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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8-3 14:12:39

前言:

京城最負盛名的「翡翠酒莊」,產的全是瓊漿玉液,
偏偏老闆上官政宗是個性情古怪、冷傲孤僻的傢夥,
倘若不是他看上眼的人,不論出再多銀子也不賣酒,
之所以會如此冷僻,全因他從小成長在無溫情的家,
他從不敞開心胸去愛人,甚至在心中劃下一道界線,
本以為,這輩子不會有人跨越那道不許人接近的線,
想不到命中卻出現一個意外的不速之客--顏采翎。
她看起來就是從小受盡寵愛,在眾人呵護下長大的,
在她眼中的一切儘是美好,他卻覺這心態愚蠢透頂,
這樣的一個姑娘,對他來說是相當令人厭煩的存在,
他想將她驅走,她卻硬要闖入他的生活,惹他煩躁,
好啊,既然如此,他就讓她明白現實的殘酷與醜惡!
然而,看見她蓄淚的雙眼,他竟無半絲得逞的快意,
相反地,他深感懊悔,這才發現心早為她而改變……


第1章(1)

  春日融融,盛開的繁花,將京城點綴得更加繽紛。

  午後,微風送暖,一輛馬車行駛在大街上,最後在京城生意最興旺的「悅記飯館」門外停了下來。

  「主子,『悅記飯館』到了。」車伕恭敬地向車內稟告。

  「嗯。」一個低沈簡短的回應自車內傳來。

  一名黑衣男子下了車,他約莫二十五歲,身材高大,有著一張陽剛俊朗的臉孔,五官宛如刀鑿般深邃。

  這麼一個外型挺拔出眾的男子一現身,立刻吸引不少路人的眼光,不過即使大夥兒忍不住朝他望去,卻沒人敢靠近。

  光是和他那雙深邃的黑眸對上,就會立刻被他眼中冷冽的光芒給「凍」著,而他那總是緊抿的薄唇,更是顯示出他的難以親近,更別提他渾身散發出一股「閒人勿近」的氣息,讓人很有自知之明地和他保持距離。

  然而即使如此,由於他那過於出色的外表,時常讓一些姑娘情難自禁地朝他投去愛慕的眼光,但他卻一概無視。

  若有較厚顏大膽的姑娘,想要上前攀談示好,他也總以毫不掩飾的厭惡目光和冷漠態度,讓對方無地自容、知難而退。

  這麼一個難以親近的男子,卻是許多人想要巴結的對象,因為他——上官政宗,是京城最知名的「翡翠酒莊」的主人。

  由於掌握了祖傳的獨家秘方,「翡翠酒莊」所釀造出來的全是上等的瓊漿玉液,只要嘗上一口之後,其它酒莊的酒簡直就不堪入喉。

  如此的上等美酒,自然是各家酒樓飯館想要爭取合作的對象,畢竟只要店裡能夠供應「翡翠酒莊」的酒,還怕客人不絡繹不絕嗎?

  無奈,上官政宗的性情乖僻,最厭惡為了利益而逢迎巴結的人,凡是為此而刻意地接近他,他都不會給對方好臉色看,實在是個難以取悅的對象。

  想要得到「翡翠酒莊」的酒,還得剛好對了上官政宗的脾性,也難怪京城人云,想要喝上一口「翡翠酒莊」的佳釀,得要八字夠好才行;而那些曾被上官政宗拒於門外的人們,也常在私底下惱怒地抨擊他的性格。

  對於那些閒言閒語,上官政宗本人根本漠不關心。

  他就像個活在孤絕之地的人,親自在屬於自己的領地邊緣劃下了界線,不許任何人跨近一步。

  即便是難得有與他氣味相投的友人,也只比其它人較親近他一些,從來就不曾深入他的內心。

  今日與他相約在「悅記飯館」碰頭的,就是難得被他視為友人的韓少磊。

  韓少磊與他年紀相仿,是江南一帶最負盛名的「鳳祥飯館」的少東,幾年前兩人因緣際會認識。

  由於彼此氣味相投,他們難得地建立了好交情,往後只要韓少磊到京城或是他前往江南,兩人必定會好好地聚上一聚。

  這一回,韓少磊到京城來處理一些事情,身為東道主的他,便約了韓少磊今日正午在這間飯館好好吃一頓飯。

  車伕將馬車駛走,而上官政宗正打算進入飯館時,一名約莫四十來歲的乞丐靠了過來。

  這名乞丐不僅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腳步還一跛一跛地費力行走,模樣看起來相當淒慘落魄。

  「老闆,賞點銀子吧……」乞丐低聲下氣地乞討。

  上官政宗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俊臉上浮現一抹明顯的不耐與厭惡。

  倒也不是他瞧不起乞丐,而是他一眼就看穿這傢夥的傷殘是假的。

  倘若真的瘸了腿,這會兒又豈能穩穩地雙腳站立?更別提這傢夥因為他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而不自覺地退了一步,那一步可是相當穩健,沒有半點顛躓。

  哼!想騙他?他豈有那麼愚蠢?

  這傢夥明明好手好腳,看起來身強體壯,大可以靠自己的勞力去掙錢,卻寧可將自己弄成這副落拓可憐樣來行乞,像這樣的人一點都不值得同情。

  上官政宗別開臉,沒打算理會他。

  只可惜這乞丐不懂得察言觀色,再度纏住打算走進飯館的上官政宗。

  「好心的老闆,拜託賞點銀子吧……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行行好,賞點銀子吧……」

  這傢夥的糾纏,讓上官政宗的眼色更冷了幾分,濃眉不耐地皺起。

  「讓開!再繼續纏著,我就讓你假傷變真傷。」他語氣冷峻地警告。

  乞丐僵了僵,沒想到自己的偽裝被識破了。

  從眼前這黑衣公子銳利的眼神、冰冷的氣息,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纏上了惹不起的對象,連忙轉身走開。

  上官政宗沒再看那傢夥一眼,邁開步伐走進飯館。

  才剛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不久,韓少磊就前來赴約。一身白衣的他,有著一張時常掛著溫和淺笑的俊朗臉孔。

  「抱歉,讓你久等了。」

  「不,我也才剛到。」上官政宗答道。面對友人,他身上冰冷的氣息總算是褪去不少。

  由於很清楚上官政宗不喜與閒雜人等過於接近,韓少磊便讓隨行的僕從坐到其它桌去。

  「好久不見,別來無恙?」韓少磊笑著取出兩罐仔細包裝妥當的茶葉。「喏,這是江南特產的上等春茶,我記得你特別喜歡這間茶行的春茶對吧?」

  那間茶行的老闆是韓少磊的表姑丈,憑著這層關係,他總可以取得上等中的上等好茶。

  「多謝,讓你費心了。」上官政宗開口答謝。

  「區區兩罐茶葉而已,不值得放在心上,你就別跟我客氣了吧!」韓少磊爽朗地笑道。

  面對朋友的貼心與好意,上官政宗的神色溫和了幾分。對他來說,真誠的相待彌足珍貴。

  他收下這份禮物,目光不經意地瞥向不遠處的另一桌客人,那看起來是一家三口前來用膳。

  一名三十來歲的婦人身邊坐了個約莫五歲的男孩,婦人正取出手絹,溫柔地擦拭男孩唇邊的汙漬,而同桌那個年近四十的男子,正以充滿慈愛的目光望著妻兒,臉上掛著一抹微笑。

  「瞧你,吃得滿嘴都是。」婦人笑著輕責,語氣卻沒有半點責備。

  「呵!孩子嘛!吃成這樣也是正常的。」男子寵溺地替兒子說話。

  真是感情親密的一家人啊!

  即使沒做什麼特別的事情,卻從他們的身上散發出一種滿足歡愉的感覺,那氣氛幸福和樂得讓他……心生煩躁。

  胸口驀地湧上抑鬱不快的情緒,讓上官政宗的眼色冷了下來。

  到底來自爹娘的溫情與關懷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從來就不明白,也不曾感受過,因為他自幼就不曾得到過一絲一毫來自爹娘的關愛。

  自有記憶以來,他爹娘之間說起話來就是極盡所能地冷嘲熱諷,甚至有時還惡言相向,對他更是從來就不曾噓寒問暖。

  他常覺得對爹娘來說,似乎只要他不餓死、病死就行了,其餘關於他的一切全都是不值得關心的小事。

  對於這樣的對待,年幼的他既困惑又傷心,等他稍微懂事之後,才無意間從奴僕的竊竊私語之中得知真相。

  原來,當年爹娘其實各自有心上人,卻因為家中長輩要求而勉強成親,根本就是一對互相嫌惡的怨偶。

  至於他的存在,大抵是提醒了他們——彼此對這段婚姻有多麼地不情不願,所以他們根本就沒辦法打從心裡疼愛他。

  在他十七歲那年,爹娘因意外喪生,留給他偌大的家產;儘管他年紀輕輕就擁有令人稱羨的豐裕財富,心靈卻是極度地貧乏空虛。

  從小在那樣缺乏關愛的環境中長大,讓他的性格變得陰暗、乖僻,不管對人對事都淡漠至極。

  孤僻的他,總是用一種帶有敵意的目光,冷冷地睥睨著週遭的一切。在他的眼裡,幾乎人世間的一切都是負面、晦暗的。

  他從不輕易地敞開心胸,不輕易地對任何人付出關心,甚至可以說是刻意地拒人於千里之外。

  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夠被他視為朋友的對象,用十根手指頭來數都嫌太多,而韓少磊就是其中之一。

  上官政宗收回目光,不想再看那令人煩躁的一家三口一眼。

  「這回打算在京城待幾天?」他開口問道。

  韓少磊輕歎了聲,說道:「我本來有意多待幾日,無奈最多三天就得回去了,飯館還有很多事情必須由我親自去處理。」

  「那這兩天有空時,就到我那兒去吧!咱倆好好地喝幾杯。」

  「呵!那當然,我不會跟你客氣的。」韓少磊露出一貫爽朗的笑容。「難得來京城一趟,當然得好好喝個過癮才行。」

  面對好友直率的態度,上官政宗的俊臉難得地揚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儘管「翡翠酒莊」出產的每一罈酒都價值不菲,他也不輕易賣酒,但是對於稱得上朋友的人,他就異常地慷慨,不管韓少磊要喝掉多少壇珍貴的佳釀,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兩人飽餐一頓,聚了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韓少磊先行向上官政宗告辭,前去辦他這趟到京城來必須處理的要事。

  上官政宗付了銀子,才一踏出飯館,正等著車伕將馬車駛來接他,就看見稍早曾試圖拐騙他銀子的那個假瘸腿乞丐,正攔下一名身穿橘衣的姑娘。

  從衣著打扮來看,她並非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身邊連個丫鬟也沒有,應該只是一般的平凡百姓。

  和他相比之下,那個橘衣姑娘顯然十分單純好騙,正滿臉同情地望著那個假瘸腿乞丐。

  「大叔兩天沒吃飯了?那怎麼行?我這就去買幾個肉包子,讓大叔填填肚子吧!」顏采翎說道。

  今年十七歲的她,是城裡一間字畫鋪老闆顏天孝的女兒。

  她有著一張嬌俏美麗的容顏,眉眼細緻如畫,肌膚白皙似雪,此刻那雙澄淨的眼眸盈滿了真誠的關懷。

  坦白說,她爹經營的字畫鋪生意普普通通,家境稱不上十分富裕,和那些奴僕成群的富貴人家相比,他們只有一個在字畫鋪幫忙的夥計小伍以及在家中幫忙的丫頭小春。

  儘管如此,由於從小她就在爹娘的悉心呵護中長大,他們給予她滿滿的關愛,所以讓她擁有一顆善良、柔軟又溫暖的心,她時常覺得自己好幸福、好滿足,也十分樂於幫助其它需要幫忙的人。

  前陣子,爹不慎染上了風寒,至今尚未痊癒,這會兒娘正在照顧爹,而小春也忙著在竈房煎藥。

  眼看上回抓的藥已經快沒了,唯一有空的她就上街,打算去藥鋪替爹再抓些藥回去,結果才剛途經這裡,就被這名乞丐大叔攔住。

  這大叔衣衫襤褸又瘸了腿,還說他已經整整兩天沒吃東西了,顏采翎實在於心不忍。

  幸好她家境雖然稱不上富裕,但要請人吃幾個肉包子還不成問題。比起一旁這間「悅記飯館」,巷口賣的肉包子既能立即填飽肚子,也不會太貴。

第1章(2)

  只不過,聽見她的好意,瘸腿乞丐卻微微皺起眉頭。

  「呃……多謝小姑娘的好意,但是……」

  「大叔別客氣,您都已經兩日沒吃東西,肯定餓壞了吧?請您先在這裡等一會兒,我這就去買幾個肉包子過來。」

  「等等啊!」乞丐趕緊攔住她,說道:「怎麼好意思勞煩姑娘跑一趟?你只要給我點銀子就行了。」

  他才不想要什麼肉包子呢!他要的是白花花的銀子!

  顏采翎以為乞丐真的擔心她勞累,俏臉揚起一抹真誠的笑容。

  「不要緊的,我直接幫大叔買過來,大叔也可以省點力氣。」其實她還考慮到大叔的腿不方便,這樣來回走豈不是太折騰了?但她沒把這番話說出口,是怕提起瘸腿一事會讓大叔的心裡難受。

  「這……可是……」

  上官政宗冷眼望著這一幕,唇邊揚起一絲譏諷的笑意。遇上這麼一個體貼過頭、熱心過度的姑娘,那假瘸腿乞丐也要吃癟了吧!

  乞丐原本還想開口直接索討銀子,眼角餘光卻瞥見了上官政宗。

  他心中大驚,就怕會被當眾揭穿自己假瘸腿之事,那他往後還用在這一帶混下去嗎?

  「我……我突然想到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先走了……」匆忙扔下這句話之後,他就轉身走開。

  「咦?大叔,等等啊!我還沒買肉包子呀!」

  見乞丐大叔頭也不回地離開,顏采翎一頭霧水。由於心裡太過訝異,等她想起來應該要攔下他的時候,他已經走遠了。

  「怎麼回事?究竟有什麼事情比填飽肚子還重要呢?不過看大叔剛才走起路來沒有一拐一拐地,腿傷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麼嚴重,真是太好了。」

  聽見她的喃喃自語,上官政宗忍不住在心裡冷嗤一聲。

  該說這姑娘太單純了,還是太愚蠢?她竟然完全沒想過那個乞丐的腿傷根本不是「沒那麼嚴重」,而是偽裝出來的。

  顏采翎轉身要繼續前往藥鋪,心裡卻還在介意著剛才那位兩天沒吃飯的乞丐大叔,結果一個閃神,不慎被自己的腳步絆了一下。

  「哎呀——」

  她輕呼一聲,身子踉踉蹌蹌地失去平衡。

  本來照這個情況她肯定會摔倒在地,幸好她正巧撞上個人,這才沒有狼狽地跌個「五體投地」,而為了讓自己站穩腳步,她雙手本能地抓住對方的手臂。

  上官政宗一陣愕然,濃眉立刻皺起。

  儘管眼前這姑娘有著嬌俏美麗的容貌,但是對於這番投懷送抱,他可是一點兒也沒辦法欣然接受。

  「真對不住,我……」顏采翎站穩之後,連忙要道歉,結果一擡起頭,冷不防對上一雙淡漠的眼眸。

  那雙閃動著冰冷光芒的黑眸,像是寒夜中孤寂的星子,而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孤絕氣息,不知道為什麼讓她的胸口驀地揪緊。

  霎時之間,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只能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個陌生公子,一種奇異的鼓動,在她的胸口怦跳著。

  上官政宗冷冷地瞪著她,不僅眉頭皺得更緊,黑眸更是閃過一絲不耐。

  看來這個姑娘不僅同情心過剩,似乎還有些蠢呆,竟這麼失神地盯著他。

  「可以放手了嗎?」他的語氣冷峻,大有她再不主動鬆手,他就要將她粗魯甩開的意味。

  「咦?啊!」

  顏采翎怔了怔,這才終於如夢初醒似地意識到自己還抓著人家的手臂不放,趕緊尷尬地鬆開手。

  「抱……抱歉……剛才不小心差點跌倒,才會……冒犯了公子……還……還請見諒……」她結結巴巴地道歉,想到自己撞進他的懷中,就不禁羞紅了臉。

  原本就已俏麗出眾的容顏,此刻因為佈滿紅暈而顯得更加嬌媚,但上官政宗沒有多看她一眼,也懶得開口答腔。

  對他而言,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不論過去、現在或將來都不會有任何的交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理會?

  眼看馬車已經駛來,他直接上車,砰的一聲關上車門,而車伕也立刻熟練地駕駛著馬車離去。

  顏采翎怔怔地望著,直到馬車都已經消失在視線之外,才終於收回了視線,但心思卻還在剛才那位黑衣公子身上。

  不知道為什麼,光是想到他渾身散發出那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她的心就莫名地糾結起來。

  儘管和他只有匆匆的一面之緣,甚至連他的身份來歷都不清楚,但是他那雙冰冷的黑眸卻在她的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一雙……讓人感到有些心疼的眼眸……

  顏天孝的風寒經過幾日的悉心調養,已經大有起色,不必再一直躺在床榻上休養了。

  這天,顏采翎陪著娘一塊兒上街,母女倆買了些菜回來,她還幫娘一起做了幾道爹愛吃的菜餚。

  想不到,爹才從字畫鋪回來,竟一臉深受打擊的模樣,原本已經好轉的氣色,變得比前幾日更差了。

  眼看他的腳步虛浮,幾乎連站都快站不穩了,顏采翎連忙和娘一起扶爹進寢房躺下。

  「爹,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顏采翎擔心地問。

  「都怪爹不好……闖了大禍了……」

  「什麼大禍?老爺,您倒是說清楚呀!」黃翠娘憂慮地望著夫婿。

  「今兒個在字畫鋪裡,我不小心得罪了『悅記飯館』的小少爺程伯陶,惹得他勃然大怒……這下可麻煩了……」顏天孝臉色凝重地歎氣。

  那程伯陶從小養尊處優,性情高傲自負,待人刻薄又勢利,惹上這樣一個傢夥,絕對很難善了。

  「究竟怎麼回事?爹為什麼會得罪了他?」顏采翎關心地追問。

  「唉……還不是因為那程伯陶打算追求城東呂家的千金,聽說呂家小姐喜愛字畫,便帶她到咱們字畫鋪來,想買幅字畫討好她的芳心;結果他想在呂家小姐面前賣弄自己的才識,眉飛色舞地描述一幅古畫的來歷時,爹卻心直口快地糾正他的錯誤,害他顏面掛不住。不僅如此,爹還在他想要在呂家小姐面前揮毫題字作畫的時候,不慎撞翻了硯台,墨汁噴了他滿臉、滿身……」

  「什麼?!」

  光是想像那個情景,就覺得那程伯陶的臉色肯定很難看。

  「那……結果呢?」

  「結果他不但沒有討到呂家小姐的歡心,呂家小姐還要他別再去糾纏她了。程伯陶一氣之下,便把一切全怪罪到爹的頭上。」

  顏采翎一聽,細緻的柳眉蹙了起來,但她很快就樂觀地說:「爹又不是故意的,只要誠心地道歉,程公子應該能夠諒解的。」

  從小她就在充滿關愛的環境中長大,在她週遭的每個人都是親切、溫柔且善意的,因此在她的心中深信人性本善,相信即便有什麼誤會或衝突,也能夠用真心誠意來化解。

  「不……唉……這事兒要是能這麼容易解決就好了……無奈……」顏天孝頹然歎了口氣。

  女兒的性情太過單純,不明白人性其實有許多醜惡之處,尤其那程伯陶是個心胸狹窄的傢夥,根本不可能善罷罷休的。

  「程伯陶已經撂下了話,說要讓爹的生意做不下去,而他……恐怕真有那樣的本事啊……」

  程家除了財大勢大之外,還認識了幾個達官貴人,像他們這樣老實平凡的小老百姓根本就得罪不起。

  光是想到字畫鋪的生意要是做不下去,他們一家子的生計頓時會出現問題,顏天孝就覺得宛如晴天霹靂,原本幾乎快痊癒的病也因為這個打擊而又變嚴重了。

  「那該怎麼辦?不能向他求情,請他高擡貴手嗎?」黃翠娘憂心忡忡地問。

  「我當然已經求情過了。」顏天孝又是一歎。為了她們母女,他早已顧不得顏面,拉下老臉來向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求情。「那程伯陶說,若是我做到他所提出的條件,就會考慮放我一馬。」

  「什麼條件?」顏采翎立刻追問。

  「他給我十天的期限,要我送上幾壇『翡翠酒莊』所釀造的美酒。」顏天孝語氣沈重地說。

  「這應該不難呀!只要去買來送他就行啦!」顏采翎天真地說道。

  雖然她從沒有買過什麼「翡翠酒莊」的酒,但是既然對方經營酒莊,自然就是要做生意的,那麼上門去買幾罈酒回來,應該不是什麼難事才對。

  「唉,這事兒沒那麼容易,那『翡翠酒莊』的酒,即使有再多的銀子也未必買得到呀!」

  「什麼?這怎麼會呢?」顏采翎無法理解地問。

  「聽說那『翡翠酒莊』的老闆上官政宗性情古怪,雖然經營酒莊,卻不輕易賣酒,就連京城裡知名的酒樓、飯館千方百計地想要拉攏他,說服他賣酒給他們,也全都失敗了。」

  「為什麼?」

  「據說他不想讓他的酒被不懂得真心欣賞的人白白糟蹋,所以不賣給酒樓飯館,只有一些對他脾性的人才有資格能買『翡翠酒莊』的酒。」

  由於「翡翠酒莊」所出產的酒是上等中的上等,因此即便每一壇都價值不菲,還是讓那些人願意掏大把銀子購買。

  「那該怎麼辦才好?」

  顏采翎和娘面面相覷,兩人臉上都有著滿滿的憂慮。

  「爹一時也想不到辦法……唉……那程伯陶提出這樣的要求,擺明了是刻意刁難……要是字畫鋪的生意真做不下去,那該怎麼辦……唉,都是爹不好,爹對不起你們母女……」顏天孝說著,氣色又更差了幾分。

  「爹快別這麼說,總會想出法子的。」顏采翎連忙開口安慰。

  「唉……」顏天孝搖頭歎息,可不認為有什麼法子能夠解決。

  眼看爹愁眉苦臉、娘憂心忡忡,顏采翎的心裡覺得難過極了。

  要取得幾壇「翡翠酒莊」的酒,真的有這麼困難嗎?

  不!就算再怎麼難,為了爹、為了家中的字畫鋪生意,她也一定要想辦法幫忙弄到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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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8-3 14:13:36

第2章(1)

  上官家位於城南,除了氣派的府邸之外,「翡翠酒莊」也與住處相鄰,由高聳的石牆圍繞起來,佔地十分遼闊。

  由於不喜與人打交道,更厭惡被人糾纏,因此上官政宗派了幾名奴僕輪流看守大門。

  倘若不是事先與他約好的人,不論對方是誰他都不見,若是有閒雜人等靠近則一概驅離,連通報都不需通報他一聲。在這樣的看守之下,大多數不請自來的人都能擋掉。

  這日午後,上官政宗搭馬車返回住處大門外,才一下馬車,忽然有個約莫三十來歲的男子從不起眼的角落迅速奔到他的面前。

  「上官老闆,我總算是等到你了!我是『東興酒樓』的老闆胡承德,今日是特地來見上官老闆的。」

  一看見這個臉上堆滿奉承笑容的男子,上官政宗不禁沈下了臉色,看門的奴僕江義則是立刻冒了一身汗。

  「主……主子……小的剛才沒瞧見這位胡老闆……」

  上官政宗略一頷首表示明白,他不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人,看也知道是這個傢夥刻意躲在暗處攔截他。

  對於這種不識相的不速之客,他連多看一眼的耐性也沒有,直接邁開步伐打算進屋去。

  胡承德見狀臉色一變,急忙上前將他攔住。

  「等等呀!上官老闆,我已經在這裡等了一個多時辰了,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上官老闆商量啊!」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上官政宗冷淡地回應。

  別說只等了一個多時辰,就算這傢夥已經在這裡不眠不休地等了三天三夜,也不關他的事。

  他連多聽一句話都嫌浪費時間,因為像這種人找上他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想要借由「翡翠酒莊」的酒來拉擡他們酒樓的生意。

  哼!他最厭惡這種為了利益可以對任何人鞠躬哈腰的傢夥,因此絕對不可能會賣給這傢夥半罈酒的。

  「上官老闆,先別把話說得這麼絕嘛!咱們酒樓雖不是京城最大的,可也常有身份尊貴的達官貴人前來光顧啦!」

  「那與我何干?」上官政宗冷冷地反問。

  「倘若咱們『東興酒樓』能夠供應『翡翠酒莊』的酒,屆時那些達官貴人喝了之後,肯定會對貴酒莊的酒讚譽有加,這麼一來,對『翡翠酒莊』的名聲也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呀!」

  「沒興趣,沒必要。」

  「你——」

  一再地以熱臉貼冷屁股,胡承德惱了。

  他本就是個唯利是圖的人,眼看上官政宗沒半點合作的意願,他也沒必要再低聲下氣、涎著笑臉去討好這傢夥了。

  「給你臉你不要臉!我找上你也只不過是瞧上了你們酒莊的酒,別以為你有多麼了不起,不過是個不通人情世故的臭小子!」

  上官政宗絲毫沒被這番話給激怒,唇角甚至還揚起一抹譏諷的冷笑。

  坦白說,比起剛才虛偽奉承的嘴臉,這會兒胡承德惱羞成怒的咒罵模樣倒讓他覺得順眼了些,至少那是這傢夥真實的反應。

  「你就算把我祖宗三代都咒上一遍,我也不會改變主意的。」

  「你這個臭小子——」

  「請回吧!我跟你沒什麼話好說的。」

  守門的江義見主子已下了逐客令,立刻上前趕人。

  「快點回去,這裡不歡迎你!」

  「你……你……可惡!」

  胡承德氣呼呼地轉身,一邊走、一邊咬牙切齒地咒罵,結果不小心被路邊的石塊給絆倒,跌了個狗吃屎。

  「這位大叔,沒事吧?」

  一句關心的詢問傳入原已打算進屋的上官政宗耳裡,那嬌脆的嗓音聽起來有些似曾相識。

  他不自覺地停下腳步,轉身望去。

  只瞧上一眼,他就立刻認出她是先前在「悅記飯館」外,打算買包子給假瘸腿乞丐的那個姑娘,畢竟不是什麼人都擁有她那樣嬌俏甜美的容顏,以及渾身散發出來的單純氣質。

  不同的是,今日她的身邊跟了個看起來小她兩、三歲的小丫頭。

  胡承德沒理她,迅速地起身離開。

  顏采翎不經意地擡起頭,瞧見了上官政宗。

  她怔了怔,也很快地認出這位公子就是那一天曾與她有過短暫一面之緣的黑衣公子。

  她的美眸因為驚喜而亮了起來,望著他高大俊挺的身影,她的芳心不知怎地忽然劇烈怦跳著。

  昨日她聽說爹得罪了「悅記飯館」小少爺一事,為了幫再度病倒的爹分憂解勞,她特地向人打聽「翡翠酒莊」,得知是在城南,便立即前來。

  由於自己是一個姑娘家,單獨找上門實在有些不妥,所以她才帶了家中的丫頭小春一塊兒同行。

  這一路上,她滿腦子想著該如何說服酒莊的主人賣給她幾罈酒,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這位公子,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顏采翎的目光瞥了眼面前這幢氣派宏偉的府邸,要經營這麼大的一間酒莊,那位上官老闆應該是個精明能幹的中年大叔吧?眼前這位公子瞧上去約莫二十五歲,會是上官老闆的家人或親戚嗎?

  當顏采翎還在暗暗猜測這位公子的身份時,卻見他打算轉身進屋去,她心裡一急,連忙開口留人。

  「這位公子,請留步。」

  上官政宗雖然聽見了她的話,卻不想理會。

  一連遇上兩個不速之客,真是夠了!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姑娘想做什麼,但他也沒什麼興趣知道。

  「等等!」顏采翎匆忙來到他的身旁,主動說明來意。「這位公子,小女子名叫顏采翎,是城東一間字畫鋪老闆的女兒,有點事情想找上官老闆。」

  上官政宗聞言劍眉微挑,眸光冷冷地望著眼前這張嬌俏的容顏。

  從她這番話聽起來,顯然不知道他就是「翡翠酒莊」的老闆,而她家開的是字畫鋪,跟酒扯不上半點關係,她的神情看起來也不像是為了貪圖利益,那她究竟所謂何來?

  「是這樣的,我有點事情,想請上官老闆幫忙——」

  「回去吧!」上官政宗冷淡地打斷她的話。

  雖然不明白她為何而來,但他還是連聽都懶得聽,對他而言,他毫不關心的對象就連多說一句話都是多餘。

  顏采翎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俏顏掠過一絲尷尬,但她急忙說道:「可是我還沒見到上官老闆,也還沒表明我的來意……」

  「就算見了、說了又如何?不用浪費時間指望從這裡得到任何幫助。」

  「為什麼?」顏采翎不解地反問,說道:「只要能當面向他提出請求,我相信他會願意的。」

  見她一臉認真的表情,上官政宗的薄唇勾出一絲諷笑。

  「你憑什麼這麼認為?」

  「呃?」

  他的笑容雖然冰冷,卻讓顏采翎的雙頰微微發燙,而當她的目光與他那雙寒星般的黑眸對上時,一顆心更是不知怎地跳得飛快。

  「因、因為……對上官老闆而言只是一件小事,卻能幫別人解決一個天大的麻煩,我想他一定很樂意這麼做的。」

  「就算真的是一件小事,又為什麼非幫不可?」上官政宗唇邊那絲譏諷的笑意更深了。

  前幾日第一次見到她,他就覺得這個姑娘肯定從小就受盡寵愛,在眾人的呵護、關愛中長大,性情單純過了頭。

  像她這樣的人,怎麼生存在殘酷的世上?呵呵,或許他該讓她稍微明白,這世上不是她以為的那麼單純美好。

  「那一日在飯館外的那個瘸腿乞丐,你很同情他?」

  「咦?」

  顏采翎愣了愣,雖然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那件事,但還是毫不猶豫地點頭。

  「那位大叔很可憐啦!不僅瘸了腿,還整整兩日沒吃東西,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還餓著肚子?」她說著,細緻的柳眉不禁蹙了起來。其實她後來還有再到「悅記飯館」外看過,卻沒瞧見那位乞丐大叔。

  「哼,你認為一個瘸了腿的人,最後能夠這麼快就轉身走開嗎?你相信一個兩日沒吃過半點東西的人,說起話來會這麼有元氣嗎?」

  「我確實是有些驚訝,不過幸好那位大叔的狀況沒那麼糟,那不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嗎?」顏采翎由衷說道,臉上甚至還揚起一抹微笑。

  值得高興?上官政宗像聽見什麼荒謬笑話似的冷嗤了聲。

  「其實他的瘸腿是裝出來的,只是為了欺騙像你這樣愚昧可欺的人。那一日他會匆忙轉身離開,是因為怕被我當眾揭穿他的假傷。」

  「什麼?真的是這樣嗎?」顏采翎驚訝極了。

  「不然你以為,為什麼你明明好心要幫他買包子過來,他卻開口跟你要銀子?他假裝瘸腿、假裝兩日沒進食,只是為了騙人的錢財罷了!」

  顏采翎瞪大了雙眼,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在她單純的心思裡,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為了騙取錢財而不惜假扮瘸腿來欺騙別人。

  「這……不管怎麼樣,總好過他真的瘸了腿又有兩日沒進食吧!」若那是真的,就實在太可憐了。

  聽見她竟然用慶幸的語氣說了這樣的話,上官政宗不禁挑起眉梢,懷疑若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現幻聽,就是她的腦袋有毛病。「你不介意被欺騙?」

  顏采翎想了想,坦白說道:「被欺騙確實是有一點沮喪,可是……我想那位大叔一定有不得不那麼做的苦衷。明明沒有腿疾,卻必須佯裝瘸了腿,一跛一跛地行走,真是難為他了。」

  無論她怎麼想,都相信應該沒有人會喜歡刻意將自己喬裝成瘸腿乞丐的模樣,因此那位大叔肯定有什麼難言之隱,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這麼一想,她對那位大叔就只有同情,沒有責怪了。

  她的神情和語氣是那麼的真誠,顯示那些話確實是發自她的內心,那讓上官政宗忍不住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盯著她。

  倘若他發現自己被人欺騙,肯定會火冒三丈,可她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替對方想理由脫罪,甚至更同情對方。

  很顯然,在她的眼中,世上的一切是那麼的美好、善良,那種過於天真、單純的心態,在他眼裡簡直是愚蠢透頂、可笑至極!

  「你走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上官政宗下起了逐客令,他實在不想浪費時間跟她耗在這裡。

  「可是我還沒見到上官老闆——」

  「你已經見到了。」他打斷了她的話。

  「咦?我並沒有見到呀!」

  對上他那直勾勾盯著她的目光,顏采翎先是滿心困惑地輕蹙起眉頭,接著才終於恍然大悟。

  「你……你就是上官老闆?」

  「沒錯,我就是『翡翠酒莊』的主人——上官政宗。你已經見到了,所以現在可以回去了。」

  「不,你甚至還沒聽我說——」

  「夠了!」上官政宗再度不耐地打斷她的話。「我沒興趣聽,更沒打算幫任何忙,你請回吧!別再來了。」

  冷冷扔下這句話之後,他就轉身走進屋裡。

  「等等……」

  「姑娘請留步。」江義連忙上前阻止,說道:「剛才咱家主子已經說了,姑娘請回吧!」

  面對這麼嬌俏美麗的姑娘,江義的態度和語氣都相當委婉,但無論如何他可沒膽違逆主子的意思。

  顏采翎無助地咬著唇兒,一旁始終插不上話的小春怯怯地問:「小姐,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這……得再好好想一想,如何才能讓他願意幫忙了。」顏采翎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什麼好主意。

  她雖然沒打算這麼輕易放棄,只不過,從上官政宗剛才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來看,想要說服他賣幾罈酒給她,似乎相當困難。

  不過為了爹,她一定得再想想辦法才行。

第2章(2)

  顏采翎想了一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中不斷浮現上官政宗那雙泛著冷冽光芒的眼眸。

  她怎麼也沒想到,那一日偶然在飯館外撞上的黑衣公子,就是「翡翠酒莊」的老闆。

  她更沒有想到,他會連聽到不願意聽她的來意,就直截了當地拒絕了她,不願給她任何的幫助。

  儘管初次見面的時候,她就曾強烈的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孤絕氣息,但沒料到他真的會拒人於千里之外。

  過去她從沒遇到過像他那樣性情的人,那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應該怎麼和他交談才好。

  苦惱了大半夜,她想起爹說的話——除非是上官老闆認可的對象,否則他絕不會輕易賣酒。那麼她該怎麼做,才能讓他願意將酒賣給她呢?

  顏采翎思來想去,唯一想得到的辦法,就是以自己的真心誠意來打動他,希望他能夠答應她的請求。

  由於事不宜遲,隔日她便鼓起勇氣,再度在小春的陪伴下前往上官家。

  途中,小春滿臉遲疑地問:「小姐,這麼做真的有用嗎?」

  昨日她被上官老闆冷若冰霜的態度給嚇著了,心裡並不為再跑這一趟對情況有任何幫助。

  「我相信會有用的,況且我也只想得到這辦法了。」

  顏采翎雖然知道不容易,但她可不許自己退縮,而一想到即將再次見到上官政宗,她的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加快。

  她們一路來到了上官家的大門外,這會兒負責守門的正好就是昨日的那一名奴僕。

  一看見他們,江義不禁露出苦惱的表情。

  「這位大哥,我想見上官公子一面,可否勞煩您通報一聲?」顏采翎態度有禮地詢問。

  「這……姑娘,主子昨日不是已經拒絕過了嗎?姑娘還是請回吧!」江義神色尷尬地勸道。

  主子早吩咐過了,閒雜人等不需要通報,直接驅離即可,而這姑娘顯然也是主子口中的「閒雜人等」。

  「這位大哥,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非見你家主子不可,可否請您通融一下,代為通報一聲?說不定他今日會願意見我。」

  「這……」

  面對這番誠懇的請求,江義的臉上的苦惱更深了。他跟在主子身邊已有好幾年,深知主子的脾氣。主子說不想見、不想聽,可不只是嘴上說說,而是真的毫無理會她的打算。

  他實在不忍心惡聲惡氣地驅趕這麼一個溫柔和善又美麗的姑娘,但是無論如何他也得依照主子的吩咐行事,不能擅作主站呀!

  「咱們主子既然拒絕了,就不可能改變心意,姑娘還是打消念頭,快些回去吧!」江義好聲好氣地勸告。

  眼看他滿臉為難,顏采翎也不忍心在再三懇求,畢竟要是為自己的事情弄得這位大哥遭受責難,那她可是會過意不去的。

  「既然大哥職責所在,我也不便勉強,那麼讓我們等在一旁,這樣可好?」顏采翎退一步地說道。

  她心想,守株待兔雖然不是最好的法子,但眼前似乎也只有這個選擇了。

  「啊?這樣不太好吧?」

  「放心,我們不會打擾或妨礙大哥的,只在一旁靜靜等著,這樣行嗎?」

  「這……可姑娘就算等下去,主子恐怕也不會改變心意的,況且今兒個日陽烈,你們姑娘家怎麼受得了?」

  「多謝大哥關心,但是不要緊的,只要能夠見到上官公子,這點小事算不了什麼。」顏采翎語氣堅定地說。

  上官政宗正打算要出門,卻在踏出大門之前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從那嬌脆的嗓音,他立刻認出了她的身份,不禁皺起濃眉。

  昨日他應該已經把話說得夠清楚了,怎地她還是不死心。

  懷著惱怒不快的情緒,上官政宗俊臉緊繃地走了出去。一踏出大門,果然就如預期地看見她那張嬌俏甜美的容顏。

  顏采翎一瞧見上官政宗,美眸立刻閃動著驚喜的光芒。

  她和小春才剛到這裡不久,就遇見了正要出門的他,與其說是湊巧,倒不如說是注定的!

  這肯定是個好的開始,說不定今日她能夠順利地說服他賣她幾罈酒。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他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姑娘,不論是她的眼神、表情或是言行舉止,都在散發出一種善良純淨的氣息。

  他不必過問她的一切,也能肯定她自幼是在充滿關愛、呵護備至的環境中長大,才會讓她擁有如此單純天真的性情。

  此刻她那笑意盈盈的神情,讓她嬌俏的容顏顯得格外耀眼,整個人彷彿籠罩在一股溫暖柔和的光暈之中,  那讓他覺得刺眼,覺得厭煩、覺得心浮氣躁!

  因為——看著這樣的她,會讓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正好是與她相反的人。倘若她是純淨、溫暖的,那麼他毋庸置疑就是晦暗、冰冷的。

  對他而言,她是相當令人煩躁的存在,他只想將她遠遠地自身邊驅離,最好永遠不要再見到她!

  上官政宗冷言冷語地道:「昨日我不是已經清楚明白地拒絕過你了?難道你忘了不成?」

  「不是的,我只是——」

  上官政宗沒給她開口解釋的機會,逕自又說:「我就說得更清楚一點吧!不論你來多少次、在這裡等多久,都不會讓我改變主意的。」

  他冷硬的語氣和嚴峻的神情,讓剛才滿懷希望的顏采翎宛如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她有些尷尬與狼狽,但儘管他拒絕的態度比昨日更加明確,她仍鼓起勇氣、硬著頭皮面對。

  「對不起,我不是聽不懂上官公子的話,只是這件事情對我而言,真的十分重要。」顏采翎望著他,語氣急切地懇求。「我知道上官公子不想見到我,倘若上官公子願意聽我把話說完,我保證不會再糾纏不休、惹上官公子心煩的。」

  「你這是在跟我談條件,還是在威脅我?」上官政宗瞇起黑眸,嗓音透著一絲不快。

  「呃?不,不是這樣的!我是誠心誠意地請求你……」顏采翎慌忙解釋,就怕他誤會了她。

  從她那心急得像是快哭出來的神情,上官政宗明白她剛才那番話確實沒有威脅的意圖,但儘管如此,她那閃動著懇求光芒的眼眸,卻讓他更煩躁了幾分。

  他真的不想往後每日出門,都見到這麼一個令自己心浮氣躁的人,所以,或許他該勉強做出一些讓步。

  「長話短說,我可沒那麼多耐性。」他沈著臉催促。

  聽他這麼說,顏采翎的美眸一亮,臉上難掩驚喜。

  為了怕他改變主意似的,她不敢多說廢話,連忙將爹不慎得罪了「悅記飯館」的少爺程伯陶,而對方提出除非送上幾壇「翡翠酒莊」的酒,否則就要讓家中字畫鋪的生意做不下去的威脅說了出來。

  「已經說完了嗎?好,那麼就記住你的承諾,往後別再出現了。」上官政宗冷冷地提醒。

  「那,酒……」顏采翎眨著美眸,眼底充滿期待。

  上官政宗勾起嘴角,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我只答應聽你說,可沒答應要賣你酒。就算那對我來說只是小事一樁,我又為什麼要那麼做?」他冷淡的反問。耐著性子聽完與他無關的事情,對他而言已經是極限了。

  為什麼要那麼做?

  顏采翎怔了怔,她那略帶驚訝與困惑的神情,很顯然從沒想過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她用著毫不遲疑的語氣答道:「因為那麼做不僅可以幫助人,我也會照價支付酒錢,甚至就算是賣我貴一些也是無妨的。」

  「你爹與程伯陶的恩怨與我何干?我為什麼非幫不可?說穿了,我既不缺銀子,也對助人沒興趣。」上官政宗神色淡漠地說。

  倘若閒雜人等之間的恩怨全都要跟他扯上關係,那他豈不是每天都被這些事情纏繞不休?

  「可是……能夠幫助別人解決問題,自己也會感到開心,這樣不是很好的事情嗎?」顏采翎心裡再度發急,不懂他為什麼還是不肯伸出援手。

  「感到開心?」

  上官政宗嗤笑一聲,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

  什麼叫做「開心」,他從來就不懂。自他有記憶以來,從來就不曾開懷大笑,過去不曾有,將來也肯定不會有。

  「總之,我已經聽完了你想說的話,現在你也該死心地離開了。」他開口下起逐客令。

  「不,我不能死心,我怎麼能死心?」顏采翎衝口嚷道。

  「是你說聽完之後,就不會在糾纏不休,現在你是打算出爾反爾?」

  「我……」顏采翎一陣啞口。

  她自知理虧,然而她原本相信聽完了事情的原委之後,他肯定會願意賣她幾罈酒,所以才會那麼說的。

  沒想到他竟還是不願意幫忙,這叫她如何能死心?

  她硬著頭皮說:「為了家人,就算要我承擔什麼樣的罪名或指責都無所謂。上官公子,算我求你了,好嗎?」

  為了家人,一切都無所謂?

  上官政宗聞言臉色一僵,胸口宛如猝不及防地被一根針狠狠刺入,泛起了一陣疼痛。

  他不快地瞪著她,明明是個柔弱的姑娘,此刻那雙眼眸卻閃動著異常堅定地光芒,彷彿真的為了家人可以義無反顧地做任何事情。

  家人……真有這麼重要嗎?

  上官政宗咬了咬牙,臉色又更沈了幾分。

  這個女人……真的讓他很煩躁!

  不論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或是露出什麼樣的神情,都讓他的情緒該死的受到影響。

  她憑什麼?憑什麼這樣擾亂他一貫的冷靜?

  上官政宗瞇起黑眸,一絲惡意的念頭驀地自心底升起。

  或許,他該讓她稍微明白一下這世上並不如她以為的那麼單純、那麼善良,那麼或許她就不會再用那種純真過頭的眼神和表情來惹他心煩了。

  「我正好需要幫手來做些粗活……你,願意來幫忙嗎?」他突然開口問道。

  顏采翎眼睛一亮,毫不遲疑的點頭。

  「可以,我願意做!」

  他提出這樣的要求,肯定是要告訴她,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想取得他的幫助,就必須先付出一些勞力吧?

  只要能夠讓他願意伸出援手,願意賣她幾罈酒,不論任何事情她都願意做的!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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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8-3 14:14:25

第3章(1)

  上官政宗讓顏采翎和小春進屋,而在偌大庭院的一角,堆置了為數不少的空酒甕。

  「這些空的酒甕,全都必須搬到一旁那間房裡放置。」

  顏采翎和小春傻眼地望著那至少有三、四十隻以上的酒甕。

  「這些……全部要搬?」

  「辦不到嗎?不想做也無所謂。」上官政宗以不痛不癢的語氣說道。其實這些瑣事本來就有其他的奴僕會做。

  「不,我要做,我可以辦到的!」顏采翎急忙說道。

  除了怕爭取他願意幫忙的機會就這麼消失之外,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她就是想在他的面前證明自己不是那麼嬌弱沒用的姑娘。

  「是嗎?那這裡就交給你們了。」

  扔下這句話之後,上官政宗就逕自轉身走開。

  面對著眼前這堆酒甕,顏采翎的頭皮有些發麻,但是一想到程伯陶所提出的條件,她就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來吧!小春,咱們動手吧!」

  「小姐還是在一旁歇著吧!讓我來就好。」小春說道。

  雖然搬這麼多的酒甕恐怕會把人給累垮,但她既然被聘雇到顏家來幫忙,當然得盡責地做事。

  「那怎麼行呢?」顏采翎立刻搖頭說道:「是我答應上官公子要做這些事情的,增加小春的負擔,我的心裡已經很過意不去了,怎麼可以還把事情全部推給你一個人做?」

  小春比她年幼兩歲,對她來說就像妹妹一樣,她怎麼忍心讓小春一個人做全部的粗話?

  況且,她相信這是上官政宗刻意給她的考驗,她怎麼能推卸逃避?她必須讓他明白她的堅定與誠意。

  「來吧!咱們快點開始,也好早點做完。」

  「好。」

  顏采翎和小春走向那堆酒甕,開始動手。

  這些酒甕雖然都是空的,但是對於兩個姑娘來說仍顯得相當沈重,必須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夠搬動。

  努力搬了約莫一刻多鐘,顏采翎不僅雙臂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甚至就連柔嫩的掌心都紅腫起來了。

  小春見她難以負荷的模樣,勸道:「小姐,還是讓我來就好了。」

  「別擔心我,小春,我沒事的。瞧,我們已經搬了不少,再堅持一會兒,很快就可以全部搬完了。」

  顏采翎揚起笑容,替自己和小春加油打氣。

  儘管顫抖的雙臂必須要靠意志力才能撐下去,但只要一想到這些努力最後能夠順利幫助爹解決棘手的麻煩,那麼不論再怎麼辛苦也是值得的。

  上官政宗佇立在迴廊的轉角,沈默地望著不遠處那抹忙碌的身影,黑眸閃動著複雜的光芒。

  坦白說,他實在不明白那個女人,她明明看起來已經快累壞了,卻怎麼也不肯放棄。

  難道為了家人,她真的能如此堅定、如此毫無怨言地付出?

  上官政宗的眼神一黯,腦中浮現多年前他還是個孩子時的情景。

  還記得那一年,他才約莫六、七歲,有一日看見鄰家大娘在屋外摟著她的兒子。那男孩子比他小一歲,是個愛笑、愛撒嬌的孩子。

  當時,見了他們母子兩人親暱摟抱、笑容洋溢的歡樂模樣,他的內心好生羨慕,回家之後也倣傚那男孩的舉動,投入他娘親的懷抱。

  他心想,若是他像那個弟弟一樣主動向娘親撒嬌,或許娘也會給他一個溫暖親暱的擁抱。

  想不到,娘對於他的舉動不僅沒有半點欣喜,反而嫌惡地將他一把推開,甚至要他往後別再那麼做了。

  當時娘臉上不耐煩的神情,在他的心靈留下了深刻的創傷。

  儘管如此,年幼的他按捺不住那份想要得到溫暖親情的渴望,因此刻意在爹的面前力求表現,冀望得到爹的一句讚賞。

  然而,不管他再怎麼努力,得到的永遠只有漠不關心的目光,甚至是以不耐煩的語氣要他離遠一點。

  在經歷一次又一次的滿懷期望、一次又一次的無情打擊之後,他徹底明白了現實的殘酷。

  拜如此毫無溫情的家人所賜,他自幼就學會了將自己的真實情緒深藏起來,不讓旁人窺見。

  只要不暴露出自己的內心,就不會受到任何人的傷害,只要不奢望從任何人那兒獲得真誠的關心,就不會再有失落與創痛。

  這麼多年來,他都是懷抱著這樣的信念度過的,可是……這個叫顏采翎的女人,卻……

  上官政宗的濃眉皺緊,目光再度落在她的身影上。

  想著她說為了家人,即便要她背負任何罪名都無所謂時,那雙美眸中閃動的堅定光芒,他的胸口就掀起一陣異樣的騷動。

  他忍不住想像,被這樣一個善良單純的姑娘全心全意地在乎著、惦掛著、關心著,會是什麼樣的情景?那種被真心誠意地愛著、關心著的感覺,會讓他的胸口整個熱暖起來嗎?

  ……等等!他到底該死的在想些什麼?

  一意識到心裡升起的念頭,上官政宗忍不住惱怒地低咒。

  那女人果然是個麻煩的存在,只要一和她扯上關係,他的心情、思緒就會莫名其妙地失去一貫的冷靜淡漠,甚至淨想一些可笑的事情。

  夠了!這種情況不該再繼續下去了!

  眼看她們已將最後一個酒甕搬進房裡,上官政宗邁開步伐走了過去。

  一看見他,顏采翎帶著疲憊的俏臉立刻揚起笑容。

  「上官公子,你來得正好,這些酒甕我們已經全部都搬完了。」她眉眼彎彎,笑得像個討賞的孩子。

  面對這樣的笑顏,上官政宗俊臉上的神情雖然沒有什麼變化,心裡卻是掀起了波瀾。

  他真的無法明白。明明被迫做了那些根本不該由她來做的粗活,明明都已經很疲憊了,為什麼她還能露出這樣燦爛甜美的笑容?

  「既然做完,那你們可以回去了。」他語氣冷淡地說。

  「那,酒……」顏采翎望著她,眼中滿懷期待。

  「什麼酒?我又說要送你或賣你嗎?」

  聽見他的反問,顏采翎和小春都錯愕地瞪大了眼。

  「可是……剛才……」

  「剛才我並沒有答應你們任何事情,對吧?」上官政宗又問。

  「這……是沒有,但……」難道他的意思不是那樣嗎?

  顏采翎詫異得腦中一片空白,一時間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一旁的小春則是氣不過地猛跳腳。

  「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怎麼可以騙人?虧你還是堂堂酒莊的老闆,生意人不是最講信用的嗎?」

  面對這番忿忿的指控,上官政宗的薄唇勾出一抹諷笑。

  「騙?我可有承諾過會提供『翡翠酒莊』的酒作為報償?從頭到尾都是你們自己一廂情願那麼認為的,不是嗎?」

  小春啞口無言,顏采翎則是沮喪地垮下了肩。

  「……所以,上官公子還是不願意了?」她的語氣難掩失落。

  原本她以為今日可以順利帶回幾罈酒,說不定爹心情放鬆,病情就會大有起色,想不到卻是空期待一場。

  想著爹、娘這兩日為了這件事情整日愁眉苦臉,連飯都吃不下,顏采翎的眼眶就不禁變得有些濕潤。

  上官政宗望著她,就見她心中的沮喪和失望全寫在臉上了。

  這本是他所期待的結果,但為什麼他的心裡沒有半絲快意,甚至還讓那雙眨著水氣的眸子擾得更加心浮氣躁?

  他咬了咬牙,強迫自己揮開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

  「怎麼?覺得失望?很委屈?我只不過是讓你這個天真過頭的小姐明白什麼叫做現實。」

  「現……現實?」顏采翎怔怔地重複他的話。

  「現實就是——這世上不是你以為的那麼善良美好,也不是只要付出就能得到想要的回報。不論你怎麼無辜,不論你怎麼善良,更不論你是不是犯了什麼錯,就是會有些莫名其妙的過錯會歸咎到你身上。別指望跟你毫無干係的陌生人會給你溫情、會真心關懷付出,因為就算是自己的家人也未必會那樣對待!」

  沒錯!什麼溫情、什麼關懷,全都是最可笑而多餘的情緒!他早已學會不去期待、不去付出。這麼多年來,他都是這樣度過的,也打算繼續這樣過下去。

  顏采翎沒想到會聽見這樣的話,他那憤恨的語氣,讓她受到不小的震撼。

  她擡頭望著他,就見他的神情瞧起來有點憤世嫉俗,而在他的目光閃動間,她彷彿能捕捉到一絲類似傷痛的光芒。

  看著彷彿被困在一座看不見的牢籠之中、渾身散發著孤冷氣息的他,顏采翎的心口忽然無法遏制地疼痛起來。

  一種難以壓抑的渴望油然而生,她好想要分給他一點溫暖,即便趨近他會讓自己凍傷了也無所謂。

  她真希望能讓他明白他錯了,這世上是有溫情的、是有人願意真心地付出關懷而不求回報的。

  「你……曾經被親人或好友傷害過嗎?」她輕聲問,語氣充滿了心疼。

  上官政宗聞言一僵,這才意識到自己脫口說了什麼。

  他在心裡低咒連連,本想以凶狠的目光瞪著她,要她別自以為是地妄下斷言,然而在對上她那泛著水氣卻盈滿溫柔的目光時,卻有些狼狽地別開臉。

  察覺自己的反應,上官政宗更是惱怒極了。

  「你在胡說什麼?」他惡聲惡氣地低喝。

  「我沒有胡說,如果不是曾經受到傷害,你又怎麼會以這樣充滿敵意的目光來看待一切,甚至是拒人於千里之外?」

  她嗓音輕柔的幾句話,讓上官政宗急欲維持的冷靜霎時蕩然無存,整個人宛如一頭被惹怒的猛獅。

  「你以為你知道什麼?明明對於我的一切一無所知,憑什麼用這種語氣來斷言?可笑透頂!」

  「不……我——」

  「夠了!我不想再看見你,也不想聽見你再說任何一句廢話,給我出去!」他怒氣騰騰地下達逐客令。

  「可是——」

  「滾!」上官政宗忍無可忍地怒吼。

  小春被他的怒氣給嚇著,深怕他會做出什麼對她們不利的事情,連忙二話不說地拉著還想說什麼的顏采翎落荒而逃。

第3章(2)

  上官政宗砰的一聲關上大門,門板因為他沖天的怒氣而發出巨大的聲響,那力道之大,簡直像是快將門板給當場拆了似的。

  江義被嚇了一跳,一臉誠惶誠恐的不安模樣。

  儘管主子一向對於閒雜人等總是沒什麼搭理的耐性,但他也從沒見過主子如此大發雷霆的模樣。

  到底主子和剛才那位姑娘之間出了什麼事?怎會惹得主子徹底失去冷靜?江義的心中疑惑極了,又不敢問。

  「要是剛才那個女人再來,直接將她給我轟走,不許她接近半步,聽見沒有?」上官政宗怒喝。

  「是……小的聽見了……」江義戰戰兢兢地回答。

  上官政宗轉身走回庭院,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然而卻在經過剛才堆放酒甕之處時,腦中無法克制地浮現那張嬌俏的容顏。

  你……曾經被親人或好友傷害過嗎?

  「混帳!那該死的女人憑什麼這麼說?」

  那女人明明單純過頭、天真過頭,這樣的她憑什麼……憑什麼輕易看穿他從不願袒露在外人眼前的一面?

  上官政宗咬牙切齒,惱怒地再三低咒。

  不論他再怎麼努力,胸口猛烈翻湧的怒氣仍是久久無法平復,而她輕柔的嗓音宛如咒語一般,不斷地迴盪在耳邊,那雙澄淨溫柔的眼眸更是不請自來地浮現腦海,怎麼也揮之不去……

  剛用完晚膳,夜色逐漸深沈。

  顏采翎待在自己的寢房裡,輕輕推開窗子。

  她擡頭望著夜空,今晚沒有瞧見什麼星子,只有一彎明月高掛在天際,兀自泛著柔和的光芒。

  望著那彎孤月,她忽然想起了一雙總是閃動著冰冷光芒的黑眸。

  自從今日被上官政宗轟出來之後,她回到家中,不知道為什麼,滿腦子都是他的身影。

  別指望跟他毫無干係的陌生人會給你溫情、會真心關懷付出,因為就算是自己的家人也未必會那樣對待!

  回想起他的這番話,還有當他說著那些話時,那陰鬱的神情和憎冷的語氣,她的心就狠狠揪緊。

  照理來說,一般人不應該都是享受家人的溫情、喜愛好友的陪伴嗎?可他卻似乎對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牽繫嗤之以鼻,甚至巴不得將所有人都拒於千里之外。

  倘若不是心裡曾經受過什麼深刻的創傷,又怎麼會如此呢?

  你以為你知道什麼?明明對於我的一切一無所知,憑什麼用這種語氣下斷言?

  可笑透頂!

  想著他的怒斥,顏采翎的心驀地揪緊。

  他說的其實也沒錯,對於他的一切,她幾乎是一無所知,然而……然而……她對他卻是莫名的在意,忍不住一再地想著他的事。

  光是猜想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成為如此冷傲孤絕的人,她的胸口就泛起難以言喻的疼痛。

  到底為什麼她會如此的在意他?

  只因為他是「翡翠酒莊」的老闆,是能夠幫助爹解決麻煩的人,所以她才會如此在意嗎?

  「不……似乎不只是這樣……」顏采翎望著月兒,輕聲低喃。

  她的心中隱約感覺並不是如此簡單,倘若只是因為這樣的原因,為什麼只要一想起他,她的心口就會怦跳個不停?

  像她此刻這種因為想起了他而心跳逐漸加快、雙頰逐漸發燙,甚至無法克制地不斷想著他的情況,就像鄰家一位長她幾歲的姐姐曾偷偷告訴過她的——愛慕一個男人時的心情與反應。

  「嗄?愛、愛慕?」

  顏采翎的雙頰一熱,被自己的思緒嚇了一跳。

  她……她對上官政宗……會嗎?這有可能嗎?

  儘管顏采翎試圖在心中否認,但她的思緒一再地飛到他的身上,同時也因為想起他而臉紅心跳,卻是不爭的事實。

  想起自己那份想要讓他感到溫暖、想要讓他的黑眸不再泛著冰冷光芒的念頭,她愈想就愈覺得自己的心思已昭然若揭。

  認真回想起來,當初在「悅記飯館」外初次遇見他,那時她連他的姓名和來歷都不知道,就對這個渾身散發冰冷氣息的男子感到莫名地在意了。

  是打從不小心撞上他的那一刻、目光與他的黑眸想望的那一瞬間起,她的心就產生微妙的變化了嗎……

  意識到自己的思緒,顏采翎的雙頰一燙,忍不住輕咬了下唇兒,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真是的,我究竟在做什麼?」

  老天,她竟然整日翻覆不斷第想著一個男人!幸好沒人察覺她的心思,否則豈不是羞死人了嗎?

  現在可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呀!倘若家中的字畫鋪真的讓程伯陶給整垮,爹的病情說不定會更加嚴重了。

  「該怎麼辦才好?上官公子那兒恐怕是沒指望了,還能怎麼做呢?」顏采翎苦惱極了。

  聽說今兒個她帶著小春前往上官家的時候,爹也曾拖著病體找上不久前買下數壇「翡翠酒莊」美酒的一名何姓員外,希望對方能夠轉賣幾壇。

  無奈「翡翠酒莊」的酒實在太過珍貴,別說是一口氣要幾壇了,對方根本連一小盅都不願意割愛。

  在這樣束手無策的窘境下,饒是天性樂觀的她,也幾乎快振作不起來了。

  「唉……究竟還能怎麼辦呢?」顏采翎無助地歎氣。

  算算時辰,這會兒也差不多是爹該服藥的時候了,她走出寢房,想去探望一下爹,正好看見小春小心翼翼地端著剛煎好的藥。

  「讓我來吧!小春,你可以先歇息了。」

  顏采翎接手將湯藥端了過來,往爹娘的寢房走去。

  寢房中,黃翠娘正在照顧著躺在床榻上的顏天孝。

  或許是由於情緒上的壓力太重,原本都快痊癒的風寒變得更加嚴重,氣色也一天比一天差,即便按時服藥也未見明顯的起色。

  「爹,該喝藥了。」

  顏采翎端著湯藥,小心地走進房裡。

  顏天孝在妻子的扶持下坐了起來,他望著女兒,神情帶著歉意,嗓音有氣無力地說:「采翎,真是辛苦你了。」

  「爹說什麼呢?女兒怎麼會辛苦?」

  「爹已經聽小春說了,你今日去找過上官老闆?」

  「呃……是呀!」顏采翎點頭承認,也因為爹提起此事,她的腦中再度浮現上官政宗那俊挺的身影。

  她有些心虛,就怕爹娘會察覺她的心思,然而她愈是想要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一顆心就愈是跳得飛快。

  顏天孝不是沒瞧見她不自在的表情,但他直覺地認為那是因為女兒向上官政宗求情失敗,正感到沮喪難過。

  「讓你受委屈了,唉……你不用再費心了,沒有用的。既然上官老闆都已經明確的拒絕了,就不可能改變心意的。」

  「可是……那該怎麼辦才好?」顏采翎憂心地問。

  距離程伯陶給的十天期限,已經剩下沒幾日了呀!

  「這件事情剛才爹和你娘討論過了,如果屆時程伯陶真的打算讓咱們字畫鋪經營不下去,那咱們也只好離開京城,搬到其他的地方去。」

  只要遠離京城,應該也就遠離了程伯陶的勢力範圍,那人總不可能還為了報復而千里迢迢地追著他們吧?

  「什麼?要離開京城?」

  這個消息讓顏采翎震驚極了,她自幼在京城長大,從來就沒有想過會有搬離這裡的一天。

  見女兒那受了打擊的表情,顏天孝勉強扯動嘴角,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說道:「反正同樣是做字畫鋪生意,到哪兒都行的,不是嗎?」

  「就是啊!」黃翠娘也婉言安撫女兒的心情。「這也是沒辦法之中的辦法,就算到時候真的得離開京城,至少咱們一家人都還能守在一起,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望著爹娘勉強扯出的笑容,顏采翎知道他們只是怕她傷心,才故意裝出輕鬆的樣子,但那反而讓她感到更加難過。

  怕爹娘為了她還得要繼續強裝笑顏,她在伺候爹喝完湯藥之後,便立即退了出去。

  返回自己的寢房之後,顏采翎的思緒仍是一片混亂。

  她知道這個決定對爹娘來說有多麼困難,而她的心裡也同樣的不捨。

  除了對於這個住了十七年的地方有著深深第情感之外,此刻她的心中還多了一份新的惦掛與不捨,那就是……

  上官政宗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再度清晰地浮現腦海。

  在這種時候會因為想到可能即將遠離京城、再也見不到他而心口泛疼,要說自己沒有悄悄對他動了心,恐怕也只是自欺欺人。

  初次相遇時,她就對他有些怦然心動,再次碰面,得知他就是她想要找的「翡翠酒莊」老闆,這樣的巧合讓她變得更加在意起他。

  後來,她又在無意間彷彿窺見了他深藏在內心的傷痛,那讓她對他霎時湧上更多、更強烈的情緒,一顆心也為了他散發出的孤絕氣息而感到心疼。

  不過,不論她再怎麼在意他,也改變不了他對她深感厭煩的事實。

  倘若她最後真的必須跟隨爹娘離開京城,對上官政宗來說,或許是值得慶幸的一件事吧!

  回想起他怒吼著說不想再見到她的情景,顏采翎的心就掀起一陣刺痛,原已低迷的情緒變得更加抑鬱難受,就連眼眶也濕潤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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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2-8-3 14:15:32

第4章(1)

  由於已有被迫搬遷的最壞打算,再加上顏天孝病倒了,沒辦法照顧店舖,因此字畫鋪掛上了暫時歇業的牌子。

  眼看爹的氣色愈來愈差,就連娘也彷彿快跟著病倒似的,顏采翎深知這一切都是因為情緒的影響。

  要是他們一家人真的被迫必須搬離京城,恐怕爹的病會變得更重,娘也真的會撐不住地病倒。

  被爹娘呵護疼愛了這麼多年,這會兒雙親陷入愁雲慘霧,顏采翎強迫自己必須堅強起來,不能氣餒,更不能絕望。

  「只要事情還沒有走到最壞的那一步,應該還有轉圈的餘地。」她振作起來,努力讓自己樂觀一些。

  說起來,當初也不是真的發生了什麼嚴重的意外,並沒有任何人受到真正的傷害,而經過了幾天,或許程伯陶已沒有當初那麼火大了。

  若是能夠讓程伯陶打消報復爹的念頭,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而要讓程伯陶息怒的辦法……

  顏采翎的腦中再度浮現上官政宗的身影,而她的心也一如這兩天一樣,只要一想到他就立刻掀起一陣騷動。

  她實在拿這樣的自己沒半點辦法,明明上官政宗都說了不想再見她,可偏偏她卻無法控制地一直想著他。

  「哎呀!現在這個節骨眼,我最該想的不是他呀!」顏采翎趕緊努力將那抹不斷擾亂她心緒的身影自腦海中暫時抹去。

  想要取得幾壇「翡翠酒莊」的酒,看來是沒辦法了,既然如此,似乎也只剩下一個法子,那就是直接去請求程伯陶的原諒。只不過,她的心裡很清楚,這恐怕不會比說服上官政宗容易。

  聽說程伯陶是個心胸狹窄、有仇必報的人,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威脅著要讓爹的字畫鋪經營不下去,甚至是刻意提出刁難的條件。

  「就算不容易,也得要試試看才行。」

  儘管明知道可能困難重重,但是只要還有一絲希望,為了爹、娘,她都必須一試。

  為了說服程伯陶,她今日可是有備而來,悉心準備了一幅珍貴的字畫,那是前朝一位知名文壇大師的手筆,也是她十五歲生辰時爹送給她的禮物,這三年來一直掛在她的寢房裡。

  雖然她愛極了這幅字畫,但是倘若能讓程伯陶願意高擡貴手放過爹,那她一點也不心疼將它轉贈出去。

  此刻,顏采翎在字畫鋪夥計小伍的陪伴下,往「悅記飯館」走去。

  「小伍哥,真是不好意思,今日還勞煩你陪我走這一趟。」顏采翎語氣歉然地說道。

  由於爹還病著,娘的身子也快撐不住了,她實在放心不下,便讓小春留在家中好生照顧爹娘,而她則央請字畫鋪的夥計小伍陪她走一趟。

  「沒什麼,一點小事而已,小姐別放在心上。」小伍答道。

  反正字畫鋪已暫時歇業,他這個夥計沒有什麼其他事情要做,陪著小姐走這一趟也不算什麼。

  他們一路來到「悅記飯館」,掌櫃卻說程伯陶今兒個並未到飯館,也未必一定會過來巡視,因此他們轉往程家。

  程家位於「悅記飯館」附近,是一間華麗的府邸,光是門面就氣派極了,大門處自然也有守門的奴僕。

  顏采翎上前客氣地說:「這位大哥,我是城東字畫鋪顏老闆的女兒,有事想見你們家程少爺,可否請大哥傳達一聲?」

  「咱們少爺出去了,這會兒不在府裡。」

  「他去了哪兒?」顏采翎又問,她一心急著想要找到程伯陶,好代替爹爹向他求情。

  「少爺的行蹤,當下人的豈能隨便過問?」

  「這……那程少爺什麼時候回來?」

  「少爺沒有交代。」

  得不到半點訊息,讓顏采翎有些沮喪,正當她想著自己現在該離開還是留下來等待的時候,幾名轎夫扛著一頂轎子走了過來。

  「啊!是少爺回來了。」

  顏采翎精神一振,立刻說道:「那就有勞大哥代為通報一聲好嗎?」

  「好吧。」奴僕領著兩人走向轎前,恭敬地稟告道:「少爺,有位姑娘求見。」

  「誰要見我?」程伯陶的嗓音從轎子裡傳來。

  他是個任性高傲又愛擺架子的少爺,由於還不知道對方的身份,所以他故意不下轎。

  「回少爺,她說她是字畫鋪老闆的女兒。」

  一聽見這個答案,程伯陶在轎中挑起了眉梢。

  「喔?帶了『翡翠酒莊』的酒來了嗎?」

  「不,沒有……」顏采翎開口回答。

  「沒有?那來做什麼?等你帶了酒再來見我吧!」

  聽出程伯陶語氣中的不耐,顏采翎深怕他下一刻就要走人,急忙說道:「程少爺,我爹那日並非有意冒犯,這幾日也一直想方設法要為程少爺取得『翡翠酒莊』的酒,無奈一直沒能如願……今日我特地帶來珍藏的字畫,希望可以讓程少爺息怒,高擡貴手饒了我爹…「

  「少囉唆!我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除非是『翡翠酒莊』的酒——」

  程伯陶不耐地掀開轎子的布簾,原本打算對這個不識相的姑娘厲聲叱喝一番,卻在看見她的容貌時頓住。

  他的雙眼直勾勾地望著顏采翎,眼底閃動著驚艷的光芒。

  原本以為平凡百姓的女兒,大概也只是平凡的庸脂俗粉,所以他剛剛連半點想見她的念頭都沒有。

  想不到,她竟是如此的美麗,好嬌俏的容顏甚至比他原本打算追求的呂家千金還要美上幾分。

  「程……程少爺?」

  顏采翎有些不自在,他那毫不掩飾的打量目光,讓她的心裡升起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覺。

  沒來由地,她又想起了上官政宗。

  儘管上官政宗從頭到尾沒給她半點好臉色看,那雙黑眸也總是冷冷地盯著她,對她的態度更從來就稱不上友善,但卻不曾讓她有想要逃離的感覺,相反的,是她心裡升起一股想靠近他的渴望。

  然而眼前這程伯陶的目光,卻讓她有種想要逃開的衝動,但是一想到自己今日來此的目的,她就強迫自己按捺住。

  「你是顏老闆的女兒?」程伯陶開口問道。

  「是的。」

  「叫什麼名字?」

  「小女子名叫顏采翎。」

  「采翎?嗯,真是好名字。」

  聽他逾矩地喊她的名字,顏采翎心裡那股不舒坦的感覺更強烈了。

  「你剛才說帶了字畫要給我?」程伯陶又問。

  「是的,這是我很喜歡的一幅字畫,原本是私人的珍藏品。」她說著,示意小春將手中的字畫遞上。

  程伯陶接了過去,攤開來一看。

  「嗯,這幅字畫確實不錯。」他頓了頓,接著又說:「可是光一幅字畫可沒辦法讓我消氣,畢竟你爹那一日可是讓我出足了糗。不過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倘若還能再多送上幾幅這樣的字畫,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顏采翎一聽,立刻說道:「這沒問題,我這就回去取!」

  家中類似這樣風格的字畫還有好幾幅,相信一定能讓程伯陶滿意的。

  顏采翎正匆忙地要返家,程伯陶卻阻止了她。

  「等等,讓他回去取就行了。」他望向她的隨從,示意對方一個人回去。

  「呃?」

  顏采翎怔了怔,小伍則面露遲疑。

  程伯陶解釋道:「你送上的這幅字畫,我打算送給呂家小姐,可我對它的來歷不甚清楚,要是又在她面前說錯,豈不是糗了?既然這是你喜愛的字畫,就給我好好地說一說,這要求不過分吧?」

  這要求確實挺合情合理的,只是沒了小伍的陪伴,她總感覺不太妥當……

  見她的神情略帶遲疑,程伯陶聳了聳肩。

  「既然不願,那就算了,這字畫你還是拿回支吧!」

  聽他這麼說,就算顏采翎心裡仍有一絲遲疑,也立刻拋開了。

  「小伍,那就勞煩你跑一趟,向我爹說明情況,請他準備幾幅字畫帶過來好嗎?」

  「是,我立刻回去,會盡快再趕過來的。」

  小伍離開之後,程伯陶的眼底掠過一絲狡詐的笑意,說道:「好了,咱們進屋吧!你可得詳細跟我介紹一下這幅字畫。」

  「不。」顏采翎趕緊婉拒道:「程少爺,我想在這兒就行了。」

  沒有小伍的陪同,她實在不該輕易進入程伯陶的家中,況且從剛才開始,他盯著她的目光就讓她心裡產生一股強烈的排斥感。

  若是在街上——儘管此處沒有什麼往來的路人——光天化日之下的,他應該不至於做出什麼逾矩的舉動來。

  打定主意後,她靠了過去,正想要針對那幅字畫作說明的時候,程伯陶卻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程、程少爺?」

  顏采翎嚇了一大跳,不僅匆忙抽回自己的手,還連忙退了一大步,心裡升起一個強烈的警告聲,要她最好快點離開。

  「呃……我想……關於字畫的部分,最好還是由我爹來向程少爺說明,免得出錯……我……我這就回去換我爹過來……」

  「何必多此一舉?既然你人都在這兒了,就由你來說明不是更省事嗎?況且剛才那人不是已經回去取其他字畫,等等就會過來嗎?既然如此,姑娘還是到我府裡,一邊聊一邊等吧!」

  他本就喜愛美麗的姑娘,會想追求呂家小姐也是因為看上她的姿色。

  既然這會兒遇見比呂家小姐更美的姑娘,而且又正好有求於他,他怎麼可能會放過佔便宜的大好機會?

  況且,她家不過是開了一間小小的字畫鋪,既沒勢力,也沒背景,他更沒什麼好顧忌的。

第4章(2)

  「呃……可是……」

  顏采翎正想著要找借口脫身,卻聽見程伯陶對守門的奴僕說——

  「幫我將顏姑娘請進屋裡吧!」

  她倒抽一口氣,匆忙說:「對不住,我突然想到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還是先告辭了。」

  見她想溜,程伯陶朝奴僕使了個眼色,要他們快點將人給蒙進屋裡。

  一看見奴僕靠近,顏采翎什麼也顧不得了,直接轉身就跑。

  這裡離熱鬧的大街不算太遠,只要她到人多在地方去,他總不可能還強硬地將她拉走吧?

  可其中一名奴僕彷彿猜出她的意圖,不僅迅速攔截她的去路,還抓住了她的手。

  「不,放開我!」

  她的驚聲喊叫嚇了奴僕一跳,而趁他稍微鬆手的機會,顏采翎掙脫了他,迅速逃開。

  慌忙中,她只要瞧見有路就跑,幸好她正好跑到巷弄多的地方,隨後追來的奴僕一時之間搞不清楚她究竟鑽進哪一條路。

  顏采翎慌慌張張地跑著,一心只想遠遠地逃開,結果倉惶中不小心絆了一跤,整個人狼狽地跌趴在地。

  難忍的疼痛讓她皺眉閉了閉眼,還來不及喘口氣,整個人忽然被一股力道強硬地抓起來。

  她驚呼一聲,卻什麼都來不及看清楚,就被強硬地塞進一輛馬車,隨即一個高大的身影也跟著進來,還砰的一聲關上車門。

  「不!放開我!放我下去!」她掙扎驚嚷著,心想要是真被強硬地帶進程家,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夠了!安靜一點!還是你真的希望我把你扔回街上?」

  聽見冷冷的低喝,顏采翎一僵,停住了所有的掙扎抗拒。

  她不敢置信地擡起頭,果然看見了一張這幾日一直不斷浮現在她腦海中的陽剛俊臉。

  「上……上官公子?」

  上官政宗望著眼前模樣有些狼狽的人兒,濃眉緊緊蹙起。

  今日他到街上辦點事情,沒想到竟然會遇見她。

  這兩日,他總在不經意的時候想起她,想著她溫暖澄澈的上眸,想著她堅定認真的神情……不斷、不斷地被她的身影給糾纏著。

  剛才,乍然聽見有些耳熟的驚嚷聲時,他還以為是自己這兩日總想著她,就連耳朵都產生了幻聽。

  想不到正打算走進已等在一旁的馬車時,就見她彷彿逃避什麼追趕似的,驚慌失措地奔來,還狼狽地跌了一跤。

  看著她跌倒的那一幕,他的心莫名地揪緊,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前,就已經出手將她給抓上了馬車。

  此刻盯著她那驚詫的神情,他的內心對於自己做出這樣的舉動,其實也感到同樣的震驚。

  什麼見義勇為、打抱不平,根本就不是他的作風,可是一向懶得管閒事的他,看見她落難,卻做不到一貫的無動於衷。

  馬車外隱約傳來腳步聲,似乎有人追逐了過來。

  他微微掀開車窗的簾子望去,果然瞧見幾個奴處方模樣的人一邊奔來,一邊四處張望地在尋找什麼。這些傢夥,大概就是剛才追著她的人吧?

  顏采翎也察覺了外頭有人追過來,雖然沒有瞧見是誰,但她直覺認為應該就是程家的奴僕。

  她緊張得臉色微微發白,用懇求的目光望著上官政宗,求他別將她交出去,而她那樣的眼神讓上官政宗的心緒一陣浮躁。

  「回府!」他對外頭的車伕下令。

  「是。」

  車伕立刻穩穩地駕馭馬車,一路往上官家前去。

  顏采翎鬆了一口氣,怯怯地開口道:「多謝上官公子。」

  他為什麼救她?儘管她很想知道答案,卻連問出口的勇氣也沒有。

  為什麼要救她——這個問題也浮上了上官政宗的心頭。

  倘若一貫的冷靜之下,他多半不會插手管閒事,然而剛才他未經思考,就已在情感的驅使下衝動地出了手……

  等等!情感的驅使?

  閃過腦海的幾個字眼,讓上官政宗的胸口一震。

  他以為自己是個冷心無情的人,以為「感情用事」這種事情對他而言根本不可能發生,然而一遇上她,他就彷彿變了個人似的,一切都不對勁極了。

  明明不希望被任何人擾亂他的心緒,卻總是無法克制地想著她,明明希望她離自己愈遠愈好的,卻忍不住出手救了她。

  這是生平頭一回,他因為一個女人徹底失去了冷靜自持。

  他極度不習慣這樣的感覺,卻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只能煩躁地任由這樣的感覺在心度蔓延……

  上官政宗皺緊眉頭,心裡有些後悔救了她,但卻又隱約知道若是同樣的事情再度發生,自己恐怕也還是會忍不住這麼做。

  浮躁的情緒讓他什麼也不想說,而顏采翎的心緒紛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兩人就在沈默的氣氛之中抵達了上官家。

  上官政宗將顏采翎帶進大廳,讓她在桌邊坐下。

  儘管他在心中不只一次地自問為什麼不將她隨便放在街邊,讓她自己離開就好,卻偏偏做不出那樣的事情。

  他沈著臉,從一旁的櫃子裡,翻出一罐膏藥,扔到她面前的桌上。

  「這是?」顏采翎怔怔地問。

  「傷藥,你的手不是受傷了嗎?」

  「咦?」顏采翎這才想起什麼似的,低頭查看自己的手。

  剛才跌那上跤,她雖然感到疼痛,但還沒來得及查看自己是否受傷,就被他強硬地抓上馬車了。後來也因為她滿腦子都是他的事情在打轉,完全忘了自己跌倒的這件事。

  這會兒經他一提醒,才發現自己確實受了傷,右手的掌心和前臂部分有些破皮,甚至滲出了些微血絲。

  「自己會處理吧?」上官政宗冷聲問道。

  雖然他也可以喊奴僕來幫忙,但要是那麼做了,豈不是讓更多的人知道他竟然也會出手救人?他可不想那樣。

  「嗯,我可以的。」

  顏采翎打開藥罐,試著幫自己上藥,然而因為傷在右手,她必須以不慣使的左手來上藥,再加上他在一旁盯著,讓她的心情莫名緊張,結果動作異常笨拙,連簡單的一件事情都做不好。

  上官政宗的眉心愈皺愈緊,最後終於忍無可忍。

  「夠了,等你弄好天都黑了!」

  他一把將膏藥取走,接手上藥的工作。雖然他的神情嚴峻得有些嚇人,但動作卻是相當輕柔。

  顏采翎的雙頰愈來愈熱,無法不去注意到他正觸碰著自己的肌膚。他的手有些冰涼,讓她感到舒服。

  趁著他為她上藥的時候,她悄悄地擡眸,望著近在眼前的陽剛俊臉。靠他這麼近,讓她的心口的怦跳也跟著劇烈起來,就連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困難。

  為什麼,這個人總是冷著臉?

  為什麼,他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

  他究竟有著什麼樣的過往?而她究竟該如何,才能更靠近他一些?當顏采翎滿腦子都是這些念頭在打轉的時候,上官政宗上好藥,黑眸一揚,目光正好與她對上。

  望著她那雙盈滿溫暖與柔情的目光,他霎時愣住了。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住,他沒辦法移開視線,就這麼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嬌俏甜美的容顏。

  被這麼一雙柔情似水的美眸凝視,他的胸口驀地掀起一股暖暖的騷動,而那股暖意愈來愈強烈,彷彿就快要融化他心中那堵冰牆……

  一察覺自己心中的動搖,上官政宗皺緊了濃眉,硬生生地移開視線,借由將藥膏收起來的舉動從她身邊離開。

  「剛才那是怎麼回事?什麼人在追你?」這話才一問出口,上官政宗又再一次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失常。

  對像若是換成了其他人,別說他根本懶得多管閒事,即使是順手解了圍,也不可能還將人給帶回來,就算真的帶回來,也不可能會在乎她的傷勢,更別提還親手為她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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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8-3 14:18:12

第5章(1)

  一連串的舉動,簡直失常到了極點,而他這會兒甚至還破天荒地關心起她發生了什麼事。

  關心——他已經不記得自己上一次產生這樣的情緒,究竟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上官政宗皺緊了眉頭,雖然很不願意面對現實,但他也不是個感覺遲鈍的笨蛋。他心裡很清楚自己會變成這樣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心中那道自以為堅不可破的界線,被這個女人輕易地闖入了……

  倘若不是如此,怎麼會唯獨對她沒辦法維持一貫的冷靜從容,又怎麼會如此在意著她的一切?

  「我……我上回曾說過我爹得罪了程家少爺的事情,因為實在沒辦法做到他提出的條件,所以特地去請求他高擡貴手……」

  「你以為他會答應?未免太天真了!」

  顏采翎咬著唇兒,低聲說:「我本以為他會答應的,想不到他卻想強行將我帶入屋裡……」如今想來,那程伯陶肯定是刻意支開小伍,好對落單的她下手的。

  「你是笨蛋嗎?」上官政宗忍不住咬牙叱罵。

  如果剛才他沒有正好經過,如果他沒有出手相救,如果她真的被人帶進了程府,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這一連串的「如果」,讓上官政宗怒氣翻騰。

  光是想像她可能會遭人輕薄、欺負,他就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指節喀啦作響,有種想要揍人的衝動。

  顏采翎被他這麼一叱喝,心裡既難過又委屈,眼眶霎時變得濕潤。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強忍住淚水,直覺要是在他的面前掉眼淚,只會讓他更加的厭煩。

  「對不起,給上官公子添麻煩了。」她嗓音哽咽地說。

  想起上回他怒吼著不想再見到她,她的心就掀起一陣刺痛。剛才他還願意出手相助,她就應該知足了,實在不該再存著任何期待。

  「我……我先告辭了……」

  她那泫然欲泣的神情,讓上官政宗的胸口一緊,見她打算離開,他的神情再一次淩駕於理智之上,讓他不假思索地攔住了她。

  「你就這樣離開?想到解決的辦法了沒有?」

  顏采翎低著頭,神情沮喪。能夠想得到的辦法,全都行不通,或許她和爹娘真的只剩下搬離京城一途吧!

  「我……我不知道還能怎麼辦了……」

  望著她那心亂如麻、無助脆弱的神情,上官政宗只覺胸口刺痛得難受。

  儘管對這樣的情緒感到惱怒,但他也知道如果放任這樣的情緒不管,只會讓自己更加煩躁,就像這兩日他總是無法克制地一再想著她一樣。

  不行,不慎讓一個女人闖進他的心裡已經夠糟了,若是他不想讓這種無法保持冷靜從容的情況持續下去,就得從根本解決。

  他的黑眸深深注視著顏采翎,沈默了片刻後,最後開口道:「我可以答應給你幾壇『翡翠酒莊』的酒。」

  「真的?」顏采翎驚訝地瞪大了眼,有點有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然是真的。我可以給你幾罈酒,甚至不收你任何銀子,但是相對的,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顏采翎屏息地問。

  「那就是……」上官政宗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緩緩地說道:「我要你永遠都別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什麼?」顏采翎僵住。

  他要她永遠都別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雖然上上次,他也曾怒吼著不想再見她,但那時她還能當作他是一時情緒惡劣才那麼說,然而這回……他那認真嚴肅的神情和語氣,顯示他確實是打從心底不想再見到她。

  心口驀地掀起一陣難以扼抑的絞痛,在她能做了任何反應之前,淚水就已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

  「啊?」

  就連顏采翎也被自己洶湧的淚水給嚇著,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就這麼睜著美眸,任由淚珠一顆顆地淌落。

  上官政宗沒想到她會掉眼淚,他震驚地望著她的淚顏,內心忽然強烈地動搖了起來。

  有那麼一瞬間,他差一點就伸出手為她拭去眼淚,事實上,如果不是她匆忙別開臉,自己胡亂抹去頰上的淚水,他恐怕真的已經那麼做了。

  「說……說得也是呢!」顏采翎拚命壓抑住情緒,努力想以輕鬆的語氣來化解掉眼淚的尷尬。「上官公子上一回就已說過不想再見到我,對於我自己有多麼惹人厭煩,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就是因為覺得她太過厭煩,他才會改變主意,願意拿幾罈酒打發她吧!

  望著她勉強扯出的笑容,上官政宗的胸口驀地一陣揪痛,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了。

  他的喉頭一陣緊縮,彷彿想說些什麼安慰的話語,卻又因為從不曾這麼做過,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結果,是顏采翎開口打破沈默。

  「我明白了,我答應你。上官公子願意伸出援手,我已感激不盡,我一定會謹記上官公子的要求,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

  聽著她的承諾,上官政宗卻是不自覺地咬緊了牙。

  這該是他最想要的結果,但為什麼聽見她的承諾,他卻覺得心裡瞬間一空,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他冷硬地別開臉。

  「既然如此,那就跟我來吧!」

  只要如她所願地給她幾罈酒,往後他們之間就不會再有半點交集,而他也可以重新找回原本冷靜淡漠的自己——沒錯,這就是他要的結果,他相信自己這麼做絕對沒有錯。

  可那又是為什麼,此刻他的腳步和心情卻是如此的沈重……

  上官政宗帶著顏采翎來到「翡翠酒莊」的酒窖,一踏進去,醺人欲醉的酒香就撲鼻而來。

  偌大的酒窖裡,原本有幾個夥計正在做活兒,一看見主子以及他身邊的陌生姑娘,一個個全都怔住了。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驚詫,但儘管心裡詫異不已,卻沒有人多嘴說半句話。

  不僅如此,他們深知主子不喜有人在身邊打轉的孤僻性情,不需等他開口吩咐,全都極有默契地暫時放下手邊的工作,退了出去。反正除了酒窖之外,他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眼看那些夥計一看見上官政宗就全部退了出去,刻意迴避的意味是如此明顯,那讓顏采翎的胸口一緊,感到難受極了。

  難道過去這二十多年來,他一直過著這樣孤絕的生活,身邊沒有較為親近的人?難道他從來不會感到寂寞?

  光是想像那種孤零零的滋味,顏采翎就覺得難以承受,她真的極難想像他的每一天究竟是怎麼過的?

  不論喜怒哀樂,若有人能夠分享,日子才更有意義呀!

  顏采翎跟在上官政宗的身後,望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又在腦中擅自想像著他究竟承受過什麼樣的傷害與痛苦,而那股想要給他溫暖,想要撫平他傷痛的念頭也再度竄起。

  可是……他根本不容許她接近……

  一想到他要她往後別再出現在他面前,顏采翎的眼眶又是一陣濕熱。

  察覺自己似乎又快掉眼淚,顏采翎很努力地壓抑情緒,而由於她太專心於眨去眼中的水氣,沒注意到前方的他突然停下腳步,整個人就撞了上去。

  她秀挺的鼻硬生生地撞上他厚實堅硬的背部,一陣突來的疼痛,讓她努力想忍住的淚水就這麼掉落。

  上官政宗一回過頭,就看見她蹙眉落淚的模樣,那楚楚可憐的神情讓他的胸口一緊。

  「你……沒事吧?」他開口問道。

  「沒、沒事!」顏采翎連忙搖頭,瞥見他正蹙著眉頭望著自己,大概是受不了她的笨拙吧!

  在他的眼裡,她大概是個一無是處,只會給他添亂的麻煩精吧?

  顏采翎越想情緒越低落,為了怕自己再這樣下去又會不爭氣地掉眼淚,她趕緊開口隨意說些什麼。

  「既然『翡翠酒莊』釀造出這麼多的上等美酒,為什麼上官公子不輕易賣給客人呢?」她開口問道,除了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之外,這個問題其實也是她心中不解的困惑。

  「為什麼要賣?」上官政宗反問的語氣,彷彿她問了什麼可笑的問題。

  「因為……既然釀造出這麼好的美酒,那麼讓更多人品嚐、得到更多人的讚賞,不是很好嗎?」

  「我不需要別人的讚賞。」上官政宗輕哼了聲,一向我行我素慣了的他,從來不在乎閒雜人等的評價與看法。

  「為什麼?」顏采翎忍不住又問。

  上官政宗一愣,神情有些僵硬。

  若是回答這問題,又將無可避免地觸碰到他不願讓人窺知的內心情感,他一點也不想這麼做。

  「這與你無關。」

  他冷淡地回答,宛如潑了顏采翎一盆冰水,讓她覺得有些難堪。

  「對……對不起……我又多事了……」她沮喪地道歉。

  她究竟在做什麼呀!他擺明了不想多談自己的事情,她卻總是脫口探問,也難怪他會厭惡得巴不得她遠遠地驅離了……

  看著她落寞難受的神情,上官政宗咬牙移開視線,知道要是再這麼盯著她,自己的心情又要受到嚴重的影響。

  夠了!既然他和她已達成了約定,往後不會再見面,那麼此刻任何的情緒波動都是多餘的。

  「嘗過翡翠酒莊的酒嗎?」他轉移話題地問。

  顏采翎聞言趕緊打起精神,搖了搖頭。

  「沒有,聽聞翡翠酒莊的酒宛如瓊漿玉液,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到,更遑論我只是個平凡的百姓,更不可能有機會嘗過了。」

  上官政宗取來一甕酒,一打開,濃郁的酒香立刻瀰漫開來。

  「想不想試試?」

  「我?可以嗎?」顏采翎有些驚訝,沒想到他會這麼問。

  「讓你喝就喝,少囉唆。」

  給她一點事情做,總好過她一直問些他不想回答的問題,或者一直用落寞可憐的神情來擾亂他原就難以平靜的心緒。

  顏采翎正好也希望可以做點什麼來讓自己別一直想著他的事情,況且她雖然不曾喝過酒,但是對於聞名遐邇的美酒,她也頗好奇究竟是怎麼樣的滋味。

  「喏,喝吧!」

  「謝謝,那我就不客氣了。」

  顏采翎接過他斟來的一杯酒,懷著好奇的心情啜了一口。酒液入喉,沒有預期中嗆辣的滋味,反而十分芬芳醇厚。

  「真是好喝!」她由衷地讚歎,忍不住又啜飲了幾口,不知不覺地喝掉了一整杯的酒。

  見她的臉上帶著驚喜的笑容,上官政宗以為她的酒量還不壞,於是又斟了一杯給她。

  由於已經知道它有多麼好喝,這一回不像剛才試探性的啜飲,顏采翎想也不想地再度湊到唇邊,一口氣喝光它。

  見她喝得這麼急,上官政宗的俊臉難得露出一絲愕然。

  「等等,你別喝得這麼急。」他雖然已阻止,但她已經將杯中的酒液一口飲盡了。

  瞧她喝酒的氣勢,讓上官政宗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倘若她不是因為擁有海量不會輕易喝醉,就是她根本不知道喝這麼猛會有什麼後果,而他只覺答案是後者。

  他皺起眉頭,有些擔心地盯著她,畢竟他這些酒雖然極為順口,卻有著強烈的後勁啦!

  要是她的酒量不好,照剛才她那種宛如喝茶水似的迅速灌進喉中的動作,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醉了。

  果不其然,顏采翎忽然間覺得整個人熱了起來,腦袋變得昏沈,就連視線也不知道為什麼變得模糊。

  「咦……奇怪……」

  她眨了眨美眸,神情透著一絲嬌憨的疑惑,不明白為什麼眼前的俊臉由一張變成兩張,由兩張又變成了四張……

  「你……別動來動去……頭會暈……」

  她輕聲咕噥,但其實上官政宗根本動也沒動,是她的身子開始搖晃,腳步也踉蹌的。

  就在她乏力的身子快摔倒的時候,被及時拉進一堵寬闊的懷抱中。

  「你小心一點!」上官政宗低喝了聲。

  低頭一看,就見她的雙頰酡紅、眼神迷濛,那純真的神情帶著無邪的誘惑,讓他瞬間覺得自己的體內燃起一簇火焰。

  那股騷動來得如此迅速而猛烈,讓上官政宗皺緊了眉心,努力抑制住不該產生的悸動。

  「你連站都站不穩了,先到一旁去坐著。」

  他將她扶到一旁的椅子,讓她坐好,然而就在他正打算鬆手退開之際,她的雙手卻牢牢地揪住他的衣襟,不讓他離開。

  「為什麼……你這麼討厭我……為什麼……」顏采翎的腦子犯暈,思緒打結,心裡的話未經思索就脫口而出。

  上官政宗根本不想回答她的問題,他沈聲道:「你先在這裡等會兒,我讓人給你準備醒酒茶,喝了之後你很快就會好過一點了。」

  「翡翠酒莊」除了釀造美酒佳釀之外,還有獨家的醒酒茶,效果極佳。儘管她的酒量差,但剛才也僅喝了兩杯,因此只要讓她喝過醒酒茶再休息一會兒,很快就能恢復清醒了。

  上官政宗想要扯開顏采翎的手,她卻反而抓得更緊。

  「快放手!」他蹙眉低喝。

  「不要……不要……」顏采翎搖了搖頭。

  雖然腦袋昏昏沈沈的,但她還記得他不想再見到她的事。

  只要一想到往後就不能再見到這個讓自己怦然心動的男子,她的胸口就疼痛極了,那些不斷自心底湧出的不捨全化為淚水,撲簌簌地落下。

  在一股衝動情緒的驅使下,她主動將臉蛋貼上他的胸膛,即便只有這短暫的一刻也好,她想要更多接近他一點。

第5章(2)

  上官政宗僵住,黑眸瞪著在懷中磨蹭的人兒。

  她肯定醉了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他知道應該快點將她推開,卻又有些眷戀她所帶來的溫熱。

  此刻她的臉頰在他懷裡磨磨蹭蹭的,讓他的胸膛彷彿被燃起一團火,整個胸口熱燙了起來。

  生平頭一次,他感受到自己的心正火熱地跳動著,而這種難以言喻的感受,全都是因她而起。

  「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我就……這麼惹人厭嗎……」

  聽見她囈語般的咕噥,上官政宗的黑眸閃動這複雜的光芒,甚至不自覺地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

  她絕對不會知道,其實她一點也不惹人厭,她也絕對不會知道,他之所以想要將她驅離,是因為她已太過靠近他的心……

  他咬了咬牙,努力想抑制胸中燃燒的熾火,氣息因而變得粗重。

  顏采翎仍貼在他的胸口,醉眼迷濛地低低絮語著。

  「雖然知道你巴不得不要再見到我……可是我……我卻總是想著你的事……一直、一直……一直想著你……」

  聽到她吐露這番話,上官政宗的胸口一震。

  原來,她也和他一樣,這幾日滿腦子都在想著他的一切?

  心底那股翻騰洶湧的情緒變得更加猛烈,讓他再也按捺不住想要碰觸她的渴望。

  他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頰,那肌膚一如想像中的柔嫩。

  凝望著她那迷濛氤氳的眸子、溫柔嬌嫩的神情,一向冰冷的黑眸,也逐漸熾熱專注了起來。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她嫣潤的小嘴,就見那花瓣般的唇兒正微微開啟,輕吐著醉人的氣息。

  一股衝動湧上心頭,讓上官政宗情不自禁地傾身,纏綿地吻住了她,火熱的舌頭在她喘息之際乘隙采入她的唇間,嘗到了她口中酒的氣味。

  身為酒莊的主人,他自然有著千杯不醉的好酒量,然而現在光是品嚐著她甜美的滋味,他就覺得醉了。

  醉得迷糊了的顏采翎,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他們正在做什麼,她只覺得腦袋越來越昏沈、身子越來越熱燙,簡直就像染了嚴重的風寒。

  像是怕自己會疲軟無力地摔跌在地,她下意識地伸出纖細的雙臂,摟住他健碩的身軀。

  她的擁抱,讓兩人的身子緊緊貼在一塊兒,這般親暱的依偎讓上官政宗的胸口更加熾熱,忍不住加深了這個吻。

  直到察覺懷中的人兒幾乎要在他的懷裡融成一灘水,他才終於結束這個火熱綿長的親吻。

  他低著頭,與她額抵著額,黑眸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她,大掌更是愛憐地輕撫著她泛紅的臉頰,此刻不論他的神情或是舉動,都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

  明明她是他最不想招惹的類型,明明她總是讓他情緒浮躁,可是她卻偏偏讓他如此的心動。

  過去從沒有人能夠看穿他的內心,也從來沒有人用那種暖如春風、柔情似水的目光凝視著他,點燃他胸中熾熱的火焰。

  活了二十多年,能夠讓他產生這樣強烈情緒波動的人,也只有她一個。

  一股想要擁有她、將她留在身邊的渴望油然而生,和他原先想要將她遠遠驅離的決定相違背。

  霎時之間,兩股互相矛盾的念頭在他的心底激烈地對抗,讓他陷入前所未有的掙扎之中。

  到底他該怎麼做?

  上官政宗感受到自己內心強烈的動搖,而他發現,甚至就連此刻要他鬆手放開懷中的人兒,他都幾乎做不到……

  顏采翎醉得迷迷糊糊,根本分不清現實或幻覺,儘管初次的親吻被他奪去,但她其實毫無察覺究竟發生了什麼,而她的小手彷彿自有意識似地在他的胸膛遊移著,那舉動簡直像是在玩火。

  就在上官政宗打算再度吻上她的唇時,她卻囈語般如泣如訴地輕喃——

  「……我會遵守約定……往後絕對不會……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這樣就……如你所願了吧……」

  聽見她的話,上官政宗僵住,胸口的那團熾火放佛被澆了盆冷水。

  如他所願?

  是啊!將她驅離,回到過去那樣冷靜孤絕的生活,確實是他原先的打算。

  既然他都已經親口提出那樣的交換條件,她也已經點頭承諾,那麼就這樣發展下去,不正是如他所願?

  但……這樣的結果,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耳邊彷彿傳來了質疑聲,讓上官政宗的內心產生強烈的動搖,這輩子他還不曾有過這般天人交戰的矛盾和掙扎……

  顏采翎緩緩地睜開眼,思緒有些混沌。

  好不容易恢復了清醒,她赫然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房裡。

  這是哪裡?她為什麼會在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驚愕地坐起身,還沒搞清楚到底怎麼一回事,房裡的一名丫鬟見了她的舉動,立刻靠了過來。

  「小姐醒了?」丫鬟和善地詢問。

  「我……呃……我……」顏采翎的腦中有太多問題想問,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先問起。

  看出她的疑惑,丫鬟微微一笑,主動開口解釋。

  「奴婢名叫雀兒,是上官家的丫鬟,剛才小姐喝醉了,主子便吩咐雀兒給小姐喝醒酒茶,讓小姐在這裡暫時歇息。」

  經她一提,顏采翎立刻想起了自己在酒窖中喝了兩杯酒的事。

  她還記得自己喝了酒之後,腦袋發暈,渾身發燙,意識迅速陷入渙散,後來發生了什麼……她都不記得了。

  「我昏睡很久了嗎?」顏采翎問。

  「不,並沒有多久,還不到半個時辰。」雀兒據實回答,上官家的醒酒茶功效極佳,很快就發揮了作用。

  「那……上官公子呢?」顏采翎忍不住又問。

  「主子已經出去了。」

  「出去?」這個回答讓顏采翎一訝。

  「是的。小姐放心,主子已經命人準備了十罈酒,還交代了下來,說是等小姐醒來之後,就將小姐和那些酒送回去。」

  聽了丫鬟的話,顏采翎的心一緊。

  他將一切都安排好了,完全依照他先前的承諾,而他不等她酒醒就先行離開,大概也是因為不想再見到她了吧!

  強烈的沮喪與懊惱湧上心頭,她剛才真不該喝酒的,結果就這麼醉倒,沒能最後好好看他一眼。

  往後,她就得遵守自己的承諾,不再出現在他的面前,也就是說,這輩子可能再也不會見到他了呀!

  顏采翎的美眸一黯,心口泛起難以遏抑的痛楚。

  儘管她馬上能夠帶著「翡翠酒莊」的酒回去,幫助爹娘解決這陣子以來最苦惱的問題,可是她的心情卻完全雀躍不起來。

  「小姐,馬車和酒都已經幫您準備好了,請吧!」雀兒開口道。

  「嗯。」

  顏采翎點點頭,儘管心中再怎麼不捨,也麼有任何理由賴著不走。

  她懷著異常糾結的心情,在雀兒的帶領下,離開了上官家。

  自從她踏出房門的那一刻起,就有一道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她。

  上官政宗緊蹙著眉頭,盯著她的身影。

  交代丫鬟照顧她後,他根本沒出去,只是打從心底升起抗拒情緒,讓他不想直接面對分離。

  望著她走出上官家大門,有那麼一瞬間,他差點按捺不住衝動地上前攔住她,而當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外時,他覺得自己的胸口彷彿突然間被人刨空,一股前所未有的痛楚狠狠撕扯著他的心。

  他濃眉緊皺,咬牙切齒,在心中煩躁地低咒。

  明明他只是恢復過去早已習慣的生活,可為什麼……此刻他卻有頓失某個重要珍寶的感覺……

  回想起剛才她醉酒時吐露的話語,回想起她紅唇甜蜜的滋味,生平第一次,他有了想灌醉自己的衝動……

  當顏采翎返家後,才發現自己「失蹤」的這段期間引起了一些騷動。

  原來稍早小春匆匆帶了些字畫前去程家,卻被轟了回來,並說她早就已經跑得不見蹤影。

  得知她下落不明,爹娘擔心極了,趕緊四處去尋找,就在他們急得差一點要報官的時候,她總算回來了。

  看她不僅平安無事,還帶了十壇「翡翠酒莊」的酒回來,爹娘都不禁大感詫異,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是程伯陶意圖將她強行帶入府裡,她在逃跑的途中正好被上官政宗給救了回去。

  顏采翎沒有多提上官政宗和她約定的條件,只說他見她為了這件事情苦惱不已,終於點頭答應給她一些酒。

  由於先前就知道女兒曾經帶著小春去向上官政宗求情,因此顏天孝並沒有覺得女兒的這說詞有什麼奇怪之處,倒是得知程伯陶竟然意圖對女兒不軌,讓他大為發火。

  他原本氣呼呼地打算替女兒討公道,但顏采翎連忙阻止。就怕事情鬧大了不好收拾。

  為了大局著想,顏天孝勉強按捺住怒氣,依照程伯陶的要求送上「翡翠酒莊」的酒,想不到那傢夥除了收下那些酒之外,竟然還提出了其他的要求。

  「什麼?他要納采翎為妾?」黃翠娘震驚地望著丈夫,他才一返家,就帶回這麼駭人的消息。

  「是啊!說什麼他等了這麼多天,可以不追究,但是他要納采翎為妾,還要我們準備準備,過幾天就要來提親!」顏天孝氣得七竅生煙,原本尚未痊癒的病容反而看來氣色好了些。

  「怎麼……怎麼會這樣?」顏采翎臉色蒼白地問,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攪得心裡直發慌。

  「豈有此理!那個程伯陶簡直是欺人太甚!」黃翠娘氣極了。

  「就是啊!雖然我冒犯他在先,但是他接連提出的條件一個比一個離譜,實在太過分了!」顏天孝也幾乎被氣炸了。

  看著憤怒的爹娘,顏采翎憂心地問:「那……現在該怎麼辦?」

  「采翎,你放心。」顏天孝毫不遲疑地說:「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答應這樣的條件,絕對不會讓你去做那傢夥的妾。」

  「女兒不是擔心這個。」顏采翎搖了搖頭,她打從心底就相信爹娘不可能那麼做。「我擔心的是他不會善罷甘休呀!」

  「是啊!咱們現在該怎麼辦?」黃翠娘也憂心忡忡。

  「惹上那樣的人,也只能算我們倒黴,看來真的只有離開了。」顏天孝歎了口氣。

  「恐怕也只有這樣了。」黃翠娘也附和地點點頭。

  就算他們的心裡再怎麼捨不得住了數十年的地方,但是為了保護心愛的女兒,一切都是值得的。

  「事不宜遲,咱們盡快收拾收拾,這兩日就離開吧!」顏天孝說著,開始在心裡盤算有哪些東西能帶走,有哪些東西必須盡快變賣。

  除了家中的東西之外,還有店舖裡的一堆字畫必須整理。幸好先前他們本就做好可能得搬走的準備,已經收拾了大半,頂多再多花個一、兩日應該就可以處理妥當了。

  眼看爹娘心意已決,顏采翎的臉色微微發白。

  他們終究……還是得離開京城嗎?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沒有去找程少爺,也不會這樣了……」她低著頭,神情沮喪地說。

  「傻孩子,別自責。」顏天孝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說起來都得怪爹,如果當初爹沒有冒犯他,也不會生出這些麻煩了。」或許是早就做好最壞的打算,這會兒,他倒也沒有受到更嚴重的打擊了。

  一旁的黃翠娘開口道,「好了,現在不是你們爭著自責愧疚的時候,既然非走不可,那就早點收拾收拾,盡快離開吧!」

  顏采翎點點頭,一顆心卻跌至谷底。

  儘管她答應了上官政宗不再出現在他的面前,但是也曾暗暗想過既然兩人都住在京城,或許哪一天還能在街上不經意地瞧見他的身影。

  然而一旦離開京城,那他們這輩子恐怕就真的不會再見面了……

  一股強烈的失落湧上心頭,讓她覺得彷彿有一條條帶刺的籐蔓狠狠捆縛住她的心,那尖銳劇烈的痛楚,幾乎讓她承受不住……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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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8-3 14:19:05

第6章(1)

  隔日正午,上官政宗獨自一人前往「悅記飯館」。儘管家中有廚娘負責烹煮每日三餐,但今天格外想上街透透氣。

  這會兒他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整個人籠罩在一股抑鬱之氣中。飯館的夥計知道他討厭閒雜人等的脾性,因此沒敢在他的附近打轉,正好這會兒他比以往更不想和任何人交談,因為他情緒無比惡劣。

  沈默地望著樓下大街熙來攘往的人,他的眸光晦暗,濃眉禁皺,胸口泛起一陣陣惱人的疼痛。

  為什麼會這樣?

  二十多年來,他早該習慣自己一個人,可是自從目送顏采翎離開之後,他的心就一直空蕩蕩的,疼痛難受。

  成功地將她徹底驅離之後,卻如此熱烈地想念著她,想念她喝了酒之後醉態可掬的摸樣,想念她主動磨蹭他胸膛的情景,想念她紅唇甜美芬芳的滋味………….

  她的身影將他的心思佔得滿滿的,同時也讓他發現,原來自己一個人的感覺是如此的孤寂。

  他愈是逼自己不去想她,心中的思念就偏偏愈是加深…………

  就在上官政宗煩躁得連動筷的情緒都沒有的時候,隱約聽見飯館夥計和附近的客人悄悄嚼舌根,從他們說話的態度和語氣來看,那個客人應該是和夥計十分熟識的好友。

  「咱們飯館過陣子恐怕就要更忙了。」夥計說道。

  「為什麼?」

  「因為咱家少爺要辦喜事呀!」

  「什麼喜事?」

  「咱們少爺要納城東一間字畫鋪顏老闆的女兒為妾。」

  聽見這個消息,上官政宗震驚的僵住,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納妾?字畫鋪老闆的女兒?」

  「是啊!」夥計點頭說道:「好像是咱們少爺見了那位顏姑娘的美貌之後就心動了,這樣的事情也不是頭一回了,誰讓咱們少爺就愛美麗的姑娘。」

  「你家少爺想要,那顏姑娘就得嫁嗎?」

  「小小一間字畫鋪,哪惹得起咱們少爺?不論願不願意。最後八成還是得乖乖就範吧!」

  夥計說完之後,轉身忙著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啪的一聲,上官政宗手中的筷子因為驟升的怒氣,硬生生被折成兩截。

  一想到程伯陶那該死的傢夥正覬覦著顏采翎,妄想要得到她,他的胸口就燃起了熊熊怒焰。

  前所未有的憤怒讓她握緊了拳頭,指節咯咯作響,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奪走她!

  上官政宗乘上馬車,命車伕前往城東顏家的字畫鋪,一下馬車,卻見字畫鋪的大門緊閉。外頭還掛上了停業的告示。

  他皺起眉頭,正想在附近找個人問問情況,剛好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緩緩地走過來。

  是她!

  上官政宗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那抹身影,像是連眨眼都捨不得似的,但她似乎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沒有發現他。

  顏采翎踏著沈重的步伐,緩緩前往字畫鋪。

  昨日爹娘下定決心要搬離京城之後,就立即加快收拾的動作,現在一切都已經打點得差不多,預計明日一早就要走了。

  一想到即將離開,她的心裡就難過極了。為了怕爹娘瞧見她的表情會擔心,她只好隨便找了個借口,自己一個人跑出來。

  但又不知道該上哪兒去才好,於是便道字畫鋪這裡來走走。

  「真的就要離開了……」她幽幽輕歎。

  對於這間她一出生就有的字畫鋪,她的心理好生不捨,而除了對這間字畫鋪深厚的情感之外,更讓她捨不下的,就是上官政宗了。

  即便自己心中的愛戀不可能獲得回報,她還是渴望能在離開前再見他一面,可是她都已經承諾過不會在出現在他的面前了,況且,他根本也不想見她……

  心中的痛楚,讓她的眼眶一陣濕潤。

  為了怕自己會當街落淚,顏采翎很努力想要壓抑住心中的傷痛,卻在不經意的擡頭之際,看見了心中唸唸不捨的身影。

  那……那真的是他嗎?

  顏采翎試著眨了眨眼,發現他還在那兒,並不是她的幻覺,但即使如此,她還是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是老天憐憫她心理的難受,所以讓她在離開之前,如願地再看他一眼嗎?

  眼看上官政宗邁開步伐朝自己走來,顏采翎腦中閃過自己對他的承諾,她咬了咬唇,強迫自己轉身跑開。

  他肯定只是湊巧經過這個地方而已,她實在不應該自作多情地認為他是特地來見她的。

  能夠在離開之前見他一眼,她就該知足,況且他已經夠厭惡她了,若是她在守承諾,豈不是讓他更討厭她嗎?

  見了她的反應,上官政宗皺緊濃眉,三步並作兩步地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上……上官公子?」

  顏采翎驚訝地瞪大了眼,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攔下她,而他的大掌正牢牢握著她的手腕,兩人肌膚相貼的部分變得好燙。

  上官政宗不發一語,強硬地將她拉上停在一旁的馬車,砰地一聲關上車門,阻斷她的去路,不讓她再有機會從他的身邊逃離。

  「上官公子?」顏采翎不知所措地望著他,美眸因為情緒過了激動,微微閃動著水光。

  「怎麼?將我當成了妖魔鬼怪,避之唯恐不及?」上官政宗低沈的噪音透著一絲不滿。

  聽見他的話,顏采翎的心口一陣揪疼。

  「不是這樣的……明明是你……要我別再出現在你的面前……」濃濃的委屈霎時湧上心頭,讓顏采翎的淚水來不及克制就這麼低落。

  一想到自己的淚水可能讓他更加厭煩,她急忙想要伸手拭去,但上官政宗的動作卻更快。

  他的大掌撫上她的臉,指尖輕輕為她揩去拿一顆顆淚珠。

  他……他這是在做什麼?

  顏采翎倒抽一口氣,驚訝地望著他,簡直不敢相信此刻正用專注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人,真的是上官政宗。

  此刻的他的神情和動作是這麼溫柔,溫柔得讓她控制不住地掉下更多淚水,而那些晶瑩的水珠被他輕柔地拭去。

  「這一定……只是一場夢吧……」她喃喃低語。

  「說什麼傻話?」

  凝視著她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眸,上官政宗再也按捺不住胸中澎湃的情緒,傾身吻住她的唇。

  心中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全爆發開來,他火熱的舌撬開她的唇,探入她甜美的口中,強悍地擷取她的甜蜜。

  顏采翎被他熱烈的舉動嚇著了,思緒一片混亂,除了呆呆地任由他的舌與她的丁香舌交纏之外,沒辦法作出任何反應。

  他……他在做什麼……他……在親吻她?

  顏采翎的心跳強烈得幾乎快蹦出胸口,對她來說,現在一切簡直就像一場夢,但即使只是夢也無所謂了!

  在這一刻,她只想拋開一切的顧忌,全心地沈浸其中,因為她很清楚自己很快就要離開京城,離開他了。

  想到往後將不可能再見到心裡戀慕的人,她就心痛難當,絕望的心情讓她放下了矜持與羞怯,不但任由他為所欲為,甚至還有些笨拙地回應他的吻。

  她的反應,讓上官政宗忍不住愈吻愈深,愈吻愈狂野,直到感覺懷中的人兒快要喘不過氣,他才勉強鬆開尚未嘗夠的唇兒。

  他愛憐地撫著她的臉,就見她的美眸氤氳迷濛,唇兒嬌艷欲滴,那意亂情迷的神情看起來更是誘人。

  想要擁有她、獨佔她的念頭一旦升起,就就再也無法遏止。

  倘若不是遇見她,他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的心中原來藏著這麼火熱的情感,而既然已深知自己的心意,他是斷不可能讓她離開了。

  一想到有其他男人覬覦著她,他胸口的怒火就熾烈狂燒。他絕對不會允許任何男人碰她一根寒毛,她只會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顏采翎逐漸從意亂情迷之中回過神,一想到剛才那個火熱的親吻,她的雙頰霎時紅燙似火,心中即羞又困惑。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吻她?

  無論她怎麼想,也沒有任何的答案,而儘管她渴望得到回答,卻沒有勇氣問個分明,只好改而問她心中的另一個疑惑。

  「上官公子不是要我別再出現在你的面前嗎?那麼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攔下我?」

  「既然我那些酒並沒有解決你爹的麻煩,那麼咱們之間的那個約定,自然也就不算數了。」上官政宗隨口扯了個借口,也不管它是否合理。

  顏采翎一怔,原來他已經知道了,那麼……他或許也聽說了程伯陶想要納她為妾的事情吧?

  一思即此,顏采翎就想起了自己明白即將離開京城一事。

  「我……我得走了……還得回去幫忙收拾一些細軟,我和爹娘……明日就要離開京城了……」話一說出口,胸口縈繞著滿滿的苦澀與不捨,再度讓顏采翎的眼眶濕潤了起來。

  相對於她的落寞難受,上官政宗聞言則是一臉震驚地盯著她。

  「離開京城?」

  見她點了點頭,上官政宗的濃眉皺了起來。

  「是因為程伯陶打算要納你為妾的事?」

  顏采翎再度點頭,說道:「雖然我爹娘沒打算答應。但也知道他恐怕不會善罷甘休,所以也只能出此下策。明日一早,我們就要走了……」

第6章(2)

  明日一早?上官政宗的心彷彿被一隻鋒銳的箭矢狠狠刺入,立刻掀起一陣劇烈的痛楚。

  「我不允許你這麼做!誰準你離開的?」他咬牙低喝。

  她闖進了他的心裡,讓他愛上了她,就想這麼一走了之?不!他會允許她這麼做才有鬼!

  「呃!」他出乎意料的反應,讓顏采翎詫異地怔住。

  他的俊臉忽然逼近,近的幾乎要與她的鼻尖想貼,那雙灼熱的黑眸像是鎖住獵物的豹子,閃動著勢在必得的光芒。

  在他這樣的注視下,顏采翎幾乎忘了呼吸,而他陽剛的氣息讓他不由得想起了剛才那個火熱的親吻,腦中一陣強烈得暈眩,讓她根本沒法兒好好地思考了

  「用過午膳了嗎?」

  她都已經思緒混亂了,他還忽然扔出這個與剛才的話題毫不相干的問題,讓她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呃?午膳……已經在家中用過了……」她訥訥地回答。

  「那咱們去喝茶吧!」

  「嘎?」這個意料之外的邀約,讓顏采翎陷入更深的困惑中,

  上官政宗也沒等她開口答應,就逕自揚聲向外頭的車伕吩咐道:「到『悅記飯館』去。」

  顏采翎滿心困惑地被帶到「悅記飯館」,實在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麼?為什麼要帶她到這裡?

  「呀!上官老闆,今日再度光臨,真是本店的榮幸啊!」店小二推起了滿臉的笑容。

  上官政宗是京城中所有飯館、酒樓都想要拉攏的對象,為的當然是「翡翠酒莊」所生產的上等美酒。

  儘管目前他並沒有和任何一間飯館或酒樓合作,似乎也無意如此,但是老闆早交待過了,只要上官政宗一上門,一定得要好好招呼才行,畢竟只要能保持和善的關係,將來就無不合作的機會。

  「上官老闆,這會兒想要點些什麼?」店小二親切的詢問,同時忍不住多看了同行的姑娘一眼。

  過去上官政宗到這兒來,若不是與友人相聚,就是獨自一人前來,可從沒見過身邊有任何姑娘出現,讓他想不對這個姑娘的身份來歷好奇也難。

  「先給我一壺茶,還有,你們老闆在嗎?我有點事想和他聊聊。」

  聽見上官政宗的話,店小二訝異地證了好一會兒,才立刻說道:「上官老闆請在這兒稍等一會兒,小的這就去幫您請咱們老闆過來!」

  上官政宗主動要找老闆,這可是破天荒不曾發生過的事情啊!該不會是突然改變心意,願意和他們飯館合作了吧?

  店小二不管耽擱,先跟掌櫃的知會一聲之後,立即去請老闆過來。

  一等店小二離開,顏采翎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低聲問道:「上官公子,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上官政宗望著她,黑眸閃動著淺淺的笑意。

  「你只管在一旁看著、聽著就是。」

  約莫一刻鐘之後,一名年僅五十、身材微胖的男子匆忙前來,他正是程伯陶的爹——程霆東。

  「上官老闆光臨本店真是蓬蓽生輝,今日——」

  上官政宗伸手阻止他在說下去,有些不耐地說:「這些客套話就免了。」

  「是,上官老闆真是個直率之人。不知道找我有什麼事情?」既然上官政宗不喜歡拐彎抹角,程霆東就直接問個分明。

  他的眼底充滿了期望,猜想上官政宗可能終於想通了,願意將「翡翠酒莊」的就供應給他們飯館。

  上官政宗先喝了口茶,才緩緩說道:「幾日前,『東興酒樓』的胡老闆特地上門,想要跟『翡翠酒莊』合作,我瞧他倒是挺有誠意的。」

  程霆東聞言臉色一變,沒想到聽見的不是他期望中的好消息,反而是個令他錯愕的噩耗。

  在京城裡,許多酒樓,飯館都將他們「悅記」視為競爭對手,而其中最虎視眈眈的就是「東興酒樓」。

  前陣子,「東興酒樓」延攬了一位知名的掌勺大廚,因此從他這兒搶走了不少熟客,讓他氣得牙癢癢的。

  若是胡承德那傢夥當真說服上官政宗將『翡翠酒莊』的酒賣給他們,恐怕「悅記」京城第一的地位就有危險了!

  不行!他怎麼能任由這種事情發生?

  不過話說回來……一向對於生意人合作半點興趣也沒有的上官政宗,怎會突然改變態度?

  雖然程霆東無法捉摸上官政宗的心思,但直覺上官政宗似乎也不是真心想跟「東興酒樓」合作,否則又何必特地前來知會他?

  看來,上官政宗八成是另有目的,而主動說出這件事,恐怕也只是為了透露他手中握有多麼大的籌碼吧!

  「上官老闆不知道有何吩咐!」程霆東涎著笑臉問道。

  上官政宗冷冷一笑,這種時候,這傢夥狡猞的心思倒是省了他不少唇舌,正好他也不喜歡迂迴曲折地說話。

  「最近令郎倒是給我了添了一些困擾……」他緩緩開口。

  聽見他的話,顏采翎的美眸閃動著驚訝的光芒。

  他……他可是要幫她解決程伯陶的事情?為什麼?他不是一向對幫助人興趣缺乏嗎?

  當這個疑惑才剛掠過腦海,顏采翎就不禁想起了剛才在馬車中的親吻,還有他溫柔拭淚的舉止,以及灼熱似火的目光,那讓她的一顆心劇烈地怦跳起來,幾乎快蹦出胸口。

  可以嗎?她可以在心中存著些許期待嗎?她可以期望他對她……也有著同樣的心思嗎?

  顏采翎的心緒霎時激動不已,胸臆間的騷動怎麼也無法平靜。

  程霆東對上官政宗的話感到詫異,微微皺眉問道;「那個兔崽子闖了什麼禍,冒犯了上官老闆?」

  這幾日他兒子突然說要納個小妾,對像還只是個普通老百姓的女兒,這件事已經擾得他有些煩心了,想不到那小子竟然還惹上了上官政宗?

  兒子任性妄為的個性,總是讓程霆東感到苦惱,都怪他對於獨生子自幼就太過縱容與寵溺,再加上因為事業忙碌而疏於管教,有時候連他這個當爹的都拿那小子沒轍。

  上官政宗轉頭望向身邊的顏采翎,一邊凝視她美麗的容顏,一邊開口道:「程少爺近日一直不斷地騷擾我所喜愛的女人,還口口聲聲說要納她為妾,實在是讓我感到相當困擾。」

  聽見他的話,顏采翎的俏臉瞬間漲紅。

  雖然她心想他肯定只是為了幫忙才故意這麼說,但這樣的話仍是讓她的心跳更加狂亂劇烈了。

  「什麼?上官老闆喜愛的女人?」程霆東一陣詫異,目光忍不住望向上官政宗身邊的女子。「原來……這位就是顏姑娘?」

  剛才他雖有瞧見與上官政宗同桌的姑娘,但因為滿腦子想著要與「翡翠山莊」合作的事,所以根本沒有心思多看她一眼、

  這會兒仔細一瞧,果然是個容貌嬌美的姑娘,也難怪自己那個喜愛美色的兒子會想納她為妾。

  倘若沒有利益上的衝突,他本來還打算隨兒子高興,但這會兒扯上了上官政宗,他就沒辦法等閒視之了。

  「前陣子,程少爺因為細故撂話要報復她爹,這會兒竟又說要納她為妾。」

  上官政宗沈下了臉色,就連語氣也透著明顯的不悅。「令郎的舉止一再地挑戰我的耐性,而我這個人一向沒什麼耐性,倘若在這樣下去,或許我該考慮再約『東興酒樓』的胡老闆好好坐下來談一談。」

  這番話得威脅意味濃厚,程霆東立即臉色大變。

  「不!」他連忙說道:「上官老闆儘管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管束我家那兔崽子,絕對不許他在去騷擾顏姑娘或是她的家人!」開什麼玩笑?怎麼能讓「東興酒樓」坐收漁翁之利?

  「此話當真?」

  「當然!絕對千真萬確!」程霆東忙不叠地保證。

  「最好如此。」

  「一定如此!我保證一定會好好地教訓那傢夥一頓!」程霆東轉頭對顏采翎說道:「顏姑娘,犬子給你和府上添了不少麻煩,實在萬分抱歉,我一定會要他當面向令尊和姑娘道歉的。」

  顏采翎還沒來得及回答,上官政宗就沈著臉,以陰涼冰冷的語氣說道:「當面道歉就不必了,最好令郎能離她和她家人愈遠愈好。」

  光是想到程伯陶覬覦著顏采翎,他就絕不希望那傢夥再出現她的面前!

  「是是,我一定要他能有多遠就閃多遠!」程霆東叠聲允諾,額角都冒出了冷汗。

  他原本就覺得上官政宗是個不易應付的對象,這會兒更加確知這個年輕人確實不好惹,倘若真要與這男人為敵,恐怕自己只有認輸的下場。

  「記住你的承諾,否則後果如何,程老闆心裡應該清楚。」

  撂下話,留下茶水的銀子之後,上官政宗便帶著顏采翎離開,一刻也不想讓她再與程家的人有半點交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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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8-3 14:19:57

第7章(1)

  出了「悅記飯館」,一乘上馬車,顏采翎立刻向上官政宗道謝。

  「多謝上官公子,你真是幫了一個大忙。」她由衷地感激,相信爹娘得知這個好消息,一定會很高興的。

  對於不必搬離京城,不必再承受程伯陶惡意的刁難,她的心裡自然也欣喜萬分,而剛才在飯館裡因為聽見上官政宗的話而激動的情緒,在稍微平復下來之後,她便在心中提醒自己還是別存著奢望。

  他怎麼可能真的如他所言的喜愛她?不,不會的,如果他真的喜愛她,又怎麼會提出要她別再出現的條件呢?

  至於他究竟為什麼要吻她……顏采翎咬了咬唇,不許自己多想,免得自己的心會更無法自拔地陷溺下去。

  「上官公子的恩情,我一輩子都會感激不盡,往後,我會遵守先前的承諾,不會再出現在——」

  她的話沒了下文,紅唇被上官政宗的長指點住。

  「我剛才不是說了,不準你離開?」

  顏采翎的唇被他的指尖輕輕地摩挲著,這個挑情的動作,讓她的雙頰染上紅暈,一顆心不受控制地劇烈怦跳,「那我……我究竟該如何?明明要我別再出現的是上官公子呀……」

  上官政宗凝視著她的容顏,俊臉有著異常認真的神色。

  「沒錯,是我要你別再出現在我的面前,誰料得到你雖然不在我的眼前,卻出現在我的心裡。」

  聽見他的話,顏采翎訝異得說不出半句話來,一顆芳心也因為油然升起的希望而劇烈地顫動著。

  「明明想將你驅離的,偏偏讓你住進了心裡;明明這輩子都沒打算讓任何人跨越我在心中所劃下的那條界線,偏偏你不但闖了進來,還硬是盤踞在我的心頭不肯離去。你說,我怎麼能放你走?怎麼能讓你離開?」

  這翻話已清楚明白地表露了他的心意,那讓顏采翎的心幾乎快蹦出胸口。

  本以為他厭惡她,想不到情況卻正好相反……心底那以為永遠不可能實現的美夢,忽然間成真了,讓她發而有種不真實感。

  這一切……真的不是夢嗎?

  「別又哭了。」上官政宗撫著她柔嫩的面頰,那泫然欲滴的神情讓他的心裡好生不忍。

  「我……我只是太驚訝……我沒想到……你……你真的不是厭惡我?」她忍不住想再聽見更確定一點的回答。

  「當然不是,如果真的厭惡你,別說是幫你了,我連看都懶得看你一眼。如果真的厭惡你,我更不可能會對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他低聲說著,再度傾身吻住她的唇。

  他的低語還有他的親吻,讓顏采翎的心一陣悸動,整個人幾乎要瞬間融化在他的懷裡。

  她閉上眼,柔順地承受他的親吻,甚至還在他纏綿地挑吮著她的紅唇時,主動為他分開唇齒,迎入他火燙的舌。

  兩人的舌瓣熱烈地交纏,彼此相通的心意,讓他們的情緒激昂,愈吻愈難捨難分。

  很快的,光是親吻實在難以撫平上官政宗胸口的那團熾火,他的大掌情不自禁地撫上她的身子,隔著衣料愛撫她曼妙的同體。

  顏采翎害羞極了,雖然有些心慌,但卻一點兒也沒有厭惡的感覺,甚至還在他放肆撫弄酥胸時,自唇間逸出令她雙頰燙紅的申吟。

  隨著愈來愈火熱的親吻與撫觸,上官政宗感覺他體內蠢蠢欲動的慾望就快要徹底失控了。

  他咬了咬牙,勉強自己停下一切的舉動。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要是再放任自己順著慾念而為,恐怕他會忍不住在馬車裡就要了她。

  他可不希望與她初次的翻雲覆雨,是在這樣不舒適的地方,她值得更好、更珍惜的對待。

  「采翎……」

  他摟著懷中的人兒,在她的耳畔輕聲低喚。那帶著感情的嗓音,讓顏采翎的心悸動不已。

  上官政宗撫著她佈滿紅暈的俏臉,黑眸用著彷彿可以就這樣一輩子注視著她的熱烈目光,緊緊地鎖住她含情的美眸。

  「嫁給我吧!采翎,當我的娘子,一輩子留在我的身邊。」

  聽見他的求親,顏采翎心中脹滿了狂喜,雙頰的紅暈也更深了。

  儘管在心裡吶喊過無數次願意,但她仍羞澀地輕聲道:「那得……得要我爹娘答應……」

  「就算他們不答應,我也要定了你!」

  他那霸氣的宣告,讓顏采翎的心都醉了,而她那含情脈脈的目光,讓上官政宗忍不住再度傾身覆上她的紅唇,以熾烈如火的親吻讓她明白,他對她到底有多麼的認真。

  既然已確定了彼此的心意,上官政宗便不想浪費時間,很快就正式登門向顏天孝提親。

  對於這樣出乎意料的發展,顏氏夫婦都驚詫極了。

  他們也曾在心中懷疑上官政宗是不是像程伯陶一樣,以什麼為把柄來要脅、逼迫女兒,但很快的他們就從這對年輕人彼此凝視的眼神中,感受到熱烈的情意。

  既然知道女兒已經愛上了上官政宗,再加上上官政宗雖然性情冷僻孤傲,但對待女兒卻是呵護有加,那讓他們欣慰地點頭答應了這門婚事。

  訂了親之後,成親的日子也訂了下來,就在下個月底。

  由於有了未婚夫妻的名分,上官政宗不論上哪兒去,都會帶著顏采翎同行。

  眼看他們小倆口的感情如膠似漆,顏氏夫婦感到欣慰又寬心,相信他會是女兒值得依靠的終身歸宿。

  這一日,上官政宗帶顏采翎到飯館去用膳,這會兒馬車正載著他們返回上官家。昨兒有一批上等美酒剛釀造完成,他打算讓她帶一壇回去孝敬她爹。

  在平穩行駛的馬車中,他親暱地握著她的手,黑眸凝視著她嬌美的容顏,怎麼也看不膩。

  真是不可思議,光是有她在身邊,光是這樣輕握著她的手,他就有種如沐春風的愉悅與溫暖,而那些都是他以為自己這輩子永遠不可能體會到的感受。

  心裡蕩漾的暖意,讓他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自從有她在身邊之後,他再也無法忍受一個人獨處的孤寂。倘若不是基於尊重她爹娘所選的黃道吉日,他恐怕早已迫不及待地與她拜堂成親,讓她成為自己名副其實的娘子了。

  就在上官政宗打算將她擁入懷中,溫存親吻的時候,馬車停了下來,看來是已抵達了上官家。

  正打算下車時,卻傳來奴僕遲疑的聲音。

  「主……主子……」

  上官政宗疑惑地問:「怎麼了?」

  「有位自稱是主子叔叔的男子,想要見主子。」

  「叔叔?」上官政宗訝異地挑眉。

  顏采翎一聽心裡感到有些好奇,她從沒聽說他還有個叔叔,本以為他已沒有其他親人了呢!

  上官政宗的眉頭微皺,想起了這個幾乎忘了的人——小他爹三歲的叔叔,上官宇澤。

  他和顏采翎下了馬車,就見一個年近五十的男子佇立在眼前,那五官輪廓,讓上官政宗想起了爹。

  仔細想來,這個叔叔已經離家整整十年之久,也難怪在上官家才待了七、八年的奴僕並不認得他。

  「有什麼事?」上官政宗連客套話也沒說,直接開門見山地問。

  上官宇澤立刻皺起眉頭,不滿地問:「你這是什麼態度?」

  面對這番質問,上官政宗的神色依舊淡漠。

  「我的態度不勞您費心,倘若我記得沒錯的話,十年前您被祖父趕出上官家的大門時,不是已經斷絕了與上官家的關係,甚至發誓這輩子不再往來了嗎?」上官政宗冷冷地說。

  儘管這陣子因為有顏采翎在身邊,他不再時時散發出冷傲孤絕的氣息,但他的溫情只對她而已,至於那些無關緊要的閒雜人等,他仍是連稍微敷衍一下都感到極度不耐煩。

  十年前不光彩的往事被提起,讓上官宇澤的表情一陣鐵青,咬牙切齒地瞪著上官政宗。

  「如今你又找上門來,究竟有什麼事?」上官政宗討厭拐彎抹角,深知叔叔必無無事不登三寶殿,索性直接問個清楚。

  見他如此的態度,上官宇澤也懶得跟他迂迴了,他開口道:「我要你將『翡翠酒莊』交出來。」

  聽見這樣的要求,上官政宗的唇邊揚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大白天不要說夢話,倘若沒別的事,你請回吧!」

  「什麼?你這是什麼態度?什麼夢話?你給我搞清楚!你這個雜種、私生子,根本沒資格繼承家業!『翡翠酒莊』應該是我的才對!」

  這出乎意料的叱吼,讓本已打算攬著顏采翎進屋的上官政宗停下腳步,而顏采翎原本就對他們叔侄針鋒相對的態度感到困惑,這會兒聽見這樣的話,更是詫異地瞪大了眼。

  什麼雜種?什麼私生子?雖然她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這種惡意傷人的攻訐讓她的胸口燃起了怒氣。

  就算只是陌生人,說出這樣的話也夠可惡的了,更遑論這個人還是上官政宗的叔叔,那就更過分了!

  「你說什麼?」上官政宗沈聲問道。

  「哼!我說你不過是個私生子,身上流的根本就不是上官家的血,沒有資格繼續佔著『翡翠酒莊』不放!」上官宇澤吼道。

  當年他對於爹一直有意將「翡翠酒莊」交給大哥上官宇彥深感不滿,認為自己不過是晚出生幾年,憑什麼不能繼承家業?

  為此他總是看哥哥、嫂嫂不順眼,後來意外聽見嫂嫂身邊的貼身丫鬟說溜了嘴,得知上官政宗根本是嫂嫂私通舊情人生下的雜種,知道實情的爹和哥哥為了面子才封住這個消息,一直隱忍不發。

  他得知這件事之後,立刻以此為要脅,要逼爹和哥哥將「翡翠酒莊」交給他掌管,想不到他們竟然全盤否認,即使他找了丫鬟來對質,那丫鬟也矢口否認。

  在別無證據之下,他非但沒有如願以償,反而還被狠狠訓斥了一頓。

  極度不甘心的他,惱羞成怒地決定和外人聯手想要奪走「翡翠酒莊」,不料還沒成事就被爹知道了。

  爹一怒之下將他趕出家門,而他也從此和上官家斷絕往來。

  這十年,他到江南去做生意,娶了個富家千金,原本日子過得還不壞,他也因此從來沒想過再度回來京城。

  然而,前陣子他的生意失敗,家產幾乎快花盡,快走投無路的他,便又想起了「翡翠酒莊」。

  幾年前,他就輾轉聽說了爹和兄嫂都已去世的消息,而上官政宗不僅只是個晚輩,還是個跟上官家毫無血緣關係的人,因此他認為前來討回「翡翠酒莊」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只要擁有了銀子賺不完的「翡翠酒莊」,還怕他下半輩子不能吃香喝辣嗎?

第7章(2)

  「你是你娘與舊情人私通所生的兒子,身上流的根本不是上官家的血!你只不過是個私生子!」

  「你以為隨便說個幾句,我就會相信?」上官政宗冷哼道。

  「倘若不信,你可以問問當年你娘身邊的貼身丫鬟。哼!再說了,你以為你爹娘為什麼自幼就對你不理不睬?天底下有哪一對爹娘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感到嫌惡、厭煩?除了你爹娘根本不相愛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你根本就不是你爹的兒子!而你娘據說因為舊情人非但不認這個種,還狠心要求你娘打掉腹中胎兒,如此的無情對待,讓她也將心中的憎恨轉移到你身上了吧!」

  顏采翎聞言倒抽一口涼氣,雖然她曾在心中猜測他究竟有著什麼樣的過往,但沒想到竟是如此殘酷。

  她的胸口狠狠揪緊,為了他自幼承受的傷害感到心痛極了。

  相對於她的震驚與難過,上官政宗雖然也對這件事情感到相當詫異,但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太大的變化。

  倘若叔叔說的全都是真的,那麼對於為什麼自幼爹娘從沒給過他半點溫情,倒是有了合理的解釋。

  「我是私生子,然後呢?」他淡漠地問。

  「這還用問嗎?既然你只是個雜種,就沒有資格繼承上官家的一切!還不快將『翡翠酒莊』交出來!」

  上官政宗並沒有被激怒,甚至還冷笑地說:「說到底,你如今再度返回京城,就是和當年一樣,對酒莊起了貪念吧?」

  心裡的盤算被當面揭穿,讓上官宇澤有些狼狽,但他惱怒地否認。「別含血噴人!我只不過是要取回原本就屬於上官家的東西!」

  上官政宗輕哼一聲,這理由雖然說得冠冕堂皇,但是他的貪婪和野心全寫在臉上了,恐怕連三歲小孩都騙不過。

  「就算我與上官家毫無血緣關係,但既然這些年來『翡翠酒莊』歸我所有,那就與你毫無干係,你一文錢都別想從這兒挖走。」

  「你……你這個身上流著齷齪血液的傢夥,竟敢說出這樣的話來!」上官宇澤怒氣沖沖地咒罵。

  上官政宗的目光淡漠如冰,任憑叔叔說得再怎麼惡毒,他仍是一副事不關己、漠不在乎的神色,彷彿他們在談論的是某個與他無關的人。

  這麼多年來,關於那些對他的議論,不論是好是壞他從來就沒興趣理會,而那些言論也從來沒能影響他一分二毫,即便是現在,他心中唯一在乎的也只有身邊的人兒。

  他轉頭望向顏采翎,想看看她是什麼樣的反應,就見她的俏臉因怒氣而脹紅,渾身發抖,氣呼呼地瞪著上官宇澤。

  「夠了!您憑什麼這麼說?太過分了!」顏采翎忍無可忍地站出來。

  上官政宗一怔,黑眸閃動著詫異的光芒。

  雖然他相信溫柔善良的她,不會因為剛才那些話而動搖對他的情意,但沒想到她會這麼生氣。

  「就算您說的都是真的,但那些都不是他可以選擇的,您憑什麼拿這些事情來指責、汙辱他?酒莊是他這麼多年來,靠自己的本事經營的,您憑什麼突然出現說幾句話就想奪走?」

  「你……你……」上官宇澤瞪著她,突然間被一個晚輩,而且還是個姑娘激動地指責,讓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上官政宗在詫異過後,看著她為自己氣得七竅生煙的摸樣,黑眸不禁閃動著溫暖的光芒。

  「說夠了嗎?如果你想說的話已經說完了,那就請離開吧,我這裡不歡迎不速之客!」

  扔下這句話之後,上官政宗不再理會叔叔,他攬著顏采翎轉身進屋,而關上大門後,還隱約聽見上官宇澤在門外怒聲大吼著「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之類的話。

  即使已經進入屋內,顏采翎仍舊氣憤難消。

  「太過分了!怎麼可以說得那麼難聽、那麼傷人?」那樣滿懷惡意的人,有什麼資格當人家的長輩?

  相對於她的激動,上官政宗顯得冷靜多了。

  「我沒有很在意他的話,你也別氣了。」

  對於他究竟是不是私生子,他自己其實並不怎麼在乎,反正還有什麼比他過去二十多年來活在孤寂之中還要糟的?

  「我怎麼能不氣?那實在是太過分了!」

  除了對於那些惡言惡語感到氣憤之外,湧上心頭的是更多的心疼。

  從剛才那些話,她不難猜出他自幼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當其他的孩子每天在爹娘的疼愛中長大的時候,他卻總是遭到冷漠的對待,那對一個渴望關愛的孩子而言是多麼殘忍的傷害!

  正因為從小在那樣毫無溫情的家中長大,他才會總是用冰冷疏離的態度拒人於千里之外吧?

  想著想著,顏采翎的眼眶就泛起了淚光,那股難以壓抑的心疼,讓她忍不住主動伸出雙臂抱住他。

  打從初識他不久,她就有股想要溫暖他的衝動,而這會兒她更是恨不得用自己滿腔熾熱的情意,讓他的心不要再有半絲的冰冷。

  她主動的擁抱,讓上官政宗的胸口發熱。

  想到一向溫柔的她,竟為了自己而大動肝火,他高興、感動極了,而此刻她的擁抱、她的安慰,更是讓他暖進了心坎底。

  這樣一個女人,他如何能不愛?

  上官政宗輕撫著她的臉,低下頭來親暱地與她耳鬢廝磨。

  「上……上官公子……」

  顏采翎有些害羞,即使是自己主動投懷送抱的,但他灼熱氣息的靠近仍讓她無法克制地臉紅心跳。

  「咱們都已經訂了親,下個月就要拜堂了,還喊我上官公子?」上官政宗不滿意地說。

  顏采翎臉上的紅暈加深,她雖然也曾想過同樣的問題,可是先前「上官公子」喊習慣了,突然要改變,她總是羞得有些開不了口。

  「采翎,我想聽你喊我的名字。」

  「政……政宗……」顏采翎終於臉紅地輕喚了聲。

  聽見她用嬌羞的嗓音喊了自己的名字,上官政宗胸口的那把火燃燒得更加熾烈了。

  他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她,輕輕拉起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

  顏采翎幾乎要醉倒在他深濃的目光下,而他強勁規律的心跳,透過她的掌心傳達過來,彷彿一下又一下地撞擊在她的胸口。

  「跳動得好厲害。」她輕聲低語。

  「那是因為有你在我心中。」

  顏采翎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那讓她的心裡宛如打翻了糖罐般,甜蜜得不得了。

  她嬌羞喜悅的心情全顯示在臉上,那讓上官政宗的目光更溫柔了些。他接著緩緩出手,大掌輕覆上她的左胸。

  「那麼這兒呢?是不是也有我的存在?」雖然早就知道了她對自己的情意,但他還是貪心地想聽她親口說出來。

  私密的渾圓被他這樣觸碰,顏采翎的雙頰瞬間熱燙得宛如火球。然而儘管羞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她還是輕聲回答了他的問題。

  「這裡早就滿滿的都是你了。」

  她的回覆,讓上官政宗感動不已,忍不住傾身吻住她的唇。

  顏采翎心悅誠服地承受著他的親吻,而她的柔順、她的甜美,讓上官政宗情不自禁地愈吻愈深。

  心中滿滿的悸動隨著這個益發火熱的親吻全化為熾烈的慾望,讓兩人的身子都為之發燙。

  上官政宗收攏手臂,將懷中的人兒摟得更緊,感受彼此的身軀親暱地貼在一塊兒,一股想要更進一步擁有她的渴望油然而生,尤其此刻他們人在家中,奴僕們也早就識相的遠遠避開,那份強烈的慾望更是難以壓抑。

  「本來想再等等的。」

  「嗯?等什麼?」顏采翎輕聲詢問,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本來想等到拜堂成親後再擁有你的,但是我恐怕是無法再按捺下去了。」

  她是如此的甜蜜誘人,只要她在他的身邊,他就無法不受到煽動。

  他的嗓音因為慾望而顯得格外低啞,而他坦白的話語更是令顏采翎羞紅了臉,然而儘管心裡害羞又緊張,她卻一點兒也沒想逃開。

  她輕輕地將燙紅的小臉埋在他的胸膛,纖細的雙臂環抱住他的身軀,這些舉動透露出無言的應允,讓上官政宗體內的熾火更是再無法克制了。

  他不再有半絲遲疑,立刻將她打橫抱起,帶往他的寢房。

  上官政宗將心愛的人兒放上床榻,纏綿的吻隨之覆下。

  「你是我的,一輩子都屬於我。」

  耳畔霸氣又充滿感情的宣告,讓顏采翎的心都醉了。她閉上眼,雙臂攀上了他的身軀,願意將自己的一輩子交給他。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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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8-3 14:21:04

第8章(1)

  即便已被上官政宗斷然拒絕,上官宇澤也沒有打算要放棄奪取「翡翠酒莊」的計劃。

  對家產快耗盡的他來說,這是個翻身的大好機會,再加上多年來心中的積怨,更讓他執拗地非要奪得酒莊不可。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不惜毀了上官政宗的名聲,反正他和這個侄子之間從來也沒有半點情分可言。

  他刻意將上官政宗的身世說出去,而這件事情果真在京城引起百姓們的議論紛紛——原來,上官政宗是個私生子,和上官家毫無血緣關係,但卻霸著「翡翠酒莊」這麼多年,佔盡了便宜。

  這些流言蜚語,自然也傳進了上官政宗的耳裡。

  他雖然對那些無聊的議論毫不在意,卻不希望他所愛的人兒還要她的家人因此感到困擾。

  為了不讓這件事情繼續沒完沒了地鬧騰下去,幾日之後,他主動找上投宿於客棧的上官宇澤。

  一看見他找上門來,上官宇澤揚起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容。

  「怎麼?終於感到羞愧,要來歸還『翡翠酒莊』嗎?」

  上官政宗並沒有被這番惡言諷刺給激怒,他的神色仍是一貫的淡漠,也依舊懶得跟他不在乎的人多說半句廢話。

  「你這麼想要『翡翠酒莊』的話,我可以給你。」他直接道明來意。

  「喔?當真?」上官宇澤有些懷疑地瞇起眼。

  雖然這是他想要的結果,但上次上官政宗是一口回絕,這會兒卻答應得如此乾脆,讓他不禁多疑了起來。

  該不會……這小子心中另有什麼陰謀詭計?

  「你有什麼條件?說吧!」上官宇澤開口問道,猜測他可能會提出什麼獅子開大口的要求來作為交換。

  「沒有條件,你想要『翡翠酒莊』,拿去便是。」

  上官宇澤對於他毫不戀棧的態度感到難以置信,但是看他的神色,又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上官政宗冷眼看著他那多疑的神情,嘲諷地嗤笑了聲。

  「怎麼?這會兒我要給,你卻不敢拿了嗎?」

  「誰……誰說我不敢的?我求之不得!」上官宇澤有些惱羞成怒地吼道。

  不管怎麼樣,既然這小子願意交出「翡翠酒莊」,那是再好不過了。

  他瞇起眼望著上官政宗,眼中閃動著貪婪的光芒。

  「不只酒莊,還有上官家的府邸,你也得讓出來才行。」

  「可以。」上官政宗依舊答應得相當爽快。

  事實上,在決定交出「翡翠酒莊」的時候,他也有了離開上官府邸的打算,這幾日早已處理妥當。

  他在城東買下了另一幢宅院,雖然不比原先的上官家氣派華麗,但也算雅致舒適,最重要的是離顏家很近,相信顏采翎會喜歡的。

  「那好,這會兒你答應了,可別又後悔。」上官宇澤提醒。

  「我不會後悔的。」上官政宗用毫不遲疑的語氣說道,並將帶來的地契等物交了出去,沒有半點不捨。

  他這輩子唯一做過後悔的事,就是先前將顏采翎從他的身邊驅離,幸好這會兒她又再度回到他的身邊。

  他心裡唯一重視的就是她,唯一不願失去的也是她,至於其他的一切,對他而言全是身外之物。

  況且,讓出「翡翠酒莊」,搬離上官府邸,不代表他就將一無所有,關於將來的一切,他的心中自有盤算。

  「你想要酒莊、想要府邸,全部拿去便是,但我話要說在前頭——從今以後,我與你再無任何關係,將來若是酒莊經營不下去,可別回頭來找我。」

  聽見他的話,上官宇澤猖狂地哈哈大笑。

  「哈!你瘋了嗎?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光是「翡翠酒莊」出產的酒,就等於是白花花的銀子,擁有了酒莊他就等於有賺不完的錢,哪可能會經營不下去?

  只要一想到往後坐擁金山銀山的情景,上官宇澤就樂得合不攏嘴了。

  「我言盡於此,今日我就會搬離上官府邸。」

  扔下這句話之後,上官政宗轉身離開,實在沒興趣再跟這個貪婪愚蠢的人再多說些什麼。

  離開客棧之後,上官政宗接了顏采翎,前往他剛買下不久的新住處。

  「覺得這裡如何?喜歡嗎?」

  顏采翎還不知道這是誰的住所,不過打從一踏進大門,她就被屋內別緻優雅的一切給吸引,尤其最喜歡庭院中那片花林,看起來美麗極了。

  「喜歡,但這裡是哪兒?」

  「是我們將來的住處。」

  「咦?」這個出乎意料的回答,讓顏采翎訝異地怔了怔。「那原先你所住的那間府邸……」

  「原先的屋子還有『翡翠酒莊』,我已經決定全都交給那個人了。」

  儘管他沒有指名道姓,但顏采翎知道他說的就是上官宇澤。

  「這樣……好嗎?」她輕蹙著眉頭。

  她並不是想要過問或干涉他的決定,只是不管怎麼樣,那是他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總有些割捨不下的情感吧!

  當初她以為自己必須和爹娘一塊兒離開京城時,心中的不捨有多麼強烈,她可還記憶猶新呢!

  「別擔心,就算把那些全給那個人,將來的生計也不成問題的。」

  「我不是擔心這個問題,而是為你感到惋惜呀!住了這麼多年的地方,經營了這麼久的酒莊,就這麼拱手讓人,豈不是很可惜嗎?」

  上官政宗揚起嘴角。心中沒有半絲惋惜:相較之下,能夠得到她真誠的關懷與擔憂,他反而覺得收穫更多。

  「有什麼好可惜的?這世上我最想要的已經擁有了,其餘的一切對我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他一邊說著,一邊用專注的目光凝視著她。

  從他的神情和語氣,顏采翎明白他口中所指的「世上最想要的」就是她,那讓她瞬間羞紅了臉。

  然而,儘管對於他熾烈的情意感到喜悅,卻不免為他感到擔憂。

  「把那些交出去給他,真的好嗎?」

  「放心吧!就算沒有那些,我要養活你也絕對沒問題的。」

  顏采翎的俏臉又是一熱,說道:「我又不是擔心這個問題,就算往後沒有奴僕,就算凡事都必須親自動手,我也無妨的,真的。」

  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嬌生慣養的金枝玉葉,若是奴僕成群,事事有人伺候,說不定她反而難以適應呢!

  對她來說,能夠為心愛的人親手打理一切瑣事,也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她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將來究竟富不富裕。

  上官政宗看出她的心思,唇邊揚起一抹微笑。

  「抱歉,你那貧賤夫妻的夢,恐怕這輩子都沒辦法實現了。」他是如此的愛她,寵她、呵護她都來不及了,怎捨得她過不好的日子?

  看出他態度的篤定,顏采翎問道:「莫非你心中已另有盤算?」

  「可以這麼說,所以你儘管放心吧!將來的日子只會比現在更好,你只管相信我就行了」

  顏采翎點點頭,眸光真誠地望著他。

  「我當然相信你。」她毫不遲疑地答道。雖然還不知道他的盤算是什麼,但她絕對相信他。

  她眼中盈滿了全然的信任與纏綿的愛意,讓上官政宗的胸口一陣悸動,情不自禁地將她摟進懷中,低頭覆上她的唇。

  溫存的親吻和耳鬢廝磨,讓彼此的身子逐漸發燙。

  「我還沒帶你去看咱們往後的寢房呢!一塊兒去瞧瞧吧?」上官政宗在她耳畔啞聲低語。

  他那充滿誘惑的語氣,透露出他想做的可不只是瞧瞧寢房這麼單純。

  顏采翎羞紅了臉,卻沒有抗拒地任由他牽起她的手,走向其中一間寢房。

  結果,她根本沒能好好打量將來的寢房,因為才一踏進房、關上房門,她就立刻被他順勢壓在門板上,她的紅唇也隨即被他攫獲。

  火熱的親吻,讓顏采翎渾身發軟,她無力地靠在門板上,纖細的雙臂緊緊摟著他的頸項。

  「我愛你……采翎……」

  吻與吻之間的深情低語,讓顏采翎的心都醉了。

  「我也愛你……好愛你……」

  她吐露的愛語,一如往常地讓上官政宗胸口發燙,那股想要與她真實結合的渴望也更迫切了。

  …………

第8章(2)

  接下來的兩個月內,京城的氣氛相當熱鬧,因為發生了好幾件讓百姓們津津樂道、議論紛紛的事情。

  起初,上官宇澤在取得「翡翠酒莊」之後,為了賺取大把大把的銀子,將酒莊的酒大批大批地賣給京城裡的各間酒樓、飯館。

  霎時之間,京城內一片歡騰,百姓們湧入各間酒樓飯館,享用「翡翠酒莊」的上等佳釀,那讓老闆們賺得開心,客人們喝得滿意。

  然而,這樣的情況維持不到半個月,就立刻出了狀況。

  原先「翡翠酒莊」所釀好的酒,在那半個月幾乎全賣光了,而當初上官政宗將酒莊交給上官宇澤時,那些工作了十多年的釀酒師傅也跟著請辭,並沒有留下來。

  現在「翡翠酒莊」僱傭的是一批新的釀酒師父,他們的技術不夠純熟,再加上又沒有獨家的釀酒秘方,結果出產的酒品質糟糕極了,別說是要跟其他酒莊的酒相比,甚至還變得更差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翡翠酒莊」很快便失去了光環,沒有人再對它感興趣,最後那些劣等酒也只能落得賤價拋售的窘境。

  後來,上官政宗與顏采翎成了親,不久之後,京城新開了一間飯館,是由江南知名「鳳祥飯館」的少東韓少磊所開,同樣名為「鳳祥飯館」。

  在新飯館開張的頭一天,韓少磊大方招待每位前來用膳的客人上等美酒一杯,而客人們喝了之後,全都驚奇不已。

  那酒的滋味,就和原先「翡翠酒莊」的上等佳釀一模一樣。

  原來,當初那些經驗老道的釀酒師們,全都跟著擁有釀酒秘方的上官政宗一塊兒離開,另起爐竈。

  上官政宗開設了一間新的酒莊,取名為「新生酒莊」,意即他從此與過去的一切徹底斬斷,展開屬於他和心愛妻子全新的人生。而既然與他有著難得好交情的韓少磊要在京城開設飯館,他自然樂於與好友合作。

  在他們兩人聯手之下,什麼「悅記飯館」、「東興酒樓」,全部不是對手,不出半個月就被打得落花流水,而「鳳祥飯館」也穩坐京城第一飯館的寶座。至於「翡翠酒莊」,距離倒閉之日已是不遠。

  此刻,在京城「鳳祥飯館」二樓的包廂中,上官政宗與好友韓少磊一同痛快暢飲。

  韓少磊端起面前的酒杯,說道:「這回能夠順利在京城打響『鳳祥飯館』的名號,真是多虧有你大力相助,來,我先敬你一杯。」

  「彼此彼此,咱們算得上是互相幫忙了。」上官政宗也朝他舉杯。

  爽快地一飲而盡之後,他發現韓少磊正盯著自己。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不,沒有什麼不對,只是……」韓少磊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才又接著笑道:「只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想不到你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神情柔和許多,不再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了。」

  上官政宗聞言一笑,並不否認。

  事實上,別說是其他人了,就連他自己也清楚地發現,自己不再像以往那麼的冷漠孤絕、厭惡與人打交道,尤其每當他想起心愛的女人時,臉上總是不自覺地揚起微笑。

  「呵!這樣瞧起來雖然是親切多了,但我一時之間倒是有些不習慣呢!」韓少磊半開玩笑地說。

  「那你最好快點習慣。」上官政宗笑道,他相信只要有心愛的人兒在身邊,他這種「症狀」只會愈來愈明顯。

  「哈哈!沒問題!」

  兩個好友把酒言歡,不過聊了將近半個時辰之後,上官政宗的心思開始不受控制地飛到家中娘子的身上。

  才不過與她分開半天,他就覺得異常想念。

  韓少磊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不以為意地笑笑。

  「好了,飯館這邊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忙,你也快回去陪心心唸唸的嫂子吧!」

  上官政宗點點頭,也不否認自己心裡確實念著家中的人兒,與好友告別後,他快步走出了「鳳祥飯館」。

  上官政宗一返回家中,就見心愛的娘子正佇立在一株花樹下,欣賞著樹梢綻放的花兒。

  他快步走了過去,自背後將她摟進懷中。

  顏采翎在他的懷裡轉身,朝他綻開甜美的微笑。

  「今日不是除了酒莊之外,還要上『鳳祥飯館』一趟,全都忙完了嗎?」她關心地問。

  「都忙完了,不過就算是還沒忙完,也想回來見見你呀!」

  這番坦率的話語,讓顏采翎的俏臉泛紅,美眸帶笑地望著他。

  「怎麼了?」上官政宗笑問。

  「真難想像現在的你,和幾個月前的你,會是同一個人。」

  她不禁想起了他們剛相遇不久的情景,那時他還總是一副冰冷淡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呢!

  「呵,剛才少磊也這麼說。」

  上官政宗收攏雙臂,將她抱得更緊,真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這樣就能隨時隨地都在一起了。

  他親暱地以下巴摩挲著她柔細的髮絲,說道:「擁有你之後,每當回想過去那些年,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的?」

  自從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與胸口的溫熱之後,簡直覺得過去的自己就像只只有空殼的軀體,恍如一抹冰冷遊魂似的存在。

  「答應我永遠待在我的身邊。」

  「咱們都已經是夫妻了,我當然會一輩子待在你的身邊呀!」顏采翎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

  「不,不只有這一輩子,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咱們也要在一起。」上官政宗語氣認真地說。

  「呵,這麼貪心,連下輩子和下下輩子也要呀?」她開玩笑地說。

  「那是當然,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他霸道地宣告。

  聽了他的話,顏采翎唇邊的笑意加深,心底甜滋滋的。她靜靜地依偎在他的懷中,唇間發出一聲滿足的輕歎。

  「如果真能這樣,那就好了……」

  她又何嘗不渴望能夠生生世世都和他在一起?倘若能夠那樣,那她肯定生生世世都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他們的目光交會,彼此深情相望,兩張臉逐漸接近,最後也不知道是誰先主動的,兩人的唇急切地貼在一塊兒,纏綿火熱地親吻著。

  究竟有沒有來世,或許沒有人知道,而下輩子的事情更不可能真的能事先約好,但是至少這輩子,他們一定會好好地相愛、好好地相守,因為兩個人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如此的幸福、如此的甜蜜、如此的珍貴……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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