的壓低聲道:「根據我在道上的朋友,輾轉聽聞一個在沈家打雜的僕人傳出來說,是一個女人被劫走!」
「咳咳咳——」瘸腿老頭忽激咳著。「入『月泉門』的盜賊劫、劫走一個女人?!」
「爹,保重,別聽到女人就激動!」藍衣少年忙拍著老者的背順氣。
「兒子,爹我太佩服那個潛入『丹泉門』的賊了,在機關多、高手環伺的情況下,脫身都難了,還劫得走一個女人呢!」光「月泉門」的機關,就不是一般人闖得過了。
「誰知道所謂的高手,會不會不只是高手,搞不好有更深藏不露的能力,能夠劫走『月泉門』全部的美女!」
「兒子,『月泉門」最有價值的,是精於機關設計、煉丹技術與那座藥閣,不是美女。」拍拍兒子亢奮又激動握起的雙拳,要他冷靜些。
「我猜真和女人有關的話,被劫的女人,一定是府內最美的女人,還是少門主所愛,才會這麼大動作要找盜藥賊。」攤販老闆加油添醋的推想。
「最美的——女人!」
「兒子,口水。」一旁糟老頭,拉起少年的手去接他淌下的口水。
「老闆,你這裡賣的北方香料替自己各留一點,其他的我全包。下回來,一定再來光顧。」禮尚往來,感謝老闆貢獻的小道消息。
北方香料可算高級香料,價格都昂貴,這年輕人的財力還真不可小覷,老闆樂得替他打點好,順便再贈送幾款私人推薦的香料。
父子倆和攤販老闆謝過後,上了馬車,慢慢朝市集出口而去。
「我說爹,拿了什麼好東西,別忘了和兒子分享。」遠離了人潮喧嚷,慢慢朝林中小道而行,藍衣少年橫眼一旁的糟老頭,潤潤唇再道:「尤其兒子我正當年少有為,禁得起美女折磨。」
「乖兒子,多情縱慾生不出精良後代,為了韓家後代著想,爹怎麼捨得讓美女折磨你。」糟老頭撕下人皮面具,一張清秀的女子面容露出。
「是誰說,偷藥又不是打架,從密道進去拿個藥就出來了,怎麼有辦法搞到被人撒下天羅地網尋人。」
「兒子,你要體諒老年人的腳不方便,一個臨時意外,我怎麼知道誰不好遇,遇上最難搞的少門主。」
「你遇上『月泉門』少門主沈雲希?!」終於聽到她講述那天的情況,韓水嚇一跳。「你和他交手了?」
「廢話,難道要我站著被打嗎?」袁小倪橫睨他一眼。「沈雲希連『水風刃』都出手,不回手,一旦被揭穿我是『斜陽古城』的三總管,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整整衣服,為了扮老頭,她駝了大半天的背,縮成佝僂模樣,全身酸累,用力伸伸懶腰,舒展筋骨。
「在『月泉門』重重機關之內,又遇上沈雲希和『水風刃』,居然還能脫身,小倪妹,你的武學真是超乎哥的瞭解,看來一段時間沒見,你更高一層了。」韓水一副重新拜見似的抱抱拳。
自家城主任燦玥的武功,江湖上可堪為對手的,不出五個,而沈雲希的能力在他心中僅次於自家主子,但韓水對沈雲希更佩服的是,他的胸襟和冷靜思略。
「高什麼呀!在別人地盤上,當然抱頭逃竄,幸好當時的霧還沒散掉,遮掩掉我不少的行蹤。」
「不過,除了盜藥,你到底還有沒有做過什麼……會惹沈雲希大怒的事?」韓水一副詭笑逼近,要她老實說出事情真相。
「要從『月泉門』盜出藥就不簡單了,你不會真以為我能盜個女人出來吧!惹沈雲希大怒,還要看我有沒有實力和能力呀!我袁小倪,就算字寫『江湖高於』號也不叫『天下無敵呀』!」拜託。
「這麼說也是。」這下韓水不解了。「沈雲希是個謹慎沈穩、不輕易動怒的人,『月泉門』在東方是濟貧除惡出名,連對立的敵人都願相助,我在東方這麼久,從沒見過沈雲希這麼大動作的捉人,還動用官府,實在不像他會做的事!」表示不情抱著欠官方的情分也要捉到盜藥人!
「你是『斜陽古城』的人吧?!怎麼聽來對『月泉門』這麼有好感?」
「江湖各派為『雲濤劍仙』的三件寶物搶昏頭,唯獨『月泉門』對劍仙寶物沒興趣。每次聽到的都是協助官府保護百姓,哪裡有災難便出錢、出人相助,如果不是身份對立問題,『月泉門』值得尊敬拜會。」
現今的「斜陽古城」實力雖雄鋸一方之強,威名讓人畏懼,但名聲、形象實在和「月泉門」差太多了!
「哥哥向來如此,才不會在乎什麼寶物……」袁小倪低喃。
「你說什麼?」
「我說『三門邪教』出了這麼嚴重的事,自身問題都處理不完,我們應該可以暫時鬆口氣。」
「說起這事,太難相信了,到底是何方高人,竟然一夜之間作掉教魔和門下一票上乘殺手!」乍聞此事,韓水根本不敢置信。
「『三門邪教』,魔、奇、毒,既能雄霸江湖幾十年,個個皆是一方之霸,縱有不凡高手能殺之,也不該是這般輕易,更何況還有一票投手,跟在教魔身邊的殺手可不簡單呀!」袁小倪對戰「三門邪教」幾回,有一定程度的瞭解。
「這事太離奇,等哥我將消息探查得更清楚一點,再決定『溯溪村』要待到何時。」多年在外的江湖經驗,韓水對此事持保留態度。
「現時狀況不明,別輕舉妄動,確實較好。」
「你今天總算正常多了,大前夜整個人忽然不對勁,指掌還透出黃光,連眼都特別亮。」真是嚇他一大跳,月光照太多也不是這樣呀!
他們在太陽下山後,從「溯溪村」出發,月頭高掛時,一旁的小倪妹忽然雙拳緊握,像在抗拒什麼,沒多久,手掌攤開竟然透出黃光,連眼珠子都亮到不行!
韓水訝異到嘴巴大張,還來不及發問,就見她忽然又虛軟的癱倒一邊,像運招過後的疲憊,就在馬車行進中,真是嚇他一大跳!
第二天小倪妹還一副呆恍相,讓韓水忍不住猜想,是不是掉下懸崖時,小倪妹子撞到頭,幾天後終於發作了!
「我說小倪,老實說,你……是不是偷偷練什麼奇異的武功,譬如人家是什麼吸功大法,你練得是吸光大法,那天夜裡吸到月光發作了?」不然他真搞不懂,黃光從哪來?
「我怎麼知道,忽然間,體內的血像熱起來一樣,不停的有一種感覺,好像……好像有東西在呼喚,總之,很難形容。」
「有東西在呼喚?」韓水上下打量她。
「怎麼掉頭了?」只見馬車忽然改往林中另一邊小路而去。
「前頭有座宮廟,我和那裡的住持也熟,讓他幫你處理、處理。」
「處理什麼?」
「驅邪呀!看是不是被什麼東西衝到還是附身,瞧你那天夜裡的模樣,連眼珠子都亮起,不是中邪是什麼!」
夜半趕路,又見她這模樣,害得坐在她身旁的韓水,都忍不住打個哆嗦,猜想會不會真遇上什麼山精野怪了,還是鄉野傳奇說的被女鬼附身要來申冤。
「天呀!你像樣一點吧,身為堂主,滿口怪力亂神,出點事都要求神問卜的,這麼迷信、沒膽,將來怎麼帶領部下!我最討厭一點風吹草動,就在那裡挾神佛之名,行弄財之實,成天搞到符紙滿天飛,中邪喝符水、沖煞喝符水、遇小人喝符水,連小孩成長,也要沾幾滴符水,太離譜了!」袁小倪劈哩啪啦的,一開口便停不下般。
「什麼東西只要喝碗符水就行,那成為絕世高手、滅『三門邪教』、躲『月泉門』,乾脆找人作法、喝喝符水,什麼都可以辦到了,大家還辛苦什麼!呿,你身為堂主,搞這種事,慚不慚愧呀!」
一口氣嚴正數落完同伴後,她拉拉外袍衣襟,隨即四處看看週遭過眼的林木,移近韓水。
「不過,都走到這了,去和住持熟一下也好,付錢請他寫一張超強的符,功用會不會更好?拜託,你坐穩行不行。」幹麼身軀突然倒了一下,馬車行進中多危險。「我說討厭這種行為,又沒說做了一定不好。說真的,前晚我也感到一陣冷風呼呼地過來之後,就不對了。」
荒野又靠海,天天冷風呼嘯吹,雖然不知道到底哪一陣風是傳說中的「陰風」,但人一感不對,每一陣風都覺得有詭異!
「我說你真該多找幾座廟多上兩位香,運氣挺差的,先是墜崖,盜個藥搞來天羅地網圍捕,回去還得小心,我看城主自從醒來後,對你的態度就……挺怪的!」韓水拍拍她的肩,要她自己保重。
「對呀,仇恨的力量真是可怕!」恨意在任燦玥心底糾結這麼深,竟然連失憶,本能都還知道恨她,袁小倪歎。
「好像跟仇恨沒關係吧!」城主的態度雖然怪,但他怎麼看都不覺得和仇恨有闖關。
「怎麼會沒關係?他一醒來,那雙眼就鎖著我瞪呢!既然『瞬失』之毒未解,就是個沒記憶的人,怎麼會一醒來,對我這麼……帶印象?」
從「月泉門」盜來的「辟毒丸」也只是解七成毒素,讓他清醒,自我調運內功,按理城主現在記憶失去,只有功體慢慢恢復,卻對她這麼注意,除了仇恨深種,沒更好的解釋了。
「如果是我從昏迷中醒來,看到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在我眼前,我豈止帶印象,是美女的話,還會把水哥我的rou體一道帶給她。」
那夜一聽到袁小倪的驚叫聲,他連忙衝去,一掀紗帳,就見她一手按著被解開的衣服,另一手被城主握住,兩人僵持不下的互視!
「這……」什麼情況?「妹、妹子,為什麼探望城主,要探望到……脫衣服?」
「是他脫的,快救我……」袁小倪轉頭求助,卻馬上被任燦玥拉過去,以身軀擋在她眼前。
「你,又是誰?」對來人,任燦玥雙眼沈厲,他不喜歡身後的人此刻的模樣被看到。
「我是誰?」韓水指著自己,對眼前人問出口的話不敢置信。「喔,城主,太不夠意思了,就算我很久才回古城一次,怎麼說也是你的屬下,這種問題……太傷人了!」
「你擺什麼棄婦臉呀!洪大夫都說他中『瞬失』的毒未盡除,記憶不是混亂就是失去,還有……『辟毒丸』好像有問題!」對韓水那被拋棄般怨婦表情,袁小倪受不了的喊,卻發現眼前的人又轉身看著她。
「你……」任燦玥再伸手,似要再抓住她。
袁小位來不及反應,就見龐然的黑影罩來,任燦玥已再次昏倒在她身上!
「城主和你同時墜崖,我想他應該以身軀護住了你,你身上的傷是被紫眉魔副的暗器和教魔掌力的風壓所傷,但是城主除了中毒粉外,全身多處被岩石撞擊,他的毒雖然棘手,但受的外傷也不輕。」
若只是仇恨斷不可能這麼保護她,甚至……
「自己都中了奇毒,還以全身身軀護你墜崖,表示城主當下沒想過自己的生死,我想他對你……應該沒你想的那麼帶仇恨。」
如果不是知道小倪從小在古城的遭遇,城主這墜崖的保護行為,韓水很難不朝另一個方向去猜!
「幹麼這麼看我?」只見袁小倪忽然神情一正的打量他。「先說清楚,就算你忽然發現原來自己暗戀我多年,迷我迷到此情不移,我對你都只有純哥兒們情誼,我們倆人……沒的發展。」小倪妹妹在他眼中,跟兄弟差不多,他韓水對找「男人」沒興趣。
「我只是覺得你不愧是獨立一方,負責匯整消息的『堂主』。」推測的慎密心思,判斷消息的輕重,再正確傳遞,韓水在這方面確實過人。
「忽然對哥我讚美起來,沒什麼企圖吧!」
「想起我們都長大了,小孩子不需要想立場,只需要臭氣相投的玩。但是以後,立場遲早也是要面對的事。」
「妹子,不要突然來這麼一句讓人莫名的話,什麼立場遲早要面對?難道你想背叛古城?」
「不行嗎?」袁小倪一副挑戰的看著他。
幾年來,韓水對她要求的事與消息,從不過問,只要她開口也幾乎替她辦到。
但有時候她不得不納悶,韓水對她當真毫無疑惑?
第1章(2)
「喔,妹子,你總算長出息了,想離開古城的話,跟哥說一聲,包你一切妥當!」韓水用力拍胸,早就暗示無數次,只要她想離開,童年那票玩伴個個都會出手幫忙,就不知她逞什麼氣概,死撐在那。
「這麼有義氣!如果我想做的事是殺了城主呢?!」
「你現在才想替自己的遭遇復仇雪恨嗎?」韓水馬上環上她的肩,清清喉嚨,開始滔滔大論。「是這樣的,這麼偉大的目標、充滿理想的志向,需要審慎計議。首先,等哥哪天先和我家老頭斷離父子關係,再早你一步背叛古城,之後,就可以挺你了!」
「還要等你脫離父子關係,再先背叛古城!」袁小倪「嗟」的一聲。「還以為你多有情義呢,原來你水哥的義氣要這麼久才展現呀!」
「你很趕嗎?」這麼急著背叛。
「不行嗎?」
「行、行、行,等城主回古城,毒解了之後,你想怎麼搞背叛,水哥心裡上支持你!」
「行動上呢?」
「一句話!」他馬上拍胸,豪氣萬千的道:「等我家老頭直接折了我這株韓家根苗,哥就顯靈支持你!妹子,小心。」他忙拉住身軀忽然倒了一下的袁小倪。
「拜託,妹子,坐穩行不行,小心跌出去。」馬車行進中多危險,剛才還嫌他沒坐穩。「你也知道,我家老頭對古城死忠到連兒子都可以折損,古城和城主絕不能有失,哥這個顯靈相挺,還要冒著我家老頭搞不好找道士收掉我的危險呢!」
「是、是、是。」
「瞧,哥連死後,都還記得要顯露挺你,就知道我真是義氣過人。」
「感動、感動。」
「喔——你這種心領的表情,哥太受傷了。」
「溯溪村」內,一群漁村少女、婦人們,把握秋末最後的陽光,趁雪未落前,在山後一處水井邊的大空地上,共同忙碌過冬的準備。
寒冬不出海,女人們開始將食物醃存、柴炭、米糧、飲水,都得提早備妥,這是個每年必備的大工程,能做事的孩子,個個都得來幫忙。
「袁姑娘——」
「袁姊姊!」
眾人看到前方小徑,拎著幾大包油紙包,跛行走來的少女,都熱情的朝她揮手喚著,幾個較小的小孩子已快樂的跑過去揪著她的衣服,圍著她喊。
這位剛來村莊的袁姊姊常拿東西給他們吃、陪他們玩。
「我帶了很多熱包子來給你們。」袁小倪提著手上幾袋油紙包誘晃著。
一看到吃的,小孩們都樂得跳起來,幫忙提過去給大人,讓大家分著吃。
「袁姑娘,怎麼好讓你破費。」
「這是韓少爺買給大家的,謝謝你們常到我們那幫忙,算不上什麼破費,再說東西一起吃才美味。」她幫忙大家分包子。
在小漁村內,袁小倪化名為「袁三」,依然一身粗布衣物,卻不再滿頭長髮亂扎,而是梳綰起長髮,端整的短衣裙、素色長褲,別著簡單木釵,完全融入簡樸、俐落的漁村女子模樣。
「大家在做什麼?有什麼可以幫忙,讓我學著做的?」袁小倪挽起衣袖間。
這幾天只要沒事,她都喜歡和村子裡的人一起做事,小村鎮的樂天、質樸,是大城鎮感受不到的。在一道,沒人會對她的腳殘和身份側目,自在不少。
「不了,吃你們家少爺這麼多東西,怎麼還可以讓你老幫我們做事。」
每個人都先停下手中的工作,滿足的吃著熱包子,住家較近的,遣小孩回去替大家拿茶水過來。
「哪的話,和大家一起做事,可以學到不少東西呢!」回「朝嵐古洲」後,要好好教導手下,更進一步的食物保存方法,替她的小莊院再節下支出。
話說回來,為救任雙雙,她緊跟著跑出「朝嵐古洲」,她的小莊院和部下們,憐憐會幫忙照顧吧?!
只是以憐憐精算的生意腦袋,絕對是連本帶利跟她討回來,說不得,得押幾個屬下,在她那幫忙幾個月的生意好抵利息!
「袁姑娘,你脖子上戴著什麼呀?!」一名婦人拿起她胸前掛著像管狀的長珠子,上頭還畫著符,之前沒見她戴。
「回來時去宮廟求的,長珠裡面還有平安符,住持還特別作法,聽說能趨吉避凶。」幸好有韓水在旁,付錢的事,就踢韓水去展現義氣,這下無論哪道陰風都別想沖煞她了吧!「住持還說,感覺屋內哪不平靜,就把這串珠掛在那方位,包靈。」
「要趨吉避凶,我們村子可有比任何宮廟都靈的神物呢!只要把它供出來,什麼事都好了。」
「真的嗎?這麼神奇,是什麼?」
一講到眾人口中的神物,個個都興奮的事著和她說。
「過兩天,大娘到你們那做飯時,再請一株過去供著,你就知道了。」其中一個常去幫忙做晚飯的方大娘笑著說。
村鎮後山所住的,都是村中較富裕的幾門大戶,村中婦人也常去做些幫傭雜務,掙點家用。
「一株?」聽起來不是神像?
「平日放在村尾土地廟後面的小房間內照顧,門都鎖著,讓土地爺神力加持,有需要再去請來。」
全都是村鎮的人集資買來,供在土地廟內,有需要再去請來。
「是呀!我們這村子得天庇佑,一個西南方來的大爺替我們帶來這神物呢!」
「只要將它供出來,什麼邪物、邪氣都不用怕了。」
聽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用力保證這神物的「奇特」,袁小倪好奇極了。
「這麼厲害,那可真要見識了。」
「喲……大哥,這幾天運功調息的如何?」一走進內房,韓水朝枕靠在被榻上的人朗笑招呼,房內四名負責保護的屬下朝他一揖。
「溯溪村」內的屋宅,寢房大多是整個平面木地板,矮櫃、茶幾,入寢處則圍著層層紗帳,此刻紗帳已被系到一旁。
「無礙。」靠坐在厚枕上的俊雅男子,眉宇中透著英氣,更有一股威嚴,回應的聲是一貫的淡然。
「斜陽古城」城主,任燦玥的身份太敏感,因此在此的身份,是他韓水的兄長,專門來此養病。
這座宅郎的四周,都有韓水派人喬裝的武護,請來幫忙家務的漁村婦女們,也只在前廳和廚房,一牆之隔後的內房,都由他的屬下來照顧。
「是嗎?那今天食慾好嗎?」幾天前他都還是喝藥昏睡的人,和現在的差別就是清醒的時間多一些。
「一樣。」
「有沒有什麼……咳,需要弟弟我幫你改善的地方?」
「沒有。」
「那……有沒有特別想吃的?弟弟我翻山越嶺,從市集帶回不少上等好肉,要不要來點野味?」
「都行。」
滿室又恢復一片靜默,今天依然是他的獨角戲,哎,眼前的城主和中毒受傷之前的城主真是判若兩人!
不,更正確的說,現在的城主和小時候印象中,還是「二少爺」時的感覺比較像,內斂寡言,不喜笑。
但是當時古莊內玩耍的小孩都還挺喜歡接近這位二少爺,因為雖然不帶笑容也不擅常和小孩相處,但只要小孩們靠近,他都會安靜又有耐性的坐在原地,聽小孩們拉著他的衣袍童言童語。
後來二少爺成為城主後,口舌犀利、經常帶著笑容,卻不知為什麼那雙眼一看著人笑,就讓人發抖也發毛,小孩子都不敢再靠近了。
「堂主,這是洪大夫看過城主後,新開的藥方子。」
「命人到鄰鎮老畢那抓足七天份的藥。」他將藥方交給門口的屬下。
鄰鎮老畢開的藥堂,是「斜陽古城」在此的暗樁之一。
「城主,我和三總管到市集探到了些消息,目前看來,屬下建議繼續在這小漁村內再待上一段時間。」
原本韓水打算等城主能行動之後,遷往他處,越近入冬,海風的寒潮對養傷者並不佳。當時選擇此處只是避開「三門邪教」的權宜之計,但現在「月泉門」和官府追查太緊,不便在此時有動作。
以東方目前風聲鶴唳的情況看來,古城的人馬不宜在此時喬裝混進,太引人注目,一旦被拆穿,「月泉門」、「斜陽古城」雙方再起事端,將是麻煩。半個月後,「心層」武護將來到邊界,他得另想辦法和古城取得聯繫!
「就照你的建議。」聽完韓水的解說,任燦玥略一沈思後,認真回應。
從任燦玥清醒之後,幾天下來,功力已恢復了三成,但他幾乎記不得任何事,唯有武功,因本能而能每天自我運氣調息,恢復被「瞬失」之毒所影響的五感。
其他全由眼前這位據稱是他屬下的「韓堂主」,將他的身份、還有失去記憶的原由一一告訴他。
韓水也將目前江湖上的情況,和此時切身的利害關係分析一番,因此任燦玥知道此地屬於東方地界,在這兒最大的派門「月泉門」與「斜陽古城」有世仇,再加上被目前江湖最可怕的黑道勢力「三門邪教」追設,也清楚自己是藏身在此養傷,身份絕不能暴露。
「剛才你說到三總管是指她嗎?那位我清醒時,在身旁的姑娘?」
「是,就是那位衣衫不整,城主最後昏倒在她胸口上的姑娘。」
見任燦玥瞪來,韓水馬上打打自己的嘴巴,表示不該說得這麼明確。現在的城主,雖寡言不笑,但是韓水倒是很喜歡對這樣子的城主,三不五時來點言語調侃。
床上的任燦玥,只想著這段時間,傷體和藥物常令他沈睡,半夢半醒中似有感覺到她的到來,但只要清醒就看不到她的人,偶爾聽到房外傳來她的聲音,以為她會進房探望,卻只是詢問門外武護關於他的情況,就又離開。
日前,他終於能坐起,意識和體力都好多了,也終於見到她進房,卻是和韓水一同進來稟告,兩人要一起離開幾天到「茂口」的大市集去打探消息。
他不解,為何兩人一起見他,卻只有她單膝跪於一旁,始終低垂著頭,由韓水講話。
她明明一腳不便,卻一直跪在他眼前,顯得異常卑微,讓他看著萬分難受!
他想叫她起來,卻見韓水一講完話,她立即起身要退離房中,始終不曾擡頭看向他,任燦玥忙出聲想喚,終於見她回頭,卻是一對上他的眼,馬上低頭,匆忙退出。
為何?她是……怕他嗎?他想問清楚,想瞭解清楚,但太重的傷、混亂的記憶,讓他不知從何問起;傷體、藥力也讓他始終處於精神、體力不濟的沈睡狀態。
「村人叫她袁姑娘,她姓袁,是嗎?」
「城主似乎很留意三總管?」
「她和我只有……主從關係嗎?」從他清醒以來,那跛足而行的女子,身形與聲音始終吸引著他。
「她是『斜陽古城』的三總管,這個身份由城主您親口所定。」韓水謹慎回應,看來城主真的對小倪妹子相當好奇。
「總管總管這個職位是不是代主處理大小事務,貼身服務主子?」縱然對很多事記憶混亂,甚至失去,但這個職稱的功能應該沒記錯。「為什麼她沒候在我身邊,而且似乎跟我保持距離?」
他既是主子,又受著傷,身為總管,為何不像韓水這位堂主一樣,在他身邊?
「因為她和城主您有些……」
「還有,來到我眼前,為什麼只有她跪著又不擡頭?」
「這個……城主對她訂下了一些規定,所以……」難道真如小倪妹子所說,因為「仇恨」所以本能這麼在意嗎?
「她的眼很特別,一雙清澈的眼好像藏著很多事。」任燦玥望向一旁,白日為了通風而開敞的一扇小窗,窗外晴空湛藍,但過於深遠的藍,也讓人看不清隱藏著什麼?
就像她的雙眼,彷彿好懂,卻似乎有更多的秘密,凝在瞳中深處。
「是嗎?小倪妹子的眼很特別嗎?」
「只要不和人說話,她的眼神常不自覺地飄向遠方,不知她在想什麼?她的心藏著什麼事?為什麼她的笑有點無奈與滄桑?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只要清醒,他便常從敞開的小窗看著她。
任燦玥那專注的連番自問,一旁的韓水聽到目瞪口呆!不會吧!難道……城主真對小倪……
「太猛了,這下精采了!」
聽到他莫名的低呼,任燦玥皺眉。
「屬下……是說,三總管確實是個……很精采的人。」
「她看起來堅強,卻又讓人感到……有種脆弱。」
脆弱?!韓水動動身軀,在宮廟請住持作法畫完符,被小倪妹重擊背部,要他展現義氣付錢,那力道再催上幾分,他大概可以吐口血,供住持君來畫符。
小倪妹子還真不是普通的脆弱呀,隨便一掌,都有拆人骨頭的力量!
「韓水?」怎麼整個人和五官都像呆住一樣。
「呃……屬下和城主一起思考三總管內心……脆弱的部分。」
「她的身份只是三總管嗎?」為何他的內心有一股特別的感覺,還有,她的腳……發生過什麼事?
為何看到她的跛足,他的心就一緊,甚至開始感到煩躁與……難受!
「這個……屬下不知該不該說……」韓水苦惱起。
「有何難言之處?」
「屬下確有難處,畢竟這件事,在此時此刻說,對三總管的立場不利也不公平。但不可否認,三總管對城主真的是很特別的存在。」
「說,她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片刻後,正快樂的和村人學習打魚技巧和料理更美味魚肉的袁小倪,被緊急召喚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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