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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2-8-31 12:33:44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2-9-2 11:22 編輯

前言:


  這是一個綺麗如夢的故事,
  故事的背景是在繁華的都市。
  包煙煙,女獸醫,自己開了一家寵物診所。
  其人手段毒辣,蛇蠍心腸,
  狂熱地喜歡賺錢。
  她為什麼那麼喜歡賺錢呢?
  因為……人家要實現小時候的夢想呀,
  再也不想有求於人!
  身世神秘的純真男子元開落入了狠辣女獸醫之手,
  究竟會被壓搾成什麼慘狀呢?
  淪為全能幫傭小弟的元開,
  又會怎樣努力自救呢?


序曲

  「我厭倦了山林的生活,容身之處越來越小,食物越來越少。那些偷獵者覬覦著我華麗的毛皮,每天都要提心吊膽,這樣的生活已經失去了意義。我放棄森林女王的地位,選擇自由,那就是當一個人,一個真正的人。我去了人世,很多很多年。我很成功不是嗎?我吃煮熟的肉和蔬菜,穿定做的衣衫和鞋襪,住華麗的房子,開名貴的跑車。沒有人知道我是什麼,他們已經不相信所謂的鬼狐精怪了。」  

  ——某女自述  

  很久很久以前,在茂密的山林裡,有一隻母老虎,呃,母老虎很凶。後來母老虎不見了,故事就開始了……

第1章(1)

  包煙煙,有著20歲女人的美貌,30歲女人的精明,40歲女人的市儈。目前一人獨居,雙親周遊列國很少出現,還有兩位疼她的舅舅舅媽外加一個老是給她惹禍的呆表弟。職業為無德女獸醫,開了一家寵物診所,收費奇貴卻門庭若市。任何難纏的寵物到了她手裡,都乖順得像小綿羊。不過有人認為,那些可憐的動物在她的淫威下,分明是渾身發抖、噤若寒蟬,好像見到了剝皮吃肉不吐骨頭的巫婆。  

  養寵物的人都知道,一到發情期,貓啊狗的麻煩得很。為了省卻麻煩,有些人就會將寵物送去做一種特殊的手術來免除後患。包煙煙就是做這種「特殊手術」的劊子手,斷送寵物「性福」的缺德勾當做多了,她完全沒有罪惡感,一絲一毫也沒有。  

  三個月前的某天,一個叫做朱雅致的女人打電話過來,不由分說扔給包煙煙一隻「寵物」。然後,一個自稱叫「元開」的男人就出現在她的生活裡,直到現在。起初半個月包煙煙還好吃好喝款待著,隨著時日推移,那個叫作朱雅致的女人好像人間蒸發,又或是被黑洞吞噬,總之沒有再出現過。包煙煙從不做賠本買賣,乾脆物盡其用,元開就此淪落為幫傭小弟。

  回想三個月前的那一天,元開很囂張地出現在包煙煙面前。  

  「煙煙,哪個字?炎熱的炎,嫣然的嫣?」元開裸著上半身,線條分明的肌理上流淌著水珠,顯然剛沐浴完畢,看起來分外養眼。  

  「煙花的煙。」塗著桃紅色唇彩的薄唇裡擲出五個字,包煙煙蹙眉掃了一眼這個半裸的男人,無視於他那可以令其他女人流口水的完美身材。  

  拜託,又不是賣肉的,濕淋淋的最多算注水豬肉,他以為自己的身材很棒嗎?  

  「你介不介意我殘殺你的同類?」元開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什麼?」包煙煙眨了眨塗著藍色睫毛膏的捲翹的長睫毛,不明所以。  

  「抽煙哪。」元開晃晃手中的白色細長物體,劃根火柴,「滋」的一聲,開出一朵跳躍的幽藍火花,燃放在白色物體上,散發出淡淡的煙草香。  

  一會兒,那根所謂的「煙煙的同類」就慘遭焚屍,灰飛煙滅。  

  「無聊。」  

  包煙煙來不及收拾心中的憐憫,對元開的厭憎又加深了幾分。  

  「如果你生病了,可以來找我。」包煙煙不懷好意地說。  

  「謝了,我很少生病,你是醫生?」元開吞雲吐霧,坐在沙發上,斜眼看她。  

  雲霧繚繞中的包煙煙,強忍住咳嗽的衝動。她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臭美,跑到山下人家熏臘肉的濃煙裡扮仙女,結果被嗆得灰頭土臉,現在,她不想成臘肉,更不想扮仙女。  

  掙脫開煙霧的糾纏,包煙煙掏出手帕摀住口鼻,推開窗戶,讓清新的空氣流瀉進來。  

  「我是醫生,一般人想找我看病還不容易呢,如果你有需要,我倒十分樂意為你服務。」包煙煙輕笑嫵媚,很難看出點專業人士的素養。  

  「是嗎?我想不會有這一天的。」元開敬謝不敏。  

  「那麼,我就不打擾你了,希望你過得愉快。」離去之前,包煙煙又說了一句,「其實我的名字,不是煙花的煙,是閹割的閹!」  

  閹?火熱驕陽下,元開不知怎麼的覺得背心一陣涼透,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元開的好日子只過了半個月,半個月後,他的悲慘生活就開始了。  

  淪落為幫傭小弟的元開很奇怪,不喜歡穿上衣,經常半裸著上身蹲在地上,對著籠子裡的寵物們喃喃自語。行為是奇怪了點,但是如果配上一副令百花羞煞的清俊容顏,和一身慵懶高貴的優雅氣質,再加上身份成謎、身世神秘,元開在包煙煙的女性顧客中人氣好得不得了,號稱「一半兒盛開一半兒含羞的百合花」。  

  包煙煙給他另取一別名,號稱「招財貓」。確實,元開來了店裡之後,生意好了十倍,每位顧客都甘心被宰,包煙煙自然毫不客氣地獅子大開口。  

  店小利薄,這年頭生意不好做,能多賺點就多賺點吧。  

  「你,去打掃貓咪的籠子,再給它們洗澡。發什麼愣,想偷懶啊。」巫婆將手中的繃帶砸過去,直接命中元開的額頭。  

  「喵喵喵。」籠子裡的貓咪們同情地叫喚了幾聲。  

  元開揉揉額角,將繃帶撿起來放進抽屜裡,認命地開始工作。當然,工作之前要把口鼻包起來,不然會被「波斯香」熏暈過去。波斯香,波斯貓的「臭臭」也。包煙煙忌諱說「臭」或「屎」等不雅的字眼。  

  「包小姐,你看我家辛迪是怎麼了,不吃不喝讓人急死了。」一位中年貴婦抱著狗兒,不見得怎樣焦急,那眼神卻飄忽不定在遊離。  

  「我看看。」包煙煙接過狗兒,檢查了一下,她看看中年貴婦,又看看元開,了然一笑,雙手溫柔撫摸著狗兒油亮的毛皮,說:「元開,拿點狗糧過來。」  

  正在給貓咪洗澡的元開充耳不聞。  

  「元開。」聲音如春風過耳,元開手裡的貓咪卻在發抖。  

  元開站起來,洗淨雙手,從一個精緻的雕花木櫃裡拿出狗糧,倒進盤子裡,雙手端著走過來遞給包煙煙。

  中年貴婦瞳孔放大,呼吸急促,喉嚨裡發出疑似吞口水的聲音。  

  包煙煙輕緩地撫摸著狗兒,嘴裡吟誦著含混不清的彷彿音樂般的語言,只見厭食的狗兒馬上精神抖擻、胃口大開,以餓狗撲食之姿一頭栽進裝滿食物的盤子裡。  

  「安太太,看來辛迪已經好了,你看,它吃得多香。」包煙煙適時隔開中年貴婦對元開癡迷的目光,「辛迪很喜歡我為它準備的食物呢。」  

  「啊,辛迪!」中年貴婦如夢初醒,驚訝地看著愛犬可媲美非洲難民的吃相。  

  「這種品牌的狗糧,據說是英國王室貴族的愛犬最喜愛的。安太太,辛迪真有品位,不愧是一隻血統高貴系出名門的貴公子。」包煙煙趁機阿諛。  

  中年貴婦聽得心花怒放,最後,甘心掏出大筆銀子,買了一堆比市價貴十倍的狗糧。  

  「汪汪嗚——」辛迪對天長鳴,不過被某雙塗成眼熏眼的眼睛一瞪,就只敢在喉嚨裡嗚咽。  

  「安太太,你看辛迪高興的,吃完再來買吧,一會兒我會讓工人將貨送到府上,你慢走。」包煙煙不著痕跡地下逐客令。「哦……好。」安太太牽著辛迪,依依不捨地離去。  

  「嗚……」某隻狗的低聲哀鳴被徹底忽略了。  

  「奸商。」元開抱著一隻烏漆抹黑、油光閃亮的貓咪,不屑地說。  

  正在點鈔票的包煙煙,擡頭賞了他一個白眼,「我還沒說你呢,成天不穿衣服在外面晃,暴露狂!」

  「我穿了長褲!」元開咬牙切齒,額頭上青筋暴起。  

  不過暴露狂也有暴露狂的好處,那些花癡有事沒事就來這裡砸銀子,口水滴答氾濫成河,好沒眼光,像八輩子沒見過男人似的。  

  包煙煙左看右看,也不覺得元開的身材有何養眼之處,還不是幾根骨架外面包了一層人皮,既不能吃又不能用,廢物一個。  

  「你看什麼?」元開被她盯得毛骨悚然,好像有一把刀在細細解剖他的身體。  

  「過來。」包煙煙勾勾手指頭。  

  元開一直退退退,退到門口,背部緊貼門板,隨時準備奪路而逃。  

  一張鈔票挾著勁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電射而來。  

  元開閉眼,全身冒出冷汗。  

  「喵喵——」貓咪在他懷中慘叫,他快把它捏扁了啦!  

  鈔票劃過元開的額頭,劃出一條血痕,貓咪的慘叫一聲比一聲淒厲急促,全身的毛豎起來,好像觸電了,像一隻刺蝟,嗯……確切來說更像一隻被電成焦炭的貓!  

  「打賞你的。」包煙煙用纖纖玉指摀住嘴唇,優雅地笑。  

  餘勢已盡的鈔票在空中飄啊飄,飄到地板上。  

  元開摸摸額頭,面無表情地轉身將受驚的貓咪放入籠中。他用眼角的餘光瞥見地板上的那一物事。

  十塊錢?她打發乞丐呀!  

  「一會兒你給安太太送貨去。」包煙煙將受驚的貓咪從籠裡抓出來,又扔進水盆裡,「好好一隻白貓硬被你洗成黑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小白沒反對啊。」元開嘟噥。  

  「喵喵——」兩聲貓叫像是有異議。  

  「你白癡啊,小白是隻貓,它能聽懂你說話才有鬼!」包煙煙用力揉搓貓咪的毛皮。  

  小白,也就是包煙煙手裡那只受驚的」黑貓」,正在死命地掙扎、呼救。  

  「喵喵——」  

  「小白,你也認為偶爾換個造型不錯吧。」  

  「喵喵——」不錯個鬼啦,小白恨不得在元開臉上磨爪子。  

  不過,它美麗的銳利爪子已經被某個女人精心修剪掉,不能把心中所想化成實際行動,以至於抱憾終身。

  「去拿褪色劑跟漂白劑!」無德女獸醫吩咐幫傭小弟,「不把黑貓變回白貓,你今晚別想吃飯睡覺。」

  「喵喵——」  

  救命啊,殺貓啦!  

  「能告訴我你不穿衣服的理由嗎?」包煙煙本不想干涉別人的喜好,但是某人成天半裸著在她面前晃來晃去,想不注意都不行。  

  元開蹲在狗籠子面前抽煙,吐出一個又一個煙圈,呈沈醉狀。  

  「不準無視我的問題。」女獸醫玉手一伸奪過他手裡的煙,蹂躪成煙屍。  

  「你是否要繼續殘殺你的同類?」元開對此很不滿。  

  「NO,我不介意你殘殺自己,但我介意你汙染空氣,特別是我要呼吸的空氣。」包煙煙搶走了整包煙,決定從此以後從根本上斷絕汙染源,不給元開半毛錢。  

  「女王陛下,你是否太專橫了一點。」元開的手插進褲兜裡,髮絲垂下來遮住了清亮的眼眸,看起來,嗯,分外吸引人,但,包煙煙不在花癡的行列。  

  「你吃我的住我的,當然要以我的意志為先。」包煙煙將大波浪長髮撥到腦後,露出美艷無雙的容顏。

  此刻他們看起來真像一雙天下無敵的璧人,比任何屏幕情侶都來得養眼。  

  「你很在意我不穿衣服,是否代表你的思想不純潔?」元開不介意展示自己肌理優美的胸膛。  

  「對。」包煙煙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胸膛,雙眼冒出「慾火」……  

  此欲不是色慾,是食慾!包煙煙突然覺得胃袋空空飢腸轆轆,很想啃炭烤小牛排,或者來一客豬扒飯也不錯。元開光裸的胸膛,肌肉結實,皮膚的彈性也不錯,咬起來應該很有韌勁……喔,包煙煙停止誘人的遐思,把眼光移開,對上元開清俊的臉。  

  在包煙煙「慾火」大盛的十五秒內,元開感覺由地獄升起一股陰寒,絲絲滲入他的脈絡和神經,肌肉彷彿從骨頭上生生剝離,骨髓和腦髓更彷彿被妖魔吸乾。然後,他就成了一堆連狗也不啃的骨頭渣子,埋入泥土,泥土上長出一株妖艷的食人花,花開了,那朵花……赫然就是包煙煙的臉!  

  喝!元開退後一大步,正對上包煙煙不再「飢渴」的正常眼光,有輕視、高傲,主宰一切睥睨萬物的霸氣!

  「不準抽煙我給你一個自由。」包煙煙的意思是以後可以不管元開穿不穿衣服,然後她匆忙而去。不知道超商裡還有沒有新鮮的豬排牛排羊排,反正只要是排骨就對了。  

  好險!包煙煙一走元開才脫離恐怖的幻境,地獄的陰寒回地獄去了,他也好好活著沒有骨肉分離。不過以後他會不會變成滋養包煙煙這株妖艷食人花的肥料還很難說,聰明的話應該立刻、馬上、瞬間,拔腿就跑!元開沒有跑,他很聰明。不跑,是他有不跑的理由。  

  元開決定,去洗澡。從此以後他不抽煙了,但愛上了洗澡,每天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就像準備隨時上供的祭品,唯恐不潔褻瀆了神靈。但這尊「神靈」不但不喜反而很火大。  

第1章(2)

  「元開,虧你還叫『元開』,一點也不懂開源節流,就算現在是夏天,也用不著每天洗十多次澡吧,你還一直躲在屋裡吹冷氣……」包煙煙戳著元開的脊樑骨數落他。  

  「灰塵多,我不舒服。」元開用手指在皮膚上沾了一下,嫌惡地撇嘴。  

  「哪有?」包煙煙瞪成鬥雞眼也看不見他手指上所謂的灰塵,可能要用高倍顯微鏡才看得見。五分鐘前才從浴室裡出來的人乾淨得都可以下鍋煮了,還嫌不乾淨?  

  「我覺得到處都髒,這裡、這裡、還有這裡……」  

  元開用濕毛巾在身子上使勁來回地擦,皮膚都快被擦破了。  

  包煙煙冷眼看他,他要虐待自己是他的事,不過,那層光滑皮膚下的肉……  

  她嚥了嚥口水。  

  半個小時以後,某個男人的皮膚並沒有那麼脆弱被擦破,倒是某個女人的眼睛已經冒綠光了。  

  「我看是你有潔癖!幹什麼?不準去!」包煙煙堵在浴室門口,堅決阻止某人浪費淨水資源,「從今天起,你每天只能洗一次,時間不得超過十五分鐘,不然就給我從哪兒來滾哪兒去!」  

  元開靜默了半分鐘,像雕像一樣一動不動,當包煙煙以為他已經石化的時候,他突然轉身拉開門拔足狂奔而去,一溜煙消失在包煙煙的視線裡。  

  包煙煙把門關上。  

  啊,平靜了吧,那個人以後再也不要出現了。  

  換上圍裙,戴上頭巾,包煙煙拿個紙箱清理垃圾,把多餘的礙眼的東西通通清除,恢復以前的舊觀。

  推開客房門,哦,簡直跟狗窩沒兩樣,床單跟被子皺得像鹹菜乾,只有衣物是疊整齊放在床頭上的。

  朱雅致從哪裡找來這麼一個男人?是她的親戚、同事、鄰居,還是姦夫、姘頭、情人?或者是什麼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問過元開,花樣美男只會眨著捲翹的睫毛,無辜又迷茫地望著她,真是夠不要臉!  

  她想破了頭也猜不透,思考向來不是她擅長的事情。  

  什麼東西?包煙煙從床上找到一根毛,棕金色、柔軟、蓬鬆的毛,然後有幾根、一簇,掀開被子,一床都是!

  元開光裸的上半身顯然沒有這些玩意兒,難道是他的下半身……  

  呵呵,包煙煙詭異一笑,找個布袋將滿床的毛毛收藏起來,昏黃的燈光中,她的眼睛又發出了碧綠色的光芒。

  吃晚飯的時候,電話響了。  

  「包小姐,我是陳涓涓,元開在我這兒,他現在在洗澡,不方便和你講話,我只是告訴你一聲,今晚他不回來了,拜拜!」  

  包煙煙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就掛斷了電話。  

  瞧這人猴急的,難道怕煮熟的鴨子飛了不成?  

  還以為他消失了呢,原來是自己找洗澡的地方去了,切,當心被飢渴的女人拆吃入腹!  

  這年頭,男人很矜貴,尤其是長得齊整些的男人。  

  包煙煙又回去嚼她的牛排大餐,一刀切下去,濺出鮮紅的肉汁,肥嫩的肉味令人齒頰留香,美味無比。

  夜半三更,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是個適合蒙頭大睡的好天氣。  

  包煙煙窩在床上,點著蠟燭,大嚼牛肉乾,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硬比鐵石,干如朽木,還有股防腐劑的味道,這就是人人都愛的零食嗎?多想念那新鮮的還冒著體熱帶著血絲的肉塊呀。  

  「啊——」包煙煙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眼淚都流出來了,這時恰好劃過一道閃電,強烈的白光像要將天空撕裂,將房子炸飛。  

  「轟隆隆——」震耳欲聾的雷鳴聲幾乎震破人和動物的耳膜。  

  出於一種天生的敏銳直覺,她聽見了一絲微弱的響動。  

  「叩叩。」  

  是敲門聲。  

  這可以算是一幕恐怖片裡的驚悚場景,但是……  

  「誰呀?」包煙煙身無寸縷,裹著被單,光著腳丫走出房間,將大門打開。  

  裸著上半身的元開站在門口,身上沒有一顆水珠。  

  「進來吧,啊——」包煙煙又打了個呵欠,半瞇著眼睛,夢遊似的轉身回房間。  

  元開一把抓住她,怒氣沖沖地吼她:「你這個女人有沒有危機意識啊,衣衫不整地跑出來,也不問清楚是誰就開門,如果是壞人怎麼辦?」  

  「放手。」她都不操心了他著急什麼啊。  

  元開感到胸口一陣疼痛。  

  包煙煙尖利的指甲陷進他的肉裡,正好是在心臟位置。  

  「有很多男人願意為我挖心掏肺,所以,你擔心自己吧。」嫣然一笑,她收回右手,又夢遊似的飄走了。

  鮮血從傷口裡流出來,順著元開平滑的肌理,滴到地毯上。  

  元開痛苦得蹲下身子,蜷成一團。  

  呃,好狠毒的女人……  

  「啊——」  

  大清早,有個女人鬼吼鬼叫,活像看見了貞子。  

  「陳小姐,早啊。」包煙煙嘴裡包著豆漿油條,含混不清地打招呼。  

  陳涓涓一路慌張地衝進來,「糟了糟了,元開不見了!我明明和他在一起喝酒,今早我醒來他就不見了!我的門還是反鎖的,管理員整夜也沒見人出去!」  

  「唔唔唔。」包煙煙用手指著她的身後,意思是說人就在後面,沒什麼好擔心的。  

  陳涓涓回頭看見一個渾身血跡的男人,獰笑著,揮舞著手上的尖刀。那刀,還滴著血……  

  她尖叫一聲,腳底像裝了哪吒的風火輪,瞬間消失不見。  

  「哇,去參加世界錦標賽一定得冠軍,看不出她還潛力無窮。」包煙煙誇張地砸砸嘴,回頭對元開說,「你怎麼了?像從死人堆裡爬出來似的。」  

  「我宰鴨子。」元開從塑料桶裡提了一隻鴨子的屍體出來,這可是包煙煙格外開恩賞他的午餐,不過得自己操刀。

  「我還以為你在宰人,怎麼弄得跟浴血奮戰一樣?快拿開,我討厭鴨子的騷包味!」包煙煙揮手趕人。

  元開遇到的是一隻生命力頑強、不甘就死的鴨子,和劊子手英勇搏鬥了半天,還是難逃厄運,不怎麼光彩地就義了。

  「昨晚你一個人回來的?」包煙煙問道。  

  元開點頭。  

  「怎麼回來的?」包煙煙又問。  

  元開搖頭。  

  「以後不準晚歸。」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包煙煙進診所開業去了。  

  元開又有了一項新的愛好:找地方洗澡。類似陳涓涓家的離奇事件再也沒有發生過,陳涓涓四處宣揚元開是妖孽的話也沒人信,反而拜她所賜元開的名氣越來越大,特地慕名來看他的人越來越多,連帶包煙煙的寵物診所的生意越來越好。後來某一天,陳涓涓請來一個捉妖法師來收妖,造成更大的轟動,甚至上了社會版頭條新聞。事情的結果是妖沒收到半隻,肇事者最後還被當成精神病患進了療養院。元開的收穫是有了更多免費洗澡的地方,包煙煙的收穫是既省了水費又賺進了不少「昧心錢」。雙方皆大歡喜,包煙煙肯定了元開存在的價值,就再也不對他那身排骨有什麼遐想,漸漸地減少啃豬排牛排羊排的次數,看元開的目光已經很正常了。  

  自從有了元開這只「招財貓」,招財又打雜,包煙煙的心情越來越好,皮膚越來越嫩滑,看上去容光煥發,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有了愛情的滋潤(很多人誤會她和元開有一腿)。其實是金錢的魔力,金錢就是美容的添加劑!

  元開從來沒見過這麼愛錢的女人,愛錢愛到令人髮指。  

  「這種日子,我覺得挺好。」包煙煙很欣賞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除了錢還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等著你去欣賞啊。」元開盯著包煙煙手裡的鹵豬蹄發呆。錢對他來說是過眼雲煙,但憑什麼她可以餐餐大魚大肉,他就永遠清粥小菜,人家也是不忌葷腥的。  

  「對喔,等我欣賞其他事物的時候,你就可以趁機偷吃了。」包煙煙快速解決完手上的鹵豬蹄,不上他的當。她的話一針見血,戳得元開心流血,嗚嗚。這麼直接,害他男性尊嚴盡失,臉頰熱燙。  

  死不承認啊,元開昧著良心硬拗:「誰、誰偷吃了!我只是告訴你真理。」  

  包煙煙瞪他一眼,冷笑。她最痛恨別人指責她的生活方式,「別跟我說什麼真理,真理就是我要做的事。」

  元開站住,盯著她,那銳利如刀的目光,令包煙煙大失氣勢,「你要做的事是什麼事?」他的目光遊離了一下,鹵豬蹄啊……  

  包煙煙一下子張著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做的事……當然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很丟臉耶……與她的形象不符……  

  「你要不要吃鹵豬蹄?」她把元開渴望已久的東西推到他面前,掩飾自己的尷尬。  

  此刻,天空是藍色的,白白胖胖的雲朵像一隻隻肥鵝在天上飛。遍野草茫茫,像波浪,隨心蕩。元開覺得自己像被淹沒在幸福的天地裡,心尖冒出甜。他覺得自己快融化了,陶醉得暈頭轉向。這混沌甜美的感受,是什麼呢?這無邊無垠地包圍他身心的東西,是什麼呢?他如此神魂顛倒,又是為什麼呢?  

  全是因為這一盤鹵豬蹄!他傻傻地緘默著,用視覺和嗅覺感受著,彷彿一張口,這美好的幻想就會煙消雲散。

  包煙煙主動將鹵豬蹄塞進元開的嘴。他用舌頭舔了一下,如想像中的美妙滋味。滷水的精華已滲入肥厚的肉皮,金黃油亮的色澤誘惑他張口咬下去……  

  「噹!」元開的上下牙床合奏出清脆的妙音,滿口齒頰留香的幻想畢竟沒有實現,只因為,到口的肥肉飛了!

  包煙煙很惡質地縮回了手,那手裡拿著元開渴望的鹵豬蹄。  

  剛才有多喜悅,現在就有多痛。剛才有多滿足,現在就有多空洞。自尊,被那個冷漠的一抽手,抽痛了。原本暈紅的臉色,瞬間覆上寒霜。  

  「你以為我會讓你輕易得償所願嗎?」包煙煙手握鹵豬蹄得意地在元開眼前搖晃,「想吃肉就多幹活。」

  元開的臉色奇異地和緩下來,恢復成顛倒眾生的迷人微笑。  

  他們之間的鬥爭,剛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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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8-31 12:35:18

第2章(1)

  「包包姐,我要離家出走!」稚氣的少年在電話那端大發豪言。  

  「隨便!不要來找我!」包煙煙很沒手足情。  

  「哇——」少年的心靈受傷了。  

  「好啦,受不了你,你什麼時候才會懂事一點。」包煙煙投降,好聲安慰著。  

  元開踮起腳尖,努力拉長耳朵偷聽,心中泛起異樣的感覺。是誰值得她那麼溫柔對待?  

  「去幹活啦。」包煙煙走過來瞪他。  

  「你在和誰講電話?」元開忍不住問。  

  「幹活!」她繼續瞪。  

  元開摸摸鼻子,認命了,幹活。  

  呆表弟打電話來說舅媽又生了一個小妹妹,她又多了一個親人呵,想著小小軟軟的可愛小嬰兒,她的表情不禁溫柔起來,該送什麼禮物呢?記得呆表弟小時候也很可愛,什麼時候變成一個三天兩頭鬧著要離家出走的彆扭少年了?

  呆表弟打電話過後四天,有個陌生的女人送來一隻肥嘟嘟的狗,說是要寄養一段時間,給了一筆不菲的費用,包煙煙就同意了。  

  雖然,她很怕麻煩,不過現在診所裡有一個全能的幫傭小弟,她光收錢就是,瑣事自有人打理。  

  那個陌生女人的狗叫「豬」,肥嘟嘟的確實像一隻豬,包煙煙覺得它該減肥。  

  某天下午比較清閒的時候,包煙煙抱著豬,左搓右捏,把它當玩具來著。  

  「你真是沒人性。」元開看不下去,為豬打抱不平。  

  包煙煙把豬當暗器扔過去,一狗一人抱滿懷。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包煙煙輕蔑地說。  

  「狗嘴裡本來就長不出象牙。」元開小聲嘀咕。  

  「豬,過來。」豬聽到包煙煙呼喚它,歡快地搖著尾巴,急欲投奔。雖然它很不樂意被人當玩具,不過它也知道誰是得罪不得的。  

  「不準去!」元開鉗制住豬的四肢,讓它動彈不得,只能嗷嗷叫。  

  沒出息的傢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活該被虐待。  

  「你想造反了!給我。」包煙煙走過來將豬拎走,繼續左搓右捏,豬那肥嘟嘟的身子像只絨毛玩具,被某個無德女子任意擺佈。  

  豬不敢有怨言,元開是敢怒不敢言。  

  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  

  夜晚,包煙煙把剛洗完澡的豬抱在懷裡作拋物練習。  

  「前空翻,安全降落,好,再來。」可憐的豬被迫表演空中飛狗。  

  「拿來。」元開終於忍無可忍,再次英勇出手解救。  

  「掃興,人家還有好多高難度的動作沒完成。」包煙煙嘟起嘴,不悅地瞪他。  

  「你到天台上,往下一跳,什麼高難度的動作都能做。」  

  「你去。」兩人展開搶奪戰,豬幾乎被壓扁。  

  最後,包煙煙失了興致,決定暫時放豬一條生路。不過她又找到了新的玩法。  

  「你說用這些毛毛給小桃做一個窩怎麼樣?」  

  元開盯著包煙煙手裡的一撮棕金色、柔軟、蓬鬆的毛髮呆。  

  小桃在他的腿上爬來爬去,十分頑皮。  

  「你要用這些漂亮的毛給一隻老鼠做窩?」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話。  

  「漂亮?不覺得,誰知道是什麼牲畜的毛,正好拿來廢物利用。」包煙煙將手中的毛隨手丟棄,挑釁地望著元開。

  「隨便你。」元開拎住小桃的尾巴,把它放回籠子裡。  

  「我在你床上發現的,你怎麼解釋?」包煙煙直接挑明了說。  

  「隨便你怎麼想。」  

  他不願意解釋,那好吧,包煙煙自有辦法。  

  「很久很久以前,我在一處荒僻的山林裡,發現了一隻受傷的狐狸。」她注意著他的表情,「我救了它,然後它告訴我,它會來報答我的。」  

  「荒謬,狐狸怎麼會說話!」元開反駁她。  

  「千真萬確,你愛信不信,反正我是親眼看見親耳聽見的。」包煙煙托著下巴,繼續說,「它的毛是紅色的……」

  「那就更不對了!」元開打斷她的話,「這些不是紅色的毛。」  

  「我沒說這是狐狸毛啊。」包煙煙眨巴著美麗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裡閃著詭秘的光。  

  「我……」  

  「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元開惱羞成怒。  

  「告訴你一個秘密,」包煙煙湊近他的耳邊吹了一口氣,輕聲道:「我是妖怪。」  

  「哈哈哈。」元開乾笑幾聲。  

  「我不介意你是什麼,只介意你不肯說實話。」包煙煙正色道。  

  「你要我承認什麼?」元開閃爍其詞。  

  「真的不肯說?我包煙煙最討厭矯情的雄性動物!」說完手裡拿著東西紮下來。  

  元開覺得頭暈目眩起來,身子發軟,使不上勁。  

  「我給你打了一針麻醉劑,好好休息吧。」包煙煙抽出針筒,笑得好甜蜜,「我準備把你好好解剖一下,研究研究,看看到底是什麼生物。」  

  元開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在暈厥之前,他感到胸口劇烈的疼痛,然後就陷入徹底的黑暗。  

  憤怒、咆哮、掙扎……  

  鐵籠子裡,一隻被綁成粽子的動物在用身體徒勞撞擊著欄杆。  

  然後,一隻纖細的手將它倒吊在一根繩子上,並開了強烈的檯燈照射它的雙眼。  

  一場慘絕人寰的非法審訊開始了……  

  「我想你很樂意蕩鞦韆。」  

  「我覺得小桃需要更多的保暖毛毛。」  

  一把剪刀喀嚓喀嚓將動物毛茸茸的尾巴剪成光禿禿的棒槌,棕金色、柔軟、蓬鬆的毛掉了一地,一隻粉紅色的老鼠在上面快樂地穿梭。  

  「大膽妖孽,速速受死!」女獸醫拿出一把桃木劍直指籠子裡的動物,口中唸唸有詞,手裡不停地比劃。

  狐狸翻了好大一個白眼給她。  

  這種狠毒怪異的女人怎麼會是小玫的救命恩人?  

  「如果你沒有把握隱瞞自己的身份,在我開始懷疑的時候,肯主動告訴我,這些罪你是不必受的。」

  包煙煙雙腿交疊,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地啃著雞腿,人工飼養的肉雞完全沒有鮮美的滋味,味同嚼蠟。

  「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蹩腳的狐狸,野性未褪就敢跑到人世來招搖,喏,你的狐狸尾巴出賣了你,你是不是吃了什麼劣質食品,脫毛脫得這樣厲害?」  

  「我要為你抽血化驗一下,順便研究研究動物成精的基因有何突變,啊呵呵——」  

  瘋狂的女獸醫拿了好大一支針筒,獰笑著一步步逼近。  

  狐狸的瞳孔放大,流露出絕望的辛酸淚……  

  在悅耳的音樂聲中,元開醒來,背心的冷汗滲透了涼滑的絲被。  

  他躺在房間的席夢思上,米黃的牆壁看起來溫暖,淺綠的窗簾被涼爽的風掀開了一角,隱約可見窗外的美麗景致。

  「起床吃早飯了。」溫柔的女音在耳邊響起。  

  他很自然地答應了一聲,坐起來穿褲子,穿到一半又倒頭睡去。  

  一雙纖細白皙的手,攀上他的脖子,掐斷他的呼吸。  

  「你能不能溫柔一點?」元開睜開眼睛說,躺在柔軟的床上就像臥在雲端那麼舒服,那麼熟悉,他呻吟一聲,不想起來了。  

  「看來一針麻醉劑讓你睡得很舒服,我是否不該心軟留你一條小命呢?」惡主叉著腰,做茶壺狀,一雙眼睛像X光一樣掃射元開的身體。  

  毛骨悚然的感覺又來了,她的眼光犀利得就像她的手術刀,彷彿在細細解剖他的身體。  

  包煙煙雖然解剖過無數的屍體,有動物也有人,但活體解剖還沒做過,她又不是喪盡天良的七三一,不過拿來做恐嚇手段而已。但元開顯然被嚇壞了,要不然怎會做噩夢,現在還很緊張地縮成一團人球。  

  包煙煙冷哼一聲,扔給他一把零錢和一個菜籃子,還有一條綴滿蕾絲花邊的碎花圍裙,說:「別給你顏色就開染坊,去給我灑掃庭院買菜做飯!」  

  冤枉啊,他什麼時候開染坊了,她給他的顏色只有一種,那就是白眼。  

  元開賴在床上不肯起來,看她怎麼辦!自己要吃飯不知道自己煮去,他又不是廚娘。  

  包煙煙見床上的人沒動靜,乾脆扯住被角,猛地掀開!  

  「呃——」元開被口水哽了一下。  

  「今天蠻乾淨的,你的毛呢?小桃很喜歡那毛毛。」包煙煙伸出手,在乾淨的床單上摩挲,好惋惜的樣子。

  元開想起那個噩夢,噩夢裡那恐怖的場景,忍不住再冒冷汗,心有餘悸。  

  他又想洗澡了。  

  「你才有毛!」他大力搶回絲被,又縮回床上。  

  這個女人都沒有羞恥心,大清早跑到男人房間裡掀被子,萬一他沒穿衣服怎麼辦,她不怕長針眼嗎?還好他沒被她看光,便宜總不能老是被她佔。  

  「你不要說你渾身上下都沒長毛的地方,嗯?」包煙煙不懷好意地用眼光上下梭巡他的身體,跟那些借口來診所的飢渴女人一副德行。  

  元開警覺地用絲被裹緊自己的身體,全神戒備。  

  「你以為我會對你這身白斬雞似的身板感興趣嗎?」包煙煙俯下身,逼近他的臉,她的鼻尖快對上他的鼻尖了。

  這句話對男人來說,是嚴重的侮辱,因為任何雄性生物都忌諱身為雄性的尊嚴遭到質疑。元開紅了臉,不知道是因為惱怒,還是因為包煙煙過分逼近的曖昧感覺而害羞。  

  「請保持距離。」元開皺眉。  

  「哈,」包煙煙冷笑一聲,「你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還跟我講什麼保持距離。只要你在我這裡一天,連你的人都是我的!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不過你以為我會爬上你的床,賴上你的人嗎?」  

  夠了!她越說越難聽,好像他是她包養的小白臉。  

  「包小姐,現在是民主社會。你最多算我的僱主,我有我的人身權利和自由。況且我付出了我的勞動,並沒有白吃白住。」元開大聲申訴。  

  「打打雜就叫勞動?你一天吃五頓飯洗十五次澡,連牙刷內褲都是我給你買的。搞清楚,我在外面隨便請個人花費都比你少!」  

  「包小姐。」元開頭疼起來,沒見過這麼銖緇必究的女人。  

  她的腦袋裡只有利益的衡量,就沒有基本的同情心嗎?  

  虧她看起來那麼美艷動人,一開口說話,什麼氣質都沒了。  

  「怎麼?啞巴了,理虧了,沒話說了吧?」包煙煙喋喋不休。  

  元開決定賴床到底,就是拼上一天沒有飯吃沒有澡洗也不起床。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  

  何況除了這裡,他相信有很多人願意提供一天的食物與洗澡水給他。  

  包煙煙念完經,甩門而去。時間已經不早,她要去開業賺錢。  

  在人世生存,錢最重要。  

  臨走,她將元開的房間門從外邊鎖死。  

  元開一覺睡到自然醒,然後,打開房門大搖大擺走出去。  

  在人世生存,洗澡跟吃飯最重要。不一定要花錢才能辦到,比如一個甜蜜的微笑或深邃的眼神,同樣可以達到目的。當然,前提是先有一副好的皮相。元開不否認美貌是很好的利器,包煙煙就很好地懂得利用這一點,利用他的美貌賺錢。那麼他用自己的美貌為自己謀福利,應該沒有錯吧。  

  「太太,你願意收留我嗎?」街邊,一膚白如玉貌美如花的男子,眨著長長的睫毛,無辜而又迷惘地看著一位端莊少婦。少婦彷彿聽見花開的聲音,著魔般點點頭。  

  很好,裝滿熱水的浴缸和熱氣騰騰的美食,我來了!  

第2章(2)

  依舊半夜,沒有電閃雷鳴,是清風徐來的寧靜的夏夜。  

  包煙煙坐在客廳裡擺弄她的手術刀。  

  茶幾上有一大盆熱氣騰騰散發出誘人香味的肉湯,湯色紅亮,引人垂涎欲滴。肉湯的旁邊是一塊血淋淋的生肉塊,肉色紅艷,令人腸胃翻攪。  

  包煙煙喝一口肉湯,然後將鋒利的手術刀插進生肉塊,血水流淌在茶幾上,很噁心。  

  她卻不覺得,津津有味地品嚐著美味的肉湯,又興味盎然地看著淡紅的血水,那癡迷的目光像在鑒賞藝術品。

  門鈴又響。  

  她拔出手術刀,拿在手裡去開門。  

  「你又晚歸了。」她說。  

  「你幹嘛?」半裸的元開雙手環胸,擺出防衛的姿勢。  

  「殺人分屍。」包煙煙舉起手術刀,刀刃上還帶有血絲。  

  「什麼味道?」元開嗅到了屋子裡瀰漫的肉香,禁不住被吸引進門。  

  「香肉。」包煙煙坐回沙發上,用湯勺舀了一塊燉得爛熟的肉塞進嘴裡。  

  「你……」元開神情緊張,衝進裡屋,不一會兒又衝出來。  

  看樣子鬆了好大一口氣。  

  「你以為這是豬?」  

  元開確實以為這個女人飢不擇食,把可愛的豬給宰了燉成香肉,所以他才那麼緊張衝進房裡,直到他看見肥嘟嘟的豬安然睡在它的窩裡,才鬆了一口氣。  

  「我會跟錢過不去嗎?」包煙煙斜睨他一眼,「今天你又表演了一出密室失蹤記,何解?」  

  「早些年到嶗山去學了一手穿牆術,傳授的高人說不可露於人前,否則法術會失靈。」元開嬉皮笑臉地胡扯。

  「你就編吧,看你的狐狸尾巴還能藏多久。」  

  元開下意識側身低頭看身後。  

  「笑話,我是人怎會有狐狸尾巴,」元開淡淡輕笑,如綻開的百合,「你,在等我。」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有那麼一瞬間,包煙煙閃了神。  

  他的眼很亮,他的鼻很挺,他的唇很薄,彎彎的嘴角像溫潤的花瓣,淺淺的笑意竟如此奪人心魄。

  馬上,她回過神來,玫瑰色的唇瓣上彎,勾出一朵同樣魅惑的笑。  

  「你在等我。」  

  他懂,他以為她不懂。  

  良久,直到百合有點殘,玫瑰有點敗,上彎的嘴角有點抽搐時,兩人相對傻笑的情況才得以改觀。

  「吃不吃?剩下的留給你。」  

  包煙煙甩手將手術刀插在血淋淋的生肉塊上,起身回房睡了,帶著不確定的情緒。  

  可能會失眠。  

  「當然吃了,不吃多浪費。」元開捧著湯盆,狼吞虎嚥。  

  在惡毒女獸醫的虐待下,他已經三天不知肉味了。  

  也許……  

  「包小姐在嗎?」有人在診所外面喊。  

  「我是。」包煙煙停下手邊的工作,走到門口回答。  

  「這是你的信。」郵差從包裡拿出一封厚厚的信件遞給她。  

  「謝謝。」  

  包煙煙瞟了一眼寄信人的地址。  

  是一個人間蒸發很久,她以為早該登仙的人寫來的。看也懶得看信件內容,她直接扔進垃圾桶了。

  包煙煙和朱雅致的孽緣,應該說是友情,可以追溯到十多年前。那時還在上中學的包煙煙,已經發揮驚人的斂財天賦,成為校園地下錢莊的老大,幹些放債給學生,在索取高額利息的勾當。朱雅致恰好是校報的王牌學生記者,為了揭露黑幕,隻身獨闖龍潭虎穴……直闖包煙煙所在班級,死皮賴臉說要參一股(要揭黑幕就要先當臥底)。包煙煙看在她很有誠意的分上(朱雅致獻出自己積攢的所有零花錢),點頭首肯。  

  如果說朱雅致開始還秉承著正義的理念,不失有一顆為同學造福的熱心,那麼到後來她終於不幸被利益所誘,被包煙煙帶壞,成為校園兩大女魔頭之一。  

  在多姿多彩的中學生涯中,包煙煙和朱雅致聯手締造了她們龐大的事業王國,並向外拓展,擴張到全市的中小學校。那時連幼兒園的小朋友也知道:沒錢就找「包租婆」!只要能付出昂貴的代價,「包租婆」一定滿足你所有的物質慾望!

  不過可惜呀,兩大風雲人物也有畢業離校的一天。她們一畢業,輝煌的事業也就結束了,總不可能為了一點蠅頭小利故意留級吧。  

  上大學後,包煙煙選擇念獸醫,朱雅致選擇念新聞,為了各自的理想她們休生養息,所以大學生活很平淡,偶爾聯繫一下也沒有什麼有趣的話題。畢業後,包煙煙老老實實開了一家寵物診所,朱雅致則遠走天涯,說要去當個冒險家。一消失就是大半年,每次回來都說自己有奇遇。據她所述,不是和怪獸亡命搏鬥就是和外星人鬥智鬥勇,比電影還精彩,而且寫成書出版還成了暢銷作家。包煙煙作為朱雅致未成書之前的夢話的第一聽眾,絲毫沒感覺幸福,反而覺得是種不堪負荷的負擔。  

  距離朱雅致最近一次消失快有四個月,按照慣例,她會先發一封信通知歸期,然後通常又會比通知的歸期晚一周左右出現。她已經把包煙煙的診所當成私人休息中轉站,累了,必會回來坐一坐,休息夠了,又展翅高飛。往常,包煙煙不太在意朱雅致的死活,但這一次真正希望她活著爬回來。因為,有重要事!  

  她好像從未真正問清楚元開和朱雅致的關係,該是問清楚的時候了吧。  

  「過來。」包煙煙向元開勾勾小指頭。  

  「汪汪。」豬很興奮地搖著尾巴滾過來。  

  「滾開,我沒叫你。」她將可愛的豬踢到一邊,指著那個蹲在角落裡偷吃雞腿的人說:「你過來。」

  元開背對著她沒有動。  

  誰知道她在叫誰,他又看不見她的動作,只有趴在他腳邊的豬會那麼笨去自投羅網。  

  他才沒有那麼笨。  

  「豬都比你聽話,何況它是狗你還是個人呢。」包煙煙刻薄的言語讓人受不了。  

  元開回頭給她一個受傷的眼神,嘴裡還含著半隻雞腿。  

  「說你呢?」包煙煙伸出玉腿,打算來個反身迴旋踢。  

  元開迅速來個連串蛙跳,堪堪躲過她的攻擊,免除用嘴去啃泥土的下場。  

  「起來,說正事。」包煙煙落座於沙發,端起一杯薄荷水啜飲。  

  元開站起來,將嘴裡的半隻雞腿囫圇吞下肚,洗乾淨油膩的手,坐到她的對面,逕自倒了一杯冰水牛飲。

  包煙煙的態度是多麼嚴肅,他倒想聽聽她的正事有多正。  

  「你和朱雅致怎麼認識的?」  

  「酒吧認識的。」元開回答,「我在酒吧喝酒,遇到雅致,我們一見投緣,她看我無容身之處就把我帶回家。後來她要去出遠門,就讓我來你這兒了。」  

  「那你在酒吧喝酒之前是做什麼的?為什麼沒有容身之處?」包煙煙見元開如往常一樣說到這裡就打住,不耐煩地揮揮手,說:「不要告訴我你失憶,這種濫俗電視劇裡的情節早落伍了,給我一個新鮮的理由。」  

  「我一直在睡覺,睡在一張大床上,床鋪軟得像雲朵,我就像飄在雲端的浮塵……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意識是模糊的……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坐在酒吧裡喝酒,好像我本該坐在那裡……」元開陷入回憶中,說話說得斷斷續續。  

  「哈、哈、哈!」包煙煙學戲曲裡那種仰天長笑的腔調,「不如你告訴我,你是天使落凡塵好了。」

  「你要這樣認為也未嘗不可。」元開托著下巴認真地思考,「也許我真的是天使……」  

  「很有可能,西方的天使都是暴露狂,和你不喜歡穿衣服的怪癖一樣。咦,你怎麼不學他們光屁股,還有你的翅膀呢?」包煙煙一陣搶白。  

  「我穿了褲子!」元開的表情變得陰霾,長長的眼睫毛低垂著,掩蓋了他眼裡的憤怒。  

  「管你是仙是妖!我問你,你知不知道朱雅致去哪兒?」  

  「好像她說要去體驗生活。」  

  體驗生活?以前不是說尋找遺失的世界嗎?  

  朱雅致的神經又出故障了是吧?  

  「她寫信說近日將歸來,怎麼樣?老情人相見很興奮吧。」包煙煙用食中二指夾著信紙(後來又從垃圾桶裡翻出來的),在元開的眼睛邊晃了晃,她在注意他的表情。  

  好像沒什麼變化。  

  真掃興!還以為他會激動一把,結果什麼反應也沒有,幾乎可以用木然來形容。  

  「哎呀,她回來我就輕鬆了。你收拾收拾東西,等她回來就跟她走,到時候被忘了提醒她,把你在我這裡的所有花費都結算清楚。」包煙煙很市儈地說。  

  元開給她一個更加木然的臉色。如果她期待他有什麼反應,那就錯了,經過四個月的魔鬼集中營鍛煉,他幾乎可以做到心如止水老僧入定,涵養大大的好。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和朱雅致是怎麼認識的?」也許是受到友情的感召,包煙煙難得有幸打開話匣子說往事。

  元開並沒有接話,在他內心柔軟的角落,有一股溫柔淡淡化開。他知道,這時的她只需一個聽眾。而她,也許不知道,在長長的話語中,她偶爾會露出懷念。  

  她時常說,沒有什麼比錢更重要,沒有什麼比賺錢更有意義。每時每刻都在說,像給自己下咒語。他注意到,她的食物並不特別精緻,她的衣服也不特別華美。那麼,她不是一個貪圖享受的女人,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這時候,一個女人流露出來的懷念和一個男人流露出來的溫柔,似乎達成某種平衡,在這小小的診所裡交織出一種奇異的氛圍。當事者渾然不覺,在玻璃幕牆裡的他們,已經成為路人欣賞的一幅絕美畫面。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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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2-9-2 11:03:40

第3章(1)

  「煙煙。」  

  一個穿著白色洋裝,背著大旅行袋的年輕女子站在診所的門口,張開雙臂,歡快地呼喚著包煙煙。

  「我好想你啊,親愛的。」  

  那個人間蒸發的朱雅致突然像是從石頭裡蹦出來似的。  

  「我也很想你。」  

  包煙煙笑得像朵花,當然啦,現在總算有人為那個白吃白住兩個月的傢夥買單了。  

  「我去了一個陌生的城市,去體驗一個平凡人的生活。」放下行李,朱雅致窩到包煙煙的沙發上,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瞧她說的,好像自己很偉大似的。  

  「有多平凡啊?」包煙煙給她倒了一杯水。  

  「跟你一樣找了份工作,過普通上班族的生活,無趣但實在。」  

  %#¤※%#¤※!包煙煙不爽到極點,她可是自主創業,日子過得有趣又生動,哪像某人每天不事生產不務正業!

  「好餓,有沒有吃的東西?」朱雅致在包煙煙發怒前轉移話題。  

  包煙煙丟給她一袋食物。  

  「餅乾耶,我喜歡。」朱雅致打開包裝就要往嘴裡塞。  

  「不要吃,是狗餅乾。」聲音很微弱,但還好朱雅致在吃餅之前聽到了。她雙手捧心,眼睛裡迅速蒙上一層水霧,「煙煙,你好狠的心……」  

  包煙煙狠狠瞪了身後多嘴的人一眼,把狗餅乾換成人吃的蘇打餅,才堵住某女氾濫的淚水攻勢。  

  朱雅致只顧埋頭吃餅,完全沒有注意到多餘的人,這一點令包煙煙疑惑。而另一個多餘的當事人仍一如既往地做打雜的工作,並沒有受到影響。  

  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吃飽喝足後,朱雅致看上去神清氣爽。然後,終於到了每次相聚必不可少的重要環節——說故事!

  「煙煙,我有事對你說。」朱雅致拉住她的手,臉上充滿了急不可待的表情。  

  包煙煙興味索然,每次朱雅致體驗生活回來都會找她傾訴她的奇遇。  

  她經常胡說八道,就算當故事聽也膩了。  

  然後朱雅致就開始述說這四個月來她的傳奇經歷……  

  地上有一攤水?  

  有一攤水!  

  朱雅致想尖叫。  

  連續一周,廚房裡出現一攤水,掃之不盡除之不竭。第一天晚上她用棉質的抹布把水吸乾,足足有半臉盆,端去倒了,第二天晚上又出現,再吸乾,倒掉,第三天……  

  瘋了,這攤水哪裡來的?  

  每天上班已經快要讓她捨身成仁,回來還要和這攤來歷不明的水奮戰一個小時,不如讓她死了算了!

  等她死了以後,死亡原因就寫上:此女是被一攤水氣死的。  

  不能再容忍了!  

  朱雅致神經質地把廚房翻個底朝天,今天她一定要弄清這攤該死的水的來歷。  

  她把水龍頭開得嘩啦啦響,濺起漂亮的水花,水流進排水口,一滴也沒落到地上。  

  排水口沒問題。  

  她趴在廚房的防滑地磚上,一塊一塊地檢查,拼接得很完美,連個螞蟻窩都沒,怎麼可能滲水?  

  不是地上的原因,那是天上了,天花板雪白的刺眼,絲毫不見漏水的痕跡。  

  TMD,到底哪兒來的臭水!  

  朱雅致已經不理智地把櫥櫃、燃氣竈、抽油煙機全部拆散肢解,還是找不到原因。  

  廚房都毀掉了,那攤水還亮晶晶地攤在那兒。  

  難道有人惡作劇?  

  不可能!她一人獨居,無父無母無男朋友,連花都沒養,又住十三樓,誰爬得進來。  

  難道……有妖怪……  

  「你相信世界上有妖怪嗎?」包煙煙問元開。  

  「你說呢?」元開給她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  

  朱雅致是寫小說的,就喜歡編些離奇古怪的故事,信她的人腦袋才不清楚。  

  以下省略無聊情節若干,朱雅致說的故事很離奇。據她描述,那攤神奇的水出現不久,她的廚房裡就憑空出現一個男人。該男子自稱,他已窮途末路,本想跳樓了此殘生。於是在一個漆黑的夜裡,摸上朱雅致所居住的大樓頂層,縱身跳下後被一陣強勁的大風吹進朱雅致家的廚房裡,奇跡般生還。如此具有傳奇色彩的玄妙理由,朱雅致也相信了。因為該男子彷彿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人不忍不相信他。如果他說他是葉孤城,在朱雅致她家廚房練天外飛仙她也會信的。

  後來朱雅致莫名其妙收留了這個男人,這個男人看似弱不禁風的身板還蠻好用的,洗衣做飯拖地板,可媲美全能菲傭,並且是免錢的。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飯量又小,很好養。聽到這裡,包煙煙產生了共鳴,因為她也莫名其妙收留了一個男人,同樣可媲美全能菲傭,只是沒有朱雅致那個男人好養而已。  

  朱雅致說,她和那個男人共處一室,日久生情,於是乾柴烈火發展為情人。她說:「感謝老天賜給我一個絕種好男人,樣貌佳人品好,招之即來揮之則去,百依百順,任勞任怨。」  

  太完美了!  

  這樣的好男人合該藏起來,要不然早被外面的女人給生吞活剝了,朱雅致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所以,你幸福得忘了自己是誰,也忘了你扔給我的包袱,你怎麼認識他的?」包煙煙打斷朱雅致的夢話。

  「誰?」朱雅致一臉茫然。  

  「他!」包煙煙惱怒地指著那個正在打掃狗捨的幫傭小弟。  

  「我認識他嗎?」朱雅致反應遲鈍。  

  「我就是問你呢!」包煙煙做了一個九陰白骨爪的姿勢,那長長尖尖的指甲泛著藍熒熒的光。  

  「嗯,有話好好說嘛,不要動手動腳的。」朱雅致再遲鈍也感覺不對勁兒了,通常包煙煙擺出招牌看家姿勢,就代表她要發毛了。  

  不妙,大大的不妙。  

  「元開,過來。」  

  元開聽話地走過來。  

  「看清楚了,這個曾是你的老相好。」包煙煙提醒她。  

  「不記得了。」朱雅致搔搔頭,上下打量元開,「骨骼清奇,相貌俊秀,不錯不錯,是你的相好吧?」

  「朱雅致!」包煙煙的九陰白骨爪又擺開了。  

  「你聽我講完好不好,不講完人家很難受。」朱雅致可憐巴巴地扯著包煙煙的袖子乞求。  

  「�嗦,有屁快放,不要耽擱我做買賣!」包煙煙拉回自己被她扯變形的袖子,心裡盤算一會兒要讓她多賠一件衣服錢。  

  「朱小姐,你不記得我沒關係。」元開笑瞇瞇的。  

  包煙煙踢了他一腳,怎麼會沒關係?關係可大了。就算他們真的沒關係,她也要讓他們有關係。  

  「這個人是你去體驗生活之前寄放在我這兒的,你說過一陣子就來領他走。」包煙煙很清楚地提醒。

  「我說過這樣的話嗎?」她認真考慮了一下,「確實不記得了。」朱雅致的回答令人吐血。  

  「人家都不記得,你就不要強人所難了。」元開插嘴。不記得很正常嘛,事情都過了那麼久,何況另有真相,只是現在還不到說清楚的時候。  

  「對嘛。」朱雅致附和,不由對他的印象大好。如果之前她確實認識這麼優的男人,肯定會記得。就是因為不認識,所以才沒有印象嘛。  

  「你閉嘴!」包煙煙氣得幾乎七竅生煙。  

  不記得?啊,一句話就撇得乾乾淨淨,那當初是誰打電話過來拜託她暫時領養一個男人,並許諾有重金酬謝的?那聲音,那電話號碼,包煙煙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是朱雅致沒錯!想狡辯賴賬裝失憶,門都沒有!  

  「你誣陷人家。」朱雅致頑強抵抗死不認賬。  

  「我有活生生的人證,你!」包煙煙指著元開,「你不是說認識她,是她拜託我照顧你的?」  

  元開覺得成為眾矢之的很難過,尤其是被兩個女人四隻眼睛死死盯著的時候。一個女人的目光暴烈如火,幾乎把他烤化,另一個女人的目光純淨似水,幾乎把他淹死。無論選擇哪一邊,都注定沒有好下場。  

  「呃……」元開的腦漿迅速攪拌了三百五十六下,終於搾出一點汁水,「我是認識一個叫朱雅致的人……」

  水漫金山。  

  「不過不是女人……」  

  風助火勢。  

  「他……是人妖!」  

  「你說朱雅致是人妖?我同意。」包煙煙的火滅了,喜笑盈盈。  

  「你說你認識的朱雅致是人妖?不是我!」朱雅致的水也退了,喜極而泣。  

  什麼意思?元開糊塗了……這兩個女人……夠無雙!  

  「深得我心,有前途。」包煙煙的意思是元開竟然能夠看穿朱雅致虛偽面具下的真實人格,眼光實在獨到。

  「公道自在人心,真理永遠只有一個。」朱雅致的意思是元開在惡勢力的壓迫下勇於揭示真相,勇氣實在可嘉。

  元開看著這天下唯雙的兩個女人,感覺很無力。  

  「朱雅致是人妖」有兩解:一、包煙煙認為「人妖就是朱雅致」!二、朱雅致認為「人妖朱雅致不是我」!由此得出結論:有些話不一定要講清楚,只要人們得到各自想要的答案就夠了。  

  「朱小姐,我對你的奇遇很感興趣,不如你繼續講下去。」元開拖把椅子坐到朱雅致旁邊,表示出興味盎然的樣子。他不希望再在「他認不認識朱雅致」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否則遲早會破功。  

  「好啊。」難得遇到知音,朱雅致對他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還好包煙煙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因為她認定他們有關係,不管怎麼說都不會改變。  

  故事又繼續。  

  在某一天,朱雅致的男人告訴她一個震撼人心的消息。  

  「我不是人!」他一字一頓說出口,「我是另一種生命形態,來自深海底,平時以液態的形式存在。有一次我漂流到河裡,不小心被抽水機吸住,然後通過自來水管道到你家。你還記得廚房裡的那攤水嗎?那就是我!我是吸收了你理想中的男人的雛形轉變而來的。」  

  歸根結底,朱雅致想表達的是,她和一個不是人的男人談了曠世絕戀。按包煙煙的邏輯來說,最後一句才是重點,其餘全是浪費口水的廢話。  

第3章(2)

  「後來呢?」元開盡責地當個聽眾,包煙煙白了他好幾眼。  

  「本來我們應該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朱雅致甜蜜地說,「但是我還不想那麼早定下來,他也要回去和族人交代一下,所以我們就約定三年後再在一起。」說到後面她有些黯然。  

  「幸福是要自己把握的。」元開鼓勵她。  

  「嗯。」  

  包煙煙看這兩人一搭一唱,好不耐煩。他們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這裡可是她的地盤,看她惱了不把他們轟出去才怪。  

  「你的男人呢?為什麼不把他帶來給我瞧瞧?」包煙煙嘲諷地對朱雅致說。  

  「人家害羞嘛。」朱雅致低下頭,一副小女兒嬌態,「他暫時回海裡去了,我體驗生活完了以後就去找他,然後再帶他來見你。」  

  「希望你的男人那時不會再害羞。」  

  「呵呵,我又要去體驗生活啦,拜拜,煙煙,我可能要很久才會回來。」朱雅致擁抱包煙煙,傷感地告別。

  「元開呢?你打算怎麼處理?」說到最後,包煙煙還是固執己見,非把元開賴給她不可。  

  「嘿嘿,我看你們相處得蠻好,我一個人居無定所,總不能讓人家跟著我吃苦受累吧。」朱雅致目光遊離,言辭閃爍。  

  「你拉里拉雜說一堆,就是不想要他跟著你,就是想把包袱扔給我,對吧?」包煙煙用食指戳了一下她的額頭。

  「元開挺可憐的,你就當積陰德做善事,再收留他一陣子,下次我回來一定處理好他的事。」朱雅致懶得否認了,反正她要走,沒那個時間和精力去爭辯。  

  「你不是說要很久才會回來?如果你死在外面回不來,我豈不是要養他一輩子?」包煙煙的毒舌功不是練假的。

  「神啊,原諒這無知的羔羊!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有怪莫怪,有怪莫怪!」朱雅致雙手合十向四面拜拜。

  「如果你不想養他一輩子,就祈禱我好好活著!要是你懷恨在心詛咒我,就一定會倒黴八輩子!」朱雅致凶神惡煞地說。  

  「不必倒黴八輩子,這輩子我認識了你,比倒黴八輩子還倒黴。」包煙煙反唇相譏。  

  「我得走了,要趕飛機。」朱雅致看表,匆匆忙忙提起行李往外走。  

  「慢著,先把賬算清楚。」包煙煙攔住她的去路。  

  「什麼賬?」朱雅致茫然。  

  「他的!」包煙煙指著元開。  

  「關我什麼事?」朱雅致哇哇大叫。  

  「今天不算清楚,你就甭想溜。」包煙煙蠻橫無禮。  

  土匪、強盜!朱雅致扔給她一張信用卡,「要多少自己去取!」  

  「如果你騙我,下次就雙倍奉還。」包煙煙警告她。  

  元開去給貓咪餵食,基本上他是不想再看包煙煙市儈的嘴臉。  

  「朱小姐,我送送你吧。」元開看見朱雅致一個弱女子背那麼大個旅行袋,還真佩服她的灑脫,不像某人愛算計。

  「太好了,謝謝。」朱雅致歡呼一聲,像個天真的孩子。  

  「你們去私奔我就不送了啊。」包煙煙揮揮手,賬算清楚去留自便。  

  「我、要、回、來、的!」元開一字一頓表明自己的立場。  

  「隨便,那我放你半天假。」包煙煙懶得計較那麼多。  

  耶?她怎麼會這麼大度?元開和朱雅致覺得不可思議。  

  「不如我陪你們去機場,順道一起先去銀行逛逛。」  

  「不用你送,元開送我就可以了。」朱雅致背上旅行袋,一把扯住元開的手,說跑就跑。  

  「我說你們為什麼不坐計程車呢,機場很遠耶。」包煙煙對著空氣說,「心虛了,一定有鬼。」她把朱雅致的信用卡拿起來很仔細地端詳。  

  「朱、朱小姐,你、你能不能停下來?」元開跑得很氣喘。  

  朱雅致回頭,確定後面沒有討債女妖在追趕,才放開元開的手,停在馬路邊喘氣。  

  「朱小姐,坐計程車不是更省力嗎?」緩過一口氣的元開建議。  

  「對喔,我忘了。」朱雅致當即站在路邊攔計程車。攔到了車,她在上車前很講義氣地拍拍元開的肩膀,告訴他:「你等我,我一定會回來救你的!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的!」  

  「等我啊——」  

  車子越開越遠,她的承諾還在空氣中迴盪。  

  元開給了車尾一個大大的白眼,麻煩走之前遺言……留言先交代清楚好不好,等?在哪兒等?不會是要他原地等吧,他又不是鐵打的,日曬雨淋可熬不了多久。  

  元開決定回包煙煙那兒等,不對,他從來沒有把希望寄托在一個經常玩失蹤的女人身上,不存在等不等的問題。

  看來,元開還要寄養在包煙煙這裡好長一段時間。  

  「你沒和她私奔?」包煙煙從銀行證實朱雅致確實存了一筆錢之後回到診所,看見元開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目不斜視,像只等待主人領養的小狗。  

  元開站起來,扯了一下嘴角,說:「我沒有和人私奔的癖好,比較喜歡正大光明在一起。」然後,他很深沈地看她。

  包煙煙心尖一顫,拜託,直盯著美女看很不禮貌的。  

  「我管你和誰一起……」啊,怎麼說出這樣的話,應該說:「在我這裡就要賣力幹活!」  

  元開又扯了一下嘴角,沒有說話,反正他願意繼續給她壓搾就對了。  

  其實從私心來說,包煙煙還有點不願意元開跟朱雅致跑掉,畢竟,元開是個生財工具,少了他,生意會清淡得多。那,原來生意也很好……也不是這樣說……包煙煙才不會承認什麼!  

  元開跟著包煙煙進了診所,不用招呼,自動掃地擦玻璃,給動物們餵食,看來他已經很習慣現在的生活了。包煙煙突然想起,她好像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去「鬼混」,每天跟元開對看,也不嫌煩!不行不行!這樣下去別人肯定會誤會!

  決定了,今晚就要出去「鬼混」!包煙煙拿出厚厚的聯絡名單,開始煩惱,找誰好呢?人太美也不是好事,追求者眾更不是好事,挑花眼了嘛。  

  「今晚吃什麼?」元開最關心夥食問題。  

  「冰箱裡有牛肉。」自己要出去「鬼混」,包煙煙就大方一點啦,「你自己吃,我有約會。」  

  「約會?和誰?」元開更關心這個。  

  「有錢的男人!」包煙煙隨便一點,好,就選中這個幸運兒了。  

  元開一張美臉都青了,自認倒黴,誰讓自己不是有錢的男人,雖然他可以變得很有錢,但那有什麼意義!用錢可以買到的東西他不屑,也不願!  

  「你說不準晚歸!」他的口氣很沖。  

  「那是對你而言。」包煙煙專注地想要去哪裡約會,沒有注意到元開的不對勁,如果她留意一下,會發現此刻的元開有點像醋喝多了,話裡冒出酸意。  

  「我今晚也要約會!」元開超不爽,憑什麼她可以過豐富多彩的夜生活,他就只能在家看電視。與其妒忌她和她要約會的男人,不如自己也去約會!  

  「我回家之前想要放好的洗澡水。」反正鎖也鎖不住他,包煙煙懶得說了,退一步只要求在她回家時要看見人。

  元開聞言心中一酸,忍不住想掬一把男兒淚。吼,她當他什麼啊,人家也是有尊嚴的!  

  「憑什麼你可以風流快活,我就要做牛做馬?」他吼出心聲。  

  「你是我養的人。」包煙煙輕描淡寫,戳中他的死穴。  

  如果元開有氣魄一點,這時候應該很有骨氣地掉頭就走,然後做一番大事業給這個刻薄的女人看!電視裡不都這麼演的嗎,但是,他的腳像生了根,移不開半步,不甘心……不能離開……  

  「我不要你去約會!」元開不管了,沒尊嚴也罷,給她嘲笑也罷,他就是不要她出去風流快活。  

  「你天天招蜂引蝶我都沒有意見,你管我!」包煙煙才覺得奇怪,她要約個會他反應那麼大幹什麼。

  「你喜歡我!」  

  元開一臉呆滯。  

  「放心啦,我不會給人佔便宜的。」吼吼,包煙煙明白了,元開鬧彆扭原來是少男懷春呀。他在意這個問題根本多餘,憑她是……誰敢佔便宜!她那麼熱衷約會,不過是看在有利可圖的分上,比如有人願意送點黃金鉑金鑽石什麼的,她會勉為其難收下了,高興的話允許他們摸摸她的小手。  

  元開石化中……  

  「我允許你喜歡我,為了報答你的癡心,我決定不約會了。」包煙煙作為女人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不過,從今以後你要幫我賺更多的錢!」  

  就醬紫,元開的小小心事被無德女獸醫識破,從此作為要挾手段,死死吃定他。包煙煙從不拒絕自己成為別人的仰慕對象,被人喜歡又不會少塊肉,相反可以得到更多。如果感情可以作為賺錢手段,為什麼不利用呢,放在心裡浪費嘛。

  包煙煙的心,只為金錢而動。這個世界上她在乎的人,不多。  

  元開消失了一夜,等他回來,生活依舊。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吃喝拉撒睡和賺錢才是永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9-2 11:06:31

第4章(1)

  在某一處荒僻的山林裡,有一個呆頭呆腦的男孩子正坐在一塊石頭上嗟歎。他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樣子,稚氣的面孔不見得有多清秀,圓圓的,鼻頭紅紅的,牙齒白白的,穿著時下青少年最流行的服飾。這些都不奇怪,怪異的是他的背上背了一柄桃木劍,就是鬼片裡捉妖道士用的那種道具。古意的桃木劍與時尚的裝扮實在眼睛不搭軋。  

  此人正是女獸醫的呆表弟,大名闞雲趣。  

  闞雲趣第N次離家出走,先跑去龍虎山投靠師父,師父不在,他就東遊西晃,晃到一處不知名的荒僻之地,實在很無聊就找了塊石頭蹲在上面發呆。一發呆卻遇到了一幅奇景。  

  他、他看到……一隻兔子……一隻狐狸……手牽手……在野地裡大搖大擺……招搖而過。  

  他看傻了眼,直接呆掉了。  

  兔子跟狐狸,不是天敵嗎?它們好像應該廝殺個你死我活血肉模糊。兔子有膽和狐狸廝殺嗎?不敢就乖乖地把自己送給天敵吃,怎麼可以相親相愛像一家人?  

  娘呀,我在做夢!最可怕的是,狐狸……竟然……吃胡蘿蔔……還……口吐人言!  

  最後,闞雲趣被狐狸一記超強香屁熏得暈死過去。不暈才不正常,眼前所見早已超越了他這個龍虎山張天師門下第二十八代宗主之入室關門弟子能承受的常理範圍,不瘋都算師父教得好!  

  在此不得不特別提到闞雲趣遇見的這只怪異的狐狸。狐狸名叫小玫,算得上得道成精。為了尋找失散多年的親哥哥,它決定到人世走一遭。第一次下山就遇到了闞雲趣,也算有緣。  

  為了方便找哥哥,小玫決定變成人,變成一個不太美麗的少女。其實小玫是只公狐狸,不過它以為狐狸精就只能是女人,這是它從電視裡學來的常識。女兒裝扮男兒身,在人世是不太正常非常變態的人種。小玫只是一隻狐狸,恰好又不太狡詐非常愚笨。  

  在小玫變身之前,突然從旁邊的草叢裡衝出一隻雄壯的獵狗,先天的恐懼促使它落荒而逃。它又忘了,修煉成精的狐狸是不怕普通獵狗的,除非那是只獵狗大仙,而得道的獵狗大仙通常已經沒有捕狐的雅興,都改吃素了。  

  哥哥,對不起,永訣了……小玫在心中說出最後的遺言,然後拚命逃跑,獵狗在後面緊追不捨。  

  小玫一條小命危在旦夕的時候,闞雲趣剛從深度昏迷中清醒過來,頭腦還不是很清楚,依稀彷彿聽見有人喊救命。

  有人叫救命?闞雲趣馬上來了精神。桃木劍出鞘,一個翻身,展開神行遁,撲向呼救聲傳來的方向。

  「救命呀救命呀……」實在沒有力氣跑了,呼呼,妲己祖師爺保佑啊,小玫還沒找到哥哥,難道就要葬身犬腹,英年早逝世了嗎?我一生沒做錯過一件事,以行善積德為樂,為什麼要受到這樣的待遇?誰來救我啊?  

  某只笨到無可救藥,忘了自己已經修煉成精的狐狸,很沒骨氣地閉目等死,跑不動了,聽天由命吧。

  「何方鼠輩在此作怪,看我龍虎山張天師門下第二十八代宗主之入室關門弟子的厲害,咄!」闞雲趣如神兵天降,雙腳正好踩在獵狗頭上,可憐的獵狗當場殞命。  

  很湊巧,這只笨狐狸又遇上了新鮮出爐的菜鳥天師闞雲趣!他們真的不是普通有緣。  

  「恩人吶!」  

  耶,好耳熟的聲音。  

  闞雲趣打了個趔趄,險些栽倒,他掏掏耳朵,確信剛才聽到的是人言。這附近有人嗎?剛才是誰在呼救?眼前只有一隻紅狐狸,和一隻死狗。  

  會說話的狐狸!闞雲趣記起來了,不久前就是這隻狐狸幾乎把他嚇瘋來著。  

  「狐妖,納命來!」闞雲趣氣納丹田,沈聲大喝,桃木劍一劈,非收拾這狐妖不可,看它往哪裡跑。

  小玫用肥短的前爪擋住闞雲趣的桃木劍,質問:「你怎麼不分青紅皂白胡亂殺生啊?」  

  「廢話,你是狐妖,人人得而誅之,我不會被你迷惑的。」闞雲趣加大力道,壓下劍勢。  

  迷惑他?小玫覺得受到嚴重侮辱,它怎麼會學其他騷狐狸下三濫的手段,它,是一隻品格高尚的偉大狐狸耶,是前無古狐後無來者的善心狐狸大仙!  

  闞雲趣快速念動引雷訣,霎時天空電閃雷鳴,轟隆聲響。  

  小玫被這個傻瓜氣到了,不過一氣之下倒讓它記起自己是狐狸大仙,早已不畏懼世間的任何法術,除非神仙出馬,凡人休想傷它分毫。  

  被獵狗追得心怯膽喪的狐狸大仙,好歹找回了神志。  

  一道閃電從天而降,在小玫的頭頂冒了個火花,分成兩道鑽入地下。  

  狐妖沒事?闞雲趣瞠目結舌,不敢置信,閃電竟自動避開,難道它真不是狐妖?  

  「閃電不是這樣玩的。」小玫抓下雲層裡的一道閃電,在手中拋弄著,噼裡啪啦的火花在它指間跳動。

  「應該這樣。」手一丟,閃電跳出掌心,向闞雲趣襲去。  

  「閃電炸人妖咯。」哼,人叫它「狐妖」,它也可以叫人「人妖」,人看它是妖怪,它看人也一樣是妖怪。

  闞雲趣跳來跳去,騰身閃躲,叫苦連天。  

  人類最討厭了,不僅對同類殘忍,對非同類更殘忍,為了口腹之慾屠殺生靈,沾滿血腥。今天它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人,誰讓他把它惹毛了。剛才狼狽逃命積了一肚子怨氣,這個人又冤枉它是妖怪,出手傷狐在先,莫怪它不客氣。

  轟隆轟隆,地上炸出一個又一個焦坑,野草屍橫遍地,慘狀甚烈。闞雲趣倉皇之下施展不出轉移術,一不小心跌入一個坑裡,眼看就要玩完。  

  「救命啊!」闞雲趣學小玫被獵狗追時抱頭尖叫的動作,就某些方面來說,他們頗有相像之處。  

  小玫停止了扔閃電的動作,它下不了手。它是一隻很失敗的狐狸,從不殺生。按現在流行的話說,它奉行素食主義,崇尚的是健康的生活。  

  闞雲趣沒有等到預期中的灼人疼痛,索性躺平在地上,炸就炸吧,實在跳不動了。  

  氣出夠了,小玫馬上離開,它還要找哥哥,沒空和無聊的人糾纏。  

  闞雲趣遭此劫難,決定再上龍虎山找師父為他報仇!  

  他們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舅舅,趣趣沒來我這兒,你不要擔心,哪次他不是出走三天就回家的。什麼?已經出走大半個月了!太不像話了!好,如果他來找我,我一定馬上把他拎回來。」  

  「哎。」包煙煙揉揉太陽穴,覺得頭疼腦熱心律不齊。  

  事情大條了,包煙煙的呆表弟終於離家出走,她舅舅打電話來要她留意著,一有消息就馬上通知。哎,她有種很不祥的預感。  

  都怪舅舅把自家兒子從小送到道觀裡寄養。據說闞雲趣週歲抓周就是抓了一柄木劍,當時舅舅還高興地四處炫耀,說兒子長大一定是當將軍的命。可惜呢,五歲得了多動症一刻也靜不下來,求醫問藥心理咨詢什麼方法都用盡了也治不好。最後不知從哪裡聽來一些民間秘方,說聽道士唸經可以靜心養神。於是舅舅一狠心把兒子送到龍虎山張天師門下寄養了一段時間,半年後多動症好了,兒子卻迷戀上道術。一個七歲的娃兒懂個屁,一定是中了臭道士的符咒。將軍沒當成,闞雲趣卻當上了法師,學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本事不說,整個人變得神神叨叨的。  

  捉鬼降妖?現代還需要這樣的職業嗎?  

  聊齋看多了吧,雖然……  

  包煙煙收了線,望著窗外的樹葉發呆。  

  「有什麼事嗎?」元開問。  

  他還沒見過她有這麼凝重的表情。  

  「少說話多做事。」包煙煙橫他一眼,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過是想關心一下,元開覺得自己是自找晦氣。  

  「如果有一個看起來呆頭呆腦,自稱龍虎山張天師門下第二十八代宗主之入室關門弟子的男孩子來找我,你要給我好好接待。」  

  「你在跟我說話?」元開看起來也呆頭呆腦。  

  廢話!包煙煙又橫了他一眼。  

  「他叫闞雲趣,是我表弟,記住了!」包煙煙交代。  

  看雲去?我還吹風去呢!元開低頭悶笑。  

  原來無德女獸醫還有親戚,這倒很新鮮,他還以為她「滅絕師太」呢。  

第4章(2)

  秋風蕭瑟天氣涼,幾片梧桐樹的葉子從樹上飄落。  

  「阿嚏——」  

  元開打了個大大的響亮的噴嚏,他摩挲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兩管鼻涕從他的鼻孔裡流出來。  

  「你給我把衣服穿好!」一見半裸的元開包煙煙就來氣,這個白癡明明在瑟瑟發抖。夏天已經過了,秋天馬上就來了,他還清涼打扮真空上陣!  

  毛病!他不知道這樣不符合人類的生存法則嗎?在人類社會生存就要隨大流,與眾不同要招天譴的。

  「這是我的私人喜好。」元開說,他不覺得自己不穿上衣有什麼錯,他又不覺得冷。  

  「不穿衣服就給我滾蛋!我這裡是正經營業場所,不是鴨店!」包煙煙的臉色很不好看。  

  「鴨店與我穿不穿衣服有關係嗎?」元開不懂,他很純良,沒有無德女獸醫的思想那麼複雜。  

  「天哪!」包煙煙無語問蒼天。  

  這究竟是哪個山上跑下來的原始人哪,她還得去教化野人嗎?沒興趣為人師表。  

  元開又打了一個噴嚏,好像,確實該添衣服了。  

  「給我錢。」元開攤開手掌乞討。  

  「幹什麼?」包煙煙緊張地摀住錢包。  

  「添衣。」元開說得言簡意賅。  

  「我幫你選購,就不勞你親自走一趟了。」包煙煙不想把錢給他,更不想他去買東西耽誤工作時間。

  「隨你便。」元開縮回乞討的手,他對買東西沒什麼概念,有人代勞也好。  

  「好吧,我一定會幫你買到暖暖的衣物。我保證你一定會喜歡。」包煙煙說到就做,馬上打扮得光鮮亮麗出門去了。

  三個小時後。  

  「我買了好東西。」包煙煙拎著購物袋,志得意滿地走進診所。  

  元開一點興趣都沒有,通常她說好,就代表不好,說不好,就更壞。  

  「喂,你不要那麼死氣沈沈的,至少也要假裝感興趣吧。你對安太太陳小姐她們那麼慇勤備至,對我這個衣食父母倒板著一張臉孔。來,不要吝惜你的天使笑臉,給我笑一個助助興。」包煙煙勾起他的下巴,作調戲狀。  

  元開給她翻個死魚眼,別開臉去。  

  「不給面子就算了!」包煙煙打了個響指,「呆會兒你一定會感動得五體投地,我保證!」  

  啦啦啦……她踮起足尖,歡快地舞蹈。  

  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吧,元開想,他早就對她的鐵嘴公雞作風雁過拔毛手段「佩服」得五體投地了。他希望有一身完整的禦寒衣物,不排除包煙煙為省錢給他買一件童裝或直接扯一匹布讓他裹的可能。  

  「你看,」包煙煙從購物袋裡抖出一件毛茸茸的皮大衣,拿到元開身上比劃,「百貨公司跳樓大甩賣,我好不容易搶到的。」  

  「這是什麼?」元開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令聞者欲嘔。他壓下心中翻湧的噁心感,覺得四肢無力身體搖晃。

  「皮大衣!」包煙煙將手中的衣物抖得颯颯響,又補充說明道:「狐皮大衣!精選上等狐狸皮,全手工縫製而成,高貴典雅,保暖貼心,盡顯男士風度女性嬌媚。」  

  「咚」的一聲,元開果然「感動」得五體投地了!在投地之前,他寧願她買的是童裝或一匹布。  

  切,薄命賤骨沒福享,狸貓終究不是太子,披上龍袍還是畜生!枉費她血拼一場,給他找來上好過冬衣物,多匹配啊,狐媚男披狐狸皮,不是錦上添花相得益彰嗎?這麼窩囊的男人還妄想配得上她!她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留他那麼久。

  包煙煙自個兒將狐皮大衣穿上身,站在鏡子前搔首弄姿,微噘紅唇,擺了個夢露的招牌性感動作。

  嗯,美艷不輸當年人。耶,地上這坨東西要怎麼處理?清蒸、紅燒,還是干煸?美艷女子歪著頭想了半天,親自捋袖上陣把這坨東西搬回房間,還給他蓋上暖暖的被子。好大的力氣,說她是神力女超人也不為過。  

  「汪汪嗚——」豬匍匐在元開胸膛上,熱烘烘像暖爐,它舒服地沈睡過去。  

  睡美男在睡夢中緊皺眉頭,額頭上冒冷汗,牙齒咬得格格作響,似乎睡得很不安穩。  

  「嗯……」病床上的嬌弱美男子呻吟一聲,睜開眼瞼,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他摸索著坐起來,手指觸到涼滑的絲被,感覺不到一絲暖意。沿著床沿摸過去,摸到檯燈的開關,手指一擰,他聽到「啪」的一聲,眼前卻沒有出現預期中的光明。  

  夜涼如水,夜色如墨。黑暗,無邊無際。  

  他在黑暗中,感覺到無邊的寂寥,瀰漫的黑霧如棉絮一樣把他包裹,從周圍擁擠壓迫而來。時光流轉,大地傾斜,胸口的窒悶令他喘不過氣來。他掙扎著,暗沈像一條妖龍向他纏繞、再纏繞,不能動彈,只能被妖異的黑色吞沒。悲傷的哀鳴的心,誰懂?「嗚嗚嗚……」  

  「誰、誰、誰?大半夜的鬼哭狼嚎啥?還讓不讓人睡了?」一團憤怒的青影挾著燃燒的火焰撲面而來。

  青影?火焰?元開揉揉腫成核桃的眼皮,一聲歡呼取代了號哭。  

  原來,他沒有瞎!原來,是停電來著!  

  歡快的呼聲僅完成了三分之一,在跳動的燭光掩映下,剩下的三分之二變成了高八度的唳叫,震撼九霄。

  他那極速放大的瞳仁裡,映出一雙青碧慘綠的眸子,那雙眸子正發出青碧慘綠的幽光!妖孽呀——

  身著純白棉質睡裙,披頭散髮素淨著臉的包煙煙,拿著蠟燭,站在元開床頭,不解地看著慘叫一聲又昏死過去的花樣男子。她轉身照了照鏡子,鏡子裡有一個好美好美的天仙吶,特別是那雙碧綠如湖水,清透似琉璃的眼眸,彷彿春水盈盈般多情。  

  「真可惜,本天仙的天仙模樣從來不給外人看的,你怎麼不多瞧一眼呢?難道我太美,美的如此驚心動魄,以至於讓你承受不住?算了,以後你想看我都不給你看,免得你迷上我。」  

  包煙煙對鏡自憐了好久,要不是蠟燭燃完快燙到手,可能她還要沈迷到天亮,「睡吧睡吧,夢裡不要夢到我。美麗不是錯,美絕人寰不是我的錯。」包煙煙退出元開的房間,去睡了。  

  夜涼似冰,冰得人起雞皮疙瘩。元開在夢裡掙扎,好可怕好可怕,那個女人不是他喜歡的女人,那個女人侵佔了他喜歡的女人的軀體……忘了吧忘了吧……不是真的……  

  第二天,天氣晴好。陽光穿透含樟樹斑駁的樹影投射在窗前,剛起床的包煙煙拉開窗簾,伸出手,輕掬陽光,調皮的光線在她溫暖的指尖穿梭跳動。緊抿的小嘴彎成月牙兒,可愛的梨渦漾出兩朵甜蜜的花兒,綻放歡顏,醉了胭脂,可惜……一層粉底抹上去,紅潤的臉頰變得白慘慘,二層粉底刷上去,白慘慘的肌膚找不到一個毛細孔。腮紅、眉粉、眼影、睫毛膏、唇彩,一層又一層,掩蓋了麗質天生,襯托出美艷無雙。  

  妝前是清純小百合,妝後是妖艷毒罌粟,反正都是美女,後一種比較適合扮演壞女人。女人不壞,男人不愛,包煙煙已經厭倦了扮天仙。天仙只能做男人的夢中情人,妖姬才是男人的現實情人。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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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9-2 11:08:44

第5章(1)

  美艷動人的包煙煙,款款生姿步入元開房間,對那兀自昏迷的半裸美男露齒一笑,風姿綽約地俯身,一擰!元開摀住紅腫的臉頰活跳蝦似的彈起來,涼滑的絲被掉到地上,露出他肌理分明的胸膛。  

  「開工了!」無德女獸醫雙手叉腰驅使著飽受驚虐的可憐男子,毫無憐香惜玉之心。  

  「包小姐,你覺得怎麼樣?包小姐……」一個衣著光鮮的男子想約包煙煙看夜景,正在糾纏中。  

  「好呀。」包煙煙心不在焉地回答,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在說什麼,她只看到有好幾個穿金戴銀的女人圍著元開,大吃他的嫩豆腐。  

  賤胚!瞧他臉頰紅如桃花面,可享受了。包煙煙突然生了想把那堆花癡轟走的衝動。  

  「你答應了,太好了,我晚上來接你。」男人心花怒放,他費了好大勁才得美人首肯,老天看在他這麼癡心的分上終於開眼了。  

  「好呀。」包煙煙隨口答應,注意力全在外面,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可憐那個男人空歡喜一場。

  奇怪,元開好像忘了昨晚的事,今天隻字未提。平常人經歷那麼大的驚嚇只怕早成植物人了,他還活蹦亂跳面色如初(這得歸功於元開在夢裡自我催眠)。  

  他本來就不是平常人嘛。  

  包煙煙第一次覺得工作賺錢很無趣,元開半裸的身體今天很礙眼,趕人的衝動越來越強烈了。  

  「哈啾——」元開突然打了個噴嚏,引得眾女一陣心疼。  

  白癡,不穿衣服當然會感冒,也不知道愛惜自己。  

  「包小姐太過分了,這麼冷的天也不給買兩件衣裳穿。」  

  「就是,元開呀,不如你到我公司上班,我缺個秘書。」  

  「不成,到我家去,我缺個司機。」  

  ……  

  包煙煙再也忍不住了!  

  「對不起,各位小姐太太,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惜我什麼也不會,只會給你們造成困擾。」元開眨眨眼,又打了個噴嚏,鼻頭紅彤彤的,惹人憐愛極了。  

  嘖,真過分,竟然當她面施展狐媚招數,簡直目中無人。包煙煙踩著三寸高跟鞋,拿著一個布包奮力殺入陣中。

  「黃小姐花小姐羅小姐,林太王太張太,你們可誤會我了。不是我刻薄虐待他,而是他自己不愛穿衣服,你們看,」她打開布包迎風招展,「我給他買了一件上好的狐皮大衣,花了我不少錢吶。」  

  只聽「咚」的一聲,某位惹人憐愛的嬌弱美男子再也堅持不住躺平在地上。這一躺,事情就大條了。

  「元開暈過去了,快叫救護車呀!」眾女一陣騷亂,在包煙煙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元開被救護車送到了醫院。

  包煙煙一臉大便,不甘不願跟去醫院為他繳了一筆不菲的住院費。這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她本來只想嚇嚇他,哪知這一嚇就嚇進了醫院。  

  醫生說元開營養不良飢寒交迫驚嚇過度,以至於內感風寒外發高燒,病情很嚴重,治療很麻煩。  

  什麼跟什麼呀?她又沒有虐待他,最多使喚他多做一點事,工作量絕對不至於累死人,以前她還不是一個人做那麼多。還有什麼營養不良,他每天三頓正餐加下午茶宵夜還會營養不良的話其他人都不要活了。最多她承認驚嚇過度,這個責任她負(一嚇再嚇,元開能挺到現在算天賦異稟了)。醫生說得那麼嚴重還不是為了撈錢!她自己就是醫生所以深知醫院的內幕,沒病說成有病,小病搞成大病,大病轉成病危,反正就是變著法子讓病人家屬掏錢。雖然她是獸醫,但在她看來人與獸沒有差別。  

  雖然包煙煙心疼錢,還是去繳了昂貴的藥費。  

  「舅舅,趣趣沒來我這兒。什麼?都一個月了還沒消息!您不要著急,他會不會到他師父那裡去了?沒有!您已經去警局報案去電視台登尋人啟事了?」  

  包煙煙現在是急火攻心,醫院裡躺的那個昏迷三天沒有甦醒的跡象(看來真嚇得不輕),家裡那個呆表弟又給她上演失蹤記,弄得她焦頭爛額根本沒時間開診所。  

  是找表弟重要,還是照顧病人重要?包煙煙在心底掙扎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照顧病人要緊。先說清楚哦,不是她良心好,她那個呆表弟有很多人去找,不差她一個。呆表弟學了一身奇怪的本事,不要說平常人,就是妖魔鬼怪也奈何他不得,有什麼好擔心的。倒是元開很可憐,無親無故的,快掛了也不見個親人來看他,真的不是她良心好哦,是因為他掛了就收不回藥費的成本加利息了。包煙湮沒心情開店賺錢,所以,她這樣說服自己。  

  「喂,你很討厭呢,到底要睡到什麼時候?你不知道人家照顧你很辛苦嗎?」最主要的是在醫院裡花錢如流水,她很心痛。  

  病床上的男子雙目緊閉,呼吸微弱,無法回應。  

  包煙煙無聊地托住下巴,一手伸進被單偷掐人家的大腿。掐呀掐,手指都掐酸了。  

  真穩得住,這樣掐都沒反應。裝死給她看是沒有用的,大不了棄屍荒野。  

  「我告訴你吧,豬被我宰來吃了,一半紅燒一半燉湯,連骨頭渣子都沒剩,它的狗皮我也燒了。」元開「活」著時很護那只「豬」,包煙煙不介意拿來威脅他。  

  其實豬已回到它主人身邊,走的時候整整肥了一圈,包煙煙啃不完的雞腿、豬蹄什麼的,基本上都進了「豬」肚。

  還是沒反應耶。  

  「朱雅致回來了,她說她懷了你的孩子。」包煙煙胡說一氣。  

  元開一點反應也沒有,喲,他是打算長眠了嗎?  

  「我愛上你了!」好吧,他不是喜歡她嗎,給點刺激的。雖然這樣說有點難為情……人家從來沒對男人說過這樣的話耶……  

  沒、反、應!包煙煙的女性自尊受、傷、了!  

  所以說男人靠不住呢。  

  「我警告你,如果你再睡,我就去捉十隻狐狸,在你面前一隻隻活剝了,做成被子給你蓋!」  

  他最在乎狐狸了,這副猛藥不知道有沒有效,包煙煙一遍又一遍在元開耳邊唸咒,一邊觀察他的反應。

  還是沒反應耶,她投降了。  

  「算你狠,我這就去買一百隻狐狸,每天殺一隻燉湯給你喝!」放狠話的女獸醫氣暈了,就沒考慮到這樣做很浪費成本。她現在一心一意只想做點什麼讓這個可惡的男人醒過來,然後繼續奴役他!  

  床上的病弱美男子在她離去後突發高燒,直冒冷汗,雙手緊緊抓住被單,不停囈語,好像在做噩夢。

  元開剛昏迷的時候,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從前一樣,像躺在雲端,雲淡風輕沒有意識,軟綿綿暖乎乎,不想醒過來。可是忽然一片烏雲罩頂,電閃雷鳴,轟得他從雲端跌落,全身忽冷忽熱,很是難受。難受到極點,他便有了意識,感覺有人在掐他,最可怕的還是有人在他耳邊說要每天殺隻狐狸給他燉湯喝!(這個最可怕的咒語令他漏聽了一句很重要的話。)

  不要不要,可是他喊不出聲動彈不得,身體像被定住一樣,怎麼辦?他怕包煙煙那女人說得出做得到,那他也不要活了。  

  元開的高燒,退了燒,燒了退,一直反覆持續,在他身心飽受煎熬之際,包煙煙真的在考慮要到哪兒去捉隻狐狸,以便「殺狐儆狐」。她當然不會傻到去沒一百隻狐狸來殺,狐狸肉的狐臊味太重,簡直令人作嘔,不劃算。還不如買一百隻小雞,小雞長大了可以再孵小雞,一直孵下去,生生不息。  

  狐狸真不好找,至少沒有人養狐狸當寵物,包煙煙考慮要不要到什麼深山老林抓一隻,但當城市人太久,筋骨有些退化,不知道身手還有沒有過去那麼利落。考慮再三後,她決定到動物園去偷一隻,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行動了!

  「有狐狸有狐狸!快抓住它!」在靜謐的夜裡,包煙煙聽到一陣騷動。  

  哈,難道是運氣來了?還沒到動物園呢,怎麼會有狐狸?  

  在離動物園還有三條街的夜市,包煙煙看到一群人,張牙舞爪拿著菜刀板凳之類的東西,好像在追趕什麼。

  街邊的路燈還算明亮,她看清楚了,在那群人前面,有一團紅影正朝著她走來的方向飛速移動。  

  是一隻紅狐狸耶!包煙煙眼睛亮了。  

  這叫什麼來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越來越近了,越來越近了,她的血液沸騰起來!然後,那團紅影從她身邊閃過,隨後,紛亂嘈雜的腳步聲如潮水般湧來!  

  包煙煙快速側身閃到路邊,免得被人踩成肉餅。  

  「啊——那邊有老虎啊——」  

  一聲高亢的女音尖叫。  

  「吼——」  

  一聲威猛的虎嘯增加了事實的可信度。  

  這時,追趕狐狸的一群人停了下來,他們回頭看了一眼,真的……有老虎……呀!  

  「媽呀——救命呀——」剛才還很興奮的人群馬上作鳥獸散,逃竄地不見人影。  

  「切,人都是這麼欺軟怕硬嗎?」  

  唯一留在原地的一個女人,難得賣弄一下久已不用的幻術,沒想到效果不錯,她朝著狐狸逃竄的方向追過去。

  「下來吧,危機已經過去了。」  

  包煙煙擡頭,對著吊在電線桿頂端的一隻動物說。她想提醒它,萬一漏電就不好看了。  

  電線桿上的那只紅狐狸很艱難的攀著電線,渾身的毛都豎起來了,驚恐地發抖。  

  「下來吧,我不會傷害你的。」包煙煙努力露出無害的笑容。  

  紅狐狸和她對視了五分鐘,在她快失去耐心想用暴力手段時,突然鬆開四肢從電線桿上掉下來,正好掉到她的肩上。

  「恩人吶——」  

  一聲細微的呼喚傳入她的耳中,包煙煙愣了一下,又笑了。  

  原來,是只會說話的狐狸呢。  

  「恩人吶,您不記得我了嗎?很久很久以前,您在山林裡救過一隻狐狸,還記得嗎?謝謝您又救我一次。」

  聲音很小,包煙煙把紅狐狸從肩上抓下來,用雙手拎著它的前腿,對上狐狸感激的目光。  

  原來,是熟悉的老朋友呢。  

  「你長胖了。」包煙煙一句話就打擊到狐狸的自尊,使它羞愧萬分,「我不是告訴過你要遠離人群嗎?」胖狐狸更加羞愧,蜷縮起蓬鬆的尾巴遮住臉。  

  「……一言難盡吶。」  

  包煙煙再一次解救狐狸於危難之中。不知怎麼的,她和狐狸好像特別有緣,尤其是這只被人追趕的胖狐狸。

  「大恩不言謝,以後我一定會報答您的。」脫身後的胖狐狸前爪著地,行過禮後就想開溜。  

  「你現在就可以報答我。」包煙煙一把抓住它的狐狸尾巴,提起它的身體,不懷好意地陰笑。  

  「我能報答您什麼?」胖狐狸直打哆嗦。  

  「把你的命給我!」無德女獸醫露出猙獰的本來面目,當場嚇破狐狸膽。  

  切,狐狸膽兒都這麼小嗎?  

第5章(2)

  第二天,當地報紙登出頭條,報道從動物園逃出一隻老虎,提醒市民注意安全。動物園負責人百口莫辯,因為有很多人站出來作證說看到了老虎,為此,動物園負責人只好引咎辭職。  

  其實,那只是一場集體幻覺。  

  當日,包煙煙提了很大一個包包,鬼鬼祟祟偷渡進醫院病房,她先是找醫生詢問了一下元開的病情,然後就支開護士小姐,準備行兇殺狐。  

  「聽好啦,我說到做到,今天我捉了一隻貨真價實的狐狸,它的命就捏在你的手裡。給你三分鐘時間考慮,三分鐘之後如果你不睜開眼睛,休怪我無情!我會把它的鮮血滴進你的嘴裡,把它的肉割給你吃,活剝它的皮給你蓋。好了,現在開始倒計時!」  

  包煙煙看著手錶,默數秒針。  

  包包裡,被五花大綁的胖狐狸正奮力掙扎,同時,躺在病床上的元開和它一起流下一滴滴辛酸淚。

  好現象,威脅有效!包煙煙為了加強效果製造氣氛開始大聲倒數計時:「5、4、3、2……」  

  「1」還沒數到,她快速從包包裡抓出胖狐狸用力在它尾巴上割了一刀,胖狐狸還沒來得及慘叫就昏死過去了。

  只見一撮蓬鬆火紅的狐狸毛,飄啊飄,飄落到元開臉上,忽然——  

  「哈啾!」  

  睡美男醒過來了!  

  「醫生醫生。」包煙煙欣喜若狂,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那麼欣喜若狂,第一反應是叫醫生來看元開,同時動作迅速將凶器和「屍體」扔回包包裡,抓住元開的手作喜極而泣狀。  

  「病人需要休息。」醫生看過元開後說。  

  「好的,我馬上走,不打攪他。」包煙煙點頭哈腰送走醫生後,大咧咧坐在床沿,用手指撐開元開的眼皮,捏了一撮狐狸毛給他看清楚。  

  「已經有一隻倒黴的狐狸為你獻身了,所以,你要吸取教訓啊,以後未經本人我同意,不許擅自罷工!想偷懶是吧,行啊,你每偷懶一次我就殺一隻狐狸。反正世界上的狐狸很多,一時半會兒殺不盡,你隨時都可以偷懶一下下。」這樣薄情的話才符合無德女獸醫的本性。  

  「妖孽——」元開從薄唇裡抿出兩個字。  

  「我很好奇耶,我想其他人也很好奇,為什麼殺隻狐狸你會那麼憤慨,好像殺了你親爹。你和狐狸之間,有什麼千絲萬縷不可告人的秘密嗎?說給我聽聽。」包煙煙對元開的真實身份很在意。  

  元開不吭聲,嘴巴閉得比蚌殼還緊。  

  包煙煙壞笑一下,猛然伸手揭開被單,用力在他胸膛拍了兩巴掌,「這身病號服滿適合你的,在你昏迷期間醫生為你做了全身檢查,你那X光拍的,骨架勻稱骨骼清奇,沒想到你的瘦排骨比你本人美多了,哈哈哈。」咿,摸起來很光滑很有彈性耶,再摸兩下。  

  元開幾乎被她拍散架,咳嗽幾聲閉上眼睛不睬她。  

  「我呀,回去燉狐狸湯喝,要不給你留點?」包煙煙扛起大包包一步三扭走出病房。  

  漂亮,這一仗她勝!  

  元開睜開眼睛,閃爍的淚花在他眼眶裡打轉,終於忍不住潸然淚下,濕了枕巾。  

  包煙煙摸得很舒服,走之前在元開胸口掐了兩下,很痛。  

  幽暗的密室中,點著一支白蠟燭,昏黃的火花不斷跳動,一隻被五花大綁吊在鐵籠子裡的狐狸正在接受非人的審訊。

  「姓名?」  

  「小玫。」  

  「性別?」  

  「公。」  

  「年齡?」  

  「666歲。」  

  「原來是只老不死的狐狸。」包煙煙一手拿著鞭子,一隻腳踩在板凳上,那派頭可媲美女土匪。  

  「恩人吶,您饒了我吧!」小玫很沒骨氣到告饒。  

  「人類沒見過會說話的狐狸,你想我把你賣給動物園或是狂熱的科學家會賺多少錢呢?」包煙煙用鞭子戳它的身體,露出白生生的牙齒,很認真地考慮。  

  「不要哇——」小玫呼天搶地,都怪它太貪玩,一失足成千古恨,悔之晚矣。  

  那天,它在街上溜躂,肚子餓了,飯館裡的飯菜香勾引出饞蟲,可是它沒有錢,只能幹嚥唾沫。它跑到野外,啃了兩把翠嫩的青草,卻一直忘不了人類的飯菜香,那個身心煎熬呀,甭提了!  

  它終於忍不住,用樹葉變了幾張錢走進一家飯館嘗試人間煙火,雖然點的全是素菜,但吃在嘴裡那個美妙滋味,今生今世都難忘。吃飯時,它看見很多人喝一種黃黃的冒著泡沫的水,喝完之後很陶醉的樣子,它也喝了一點,越喝越高興,於是連喝十瓶,但後來樂極生悲。  

  它只記得自己迷迷糊糊走到街邊,被風一吹,一不小心露出原形,更不小心被人發現,然後就有一群窮凶極惡的人追趕它。它只顧逃命,又忘了自己是得道的狐仙,逃啊逃,玩命地逃,不知怎的逃到電線桿上,後來,就遇見了包煙煙。驚魂稍定的時候,它記起了包煙煙身上熟悉的氣息。這個曾救過它一命的恩人的氣息,它永遠也不會忘記!那時它以為,苦難終於結束了。但卻是從懸崖掉進地獄,萬劫不復的地獄!那披著恩人皮的女人原來是嗜血的女魔頭。  

  「天吶,你乾脆讓雷公劈死我好了!」  

  「如今神仙已退出歷史舞台,你混哪裡的,連這點常識都不懂?」包煙煙又見識了一隻鄉下野狐狸的無知。

  「哇哇哇……」小玫淚如泉湧,怪不得哇,現在的老天一點兒也不靈了。  

  「煩不煩吶,我又沒說要剝你皮抽你筋吃你肉喝你血,哭個什麼勁兒?」包煙煙打開籠子給它鬆綁。

  「呃——」小玫無法從巨大的落差中適應過來,一時半會兒腦袋生�打鐵去了。  

  「我救了你兩次,與情於理你都該報答我是不是?」包煙煙坐在椅子上,循循善誘。  

  小玫連點它的狐狸腦袋,只要留它小命在,叫它做什麼都可以,殺人放火除外。  

  「那麼你留下來幫我打雜好了,我這裡有吃有住有錢拿,幹什麼不比在外面餐風露宿強。」包煙煙打起如意算盤,如今醫院裡躺了一個,她的診所人手不足,招個傻狐狸比找個精明的人類合算。在醫院她根本沒有傷害小玫,不過是割了它一撮毛。她只是無德,又不是缺德,決不會故意傷害生靈的。說起來她和這只笨狐狸還蠻有緣,要不然怎麼會兩次救了它。人類說,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她只要求這只笨狐狸用勞力來報答,心地已經夠好了。  

  「好好好。」小玫感恩戴德,它正愁在人間沒處容身,現在正大光明有個落腳處,找哥哥也方便點。以前在山林裡好歹有山洞容身,到人世後它就沒睡過安穩覺。人世寸土寸金,沒錢寸步難行。那錢它是可以變,但雞鳴狗盜不勞而獲的小人行徑它向來是不屑為之,唯一一次變錢消費的報應也讓它心有餘悸。  

  做人要厚道啊。  

  「你會變身法吧?」包煙煙考慮到用一隻狐狸招呼客人可能不太現實。  

  「會。」小玫回答。  

  「那你變個人給我看看。」包煙煙聞言雙眼發亮,如今親眼目睹大變活人的真實過程難上加難,電視上雖有,但那全是唬人的。  

  小玫依言化作一個身材臃腫的胖妞,手腳粗壯跟鐵塔似的。  

  包煙煙嫌惡地搖頭說:「太醜陋了,有礙觀瞻,我要美形的。」  

  這可難倒了小玫,何謂「美形」?它可不想變成騷媚入骨的狐狸精。考慮再三,它收縮身形,變得跟大力水手他女朋友似的,長手長腳瘦竹竿一個。  

  包煙煙勉強接受,她也懶得過問它為什麼變女生,它不是公的嗎?  

  好了,從現在起,小玫正式成為煙煙診所的一員,他,是個人了!(從此人形小玫粉墨登場,為與獸類區別,改稱為「他」。)  

  「本來我這裡有個員工,但他生病住院了,我一人忙不過來,你手腳麻利勤快點,我不會虧待你的。」包煙煙對小玫誘之以利,先給他買了身衣裳,再在診所裡給他搭了個窩,嗯,應該說是鋪了一張床。  

  「謝謝。」小玫感激涕零,他終於碰上大好人了。  

  「我這裡包三餐,每餐一葷一素一湯。」  

  所謂的「一葷」,是用豬油炒點蘿蔔青菜豆腐之類的。  

  「不用不用,煙煙姐我吃素。」一聽到油葷,小玫直覺搖頭,心裡犯堵。  

  「好吧,全素的。」連豬油也省了,包煙煙當然樂意。這只跟那只完全不一樣,好養嘴不刁,她在考慮要不要拋棄那隻。「那,我去做事了。」小玫看見診所裡有那麼多動物陪伴,心裡可高興了,特別是看見關在籠子裡的狗狗,他有今時不同往日的感覺。  

  包煙煙是撿到寶了,小玫腦袋不靈光做事當妥當。俗話說「好人有好報」,偶爾做點善事也是可以的。醫院裡那只就不拋棄了,畢竟那是只「招財貓」,光是供著不幹活也來財。  

  元開醒了,醫生說只需調養一段時間即可,包煙煙又有了開店賺錢的心情。  

  重新開店營業後,她越發肯定元開的重要性。他不在,那些小姐太太們也不會有事無事都往這裡跑,人氣不足,如何來財?所以她每天三炷香,祈求元開的身子快點好起來。為了讓他好得更快,還每天燉一鍋雞湯給他進補。

  「包小姐,病人才甦醒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盡責的護士小姐攔住包煙煙。  

  「真的嗎?那這盅雞湯我不給他喝,我進去看看就走。」包煙煙其實是陰奉陽違,護士小姐一走,雞湯還不是進了元開的胃。平常人也許虛不受補,但他不能以一般人而論。  

  元開雖然知道包煙煙的慇勤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過他樂得享受,不抓緊時間滿足口福,以後也不知道哪年月能見點油葷。說實話,這一周頓頓雞鴨魚肉,吃得都有點膩了。喝完雞湯,元開閉目養神不說話,包煙煙坐在床頭很無聊。

  「你幹嗎不理人家?」她捶他一下,然後絞著手指,貝齒輕咬朱唇,淚眼盈盈,真個我見猶憐,大凡是個正常男人都不忍見美人落淚的。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9-2 11:11:22

第6章(1)

  元開睜眼看到的卻是另一幅景象:一個濃妝艷抹的妖嬈女人,張開血盆大口,三角眼裡閃著綠光,五根雞爪似的手指握著一把大砍刀。只見她獰笑一下,手起刀落,血,飛濺,順著她的臉往下滴……  

  「呃……」他趕緊抖落腦海中恐怖的幻想,喝口水壓驚,沒想喝得太急嗆著了,差點沒嗆死。  

  包煙煙的臉黑了一半,難得想展現溫柔的一面,竟然敢給她不領情。那一臉驚恐是什麼意思,好像她是母夜叉,本想當場發火,不過見元開猛咳嗽幾聲,然後翻白眼,揮舞的手打翻了水杯,忽然倒在床上,出氣多進氣少,那樣子好像只剩半條命了。心中一軟,反而有些擔心,有那麼嚴重嗎?醫生不是說他的病快好了嗎?  

  她走近幫他順氣,沒想他不領情一直掙扎,看似無力其實還有點勁兒。她壓下他亂動的身體,惱怒地說,「安靜點,你找死啊。」  

  「放開我,你、你到底要怎樣?」元開很恐懼。  

  這個場景怎麼像採花大盜逼迫良家婦女就犯似的,她可是女人耶,包煙煙搖頭,搖掉這荒謬的念頭。

  「你在生病,我在照顧你還能怎麼樣。」  

  「你這個——」包煙煙把湯勺塞進元開的嘴,堵住他的謾罵,有力氣罵人了表示病情正在好轉中。

  元開又是一陣咳嗽。  

  「你這個女人什麼做不出來的,你分明是要留下我慢慢折磨,別以為你會安好心。」他吐出湯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順暢了。  

  「看你如花的嬌顏蒼白無血色,我好心疼哦。」包煙煙再倒一杯水笑吟吟地說:「來,把你的小嘴張開。」

  元開閉目不睬,微顫的睫毛蓋住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包煙煙看他蒼白的容顏有了血色,瘦削的雙頰有了一點豐盈,心中的擔心終於踏實了。  

  「昏了嗎?」纖細的手指探上他的額頭,感到一絲驚懼的顫抖。包煙煙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那次的印象太深刻,恐怖的情緒仍在,不過她的辦法很管用不是嗎?終究還是把他從昏迷中喚醒了。  

  「不說話嗎?我知道你醒著。」她坐在床沿,手指沿著他的輪廓撫摸,感覺指下溫暖柔軟。  

  「那隻狐狸……」她頓了一下,指下的肌膚變得僵硬,「我只是削掉它尾巴上的一撮毛,已經放生了。」這樣應該可以安撫他的情緒了吧。  

  她說的是實話,放在身邊養比放到野外強,野外那麼多偷獵分子,難保有一天會小命不保,在她身邊有得吃有得喝多好呀。  

  僵硬的肌膚立刻鬆弛下來。  

  「喂,你可不可以放開你的手?」元開小聲說,他的恐懼確實因她的解釋而放下,但他怎麼覺得渾身發燙,呼吸急促,心跳似擂鼓。  

  「喔。」包煙煙把手從他的衣服裡拿出來,一不留神摸到胸口上去了。她的臉也有些發燙,如果卸去她臉上那層厚厚的脂粉,一定可以見到嫵媚嬌紅的臉色,比搽了胭脂還紅。  

  怪不得現代豪放女那麼多呢,敢情是化妝品給害的,因為她們不知真正的臉紅為何物。  

  包煙煙突然想惡作劇,她用水瀲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元開,執起他的手,放到唇邊輕咬。  

  元開的目光變得深沈起來,不知不覺間,他的另一隻手插入她的發間,他們以頭抵額,彼此的氣息浸染……

  包煙煙紅艷艷的唇浮出一個邪惡的淺笑,讓人來不及捕捉她的惡意,然後,她趁元開不注意猛一咬牙。

  「呀——」他痛呼一聲,把手從她的嘴裡搶救出來,「瘋女人,你咬我!」  

  「就咬你,你也來咬我啊。」包煙煙跳開三尺,甩著自己的玉手。  

  元開懊惱地捶了一下枕頭,拉起被單蒙住頭,把自己包裹得跟木乃伊似的。  

  「什麼叫酒不自醉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哈哈哈……」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何況是她這樣美絕人寰的美中之美呢。  

  包煙煙轉過身,美艷的臉龐泛著嬌艷的紅暈,這可不是因為羞澀,是興奮!太興奮了,原來元開跟其他男人沒兩樣,都逃不過美色的誘惑。  

  所以說男人賤呢。  

  但,不知為何,她的心跳得好快……  

  闞雲趣終於找到了他的師父,龍虎山張天師門下第二十八代宗主,姓茅名求是也。原來他師父為五斗米折腰,下山去跳神驅邪賺果腹的錢財去了。  

  這年頭,混口飯也不容易啊。  

  闞雲趣哭訴了自己被一隻狐妖欺負的經過,哀求師父為他報仇,順便收服狐妖為民除害。  

  茅求一聽這還了得,霎時雙眼放精光,被闞雲趣誤認為憤怒的火焰。其實他在想,天吶,有多久沒見過正宗的妖怪了!自從人類科技進步,做到了很多連神仙也無法做到的事情之後,有志修煉的鬼狐精怪越來越少了。聽徒弟說那狐妖很厲害,他更興奮,琢磨著可以找它交換一下修煉的心得。  

  現代社會,修真之士與妖怪不再是絕對對立的,有時候也可以嘗試交朋友。茅求相信,只要自己本著一顆真誠的心,一定可以和妖打成一片。只因,修真之士與妖怪,同樣寂寞啊……  

  知己難求知音難覓,只有他們這種被社會遺忘被時代拋棄的「人」,才有共同語言。  

  茅求迫不及待地要去尋覓知音。  

  至於闞雲趣這個呆瓜為什麼離家出走呢?那是因為他爸媽又給他生了一個妹妹。大人們只顧著疼愛妹妹而忽略了他,他覺得爸媽不愛他所以負氣出走。  

  「小玫,該吃中飯了,你去擺碗筷。」  

  「好。」  

  小玫歡快地答應,踮著足尖猶如芭蕾舞步般輕盈,每到餵食時間,他全身的毛細孔都在興奮。  

  白蘿蔔湯,清澈見底,小蔥拌豆腐,一青二白,還有一碗尖尖的白米飯,小玫已經心滿意足。  

  「怎麼樣,還習慣吧?」拿著雞腿啃的包煙煙問道。  

  「嗯,很好。」小玫正在陶醉,一來為白米飯的甜香所折,二來是不忍見包煙煙大啖血肉,雖然他無力阻止別人殺生,但是可以選擇眼不見為淨。  

  包煙煙深知小玫是狐中異類,他不只是狐中異類,簡直是宇宙奇葩。  

  「米飯很香吧?」  

  「嗯。」  

  「我煮飯的時候拌了點豬油。」  

  「噗——」小玫將嘴裡的美味米飯噴了一地,然後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在原地上躥下跳,活像跳大神的巫婆。

  拿著雞腿啃的包煙煙惡質一笑,收拾自己啃剩的雞骨頭,洗洗乾淨丟進鍋裡煲了一鍋湯。  

  「小玫吶,你活動夠了把屋子收拾一下,我要一塵不染窗明幾淨,再給寵物們挨個洗澡,順道把你自己也洗洗乾淨。」  

  小玫有狐臭,偏他又不愛洗澡,包煙煙想起另一隻嗜潔如命的「動物」,不讓他洗澡簡直要他命,如果這倆「人」可以綜合一下就好了。  

  她開的是寵物診所,開著開著就變成了流浪動物收容所,這時她才慶幸自己沒開人類醫院,要不得成難民收容所了。

  可見她的良心是大大的好。  

  今天元開可以出院了,舅舅那兒也傳來好消息,說呆表弟的師父和他們聯繫了,呆表弟很好,不日將返家,返家前可能順道要來看看表姐。  

  包煙煙總是眼皮跳,她有不好的預感,目前只能解釋為她那呆表弟和呆表弟的師父要上門來刮她幾頓飯,有失財的徵兆。  

  「包小姐,怎麼那麼久都不見元開呢?」  

  「安太太,元開他生病住院了。我都說天氣涼了要他加衣服,他不停勸告非要逞強,現在弄出病來了不是。」包煙煙唉聲歎氣。  

  「啊,那他要不要緊?」安太太內心糾緊,很緊張地問。  

  「多謝你的關心,他今天就要出院了,待會兒我去接他。」包煙煙又歎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那就好,」安太太說,「可是你怎麼不太高興啊?」  

  包煙煙彷彿有難言之隱,只見她掏出一張手帕,掩面就哭。  

  「什麼事兒你告訴我啊。」安太太生就一副菩薩心腸,最見不得別人哭了。  

  「元開他、他……」  

  「他到底怎麼了?」聽到元開有事,安太太更急了。  

  「他沒事,」包煙煙邊抽泣邊說,「你不知道哇,元開他家有十個弟妹全靠他一個人賺錢養活,平時他捨不得吃捨不得穿。這眼看冬天就要來了,我給他買了件狐皮大衣,可他拿回去孝敬長輩了,寧願自己挨凍。我真怕他再凍出病來,他那個人極好面子,我給他錢也不要,這可怎麼辦?不知情的還以為我苛待他呢。」  

  「真叫人心疼,包小姐沒想到你這麼善良。」安太太掬了一把同情之淚。  

  「我知道安太太你也是個好心腸的人,平時要不是你常來照顧著,我哪有今天。」包煙煙一演到底,那眼淚如潰堤洪水。  

  「這些權當我的一點心意,」安太太掏出一大把鈔票,又摘下耳環項鏈什麼的塞給包煙煙,「給元開吧。」然後她掩面而去。  

  多可憐的人吶——  

  這麼幼稚的謊言她也信?包煙煙撇嘴,拿著人家的首飾端詳半天,是鑽石的耶!這些不知人間疾苦的闊太太太好騙了。  

  在醫院裡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院的元開,正苦惱思索著,他是趁早偷溜還是回去做牛做馬?沒等他想明白,包煙煙已經上門來領人,溜也溜不掉了。  

  「你怎麼還不換下那身病號服,難道你想穿一輩子?」無德女獸醫一開口就沒好話,「換上衣服跟我走。」她甩給他一個紙口袋。  

  元開冷生生打了個寒戰,身體瑟縮如秋風中的塵埃。  

  「是件外套,羊毛的。」包煙煙打開包裝,果然是件上好的羊毛外套,不過那顏色可就扎眼了,桃花紅!接下來她又拿出一件青蔥綠的棉質圓領衫和一條狗屎黃的燈心絨長褲。  

  「這……」元開頗感為難,雖然他沒多少藝術細胞,但基本的審美眼光還是有的,這顏色搭配未免也太……有個性了點。  

  「二選一。」包煙煙故意為難人家。誰讓他不穿衣服,誰讓他不穿衣服還感冒,害她損失好大一筆藥費,最主要的是,誰讓他沒事還長這麼狐媚!  

  元開當然知道她所言何意,只得咬牙屈服。改天他非得把那狐……那東西弄來燒了,以告慰……在天之靈。

第6章(2)

  回去的路上,包煙煙為了省錢也不體諒一下大病初癒的元開,她又讓他二選一:要麼坐公車要麼走路。含恨忍辱的元開只得選擇坐公車,他沒勇氣穿這樣一路招搖回去,簡直太丟臉了。  

  「先回診所,我給你介紹一位新同事,從明天起你們要好好相處,她可是位可愛的妹妹哦。」  

  元開用報紙遮臉沒吭聲,他覺得渾身發癢很想洗澡,一方面是穿上衣服不適應,另一方面是他感到有很多嘲笑的視線在盯著他。現在他只想快點回去洗澡然後蒙頭大睡,根本沒留意聽包煙煙說什麼。  

  「小玫,我們回來了。」包煙煙放下手中的東西站在診所門口喊。  

  「來了。」元開聽到一聲不像女人的聲音回應,忍不住掀起遮臉的報紙向內瞧了一下,只見一個長手長腳的少女正從裡面走出來。  

  「哥……」小玫聞見了熟悉的氣息,跌跌撞撞拉開門跑出來。  

  包煙煙笑了。  

  元開傻了。  

  「鍋、鍋裡的湯快熬干了,煙煙姐怎麼辦?」小玫及時改口掩飾自己的失態。  

  「你傻唄,不知道熄火加水嗎?」包煙煙一聽她熬的雞骨湯出事了,馬上去處理情況。  

  元開和小玫交換一個眼色,彼此換上陌然的神色各自進門,小玫去幹活,元開找地方坐下休息。  

  吃晚飯的時候,包煙煙啃雞腿,元開喝雞骨湯,小玫吃白飯青菜,彼此話不多,光憑眼神交流,空中儘是眼波蕩漾。

  「你們以後多親近親近。」包煙煙對他倆說。  

  「喔。」元開和小玫埋頭吃飯。  

  是夜,元開和包煙煙回到住處,小玫留守診所。他一夜輾轉睡不著覺,他在想,元開和包煙煙究竟是什麼關係?他們住在一起多久了?一連串的疑問只有留待日後弄清楚。  

  元開一進門就直奔浴室,浴室門說什麼也打不開,他回頭瞪著包煙煙不說話,雙眼佈滿憤怒的血絲。

  「你瞪我也沒用,為免你浪費水資源我把門封死了,只有我房間裡可以洗澡,難道你想和我一起洗?」包煙煙坐在沙發上,交疊雙腿,伸個懶腰。  

  元開一聽臉紅了,包煙煙發現他很純情呢,不過她誤會了,元開那不是羞澀的紅,而是憤怒的紅,氣紅的!

  他一把扯開紅色羊毛外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自己裡外剝個精光!然後,赤條條裸奔進包煙煙的房間,結結實實關上門,力氣大得差點把客廳的吊燈震下來。  

  這一切的發生只有短短幾秒的時間,包煙煙無力阻止,只能承受視覺刺激。  

  她跌坐在沙發上,只覺鼻孔一熱,兩管猩紅的液體順流而出。她快速擡起頭,那噴湧而出的鼻血還是滴到了沙發上。

  我的神咧,會不會長針眼吶!  

  包煙煙的臉紅如胭脂。  

  好丟臉!又不是沒見過男人裸體。不過,純以女性眼光來看,元開的裸體,格外養眼。  

  元開出院沒得休息,第二天就被包煙煙抓去上工。多了一個小玫,工作沒那麼多,他只需站在門口「招財」。

  電話響,正忙著給狗狗看病的包煙湮沒空接,就讓元開代勞。  

  「喂。」元開拿起電話輕聲應答,「喔,她在,請稍等。」  

  「你表弟。」他朝包煙煙努嘴。  

  「說我不在!」包煙煙的眼皮開始狂跳,散財金童找上門,怎不叫她心驚肉跳。  

  「可是我剛說你在。」元開很為難。  

  「笨蛋!小玫你去說,就說我搬到美國去一輩子也不回來啦!」呆表弟簡直就是會走路的噩夢,包煙煙恨不得躲到月球上去。  

  「好。」勤勞質樸的小玫放下手邊的工作乖乖照辦,還沒等他接過電話筒,就聽得外面傳來玻璃碎裂的重響。

  「完了。」包煙煙呻吟一聲,知道災星上門,她是躲不掉了。  

  「哎喲,包包姐,你在哪兒?」又精神又脆亮的咋呼讓包煙煙精神崩潰。  

  包包?叫誰?元開和小玫相顧茫然。  

  闞雲趣抖落身上的碎玻璃渣子,皮堅肉厚的他沒傷一分,受傷的是診所的玻璃門。  

  「你這孩子就是這麼冒失,也不看清楚就往裡闖,太不像話了。」茅求站在後面喋喋不休地數落徒弟。

  「包包姐——」  

  「糟了糟了!」包煙煙在原地打轉,「我要逃,怎麼逃……」  

  這回元開和小玫終於弄清楚「包包」是誰了,他倆相顧掩嘴失笑。  

  「包包——」  

  「閉嘴!」包煙煙掙扎了幾秒鐘還是決定面對現實,雖然她很想消失,但青天白日眾目睽睽下讓她消失到哪裡去。

  「你就是我徒弟他表姐?」  

  「你就是我表弟他師父?」  

  包煙煙和茅求互相打量,一人覺得這寒酸的老頭子古里古怪,一人覺得這美艷的女子妖裡妖氣,都沒有第一眼好印象。  

  「我好餓,我要吃飯!」闞雲趣捧著肚子嚷嚷,引起眾人側目。  

  豬投胎的!包煙煙暗罵。  

  深得我心!茅求贊同。  

  真囂張!元開不屑。  

  「傻……瓜……」小玫喃喃自語,背心冒出一身冷汗,這、這不是被他耍弄過的,那個傻瓜!  

  妲己祖師爺呀,這叫什麼事兒,俗話說不是冤家不聚頭,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傻瓜在此,傻瓜的師父也在此,那個老頭子看起來很不好對付,就在小玫膽怯的時候,茅求也暈乎了。

  我的神咧,好多只……妖怪!  

  《戰國策·楚策一》:虎求百獸而食之,得狐。狐曰:「子無敢食我也。天帝使我長百獸,今子食我,是逆天命也。子以我為不信,吾為子先行,子隨我後,觀百獸之見我而敢不走乎!」虎以為然,故遂與之行,獸見之皆走。虎不知獸畏己而走也,以為畏狐也。  

  以上是狐假虎威的野獸版,今之上演的是真人版。  

  「吃飯。」小玫將手中的湯碗重重放落,湯水四溢,他的食指還浸泡在湯裡。  

  唔,茅求想問他的爪子……手洗乾淨了嗎?  

  「吃飯!」小玫的語氣裡大有不吃拉倒之意,如果沒有得到女主人的默許,他也不至於如此無禮。

  快滾蛋,吃完就滾,不吃先滾最好!但小玫的妲己祖師爺顯然沒有聽到他的祈禱,茅求師徒吃完飯也沒打算滾蛋,大有長住的可能。  

  「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闞雲趣抓抓腦袋,拍拍飽脹的肚皮,盛了一碗湯喝。  

  「不耳熟,一點都不耳熟,少套近乎。」小玫扮了一個鬼臉,掩飾心中的慌亂。  

  「趣趣,你吃飽了嗎?」包煙煙心疼地瞧著底朝天的飯鍋,這師徒二人活像地獄裡爬出來的餓鬼,一人就幹掉了兩斤米飯。  

  「飽了。」闞雲趣打個響亮的飽嗝來證明,「包包姐做飯的手藝還是那麼好,光是白米飯就令我回味無窮。」

  馬屁精!冷眼旁觀的元開更加不屑。  

  「請叫我表姐。」包煙煙糾正,有闞雲趣這麼一個活寶似的表弟是她此生最大的不幸。  

  「煙煙吶,你的手藝確實不錯。」茅求拿著一把桃木小劍剔牙,看樣子吃得很滿足。  

  元開聞言差點栽倒,那老頭子稱呼什麼來著,煙煙?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9-2 11:12:20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2-9-2 11:17 編輯

第7章(1)

  「茅師父您過譽了。」包煙煙的反應更讓元開吃驚,她就這麼輕易接受老頭子的親密稱呼,才短短三個小時。想他跟她這麼久。鞍前馬後伺候著,還沒叫得這麼親密呢。  

  偏心!元開他才不承認在吃一個糟老頭子的醋。  

  「你杵在那裡做什麼?想偷懶!還不給我去門口候著。」包煙煙走過來使勁揪了一下元開的胳膊。

  好痛,元開委屈地扁扁嘴,掉下一滴滴珠淚,站在他身邊的小玫也紅了眼圈,心生同情卻不敢站出來對抗惡勢力。

  包煙煙絕對沒有同情心,正享受著折磨美男子的快感。真是視覺享受,人長得美哭起來也美,宛如梨花帶雨粉荷滴露。如果他常常這麼迷死人地哭,那些衝他而來的鶯鶯燕燕還不得心疼死,到時候她再趁機渾水摸魚,大撈一筆,哇哈哈……

  包煙煙忘不了元開讓她變得不像自己,從小到大,除了家人,還沒有誰讓她擔心過。他昏迷的那幾天,她做了那麼多丟臉的事,放下一切工作伺候他,現在想起來還很唾棄自己。所以只有加倍折磨他,自己才不會覺得心虛。只是為了他能幫她賺更多的錢,她才對他那麼好,一定是這樣的!  

  「煙煙姐,我想上街買點東西,可不可以讓元開哥陪我去,我不認識路。」小玫想拯救元開於水深火熱之中。

  「你自己去,他也不認識路。」包煙煙覺得他們倆鬼鬼祟祟的,經常眉來眼去。別不是看對了眼,燃起愛火花了吧。小玫外表雖是女生,其實內裡是雄性。公對雄?耶,好噁心!  

  「包……表姐,你讓他們去吧,我在這兒可以幫你忙。」闞雲趣覺得自己表姐很過分,簡直可以說是虐待員工。

  「煙煙吶,你就讓他們去吧。」茅求和徒弟站在同一戰線,但他的用意不單純,他是想呀,這幾隻妖怪全聚齊了不好對付,還不如先把兩個小嘍�支開,再探探大妖怪的底。  

  大妖怪……包煙煙發話了:「最多一小時,不然扣你們工錢。」  

  兩個小嘍�……元開和小玫心底同時冒出一個聲音:咱,有工錢嗎?他們忽然明白過來,狂喜!既然沒工錢,那逛多久也不成問題了。  

  於是,他們喜氣洋洋出門,奔向車如流水馬如龍的繁華商業大街去了。正苦於沒有兩人獨處的機會,現在終於可以暢所欲言,互訴衷情了。  

  「哥,人家好想你,嗚嗚嗚,人家有好多年沒見過你了,嗚嗚嗚,人家一直在找你……」小玫伏在元開胸膛哭得稀里嘩啦。  

  「弟,沒想到我們這麼有緣分,在茫茫人海中,兩個不知音信的人要遇見是多麼困難,這就是上天注定我們兩兄弟的緣分吶!」  

  聽完這話大家應該明白了,元開和小玫是兄弟,那麼元開的真實身份也到了揭曉的時候!  

  他,是狐狸!確切地說,是一隻修煉得道的狐狸精!這可不是在演聊齋,人類裡面人面獸心的多了,只是大家沒發現而已。  

  「這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有沒被其他同類欺負?」元開深知他弟的懦弱性子,當初就是因為恨鐵不成鋼,父母相繼被他弟氣死,他未免早夭,迫不得已催眠自己,這一睡就是好久,久到醒來世界全變了樣。  

  「開始……它們都欺負我,說我是掃把星,剋死父母攆走兄長,我明明沒有……後來,它們不能欺負我了……我到處找你……」小玫哭紅了鼻子,哭紅了眼,回憶起當年辛酸事,心中猶自感傷。  

  算了,前塵往事如雲煙,元開不想再追究誰是誰非。話說回來,全是他弟的錯!他弟從出生起就拒絕殺生,打死都教不出來,害得他們一家子受盡了狐族的嘲笑,父母被活活氣死,他也差點被氣死。  

  「走,我們去喝酒吃肉。」元開的臉臭臭的很不好看。  

  「不要。」一說到喝酒,小玫臉都白了,上次就是因為喝啤酒醉了被人算計,從此他發誓,再也不沾酒,吃肉更是忌諱。  

  「你一點男子氣概也沒有,你看電視上演的,好男兒都是敞開胸膛,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元開的思想確實跟不上時代,他話裡所指的男子氣概早已過時,土匪才敞開胸膛。現在流行花樣男,他自己就是範本,要不為何有那麼多的鶯鶯燕燕瞧上了他呢。  

  「哥,我這樣敞開胸膛可能有點困難耶。」小玫低下頭,前幾天他從電視上看見有個神經病在街上裸奔,不一會兒就被警察給逮了。  

  「什麼困難?你還是不是公的?耶,我才想起問你為什麼要變成母的,還變得這麼難看!」  

  兄弟相認的「激情」過後,元開開始嘮嘮叨叨起小玫的不是。  

  「人家、人家不知道嘛。」未遇見哥哥之前,小玫確實不知道狐狸精還可以變成男人,又沒狐教他。

  「你馬上給我變回來!」元開咆哮。  

  「可是,如果煙煙姐問起來我怎麼交代?雖然她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但現在來的那一老一小可不好對付。那小的和我有嫌隙,他在我手上吃過虧,我怕的是那老的,你沒見他的眼光老是往我身上溜嗎?」小玫很擔憂。  

  「什麼?你說包煙煙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你什麼時候讓她知道的?」元開如火燒毛皮般跳起來。  

  「她救我的時候呀。」小玫回答。  

  「那你有沒有告訴她我們的關係?說!有沒有?」元開揪住小玫的衣領,惡狠狠地瞪著他,心裡如燒沸的油,恨不得掐死眼前這只「敗類」。  

  「沒……有……」小玫再遲鈍也能感受到哥哥的怒氣,還有……殺氣!  

  好可怕,哥哥變得好猙獰!  

  「沒有就好,我警告你,不準說出我們的關係!要不然,休怪我不顧念兄弟之情!」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份元開是徹底豁出去了,因為還沒到攤牌的時候。  

  「喔。」小玫不敢看他哥哥的臉,他那顆小小的玲瓏心肝,已經碎了。還好他夠機靈,在第一次見面時要不是收到哥哥的眼色及時改口,現在的他可能已經往生極樂,再也不能和山雞妹妹兔子弟弟玩耍,再也沒有機會享受人間的美味飯食了。  

  嗚,人家不要躲在陰間啃元寶蠟燭……  

  「我最恨人哭了!你再人家來人家去,小心我扁你!」只有在「弟弟」面前,元開才能展示他難得一見的男子氣概。

  嗚,哥哥還是那麼凶,早知道還不如一直孤單好,人家粉可憐呀。  

  狐狸的本性凶殘狡詐,小玫的出現勾起了元開遺忘的記憶,喚醒了他的野獸天性,這,該怪誰呢?

  天意吧。  

  「回去啦,我再次警告你,不準洩露我們的關係,不準說你認識我,不準再給我娘娘腔!」元開凶光畢露。

  小玫的身子在秋風中瑟瑟發抖,他那顆小小的玲瓏心肝吶,碎了又碎。  

  元開在盛怒中,忘了讓小玫變回去。小玫之所以這麼「變態」,歸根結底是他沒有善盡哥哥的責任,試想一下,一隻可憐的小狐狸,身邊沒有親人的提醒,怎能怪他沒有正確的認知呢?  

  「喲,世界末日還沒到你們就回來了,真早啊。」包煙煙把他們堵在門口,一陣冷嘲熱諷。她的心裡很難理解,看見元開和小玫親密的樣子,令她火大。  

  「包……表姐,我很難贊同你的為人,師父教導我們要有一顆慈悲的心去包容世上萬物……」闞雲趣對他表姐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奈何是白費唇舌對牛彈琴。  

  「妖怪你包不包容啊?」論口才,闞雲趣自然不是包煙煙的對手,十幾歲的小屁孩懂個屁。  

  闞雲趣無語了,回頭問他師父:「師父,妖怪我們要不要包容?」  

  「那要看情況了,如果是好妖,就可以包容,如果是壞妖,絕對不能包容。」茅求悉心教誨。  

  「我知道了,要判斷妖怪值不值得包容,首先要判斷它是好是壞。可是怎樣才能判斷一個妖的好壞呢?」闞雲趣繼續發問。  

  「用心判斷。」茅求撫鬚微笑,笑看另外三「人」。  

  包煙煙、元開和小玫,三人的額頭出現一道道黑線。拜託,一個人弱智就夠了,還有一個老頭子跟著發瘋,真當自己是普度慈航的觀音嗎,現如今觀音娘娘還不管事兒呢。  

  朽木不可雕也,茅求細觀三人的反應,撫鬚搖頭。被他這麼一攪和,元開和小玫逃過一難,包煙煙懶得和他們計較,快點打發走她的呆表弟和麻煩師父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你們什麼時候走?」包煙煙把闞雲趣拉到門外小聲問。  

  「姐,」闞雲趣諂媚地撒嬌,「我知道你最好了。」  

  「馬上走。」包煙湮沒空聽他廢話。  

  「我才來一天不到耶,我和師父追蹤一隻狐妖,聽說它在附近出現過。讓我們再住一陣子吧,收服了狐妖我們馬上走。」包煙煙聽完瞟了小玫一眼,說:「我不相信怪力亂神的事,你馬上給我回家去。」  

  「不走,我不走!」闞雲趣乾脆耍賴,「我就是不回去!」  

  「只怕由不得你。」包煙煙最討厭別人無理取鬧。  

  「讓我呆三天,今天這麼晚了我身上沒錢你讓我流落街頭嗎?要不然你給我路費我馬上走。」闞雲趣深知他表姐吝嗇的性子,迫不得已只好出狠招了。  

  「休想!」三天就三天,這時間也足夠她通知舅舅來把人領回去,最多幫補些飯錢,貼上路費就不劃算了。

  「我沒地方給你們住,」包煙煙指著診所裡一間堆滿雜物的小房間說,「將就一下。」  

  「我記得你家裡有空房。」闞雲趣不甘就範,他表姐太沒血性了,哪有這樣對親人的。  

  「很抱歉,已經有人了。」包煙煙嫵媚一笑,對她表弟惡作劇。  

  「誰住了?」  

  包煙煙回頭對元開勾勾手指頭,「他。」  

  「親愛的,有人想打擾我們甜蜜的二人世界,你同意嗎?」她將嬌軀一軟,順勢倒進元開的懷裡,眼光瞟呀瞟,瞟向小玫那邊。  

  好……不習慣,元開忍住心頭的惡寒,老實不客氣地把包煙煙抱滿懷,佳人投懷送抱,他實在沒理由拒絕。

  「你們……」闞雲趣傻眼,幹活的小玫差點把頭栽進狗籠子。  

  「你有意見嗎?」包煙煙很滿意眾人的反應,說完伸手在元開身上又掐又擰,還吐舌頭咬人家的耳朵,故意製造曖昧。  

  元開默默忍受,其實心中竊喜,他可以理解為某個女人在宣示自己的主導權嗎?只是祈禱包煙煙不要把他的耳朵咬下來,那樣很醜。  

  「隨便,反正我只住三天。」闞雲趣放棄睡溫暖被窩的權利,他那凶狠如豺狼虎豹的惡表姐也有人要,真是大大的欣慰。  

  「親愛的,不如我們早點回去過我們甜蜜的二人世界,今晚你想吃什麼?」包煙煙作賢惠狀。  

  「雞腿。」元開的口水已經快滴答氾濫成河了。  

  「好。」包煙煙挽著他,像纏麻花一樣吊在他的胳膊上,很開心地走了。  

  「等等,她住哪裡?」闞雲趣指著小玫問,不過走掉的人已經聽不見了。  

  「我就住在這裡唄。」小玫口氣很沖。  

  「你是女生耶。」闞雲趣驚呼。  

  「誰說我是女的!」小玫沒好氣地說。  

  果然如他所想,哥哥和煙煙姐有特殊關係,哥哥為了愛情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為了隱瞞身份甚至可以六親不認。有一種失落的情緒在心中醞釀,小玫垂頭喪氣。  

  「你不是女的誰是女的。」這女生古里古怪,不領情就算了,吃虧的又不是他。  

第7章(2)

  「趣趣,煙煙真的是你表姐?」茅求問。  

  「當然啦,包包姐是姑媽的女兒。」背地裡闞雲趣又恢復了那可笑的稱呼。  

  「她是你姑媽親生的?」茅求又問。  

  「當然。」闞雲趣覺得師父的問題好怪,不過他還是如實回答。  

  「這就怪了。」  

  有什麼奇怪,闞雲趣不明白。他表姐從小就兇惡,他可吃了她不少虧。姑媽和姑父明明那麼慈祥,怎麼會生出一個怪胎表姐。小時候每回生日許願,他都祈禱換一個表姐,可惜這麼多年從未如願。人家說愛情可以讓一個女人變溫柔,怎麼沒見他表姐換副心腸呢?  

  茅求說的怪,是他徒弟很正常,但徒弟的表姐又很不正常。如果他們是親表姐弟,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差異?難道……茅求心中駭然,難道他徒弟也是……那太可怕了!他養虎為患這麼些年竟沒察覺!徒弟看起來很笨原來是扮豬吃老虎,他、他太可怕了!深藏不露啊。  

  「師父,你要不要睡覺,我困了。」闞雲趣打個呵欠。  

  「……我不困……你……先睡……」茅求的聲音抖了又抖,背脊一陣惡寒。  

  「喔,小玫你也洗洗睡吧。」闞雲趣對屋外的人說。  

  天色已晚,小玫坐在門口呆呆看月亮,思緒萬千睡不著覺。有人和他一樣,萬千思緒睡不了覺。  

  笑話,睡得了才有鬼!兩隻妖怪呢,兩隻妖怪、兩隻妖怪……  

  回到家,包煙煙的雙眼又綠了,她引以為豪碧綠清透如琉璃的眼睛在元開看來就是冒著青碧慘綠幽光的鬼眼。

  「不要過來呀!」臉色蒼白的美男子很配合發出一聲慘叫,比起上次有很大進步,他沒有昏倒。  

  「有進步但勇氣還有待訓練加強。」包煙煙收起綠光,恢復成淡淡的琥珀色,她從冰箱裡拿了一罐啤酒給元開,為他收驚。  

  元開一飲而盡。  

  「我那呆表弟告訴我他們此行的目的是捉一隻狐妖,據我所知狐妖就在我們中間,對此你有何看法?」包煙煙斜睨他一眼,意有所指。  

  事情,到了說清楚的時候。  

  「我的看法是,你就是那只媚惑人心的狐妖。」元開的臉蛋紅撲撲的,幾分醉意侵襲讓他肆意輕狂,舒展四肢橫陳在沙發上,姿態十分撩人。  

  包煙煙又想咬他一口,也不知道誰才是狐媚子。她拿手去彈他的額頭,他卻忽然擡頭用嘴銜住她的指頭,牙齒輕輕一咬。  

  一縷媚情從手指直達心窩,包煙煙幾乎不能自持,她連忙收納心神,呵斥道:「該死!你的小小伎倆也想迷惑我?」

  「如果能迷惑你我倒十分樂意。」元開握著她的手,嘴邊勾起一抹蕩人心魄的詭笑。  

  「元開,如果這是你的真名的話,你是否可以告訴我,你不打算再玩下去了?」包煙湮沒有抽回自己的手,任他握著,他們四目含情相對執手深情相望,宛如熱戀中的情人。  

  「玩,當然還要玩下去!只不過我想換個玩法,你覺得怎樣?」元開將她的手放到嘴邊細細啃咬,一股讓心尖顫抖的電流讓包煙煙差點站不穩。  

  啃雞爪子也不是這麼個啃法,最後一絲理智讓她退離他遠遠的。狐狸精的媚功過不容小覷,害她差點晚節不保。

  「好可惜,你並不是心甘情願被我迷惑。」元開意猶未盡,打開冰箱端了一盤雞爪子出來啃。  

  「可我是心甘情願陪你玩呀。」包煙煙退到安全距離,不敢小覷狐狸男的媚功。  

  他們都很無聊,天生惡質,以整人為樂。  

  「小姐,我差點被你玩死。」元開呻吟一聲,有這麼玩的嗎?她一點也不瞭解他的真心。  

  「我是善盡陪你玩的責任。」不玩白不玩,玩死活該,世上又少一禍害。  

  「你表弟,」元開特意加重後面兩個字的發音,「他會捉鬼降妖?」  

  「他是龍虎山張天師門下第二十八代宗主之入室關門弟子,至於他師父,不用我介紹了吧。」包煙煙呵呵一笑。

  「瞭解。」他師父不就是龍虎山張天師門下第二十八代宗主嗎?一代宗師看起來那麼落魄,還跟著徒弟混飯吃,這年頭,做妖難,做人更難。  

  「你該不是想玩他吧?我警告你,茅師父很厲害的,你別不是活膩了找死吧。」包煙煙對茅求客氣三分,就是不想得罪他,被個道士纏上很麻煩的,她沒那麼多閒工夫。  

  「你和小玫的關係不淺吧?我看今天下午你們去逛了好久。」早知他們是同類,而且肯定關係匪淺。包煙煙的語氣酸溜溜的。  

  「遇上同類聊了一會兒,你沒有這樣的經歷嗎?」元開輕描淡寫帶過,他不想讓包煙煙知道他和小玫的關係,忒丟臉!她連救小玫兩次,是他們兄弟的大恩人。如果她知道這層關係,還不得挾恩要求報答嗎?另一方面,讓她誤會也好,小玫可算催化劑。  

  「抱歉,我從來沒有他鄉遇故知的經歷,是什麼讓你勇於承認錯誤揭自己的短呢?」包煙煙對此很感興趣。在茫茫人海中,她一直是寂寞的。  

  「錯,我是揭開了事實的神秘面紗,還原真相。」元開說,「事實就像被一層縹緲的輕霧和朦朧的紗縵遮住,沒有我的撥雲見日,你會遺憾的。」  

  「你錯,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事實。」包煙煙善於從蛛絲馬跡中剖析現象掌握事實,她從衣兜裡翻出一撮棕金色、柔軟蓬鬆的毛毛,用嘴一吹,毛毛飄落到元開身上。  

  元開如被雷擊,好吧,他承認那是他此生最大的敗筆。因為化為人形不久,還不太適應人間的生活,也可解釋為水土不服,掉毛就是證明。誰知道包煙煙不尊重他人隱私亂翻別人房間,就這麼抓住了他的把柄。  

  「你只是猜測而已。」  

  「我有旁證,那小玫也是一隻狐狸,我親眼見她化為人形,以此類推,狐狸精必有同類。」很奇怪的邏輯。

  「我已經坦白,你是否也該坦白自己的身份呢?包煙煙小姐。」元開一直拿不準她的身份,直覺她身上有野獸的氣息,而且是很兇猛的那種,因為她沒有一餐不吃葷腥,還最喜歡嚼半生的牛排。  

  「我們不是在玩破案解密真相大白的遊戲,現在,你是否有雅興陪我共飲呢?」包煙煙走向陽台,伸手拉開厚重的窗簾。簾外,是不同的世界。  

  「請進,歡迎光臨我的雅室。」包煙煙舉步踏入那神奇的空間。  

  元開看簾外,不是深邃夜空,而是一間忽然出現的房間。他掀簾而入,見室內牆壁裱糊了一層明光紙,潔淨如明鏡一般。牆角,一隻貼金的獅形香爐點燃著薰香,一隻碧綠的花瓶中插了兩隻鳳尾和兩片孔雀羽毛。  

  最特別的是,茶幾上有一隻水晶瓶浸著一枝粉紅的鮮花,下垂的枝葉覆蓋到茶幾以外,稀疏的枝葉上佈滿待放的花苞。花的形狀如同被露水打濕收攏翅膀的蝴蝶,而花蒂則宛如啊蝴蝶的觸鬚。  

  「果然很雅。」元開讚歎,心裡卻頗不以為然,這雅室的雅致實在不像包煙煙的風格,按說應該堆滿金銀財寶或掛滿野獸毛皮的。  

  「這裡除了朱雅致外,你是第二個被我邀請的人。」包煙煙坐在軟榻上,示意元開坐下。  

  「當初在酒吧裡遇見她,我聽她說起過。要不是她說得那麼玄乎我也不會想來親自體驗一下。」元開回憶,他和包煙煙再次牽扯,就是緣於朱雅致酒醉後的一段胡言亂語。  

  包煙煙無語,怎麼也想不透的真相,原來就是基於這麼一個簡單的理由。  

  心中怎麼像有火在燒?  

  「所以你就利用她找上我,只是為了見識一下我的雅室?可是她為什麼不認得你?」這才是重點。

  「那時,我和現在長得不一樣。」元開難以啟齒的是他當初也和小玫一樣認知錯誤,變了個女人。

  可笑,折騰了這麼久原來只是這麼一個簡單的理由,包煙煙想把口無遮攔的朱雅致抓來吊打一頓。她像個傻瓜一樣,以為他是為了她而來的,原來不是,他只是想看她的雅室,只是想看一件死物!  

  心中已經岩漿沸騰了!  

  「良辰美景,先乾為敬。」包煙煙喝下第一杯酒,苦澀的味道自己才懂。瓶中的花苞邊顫悠悠要綻開似的。喝下第二杯酒,苦澀的味道越發濃了,花蒂頓時脫落變成一隻蝴蝶停在她的衣服上。三杯下肚,什麼味道也沒有,空中飛花亂墜,翩然飄落,或落在人身,或落在地毯,四處皆薰香怡人。  

  醇酒美人,元開欲醉。  

  診所裡小玫還是熬不過睡魔的侵襲去睡了,心思單純的闞雲趣早已鼾聲大作,只有茅求的萬千思緒仍在運轉。

  一隻、兩隻、三隻,有可能還有四隻,除了他,這個小小的診所妖怪雲集。應該說動物是最敏感的,奇怪的是診所裡寄養的貓貓狗狗都那麼安然。這說明這些妖沒有戾氣,它們是好妖。  

  茅求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妖怪多了自己可能要吃虧,喜的也是妖怪多了他可以和他們共同探討修煉的心得。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倒黴還是幸運,好的不好的全讓他遇上了。當天師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一次遇到許多妖怪,如果和妖怪翻臉,有九成的把握他肯定是失敗的那一個。  

  「我該怎麼辦?是逐一揭露它們的真面目,還是一窩端?問題是我能不能應付它們的聯手攻擊?如果大家坐下來開誠佈公的談話,應該是最好的結局。」  

  茅求失眠到天亮,然後他絞盡不多的腦汁終於決定採取最傳統的辦法:開壇作法!  

  小玫翻個身,他夢見哥哥和煙煙姐結婚,生了個人頭狐狸身的怪物,嚇得他一聲尖叫。夢在繼續,那人頭狐狸身的怪物還叫他姑姑!他不是公的嗎?  

  天吶,噩夢什麼時候結束?  

  傻人有傻福的闞雲趣一夜好眠。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9-2 11:18:13

第8章(1)

  「明天,那老道必定有不尋常的舉動,你準備怎麼應付?」  

  「僱主有事手下服其勞,我納涼,你們辦事。」  

  奸詐。  

  包煙煙和元開喝了很多酒,兩人都有些醉眼朦朧,長夜漫漫,濁酒一壺,你我共影兒四個,共敘胡話。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是狐狸,你是什麼?」元開看包煙煙有兩個頭。  

  「我是虎姑婆,專吃狐狸。」包煙煙看元開是很誘人的大餐,如果他沒有狐臊味的話。  

  「騙人,你不是人就對了,你也是狐狸。」  

  「錯了,你應該說騙狐才對。我就是虎姑婆,吃人的虎姑婆,順便吃點狐狸塞牙縫。」  

  「那你吃我啊。」元開捋起袖子,將白嫩嫩的胳膊伸到包煙煙嘴邊。  

  潔白的貝齒生得如勻稱的珍珠,突然,珍珠生出倒刺,貝齒變成獠牙!只聽得暗夜裡傳來一聲悠長的慘叫……

  包煙煙很解恨。  

  「天靈靈,地靈靈,四方神佛顯神靈……」  

  包煙煙的診所裡,香燭點燃,煙霧瀰漫,茅求穿著道袍,右手拿把桃木劍比劃,右手拿銅鈴搖晃,嘴裡唸唸有詞,腳下四處遊走。只見他走完一圈,放下手中的東西,從腰間的乾坤袋裡摸出一支毛筆,蘸上黑狗血在黃符紙上筆走龍蛇,畫完一道道鬼畫符。  

  「師父,大清早您就開壇做法,是不是搜索到狐妖的蹤跡,用千里搜魂術對付它?」闞雲趣用小人物看大人物的景仰眼光來看他的師父。  

  茅求不理他,一氣呵成畫完符紙,往徒弟手裡一塞,吩咐他貼滿診所內的門框天花板,布下黃符收妖陣守株待兔。

  「你們很吵耶。」被銅鈴聲吵醒的小玫實在在被窩裡呆不下去了,剛才闞雲趣貼符紙還差點踩了他一腳。

  「你醒了,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吃早飯?」闞雲趣熱切地問小玫。  

  「啊呀,你們搞什麼?」小玫迷濛的雙眼瞬間放大,像被點了穴道一樣傻站著,臉上充滿驚恐的表情。

  「哼!」茅求冷哼一聲,犀利的目光停在小玫臉上,呵道:「大膽妖孽,還不現出原形!」  

  闞雲趣精神一振,配合師父的話手抄一把黃符紙滿天灑。  

  「救命啊——」小玫慘呼。  

  茅求揮舞桃木劍,直逼小玫!  

  「要死啦!你們把這裡搞得這麼亂,人家昨天才打掃過,煙煙姐看見一定會罵的啦!」小玫捋起袖子,雙眼含著兩泡淚,在茅求師徒驚愕的注視下,三下五除二把黃符收妖陣破壞徹底,恢復成一塵不染窗明幾淨。  

  「師父,狐妖在哪兒?」從頭到尾,闞雲趣都沒見到狐妖一根毛。  

  「……看來……不在這裡……」茅求怎麼好意思說,狐妖正在勤勞地打掃衛生呢。  

  老一套過時了,該換點新鮮花樣。  

  包煙煙和元開來診所時,殘局已被小玫收拾乾淨,看不到一絲痕跡。  

  「師父,您怎麼有空看《聊齋》?」  

  「我在研究妖的心理。」茅求捧著書坐在診所門口的台階上,邊看邊曬太陽,武的不成改文的。  

  蒲松齡先生乃一代奇才,他的文章字字珠璣,分析透徹,在他筆下的鬼狐精怪,個個有血有肉,活靈活現,使讀者也恨不得遇上幾個多情的狐女,有義的妖怪。  

  「騙人的吧,那種瞎編的故事你也信?」闞雲趣生來就不是讀書的料,要不然他也不會中學畢業就死活不肯在念下去了。這一點包煙煙比他強,她可是念完大學考取了獸醫執照的。  

  「不懂就閉嘴。」茅求瞪他一眼,這徒弟就是教不出來,讓他看書就像要他命,所以那些法術咒語才學得七零八落,連只狐妖也打不過。  

  「茅師父對鬼狐精怪很感興趣吧。」包煙煙接話,「外邊太陽刺眼,不如您到閣樓上去研究,那兒清靜。」

  她的本意其實是,不要擋在門口妨礙她的生意,已經有好幾個客人被他給嚇跑了。  

  「元開,你去門口候著,小玫你去閣樓為茅師父收拾一下。」  

  元開懶懶坐在椅子上沒有動,他宿醉未醒頭還疼著,沒力氣幹活,小玫倒是手腳麻利忙活去了。  

  「不用,在這兒看書蠻好。」茅求不知包煙煙的深意,依舊坐在原處不想挪窩。  

  包煙煙沈下臉,給她表弟使了一個眼色。  

  闞雲趣接收到她不善的眼神,趕緊拉著他師父說:「師父別看了,我們快點去找狐妖。」  

  「不急。」茅求如生根的鐵樹,他就要坐在門口擋客,閒雜人等多了不好辦事。  

  「我急啊,時間不多。」闞雲趣嚷嚷。  

  「心平氣和,你就是改不掉給毛躁的脾氣,這叫我如何放心把衣缽傳給你,我看還不如讓龍虎山一脈斷在我手裡的好。」茅求合上書本,語氣很重。  

  闞雲趣不敢吱聲了,給他表姐一個無奈的眼神,讓她自己解決。  

  包煙煙似有所覺,今天她的生意是別想做了,那她就看看這老道要搞什麼鬼。  

  「茅師父覺得《聊齋》有何妙處?」她泡了一杯茶,坐下來奉陪。  

  「人有人性,妖有妖性,這妖就跟人一樣,有凶殘狡詐,也有善良樸實,其實妖比人慘得多,它們修煉的最終目的也是為了做人。」茅求發表他的大論,靜觀眾人反應。  

  闞雲趣和元開一改昏昏欲睡的表情,小玫在閣樓聽不見,包煙煙置之一笑。  

  「人也慘,繁殖能力太強如今都人滿為患了。」這是諷刺。  

  茅求不知該如何接下話茬,本來他準備了長篇大論要好好感化這幾隻妖怪,如今看來是生不逢時,沒有趕上蒲老先生那會兒的好時光,那時可是妖的黃金時代,不愁英雄無用武之地。  

  哎,他只能歎氣,文的不成又改用武,能不能打贏他實在沒把握。暗地裡,他捏緊了藏於袖中的桃木劍。

  千鈞一髮動全身,這時,包煙煙說了一句話。  

  「茅師父可有想過改行?」  

  茅求心中一動,手一鬆,他突然將臉埋於膝蓋上,雙肩聳動,不知他在幹什麼。  

  「我師父很激動。」  

  「表姐你可能犯了他老人家的忌諱。」  

  「師父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大家快逃呀——」  

  闞雲趣負責現場解說,炒熱氣氛,他實在很適合去說書。  

  「閉上你的嘴!」  

  茅求、包煙煙、元開同時大聲呵斥他。  

  「茅師父哭了呀。」從閣樓下來的小玫,看見了驚奇的一幕,他心中疑惑,也不知道煙煙姐使了什麼手段,把老人家弄成了一個哭花臉的大花貓,瞧那花白的鬍子上沾的鼻涕,可噁心了。  

  闞雲趣閉上嘴巴,受到嚴重打擊,想當初他太師父駕鶴仙去時師父都沒有哭,反而還開懷大笑,說太師父得道飛昇乃一大幸事,今日卻為了他表姐一句不著邊際的話號啕大哭,真是有病。  

  「表姐,你要為你說的話負責。」  

  包煙煙踢了他一腳。  

  元開眉頭一皺,揉揉太陽穴,頭疼的症狀沒減反而更嚴重了。  

  只見茅求擡起頭,索性放開嗓子大哭特哭,哭得眾人心驚肉跳。  

  逃啊,闞雲趣退進裡間,熟門熟路找了兩團棉花塞耳朵,還覺得不夠,乾脆躲進密不透風的雜物間,掀開昨晚他睡的被子蒙住頭,這才稍微舒服一點。  

  剩下三人的反應沒那麼誇張,包煙煙微蹙眉頭,元開雙手抱頭,小玫四肢環抱,由此可見這三人的高低劃分。

  「煙煙深解我心,老道我心中苦悶,今日才得發洩一二,多謝。」哭聲漸止,茅求站起身,拿袖子擦去眼淚鼻涕,精神煥發。  

  我的妲己祖師爺呀,小玫感慨,老道發洩一二已經具有如此威力,全力發洩還不得讓他骨崩肉消,形神俱滅嗎?

  我的神咧,包煙煙慶幸噪音折磨終於結束,今天煞星上門衰神降臨,不適宜開業。  

  靠,死老頭子號喪呀!元開的腦袋裡鐘鼓齊鳴,好像捅了馬蜂窩,蟄得他頭大如斗。  

  「茅師父為何如此激動,是否我說錯了話?」  

  「不不不,是你一席話點醒了我。」茅求心中的鬱結雲開霧散,今日之遇勝過以前數十年。  

  「我說了什麼?」包煙煙不記得自己有說過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豪言壯語,被茅求這麼一哭,她暫時失憶什麼也想不起來。  

  我說了什麼?她用力想。  

  「你問我是否想過改行。」茅求提示她。  

  「喔。」很平常呀,她都想改行了,不如拿著這些年的積蓄去周遊世界,省得招惹些難纏的人物。

  老道發神經,她糟池魚之殃,倒的哪一輩子的黴哦。  

  「姐,我師父他不哭了?」闞雲趣打開雜物間的門,探頭探腦張望,包煙煙無暇理會他。  

  「茅師父你要改行?」元開問。  

  「對,我想通了,與其在一條路上停滯不前,不如換條路另辟新天地。」茅求從袖中抽出桃木劍,哈哈一笑扔得遠遠的。糟了,也不知表姐施了什麼法,師父神經錯亂,竟把掙錢吃飯的傢夥也扔了,那可是太太太……師父傳下來的宗主信物啊。  

  「手下留劍!」只見一道白光閃過,一眨眼,闞雲趣失了蹤影追劍而去。  

  茅求的笑容有點僵,他喜極忘形,扔了不該扔的東西,還好徒弟機靈,要不然他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啊。

  對吧,亂扔東西是不對的,桃木劍雖不值錢至少可以劈了當柴燒,包煙煙就從不亂扔東西,要扔起碼也要確定東西再無利用價值。  

  「茅師父準備改行做什麼?」元開挺熱心,他看出這老道已無和他們為難之意,身心放鬆頭也不那麼疼了。

  「賣燒餅!」茅求從懷裡掏出一個用油紙包好的圓餅,高舉過頭,眼中充滿嚮往與熱切之光。  

  小玫「撲哧」笑出聲。  

  包煙煙不知道是該鼓勵還是打擊,本來做收妖的天師已經沒有多少市場,改行是明智的決定,既然要改行,就應該做點油水足的行當,賣燒餅能賺幾個錢?  

  「您就不再考慮一下?」為表弟著想,包煙煙好心勸一下,萬一以後表弟也跟他師父去賣燒餅,她舅舅家的果園誰來繼承呢?  

  「放心,我從小就吃燒餅做燒餅,手藝可好了。我六十多歲的人,除了收妖只會這個,我決定以後就賣燒餅了!」

  包煙煙一直覺得凡人有一點不好,生命太短暫,衰老以後無法重新來過,所以很多人晚景淒涼。希望茅求的晚年生活過得美好,他願意賣燒餅隨便。表弟還年輕,陪他師父賣幾年燒餅再回家繼承果園也來得及。  

  「那我預祝茅師父生意興隆。」  

  「多虧你提醒我。」從內心來說茅求很是感激,本來他還在執著人妖之別,但包煙煙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的話點醒了他,令他茅塞頓開,這便如佛家所說的「醍醐灌頂」,很多想不開的事,經過別人提醒,一下就全明白了。

  想他學道幾十年,苦苦執著於斬妖除魔,奈何世道不好,空有一身本領而無用武之地,到頭來鬚髮皆白自己又得到什麼?為求得三餐溫飽,整日裡裝神弄鬼,早已拋卻了清靜無為的真意,沈淪世俗泥足深陷。今日幡然醒悟,實乃幸事。

  哎,包煙煙看出來了,一場惡戰已消弭於無形,全得歸功於她。  

第8章(2)

  「師父,你的劍我拿回來了。」  

  塵埃落定,闞雲趣捧著桃木劍出現了。  

  「好。」茅求讚許,他當時過於衝動,差點丟了師門信物,幸虧被徒弟找回來,如今他有了新的想法,是時候讓年輕人接班了。  

  「趣……」  

  茅求才說了一個字就被元開打斷:「茅師父你真的決定改行了是吧?」  

  「是。」  

  得到肯定的答覆,元開詭秘一笑,「那我可以看看你的桃木劍嗎?」  

  茅求同意,示意闞雲趣把劍遞給元開。元開接過,從背後變出一把大砍刀,一下將桃木劍砍成碎片,這一切快得令眾人來不及阻止。  

  「還我劍來!」闞雲趣反應最快,因為他是最悲憤的一個,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師門信物就這麼成了刀下亡魂,他不白忙活了!  

  「不得無禮!」茅求呵斥徒弟,雖然他也很心疼,但事已至此,無謂再生事端。  

  元開早看那把桃木劍不順眼,可笑之極,誰說桃木能辟邪來著,都是瞎扯。他親手砍爛那破劍就是最強有力的證明。

  包煙煙知道他的心思,心裡也大呼痛快,以前闞雲趣拿著桃木劍在她面前比劃來比劃去,很煩人。

  「茅師父請原諒在下無禮,既然你決定不再執著又何必執著於一把劍。」論說理,元開自認不比包煙煙差,包煙煙可以一句話將劫難化為無形,他也可以一句話將故意轉為深意。  

  「廢話,你還我劍,那是我我未來繼任宗主之位的信物!」闞雲趣哇哇大叫。  

  「還宗主個屁,你師父都準備去賣燒餅了,不如烙個燒餅給你當信物。」小玫的話很不順耳。  

  「師父?」  

  「對,為師決定今後改行賣燒餅,如果你不願跟隨我,就回家去吧。」茅求對徒弟說。  

  「師父,您怎麼可以忘記師門庭訓!」闞雲趣不接受現實,傷心失望極了,「您教導我,要以除魔衛道為己任,難道您忘了?」  

  除魔衛道也得先填飽自己的肚皮呀,年輕人,缺乏生活的磨煉呀——  

  「告辭,我這就回到龍虎山開始我的新生活,你們保重。」茅求雙手抱拳為禮,大踏步走出診所。

  「師父你等等我啊!」闞雲趣緊隨其後。  

  「茅師父留步。」包煙煙追上去,遞給茅求一個紙包,「這是些食物和路費,您帶上吧。」  

  呀!小玫和元開不敢相信,這是那個鐵公雞的作風嗎?  

  「多謝。」茅求也不客氣,伸手接過,道,「山水有相逢,以後你到龍虎山不妨來找我,我請你吃又香又脆的燒餅。」  

  「好的。」包煙煙揮手作別。  

  「我還沒報仇呢?」闞雲趣對狐妖仍耿耿於懷,念念不忘。  

  「趣趣,」茅求拉長了聲音,「我要走了,你走不走?」  

  「當然走。」師父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反正爸媽只顧疼妹妹,他不想回家去自討沒趣。  

  「煙煙,這本書送你權作紀念,希望你和元開有情人終成眷屬。」茅求將那本《聊齋》遞給包煙煙,「裡面有一篇《恆娘》的故事值得一看。」  

  他們這三個,日子過得挺好,妖怪一家親,其樂融融,他差點就破壞了人家的安寧,多虧及時收手,沒有造成遺憾。

  「承你貴言,茅師父走好。」元開突然冒出來,笑得合不攏嘴。  

  包煙煙的額頭青筋暴起,努力克制心頭冒起的暴力傾向,將手背在身後,免得自己忍不住揍上眼前一老一少的臉。她和元開哪點看起來像有一腿,亂說破壞她的清譽(她自己忘了那天故意製造曖昧的事)。  

  「我們走了。」茅求大笑一聲疾步離去,闞雲趣小跑步跟上,跑了幾步他回頭揮舞雙手,熱情告別:「表姐表姐夫,還有可憐的小玫,你們保重啊,再見,我會想你們的!」  

  元開積極回應,也揮舞雙手道再見,包煙煙消極抵抗,撿起一塊石頭擲過去,差點砸中闞雲趣的腳。

  我可憐?小玫想了一下,不得不同意,他是哥哥不疼嫂子不愛的可憐小叔子,做牛做馬不討好。  

  「回去,做事!「包煙煙沈下臉,臉色難看得跟母夜叉似的,甩手給了元開一下。  

  元開摀住被打的臉,傻笑,很受用的樣子。  

  哥哥腦袋裡的腦花被打成腦汁了吧,小玫見勢不妙,閃身避進診所裡,不用包煙煙吩咐,他把剛洗乾淨的小貓小狗又扔進澡盆子,搓啊揉啊,反覆清洗。  

  「喵……汪……「小貓小狗在冷水中掙扎,救命啊——  

  元開和她是一對?她可是……又不是得了口蹄疫,得了口蹄疫也不會看上一隻狐狸!有很多男人願意為她挖心掏肺,那些可是品種純正的人類,又善良又大方……  

  茅求師徒走後,他們的生活恢復如初。包煙煙忙於賺錢算計別人的荷包,元開忙於糾正小玫的錯誤認知(私底下)。他們看起來相安無事,其實是故意找事忙忽略一些事實。雖然元開坦誠了自己的身份,但還有更深層的問題,他們都意識到了。包煙煙在刻意迴避,元開沒有機會表白,就這樣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氣氛。最可憐的莫過於小玫,恩人的話他不敢不聽,哥哥的話不敢不從,他就是一受盡欺淩的現代版牛郎,等待有朝一日翻身做了玉皇大帝的外甥女婿,才能揚眉吐氣。

  所以說小玫認知有誤呢,第一、他是一隻狐狸,雖是公的,但外表是母的,織女不會看上他。第二、自從發生織女事件以後天庭就禁止仙女下凡洗澡,他想遇還沒機會。第三、牛郎當了玉帝外甥女婿也沒能揚眉吐氣,至今他的身份仍沒被天庭承認,要不牛郎織女還用得著一年一相會嗎?  

  元開做的事情很艱巨,一些錯誤的觀念已經在小玫腦袋裡根深蒂固,要想改變,光靠嘴皮子說是不夠的。最快的方法是讓包煙煙操刀,剖開小玫的腦袋,把那糊塗的腦花理理順。  

  現在為難的是元開不知如何向包煙煙開口,一旦開口求助,他和小玫的關係勢必得暴露(出於自尊,他覺得有小玫那樣的弟弟很丟臉)。所以他決定還是用最慢最費神的辦法,慢工出細活。時間有的是,等他把最難纏的人解決,一切都好說。  

  小玫如果知道他哥想剖他腦袋,可能會在半秒內消失,永遠消失掉!  

  一天晚上很無聊的時候,沒有凱子削,沒有事情做,元開跑到別人家去洗澡,找不到人磨爪子的包煙煙,只好從雜物間裡翻出茅求所贈的《聊齋》來看。她記得茅求臨走說其中有一篇《恆娘》的故事值得一看,今日無事正好翻翻,想她平時從不看閒書,只對人體解剖動物實驗感興趣。  

  今晚實在無聊啊。  

  《恆娘》說的是一隻狐狸精幫助一個女人奪回丈夫寵愛的故事,滿篇都是如何教人投男人所好。其中有一段狐狸精的總結語:男人容易喜新厭舊,如果他迷上了別的女人,不如放任他去,時間久了自然也就厭倦了。這時女人要先盛裝打扮引起男人的注意,欲迎還拒,最好再加上十分的嫵媚和手段,弄得他神魂顛倒,那麼男人就是趕也趕不走了。

  爛書!包煙煙看完的第一反應是放把火燒書,再把作者蒲老先生和茅求一併痛罵。屁才值得一看,要她去學狐狸精的手段,不如讓她去砍人。  

  「好你個茅求,竟然諷刺我不夠溫柔!」她決定以後再見老道一定掀了他的燒餅攤子。  

  「誰惹你了?」一頭濕髮剛洗完澡從別人家回來的元開問道。  

  「混蛋!」一個抱枕迎面砸來,他偏身躲過。  

  「我沒用你的水。」他辯白。  

  「去死!」一個水杯又砸來,不過是塑料的。  

  還砸?元開不知道自己哪錯了,今天一天他沒吃她的飯用她的水,當然也沒幫她幹活,難道這也不對。

  「滾!馬上給我消失!」包煙煙抱頭尖叫。  

  元開受不了啦,立刻溜進自己的房間,反鎖房門蒙頭大睡。  

  包煙煙的尖叫震碎了天花板的吊燈,潔白的水泥牆壁內,已有絲絲裂痕,只不過傷在內裡看不到罷了。

  母老虎惹不得,元開終於體會到河東獅吼的真諦,可怕啊,太可怕了。  

  「包小姐,今晚有空嗎?」一個男人打電話過來。  

  「滾吶——」包煙煙對著話筒吼,成功震破了男人的耳膜,從此她的凱子名單上又少一人。  

  她再無興致和男人周旋,因為她把自己的行為與《聊齋》對比,發現自己所施的手段與狐狸精無異,為了掏空男人的腰包,她秋波送嬌,笑意頻頻,豈不是在賣笑?  

  何苦作踐自己,要賺錢也不用犧牲自己的色相。  

  不過,如果有個人能永遠陪伴自己,順便幫自己賺更多的錢,豈不是完美。包煙煙有主意了,呵呵,只要她下定決心,還怕某人不手到擒來。  

  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包煙煙有了決定。她的心無比明澈。  

  從那天起,包煙煙莊重自持,洗淨鉛華重新做人,她又開闢了新財源,出租元開給太太小姐們當伴遊!當然,賺錢不用犧牲自己的色相,犧牲別人就好。  

  「你看了我139眼,看一眼少吃一碗飯。你是決定絕食23天又1頓呢,還是分期每天償還?」包煙煙低頭坐在診所內按計算器算賬,腦後像長了眼睛一樣。  

  小玫驚惶地又看了她一眼,馬上明白過來,趕緊收回眼光,作低眉順眼狀。  

  「我每天分期好了。」以他每天三頓吃六碗飯計,少吃一碗可以忍受,一下還總賬身體承受不了,肯定會提早去見妲己祖師爺。  

  「那好,每天減半,分46天又1頓償還。」包煙煙說。  

  「不要啦,」小玫哀號,「煙煙姐,我吃不飽會全身無力,全身無力就幹不了活,幹不了活你會很辛苦的。」

  「乖啦,我就體諒一下你,每天減半碗。可是這樣要278天才能償清,你想清楚了?」小玫包煙煙停下十指如飛,用毛巾抹了一把臉。  

  「好好好。」小玫狂喜之餘心中難免嘀咕,煙煙姐怎麼跟換了個人似的,心地變得只比菩薩差一點點。他的笨腦袋沒有想清楚,包煙煙其實是下了個套,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一個免費又好使喚的長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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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9-2 11:19:26

第9章(1)

  小玫為什麼頻頻偷看包煙煙呢?前面說了嘛,包煙煙洗淨鉛華重新做人。不再化大濃妝,美艷減了十分,清麗添了十二分,不說話坐在那裡,嫻靜優雅,飄飄欲仙。白色的醫師袍裹著她輕盈柔軟的身體,弱不勝衣,如果眉目間再多三分慈祥,便如南海觀音了。  

  這是天生的仙骨吶,小玫十分羨慕,突然他也好想變個造型。美麗不一定是罪惡,雖然妲己祖師爺的美禍國殃民,但只要小玫自己端正態度,應該不成問題。  

  「小玫,你要幹什麼?」才陪安太太遛狗回來的元開,一進診所就見小玫的身形正在改變,嚇得他趕緊呵止。

  「元開哥哥,我要變得和煙煙姐一樣美麗。」天真的小玫搞不清楚狀況。  

  在這裡?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元開呻吟一聲。笨蛋,他弟的腦容量比螞蟻還小。虧他能修煉成人,這種笨妖簡直是妖獸界的恥辱。  

  「你過來。」他也顧不得撇清和小玫的關係,一把把他往外拉,今天說什麼也要灌輸他所謂正確的認知。

  作為旁觀者,包煙湮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她覺得,凡事不可太過執著。  

  昨晚沸騰的情緒,經過宣洩後,已成為一潭清幽的冷泉,心如明鏡,有些事不必言明。包煙煙,離悟道之期不遠啦。

  即使悟了道,她也不會當「姑姑」(尼姑和道姑)。  

  「笨,你長沒長腦子,你得腦積水了嗎?要變化也得找隱秘之地,光天化日之下不怕嚇壞路人引來禍事嗎?」元開把自己蓬鬆柔順的頭髮撥拉成一堆刺蝟狀的雜草,蹲在診所後門的垃圾桶邊,教訓同樣蹲在他身邊的小玫。  

  「哥,人家只是變得和煙煙姐一樣美麗。」小玫噙著眼淚,掛著兩管鼻水,跟受虐的小媳婦似的。

  「閉嘴!」元開實踐自己的諾言,一拳打向他的頭,他說過再聽他人家來人家去就扁他,言出必行。

  「哎喲呵。」小玫哭叫一聲,四仰八叉倒在地上,頭部正好磕在垃圾桶邊沿,撞翻了骯髒的垃圾,弄得果皮紙屑滿頭,其中還有包煙煙啃剩的雞骨頭。  

  元開看他一眼,伸手為他清理掉頭髮上的髒東西,神色很溫柔,但眼神很兇惡。  

  攤上這種沒用膽小怯懦愛哭愛撒嬌的弟弟,是他這輩子的孽債!  

  「哥。」小玫邊抽泣邊伸手要抱抱,元開又拳頭伺候。  

  「哎喲……嗚嗚……」痛啊,小玫被扁得很慘。  

  「給我變成男的,要不然我永遠不認你!」元開大吼,他只有弟弟,沒有「妹妹」。  

  小玫停住抽泣,然後破涕為笑,他明白了,哥哥要認他了,嗚,人家盼了好久……  

  「你看我幹什麼?」小玫用剛才看包煙煙的眼神看他哥,看得元開好冒火,相信包煙煙也感覺不舒服,所以罰他少吃飯。  

  小玫直勾勾地看元開,平板的臉孔像一塊淺浮雕,靜靜不動。他在觀察他哥的美麗長相,也好依樣畫葫蘆。哥哥與煙煙姐一樣美形呢。  

  「誰讓你變得和我一樣的!」元開望著宛如照鏡子的臉,雙眼噴火,笨蛋小玫依樣畫葫蘆也太過了,變得和他毫無二致,不同的是那眼神很呆。  

  元開無法忍受自己完美的皮相被他弟糟蹋,乾脆自己動手,為小玫雕琢五官。在他十指如瘋魔亂舞的情況下,一個和他有點像又不太像的男子形象出現了。  

  好一個唇紅齒白的美少年,完美得跟一株在水邊裝蒜的植物似的。嗯,如果眼神不是那麼呆滯,嘴角不是那麼歪斜的話……好一個弱智的……美少年……  

  小玫把自己的身材也變過來了,要是男生面孔配上女性身材,他不嚇瘋路人才怪。  

  其實啊,哥哥和煙煙姐一樣,都是面惡心善呢,他想。  

  小玫,現在是貨真價實的……公狐狸!還好,他沒有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令人為他掬一把冷汗。

  「煙煙姐。」小玫如蝴蝶般飛進診所,臉上的笑容如蜜蜂採到蜜一樣甜膩。  

  「打住。」包煙煙伸出右手擋住小玫熱情的擁抱,說,「你換副皮相順眼多了,肯定會迷死不少女人。」

  以後元開去「接客」的時候,又多一人在門口「招財」,同是天生的狐狸精,狐媚能力應該沒差多少。有天賦不利用是會遭天譴的。  

  「好看嗎?漂亮吧?」小玫伸展雙手轉圈圈,果然是個……弱智的……美少年!  

  「咦,怎麼跟元開有點像呢?」包煙煙發現了問題的焦點。  

  呃,小玫不轉了,瑟縮一下沒有吭聲。  

  「很簡單嘛,」元開倚在門口,懶洋洋地說:「小玫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最近才相認。」  

  「哦。」包煙煙反應平淡,冷泉的水連一絲漣漪也無。  

  小玫的心湖卻猶如沸水,撲騰騰直冒熱氣,妲己祖師爺保佑,我們兄弟喜相認啦,天地同慶四海歡歌,呀嘿!

  「我該謝謝你,畢竟你是小玫的救命恩人,一再救了他的小命。我們兄弟能有今天的團圓,全仗你的好心相助。」元開的語氣冷淡而疏離。  

  「不用謝我,天意如此,再說你們已經報答我了。」包煙煙露齒一笑,溫柔又文雅。  

  不對,大大的不對,哥哥和煙煙姐不是親熱就是吵鬧,通常煙煙姐佔上風,他們從來沒有這樣冷淡有禮過,看起來他們的距離好遠。小玫再遲鈍也察覺到不對勁,他還是寧願煙煙姐一臉凶相奴役他,現在冷淡得沒有生氣。  

  元開,對目前的生活有點厭倦,他想改變。包煙煙,她改變了一點點,但賺錢還是她生活的唯一樂趣。元開討厭她的唯一樂趣,這就是問題的癥結。  

  究竟她還要利用他多久?被利用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也許開始他是心甘情願,很樂意配合她,但到後來,他的心情改變了,他不是向她坦白一切了嗎,但她呢?依舊如故。直到現在這一刻,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生物。(元開看了不少科幻片,眼界大開,終於明白自己是地球生物。但他又開始擔心,包煙煙會不會是外星異形派來意圖顛覆地球的臥底。如果不幸成真的話,那時候他到底是無條件站在包煙煙一邊呢,還是大義凜然肩負起拯救地球的責任?實在很傷腦筋。)

  「我可以回去沐浴嗎?」元開身心皆疲憊,他需要淨化。  

  「隨便。」包煙煙繼續算她的賬,他不懂,她並不是守財奴,有些事情他不知道……  

  「你喜歡這樣嗎?」元開無力地說。  

  「你說呢?」包煙湮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神秘一笑。  

  小玫糊塗了,他放棄去想,多說多錯,不說就不會錯。  

  「記得明天陪花小姐遛狗,早上八點你準時到她家門口去等。」人家付了出場費,當然要履約。  

  物盡其用,人盡其才,元開是天生的狐狸精,她只是挖掘出他的潛力而已。  

  「知道啦。」元開扒著頭髮,把手插進褲兜裡,甩門離去。  

  哥呀,你皮癢了吧,當心煙煙姐的鐵爪撓功哦,小玫為他哥擔憂。  

  有時候,元開會問自己,為什麼能容忍包煙煙對他的「摧殘」?雖然很辛苦,但他甘之如飴。為什麼?歸根結底,只有「犯賤」二字可以形容。  

  是什麼原因讓他甘願去「犯賤」,這裡面是有原因的。  

  話說很久以前,其實也不是很久,確切地說是二十年前,那時包煙煙還沒成長為美艷「女魔頭」,只是一個十歲的、天真無邪的、純良溫順的小丫頭(汗,包煙煙已經三十歲啦?!)有一天,小丫頭包煙煙臭美,跑到別人熏臘肉的濃煙裡扮仙女。南方人熏臘肉通常用松枝,松枝燃燒冒出的煙有一股特殊的清香,這樣熏出來的臘肉特別香特別好吃。

  松枝燃燒的滾滾濃煙飄出好遠,不知情的人看見了還以為誰家著火了呢。就是這股濃煙混合著臘肉的肉香,飄進山林,飄進元開沈睡的山洞,鑽進他的鼻孔,然後,他就醒了。  

  長久的沈睡讓元開肚腹空空,臘肉的肉香勾引出他體內的饞蟲,恨不得馬上飽餐一頓。他再也忍受不了,循著肉香出了山洞,下了山林,來到山腳。  

  狐狸元開與小丫頭包煙煙的相遇,便是以臘肉燻煙為媒,一個想吃臘肉,一個在熏臘肉的濃煙裡扮仙女,他們在冬日的午後初見了。  

  元開想吃肉的心情十萬火急,包煙煙扮仙女的心情閒適自在,一個急一個不急,矛盾自然產生。元開趴在田間的菜地裡,透過密密匝匝的菜葉尋找下口的機會,他不能被人看見,他還沒具備變成人的能力。等過了今天,等他填飽了肚皮,再回去運功褪掉狐皮,就可以成人了,眼前這一頓飯,正是他成人的關鍵。  

  每次從沈睡中醒來,元開必須吃東西,如果不能及時補充食物,他就得多睡二十年。天吶,他已經多睡了好多個二十年,沒餓死實在是奇跡。  

  即使被濃煙嗆得灰頭土臉,包煙煙也要堅持扮完仙女,她手拿一條白絲巾,在濃煙中時而作騰空起飛狀、淩波微步狀、仙女下凡狀、雲中旋舞狀。她從小就異常固執,越難的事越喜歡,不達目的不罷休。可憐的元開就這樣心急火燎地看她擺造型,足足看了一個小時。  

  天可憐見,餓死狐狸啦,成人的路怎麼這麼艱難哩——  

  就在元開快看成鬥雞眼,餓成一張狐狸皮的時候,又有一隻小狐狸冒冒失失闖進他們的天地。  

  這剎風景的狐狸,就是小玫。  

  那、那不是他弟!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沒出息的、氣死父母的、神狐共憤的小弟!  

  元開的鬥雞眼更嚴重了,他馬上決定放棄令他思之不得愛不欲生的臘肉,寧願去多睡二十年也不願見他弟,這麼多年都熬過來了,他為此付出了多麼沈重的代價和辛酸的血淚啊。  

  那時元開最大的心願不是成人,而是為了躲避他夭壽的小弟,有多遠躲多遠,老死不相往來最好!他在菜地裡爬呀爬呀,邊爬邊吞了幾隻菜青蟲。少鹽寡味的,這點油水塞牙縫都不夠,卻越發勾起了他的飢火。沒肉吃那個煎熬啊,元開至今記憶猶新。  

  「哎呀——」  

  一聲熟悉無比的慘叫令元開心臟停跳一拍,然後開始狂跳。他已經快爬出菜地,忽然像著魔似的折回原處,撥開菜葉張望。畢竟兄弟連心,雖然他常常咒罵小弟短命夭壽,從內心深處來說,其實不願小弟死在他前頭。兄弟有難見死不救,以後會良心不安的。  

  在濃煙裡扮仙女的包煙煙,開始並沒有注意有一隻火紅狐狸爬到她的周圍,更沒注意旁邊菜地裡還有一隻棕金色的狐狸在窺視她。她強忍住眼淚揮舞白絲巾跳仙女舞,跳呀跳,穿著皮靴的腳就跳到了火紅狐狸身上,重重踩到了狐狸尾巴。

  火紅狐狸,也就是後來的小玫,突遇飛來橫禍,只覺尾巴被重物壓住,慘呼自然發生(為找他哥,他吃了多少苦喲)。  

  元開聽到慘呼回頭探望,包煙煙已經把腳拿開,很好奇地蹲下身觀察。她明明聽到一聲人類的慘叫,還以為踩到誰的腳了,哪知只看見一隻狐狸躺在她的「鐵蹄」之下,狐體橫陳。  

  小玫痛呼後馬上昏迷,才不清楚誰是踩他的兇手。元開也不清楚,他看見的是包煙煙抱著他弟,細心地用白絲巾包裹傷口。他很欣慰,弟弟遇見了好心人,也不用他出面了。  

  在元開探出頭之前還有一幕,包煙煙拎著小玫的狐狸尾巴,在空中掄了一圈,本來小玫快醒了,結果雪上加霜,又痛昏過去。  

  包煙煙本想將小玫拋屍荒野,但她確定自己聽到的那聲慘叫是人類的聲音,所以改變主意救死扶傷,目的自然是為了弄清楚真相。  

  會說話的狐狸,好好玩,她抱著小玫走了……  

  第一次見面,元開對包煙煙的印象很好,多麼善良的一個孩子啊。他最後還是沒有吃到肉,因為臘肉的主人收走了肉,為此又多沈睡了二十年。  

  多年以後,元開才知道,不能光憑第一印象斷人好壞。  

  以人類年齡計算,三十歲的包煙煙已經不太年輕,但是不上妝的她看起來頂多二十出頭,化上妝顯老也最多二十五六。她的裙下之臣吶,多如過江之鯽。  

  在風光的背後呀,包煙煙也藏著秘密的呢。  

第9章(2)

  「煙煙姐,你覺得我哥怎麼樣?」  

  「哥,你覺得煙煙姐怎麼樣?」  

  近段時間,小玫總是追在他們屁股後頭問這兩個白癡又無聊的問題。  

  「很好。」包煙煙順口答,她的意思是元開很好用,是她生財的工具。  

  元開的反應是不回答,外加白眼一隻拳頭一記。  

  談起戀愛來,天生狐狸精相當純情呢。當二十年後他終於擺脫狐身成人,到人世認識的第一個人是朱雅致。通過朱雅致,他和包煙煙再次重逢。  

  第一眼,他就認出了她,他記得她的氣息,即使她已從女孩變成女人。  

  二十年的緣分吶,在二十年前便已種下了因。  

  多虧了熏臘肉的濃煙。  

  他對她的心,在二十年後再相遇便已死心塌地了。純情的狐狸精元開,從來沒有戀愛的經驗,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他想和包煙煙在一起。不是狐狸與人類,也不是地球生物與外星生物,只是單純的男人與女人。  

  「小玫,我放你幾天假。」包煙煙大發善心。  

  「可是我不想放假。」小玫有掛心的事,沒心情玩耍。  

  「那我放。」包煙煙脫下白袍,她被小玫煩透了,想去散散心。  

  「不行,放假會少賺好多錢。」耳濡目染下,小玫也有了點市儈之氣。  

  「你替我賺。」有法力的狐狸精醫治幾隻寵物還不簡單。  

  「不行,我見血會吐。」這一點是天生的缺陷,小玫無法克服。  

  「無用。」包煙煙扔給他一記冰眼。  

  「豈止無用簡直窩囊。」元開也唾棄他弟。  

  小玫傷心地躲到牆角去抹眼淚,他好可憐,哥哥和未來的嫂子一起欺負他,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呀?

  「我決定了,我要去遊山玩水!」包煙煙振臂一呼,無人響應。  

  「你考慮清楚了?要少賺很多錢的。」元開提醒她。  

  包煙煙看他一眼,清亮的眼波幽如深潭。  

  「你愛上賺錢了嗎?」  

  大部分時間她以賺錢為樂,少部分時候也想休息,比如現在。  

  「我愛賺錢的你。」元開回應她的眼波。  

  「言愛,太沈重,不如,」包煙煙咬唇輕笑,「變成狐狸給我當寵物,我會疼你、寵你、呵護你。」

  「敬謝不敏。」元開拒絕。  

  「真的不考慮一下?」包煙煙歪著頭說。  

  「你準備去哪裡?」  

  「冰天雪地的深山。」好懷念,那遺忘的山中歲月啊……  

  「正好我這裡有樣東西能派上用場。」元開從身後拖出一個紙口袋。  

  「什麼?」包煙煙的第一反應是,他哪來的錢?  

  「我有小費。」元開知道她的心思,每次陪小姐太太們出去遛狗,都能得一筆不菲的小費,她沒問他也沒說,攢起來為她買了一件「禮物」。  

  「自己留著吧,萬一哪天我趕你們走,沒錢可不好過日子。」  

  總有分別的一天吧。  

  「不會的。」元開篤定。  

  「不會嗎?」包煙煙挑眉,「是什麼東西?」她打開包裝。  

  毫無預兆地,她的身體慢慢軟到,跌入元開懷中,他早已伸開雙臂等候了。  

  「親愛的虎姑婆小姐,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抱著她,憑空消失,進入另一個世界。  

  一個只有他和她的世界。  

  昏迷的包煙煙,嘴角掛著神秘的笑。  

  小玫兀自哀怨地蹲在牆角,沒有注意兩人的異狀。  

  元開給包煙煙看的東西,不過是一件虎皮披肩。  

  三天前,他發現包煙煙行蹤詭秘,於是跟在她的身後到了動物園。這個女人不像那麼有童心的樣子,為何會跑到只有小孩和情侶才會去的動物園,並且是一個人?元開包煙煙身後,看見她走過猴山、熊貓館、鱷魚池,直接去了虎林。

  她站在護欄外,就這麼直直地盯著虎林裡的老虎看。他注意到,虎林裡的十多隻老虎同時仰天長嘯,嚇壞不少小朋友、驚跑不少鴛鴦,飼養員還很緊張跑過來看。那時候,包煙煙的身體裡湧現出來的野獸氣息與他的天敵很相似。

  原來如此,那麼他便有了計策,也許可以逼出她的真面目,然後再……呵呵呵……  

  三天了,小玫急瘋了,哥哥和煙煙姐同時失蹤已三天,急得他想報警,但他和哥哥不在人間的戶籍名單內,報警怕警局不會受理,無法可想之下,他想到了一個人,那個人是他熟悉的。  

  闞雲趣!那個和他有宿怨的傻瓜!他表姐失蹤了應該會關心一下吧,何況他又是個收妖的天師,只有求助於他了。

  想到就做,小玫關上診所門,準備飛去龍虎山搬救兵。  

  「你是誰?煙煙呢?」  

  一個矮胖的中年人,提著一籃水果,拿看賊的眼光看小玫。  

  「說,你是誰?」他語氣不善。  

  小玫心胸開闊不與凡人計較,現當務之急是去搬救兵。  

  「煙煙,舅舅來了,開門啊。」中年人在門外大喊大叫。  

  原來是闞雲趣他爸,包煙煙的舅舅,小玫趕緊說:「我是煙煙姐的員工,她現在不在。」  

  中年人放下籃子命令小玫,「你把門開開,我進去歇歇腳,我累了。」  

  小玫就這麼被絆住一時脫不開身,龍虎山之行不知什麼時候去,反正闞雲趣他爸包煙煙的舅舅不走,他就無法脫身。早不來晚不來,為什麼這個時候來哩?  

  在一個虛無縹緲如夢如幻的世界裡,元開正雙手托腮欣賞包煙煙如海棠春睡般的美妙體態。  

  包煙煙長髮披散躺在純白的雲朵上,淡淡的紅暈染在她的雙頰,柔嫩的雙唇如玫瑰花般,含羞欲綻。

  她,在沈睡。  

  元開坐在軟綿綿的雲朵上,用手撕下大片雲團,攏成一簇,變成棉被形狀,給她蓋上。作為男人,他絕對有憐香惜玉之心。  

  包煙煙睡的雲床,是最符合人體工程學的,完全貼合人體曲線,讓人睡著舒適無比。元開曾經在這上面呼呼大睡,修煉他的睡功。睡了幾百年的窩,他當然不會虧待自己,更不會虧待自己的意中人。  

  他是打算帶她來這裡好好談談,人世喧囂,有太多的干擾,只有這裡安靜,不會有別的因素干擾。只要等她醒來,他就可以和她談談他們的未來。  

  如果他的生命是一個圓,獨自旋轉了667年,未來的時間他想和她一起圓滿。雙人旋舞比單人獨舞好,轉暈了至少有個相扶持的伴兒。不管包煙煙願不願意,反正他看上了她,不想放她離開。  

  等她醒來,他要和她好好談談他們的未來。  

  「大爺,你吃飽了沒?」小玫眼巴巴地看著闞雲趣他爸,希望他老人家高擡貴手,放過他這只為人賣命的小狐狸回家去,人家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  

  「等我休息夠了自然會走。」闞雲趣他爸打個飽嗝,霸佔了小玫的床,剛躺下就鼾聲大作,小玫沒辦法了。

  哎呀,這人類睡了他不是可以偷溜嗎?小玫笨笨的腦袋靈機一閃,從來沒有這麼聰明過。其實他完全可以施個迷魂術什麼的脫身,只是他不小心沒想起來。  

  一想通,他踮起腳尖,鬼鬼祟祟溜出診所,看看四下無人,正準備騰空起飛,突然——  

  「煙煙,我來了!煙煙,我帶溫柔來看你了!」  

  小玫剛騰空2厘米,被個女人的尖叫一嚇,法力全失,吧唧一聲受地心引力牽引,跌得暈過去。  

  不遠處,一個女人張牙舞爪毫無形象地狂奔過來,她深後,跟著一個慈眉善目的溫柔男子,打著一把傘緩緩走來。

  「煙煙——」女人奔到診所門口,急剎不住絆了一下,而後,重重撲倒在小玫身上……  

  「煙煙,煙煙……」  

  包煙煙聽到有人在呼喚她,聲音極其溫柔極其深情極其悅耳,就像知更鳥在歌唱,她感覺身下軟綿綿暖乎乎,伸手一抓,手握著的東西滑膩溫潤,像最昂貴的天鵝絨。  

  全身懶洋洋的,舒服地令她不想醒來。  

  元開輕輕拍打她的臉,想叫醒她。可是包煙煙不肯醒過來,貪戀那份沈睡的舒適,她想睡到世界毀滅的一天。元開只有用狠招了!他轉動一下脖子,張大嘴巴運動了一下臉部肌肉,凝神氣納丹田,一股熱氣順著腹部上升,然後,他仰天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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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9-2 11:21:26

第10章(1)

  「吼——」一聲地動山搖泣鬼神的虎嘯聲震撼雲端,飄浮在半空的雲朵被摧殘成了千絲萬縷的碎片,急速降落,不知掉到哪裡去了。  

  沈睡的包煙煙,馬上睜開眼睛坐起來,轉頭四處逡巡。  

  「吼——」元開又虎嘯一聲,他可是用盡全部功力來模仿獸中之王發威的吼叫。如果是在山林裡這麼一吼,據估計百獸都得嚇破膽俯首帖耳。可想而知,當麵包煙煙嘯傲山林是何等威風了。  

  「狐狸先生,你變種了嗎?」包煙煙確認是元開的惡作劇,忍不住嘲諷。  

  「你醒了,太好了!」元開歡呼一聲,撲上來想給她一個愛的擁抱。  

  包煙煙屁股一挪,元開只抱到一團雲朵,那雲,竟然變成了粉紅色!  

  包煙煙怪異到看著他,確切地說,是看著他懷裡的紅雲。元開也怪異地看著被他抱在懷裡的雲朵,正由粉紅變為深紅。  

  我的神咧,這是造的什麼孽!  

  「你還不放開人家,一會兒人家就要興奮地化為蒸汽了。」包煙煙冷哼一聲,心裡暗罵;騷狐狸,連朵雲也不放過。

  元開像觸電一樣,把那奇怪的雲扔得遠遠的。紅雲碰撞上其他雲朵,碎成無數小紅心,如煙花般綻放在淺藍天際。

  「你就是這樣踐踏人家的真心嗎?」包煙煙無名火起,抓起一把雲捏緊扔向元開(沒辦法,身邊實在無可用之物),元開左躲右閃,不幸還是中了幾記雲彈。  

  沒關係,不太疼,跟中了雪球一樣,元開躲在雲堆後咒罵剛才那朵發騷的紅雲,都是它害的!  

  其實這個世界是元開的意識產物,那朵雲正是他的內心寫照,真實地反映了他對包煙煙的深深眷戀。包煙煙這個不解風情的「女魔頭」怎麼會懂那些浪漫的風花雪月呢?  

  元開第一次試圖與包煙煙接近,以失敗告終,他準備重振旗鼓再來過。  

  「你是說煙煙失蹤,連那是很美很優的元開也失蹤了?」朱雅致再確定一次。  

  「對。」小玫點頭,在朱雅致的逼問下他只得招供。  

  「他們不是私奔?」朱雅致問。  

  小玫用腦容量不大的腦袋回想了一下,哥哥與煙煙姐鬧僵了應該不會去私奔,他們自相殘殺的可能還比較大,所以搖頭否認了這個假設。  

  「煙煙失蹤了!」闞雲趣他爸只關心自己的侄女,才不管閒雜人等。  

  小玫又點頭。  

  「你給我說清楚!」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兩個人,情緒失控,一人掐小玫的脖子,一人扯小玫的胳膊,就像兩隻噴火龍。  

  「雅致,先坐下來喝口水。」溫柔男子始終掛著溫柔的淺笑,端著水杯安撫愛人。  

  「伯伯你也坐下來。」他拉開兩人,解救快被扯成兩半的可憐小玫。  

  闞雲趣的烏鴉嘴一語中的,小玫是個可憐蟲,倒黴的事都是他擔著。  

  朱雅致和闞雲趣他爸在溫柔男子的撫慰下稍稍冷靜,不過還是很著急,包煙煙是他們關心的人,說什麼也不能袖手旁觀。  

  元開很可憐,都沒人關心他。  

  「他們失蹤多久了?之前有沒有發生什麼異常的事情?」溫柔問小玫,他是最冷靜的一個,因為那兩人都與他沒什麼關係嘛。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現在他出面最適合。  

  「有三天了,沒發生什麼事呀。」小玫回答,他有點心虛,哥哥不是凡人,有誰能害他,煙煙姐更厲害,肯定也沒人敢打她主意。除非,他們遇上了很厲害的人!  

  「他們為什麼會失蹤?還一起失蹤?你為什麼不報警?如果不是我們來了,你是不是準備一直隱瞞下去?好哇,難怪我來的時候你鎖門要走,是不是你們兄弟合夥謀害了煙煙,說!」闞雲趣他爸越想越可怕,越說越相信,忍不住老淚縱橫。

  「煙煙吶,舅舅一定為你報仇!」  

  「不會的,煙煙不會有事的!伯伯你不要傷心,我們一定會找到她的!」朱雅致也紅了眼圈,不過她不相信元開會謀害包煙煙,煙煙那個人,不害別人就不錯了。  

  冤枉吶,小玫直叫屈,他哥和煙煙姐談戀愛,煙煙姐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們怎麼會謀害她呢?最急的是他不能對他們說明真相,這些人一定不會相信的,怎麼辦?  

  「在事情還沒下定論以前,大家不要往壞處想,也許他們是自己離開的呢?」溫柔說。  

  「對對對,我絕對不會害煙煙姐的,我哥也不會,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如果你們不相信我,可以去問闞雲趣和茅師父,他們前不久還在這兒做客的。」小玫覺得闞雲趣和茅求可以做他的證人,反正本來就打算找他們幫忙的。

  「好,我這就打電話給茅師父,我看你怎麼狡辯。」闞雲趣他爸篤定小玫不是好人,此舉無疑是為了拖延時間好找機會脫身,等他問清楚,一定報警抓人。  

  遠在龍虎山賣燒餅的茅求接到電話後,馬上收攤和徒弟趕來,包煙煙和元開曾幫助他找到生存的目標,現在他們有難,說什麼也該盡點綿薄之力。  

  「你平心靜氣聽我說好不好?」  

  「不好。」  

  元開和包煙煙正在進行拉鋸戰,最令人絕倒的是包煙煙一氣之下化為斑斕猛虎,對元開齜牙咧嘴,拒絕和他溝通。

  謎底至此也該大白於天下,我們的包煙煙小姐,是正宗母老虎一隻!茅求送書暗示她不夠溫柔,原來是有深意的,試想一下,有溫柔的母老虎嗎?虎自然是兇猛嗜血的,威風八面令百獸敬服,但不包括元開這只癡心妄想的傻狐狸。

  狐狸愛上老虎?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謬天下只大論!  

  「你這樣令我很傷心。」元開悵然欲泣。  

  「誰管你。」包煙煙虎目圓瞪,伸出手,應該是前掌,她用前掌蒙住虎頭,埋進雲堆裡。  

  「好,你不理我就準備一輩子呆在這兒,我不介意和你做伴,只要你能忍受沒錢賺沒肉吃的枯燥日子。」

  「卑鄙!」包煙煙怒罵。  

  「為了和你在一起,我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元開堅決地說。  

  「傻瓜,你這樣能得到什麼呢?只能令我厭憎你。」包煙煙擡起頭,碧綠的大眼閃著亮光。  

  「我不管,我只想讓你瞭解我的心意。」元開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我想我已經瞭解了。」包煙煙又埋下頭,埋得深深的。  

  「你可以奴役我、使喚我、折磨我,但你不可以出賣我、忽略我、冷落我!我可以不吃肉、不洗澡、多幹活,但我不可以不愛你、不想你、不寵你!我能容忍你愛錢勝過愛我,但我不能容忍你為錢不擇手段!」  

  元開不管她想不想聽,將心中的積鬱一吐為快,大不了他們在這裡耗一輩子,他不死或不願意的話,這個意念世界永遠不會消失。這叫強迫中獎霸王硬上弓,包煙煙當定了壓寨夫人。  

  我的仙咧,他說話也不嫌肉麻,包煙煙慶幸自己變成了虎身,多少可以掩飾全身的雞皮疙瘩,不過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虎毛根根豎起,像隻虎形刺蝟。  

  「你很感動對不對?」元開看她的反應誤會了。  

  拜託,是驚嚇好不好!她全身的經脈都快酸軟了,要不怎麼連說話反駁的力氣都沒有。  

  那夜,包煙煙下了一個決定,一個影響她一輩子的決定。她故意壓搾元開,故意踐踏他的真心,只是想看,他能為她做到什麼地步。如果,他只懂順從,一味迎合她,那麼,有再多的真心也不足以打動她。  

  還好,他沒有令她失望。但是,她沒想到他竟來這麼激烈的動作,綁架!他是打算玉石俱焚,不成功便成仁?這樣的勇氣令包煙煙對元開另眼相看。  

  這只不可理喻蠻橫無理的狐狸精,他以為她一定會屈服麼?她不會讓他那麼快如願,至少也要拿喬一下。哦,身為獸中之王,怎麼也要擺一下譜。  

  命運真是奇妙,她的緣分竟在一隻狐狸精手中。  

  「你清不清楚啊,我是老虎耶,我不是母狐狸,你表白錯對象了啦。」包煙煙忍住笑意,板起臉很生氣的樣子。

  「我愛的就是你!」狐狸異常執拗。  

  「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老虎和狐狸雜交,會生出什麼品種?好像是瘋狂科學家才會幹的蠢事。

  「即使違反天道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沒那麼嚴重吧,天道也規定動物不可以雜交,狼和狗不是生出狼狗?至於老虎和狐狸,由於體形品種等各方面差異較大,可能難度較高。不過,他們已經成人了,問題已經不存在了。  

  「你不愛我?」  

  ……  

  「你真的一點都不愛我?」  

  ……  

  好吧,她承認是有一點點,好感,但是也不至於深到值得互許終身,她覺得他們還需要多相處多瞭解。

  愛呀,好沈重的字眼,她從不輕易說出口。有很多人說愛她,她知道那都不是真心的。  

  但元開的真心,她可以感覺得到,所以她願意給彼此一個機會。  

  「你知道我為什麼變成人嗎?」包煙煙說,「我厭倦了山林的生活,容身之處越來越小,食物越來越少。那些偷獵者覬覦著我華麗的毛皮,每天都要提心吊膽,這樣的生活已經失去了意義。我放棄森林女王的地位,選擇自由,那就是當一個人,一個真正的人。我去了人世,很多很多年。我很成功不是嗎?我吃煮熟的肉和蔬菜,穿定做的衣衫和鞋襪,住華麗的房子,開名貴的跑車。沒有人知道我是什麼,他們已經不相信所謂的鬼狐精怪了。」  

  這樣的心裡話,她從來沒有對外人說,對他說,是因為他是不一樣的。如果,他要伴她過以後的漫長歲月,那麼,他應該更瞭解她。  

  「我也是啊。」元開說的心虛,其實他是為了擺脫小玫,哪想小玫比他還先成人,真正打起來他也不一定是他弟的對手。  

  「那麼你為什麼要限制我的自由?」雖然已經認同了他,但包煙煙對他擅自綁架的行為還是有微詞。

  「自由並不是一個人,兩個人也可以自由自在。」元開真心地說。  

  很好,包煙煙很滿意這樣的答案。不過還是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虎頭上的「王」字擠成一團。她抖抖身上的毛,虎目發出凶光,身體弓起來,蓄勁待發……  

  「他們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茅求問道。  

  「要不要報警?」闞雲趣他爸徵詢茅求的意見,經過小玫一番解釋,他終於相信他們不會傷害包煙煙。

  茅求和闞雲趣展開神行遁,只花了一天不到就趕到煙煙診所,他們看見小玫的第一反應是錯愕,小玫看見他們卻如同見到親人,熱淚盈眶喜極而泣,主動坦白自己的身份,當然還有元開的身份。闞雲趣本對他懷恨在心,不過他心軟,見小玫那可憐樣,就前仇舊恨一筆勾銷,現在同舟共濟攜手合作。  

  在場的人都不太正常,朱雅致自不必說,她身邊就有一個不正常的物種,闞雲趣他爸如果不信邪也不會送兒子去學道,所以他們接受了小玫的解釋。  

  「不能報警,這事很不尋常。」茅求比較冷靜。  

  「那我們坐在這裡乾等也不是辦法,煙煙雖不是我姐親生,但我卻視她如己出,總不能不管她!」闞雲趣他爸說出一個驚人的秘密。  

  「吧,您說包包姐不是姑媽生的?」闞雲趣大驚小怪。  

  「你才不是我生的!」闞雲趣他爸還在生兒子的氣。  

  難怪,至此茅求才明白真相,這下更不能報警了,因為失蹤的兩個都不是人,他們遇到危險的係數應該很低。於是他放心了,有興趣探聽一下過去的事情。  

第10章(2)

  「煙煙是如何被收養的?」茅求顯得高深莫測,「我猜他們很快就會回來了。」  

  「現在誰有心情說這個。」闞雲趣他爸煩躁得很。  

  「也許正對他們的失蹤有幫助。」  

  「真的?那我說說。」闞雲趣他爸一向對茅求景仰有加,既然高人說沒事應該沒錯,他開始述說三十年前發生的事情。」我十五歲那年和姐姐姐夫到一處森林公園遊玩,遇見了一隻老虎。那老虎開始好像對我們不太感興趣,但是後來它卻把我姐叼了去。當時我以為我姐沒指望了,哪想不一會兒我姐就回來了,手裡還抱著一個孩子。她說她被老虎叼進洞裡,本來已經認命等死,但半天也不見老虎動靜,她睜眼一看,不見老虎,只有一孩子,她就把孩子抱回來了。」

  「這孩子就是包煙煙。」茅求插話。  

  「對,我也不知道這孩子怎麼會出現在老虎巢穴裡,據估計是被老虎叼了去的。可是老虎為什麼不吃她還把我姐叼了去?現在回想起來好像是老虎故意要把孩子送給我姐。我姐常說煙煙是老天爺賜給她的,她和我姐夫結婚後一直沒孩子,就把煙煙當成親生女兒來養。我看著煙煙長大,自然沒把她當外人。」  

  「蒼天啊,怪不得包包姐像隻母老虎,原來她是老虎送來的。」闞雲趣恍然大悟。  

  只怕不是這麼簡單吧,茅求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前他只看出包煙煙有妖氣,不能正確判斷她是什麼妖。現在終於可以肯定她是隻虎妖了,她成人的方式很特別,竟然是變成嬰兒由人類撫養長大,要做到這點需要很高深的修為。

  元開前景堪憂,他不知道他面對的是怎樣一隻可怕高深的妖……  

  「哼,你這麼沒種!還說可以任我奴役折磨,可以為我犧牲一切,那麼,為什麼你現在只會發抖?」

  包煙煙居高臨下睥睨著在她爪下瑟瑟發抖的元開,只要她再用力,就可以把他撕成碎片,不過她沒有,她在觀察他的反應。  

  要和她在一起,勇氣最重要。情人是平等的,她希望自己選中的人不會令她失望。  

  拜託,誰被一隻兇猛的老虎壓住都會害怕的,不管是人是狐都一樣,元開這樣想。  

  「你有勇氣愛上我,就要有勇氣承擔後果。你該慶幸我做人久了,都快忘記野獸的本能,我不喜歡茹毛飲血,把你剝皮去骨灑點鹽烤來吃應該不錯。」包煙煙嚇唬他。  

  「那我去給你找點柴火買把鹽。」元開克服了本能的恐懼,開始有閒情開玩笑。  

  「嚴肅點,你以為我是唬人的嗎?把我惹火了你不會有好下場的。」包煙煙擺出獸中之王的高傲,「你有哪點佩得上我?既不高大威猛,又不會賺錢,浪費挑嘴又難養,我圖你什麼?」  

  「圖我玉樹臨風善解人意耐打耐操……」元開嘀咕,他在女人堆裡是萬人迷,只有眼前這個女人看他是萬人嫌,怎不讓他英雄氣短。  

  「你說的,今後如果做不到,我會保留今天收拾你的權利。」  

  「你說什麼?」他沒聽懂。  

  「閉上眼睛。」包煙煙用虎爪將他的頭摁進雲堆裡,仰天虎嘯一聲,無數的雲堆在她的長嘯聲中化為輕煙,徐徐上升,然後,元開的意識世界變成一團氣,慢慢縮小,雲開霧散。  

  考驗結束,包煙煙決定不玩他了。  

  他們,又回到了煙煙的客廳,彷彿從未離開過。  

  「我去洗澡。」包煙煙由虎身蛻變為窈窕的女體,她走到陽台收了一件衣服,然後進房間關上門,一會兒就聽見嘩嘩水聲。  

  元開伏在沙發上,臉部埋進抱枕裡,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包煙煙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還有,為什麼她這麼輕易就攻破了他的意念,回到現實世界來了。  

  難道是我愛她的心不夠堅定?元開維持著那可笑的姿勢,他不知道,包煙煙何許人也?母老虎一隻,只有她為難別人沒有別人為難她的。其實,是因為他成人的時日尚短,包煙煙已經做了三十年的人。  

  包煙煙,是故意給他表白的機會來著,這就叫假仙,悶騷……  

  洗澡完的包煙煙,走出房間,看見元開的可笑姿勢,大喝一聲:「你要非禮我的沙發多久!」  

  元開飛快翻身立正站在客廳中央,不敢碰任何東西。  

  女人難纏,母老虎更難纏。  

  「我……」元開怔怔發呆,雙目低垂,不敢看她的臉。  

  「坐呀,大家都這麼熟了,不必拘束。」包煙煙大方落座,絲毫不見扭捏之態。  

  元開無話可說,心中羞愧不已。  

  俗話說女人心海底針,母老虎也是女人,她的心同樣難猜,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他已經用盡了自己的辦法。  

  「你說我可以奴役你、使喚你、折磨你,現在我叫你坐,你怎麼不聽話呢?」包煙煙拿他的話堵他,感覺很好笑。

  元開飛快地瞄她一眼,又垂下頭,雙膝一軟,盤腿坐在地上,像一句口令一個動作的木頭人。  

  「我讓你坐這裡,」包煙煙拍拍身邊的位置,往邊上挪挪,「坐到我身邊來。」  

  「啊?」元開擡起頭,滿臉錯愕。  

  「過來啊,你要我一直低頭和你說話嗎?那樣脖子會痛,你坐地上腳不會酸嗎?」包煙煙的語氣甚是溫柔。

  元開只覺鼻頭一酸,她,從來沒有這麼溫柔過。  

  「過來。」三催四請也不來,包煙煙加重了語氣。  

  「喔。」元開站起來,小心翼翼走到她身邊,坐下,不敢亂動,免得她又誤解他非禮沙發什麼的。

  「我想說的是,我並不想奴役你、使喚你、折磨你,如果這樣的話不如養條哈巴狗。我希望尊重你,我也不會出賣你、忽略你、冷落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終於承認了。  

  喜歡。  

  元開茫然的眼神找不到焦距,他在細細品味她的話,良久。  

  「你說的是真的?」他的聲音在顫抖,我的神、我的仙、我的佛咧,不是發白日夢幻由心生吧……

  「當然,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得,如果你不能兌現承諾,我說過要保留今天收拾你的權利。當心喔,我的牙齒很利。」包煙煙溫柔一笑,露出兩排玉潔光亮的貝齒。  

  我懂了!元開狂喜,他終於聽懂她的話了!  

  「嗯嗯嗯,我不會忘記我對你的承諾,你願意接受我是嗎?」他抓住她的手,熱切而激動地問。  

  「機會只有一次,你永遠不能反悔。」包煙煙笑答。  

  「我不會!」元開堅定地再次表白。  

  「狐狸先生,你準備好被人嘲笑吧。」一隻狐狸色膽包天,愛上一隻母老虎,如果傳到妖獸界,他們兩個都會淪為笑柄。不過包煙煙不在乎,她是獸中之王,誰也不敢當面嘲笑她,至於背地裡的議論,反正聽不到。  

  老天真是作弄她啊,送給她一個有情郎,是幸!有情郎是狐狸精,不幸!幸或不幸她都欣然接受。

  「我不怕。」  

  包煙煙和元開就這麼執手相望,會心微笑……  

  「煙煙,你在不在?開門啦,我們來看你了!」  

  「包包姐,我師父和我爸也來了。」  

  「哥,你在不在?」  

  門外傳來劇烈的敲打聲,還有煩人的吵鬧聲,這些聲音中就屬朱雅致和闞雲趣的聲音最大。  

  「看來,有很多人關心我們。」包煙煙對元開說。  

  「嗯。」元開傻笑。  

  題外話:包煙煙為什麼那麼狂熱地喜歡賺錢呢?  

  話說二十年前,在熏臘肉的濃煙裡扮仙女的包煙煙誤傷了小玫,她抱著小玫到一家寵物診所就醫。

  「伯伯,我的小狐狸受傷了,您救救它吧。」包煙煙很傷心的樣子,其實是為了博取大人的同情。

  「我看看,」獸醫伯伯為小玫檢查了一下傷勢,說,「它傷得很重,尾巴快斷了。」  

  「您救救它吧。」包煙煙哭花了小臉蛋,可憐極了。  

  「好,你先去那邊交錢。」  

  「要交錢?可是我沒錢。」包煙煙摸著口袋,老實回答。  

  「小妹妹,沒有錢我怎麼救它呢?」獸醫伯伯無奈地說。  

  「可是小狐狸快死了,您就救救它吧!」包煙煙哀求。  

  無論她怎麼裝可憐,那獸醫伯伯就是不肯救小玫,他說他是別人請來的做不了主,包煙煙只得抱著小玫離開,這是她第一次體會沒錢的難處。  

  爸爸媽媽不在家,包煙煙找不到人拿錢,小玫快斷氣的樣子讓她好愧疚。本來她只是覺得狐狸會說話很好玩,但現在已經沒有玩心,一心只想救活被她誤傷的小狐狸。  

  「包煙煙,你沒錢救它對不對?」鄰居家的孩子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來。  

  「關你屁事!」包煙煙今天沒有打架的心情。  

  「我有錢,可以借給你,但是你要付我利息。」鄰居家的孩子不是個好孩子,小小年紀居然懂得放債了。

  無奈之下,包煙煙借到了錢,順利救回小玫一條命,然後她就嘗到了被人追債連追三條街的難堪滋味。雖然最後鄰居家的孩子被她反揍一頓再也不敢提利息,但她也被爸媽教訓了一頓。  

  從此,包煙煙發誓要賺很多錢,要自己開一家獸醫診所!她再也不想有求於人,為了賺錢她不擇手段,除了偷搶不幹。她為有錢人服務,趁機敲竹槓!她和別有企圖的男人約會,挖光他們的荷包!別誤會,她並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沒人能佔她的便宜。她是母老虎耶,有誰敢惹?  

  包煙煙就是這樣拚命賺錢,然後把賺來的錢拿去救治流浪小動物和在野外越來越難生存的野獸,她表面看來很是自私冷漠,其實有一顆溫柔善良的心呢。  

  元開好眼光,不是嗎?  

  選擇修煉成人真好,要不然他們永遠也不能跨越種族界限,在人世相遇相知相戀。  

終章

  地上有一攤水?  

  「親愛的,我們的小溫情在哪兒?」  

  廚房門口探出一顆頭。  

  「不要進來啊——」一高八度的尖銳女音險些震破某人的耳膜。  

  「怎麼了?」溫柔男子一臉茫然。  

  「出去啦。」朱雅致小心翼翼踩著芭蕾舞步,跳出廚房。  

  「親愛的,拿掃帚來,跟我把這攤水掃到廁所裡去!」朱雅致在客廳裡大聲說話,同時對溫柔男子使眼色。

  「哦。」雖然不懂親愛的在做什麼,溫柔男子還是應了一聲。  

  一會兒。  

  「媽,我會好好做作業的,你不要把我掃到廁所裡去啦,爸,媽虐待我!」小小人兒哭紅了臉。  

  「死孩子,你再給我變啊,欺負你媽我不會變是不是?看我怎麼整治你。」朱雅致雙手叉腰,像個母夜叉。

  「親愛的——」溫柔男子拉住她的手,順勢把她擁進懷裡。  

  小小人兒還在哭,嗚嗚嗚,他家有個惡毒的後母。  

  「親愛的,晚上到了,我們出去散步吧。」溫柔男子蹲下身,摸摸小小人兒的頭,很溫柔地說:「乖孩子,媽媽是為你好,快,回房間去寫作業吧。」  

  「好。」  

  「死孩子,不準偷懶,不準看電視,不準……」  

  嗚,不要聽,小小人兒摀住耳朵,好委屈地想,他要換個媽媽啦!  

  「親愛的,我們去散步。」朱雅致執起愛人的手,變成甜蜜幸福的小女人。  

  這樣的生活,好滿足,好安逸。  

  同一時間,在另一個奇異的家庭裡。  

  「媽媽,昨天朱阿姨給我講故事來著。」美麗的小女孩兒扯扯包煙煙的衣袖。  

  「朱阿姨講什麼故事啊?」  

  「講狐狸變成美女去報恩的故事,狐狸真的可以變成人嗎?」小女孩兒好奇地問。  

  「亂講!」元開粗暴打斷女兒的話。  

  「可以啊,你爸爸就是狐狸精。」玉手一指,包煙煙笑意吟吟地回答,「媽媽以前救了一隻狐狸……」

  「是爸爸。」小女孩兒眼睛發亮。  

  「不是,是你的叔叔,爸爸為了替叔叔報恩才來找媽媽的。」  

  「你是說很笨很笨的倒黴叔叔?」  

  「不對,你媽媽騙你的!」元開急欲辯解。  

  「嫣璃,我們上學去了。」包煙煙牽著女兒的小手去了學校。  

  放學後。  

  「媽媽,他們都取笑我!」?嫣璃哭花了小臉。  

  「哦?」包煙煙的反應很平淡。  

  「是誰?誰敢欺負我的寶貝?」元開捋起袖子。  

  「我說爸爸是狐狸,媽媽是老虎,他們不信,就嘲笑我,說我是傻瓜。」  

  元開責備地望著包煙煙。  

  「成長是幻滅的開始。」包煙煙對元開聳聳肩。  

  「嫣璃,媽媽忘了告訴你,這是我們家的秘密,不能告訴任何人,你只要記住,世界上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人們不相信並不代表它們不存在啊,比如朱阿姨家的溫情會變成水,你也會變啊,但是要記住,千萬千萬不可以告訴別人!」

  嫣璃似懂非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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