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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哪家的寡婦如此不守婦道,又是撿花娘又是買男奴的,
是她!可她是無辜的,莫名其妙穿來這個鬼地方,
還被冠上蕩婦的名號,既然如此,不演得稱職點怎對得起自己?
她出奇招買俏花娘、俊男奴回來「走秀」,幫自家織坊招攬生意,
但這會生意還沒招攬來,她就不小心「稱職的」招惹她家男奴了,
真是罪過、罪過……
哪家的將軍倒楣到慘無人道,又是坐牢又是淪為奴的,
是他!可他是無辜的,因惹毛皇帝而被貶為奴隸,
還被個俏寡婦買回家,事已如此,不扮演好男奴的角色怎麼行?
但她明明只是善意為他的背擦藥,此舉卻引來她養男寵的傳聞,
讓他對她的溫柔動心之際,她卻溜得飛快,說不願再壞他名聲,
哼哼,名聲算什麼,他要讓她知道,下等奴配俏寡婦,正好!
第一章 撿花娘
都闐王朝康廉元年.十一月
強勁的寒風伴隨著細雨,然而卻不影響聚祿城裡熙來攘往的人潮。
聚祿城是都闐王朝的京城,每年逐季有四回開放鄰國商隊在此進行交易,而城北外的碎陽城,更有各國商隊必得一訪的馬市,只因這塊大陸上最勇猛的赤目馬,唯有都闐才有,並以碎陽城為最大集散地。
於是,饒是這種天雨路滑的壞天氣,城裡還是人滿為患。
儘管有數條大道允許馬車通行,但此刻,卻有不少馬車被堵在路上動彈不得。
坐在馬車上的常家寡婦鐵凝香百無聊賴,索性動手掀開車簾,但是——
「放下,你不知道外頭冷得緊嗎?」坐在對面的女子不善地開口。
鐵凝香頓了下,雖然放下車簾,但還是偷偷拉歪一角,瞧著外頭流水般的人潮,順便透口氣。
「我說,大嫂,你什麼時候不去布坊,偏選在這當頭,這天冷地凍的,咱們就卡在這裡,你心裡可痛快了?」屈瑞英身為常家二房媳婦,嘴裡是喚著大嫂,但數落的口吻,就像在罵女兒似的。
「……不搭馬車不就不會卡在這裡了?」鐵凝香嘟囔一句。
布坊她是想去,可搭馬車是瑞英強力要求的,現在反倒是算到她頭上了。
「哎呀,敢情大嫂是在怪罪我了?」屈瑞英長得極俏,可惜就是說話有些咄咄逼人。
「不,我的意思是想步行去就沒事了。」一開口,鐵凝香就後悔了。
她這個妯娌,就像顆炸彈,她只要說錯接話,就像是點燃引信,她會馬上爆給她看。
唉,頭好痛呀。
「你說這話也未免太不知好歹!」屈瑞英瞇起眼,上下打量著她。「也對,像你這種鄉下地方長大的農家女,哪來的福氣搭馬車?也真不知道當初大伯怎麼會娶你,更天殺的是,才娶進門沒三天,大伯就無故升天了,我說,該不是你下了什麼藥吧?」
擁有織造廠和布坊的常家在城裡也算是大戶人家,她真的不太能理解,大伯怎會迎娶這種門不當戶不對的對象。
鐵凝香聞言,臉色微凜。「弟妹,話不能隨便亂說。」
屈瑞英撇了撇唇。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看起來像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大嫂,生起氣來還是有些魄力的。
雖說才十八歲,但她雙目有神,擁有不符合年紀的從容,就在大伯死後,她也不擔憂自個兒在府裡會失勢,甚至主動想要介入布坊的經營……這女人,要她怎能不提防?
要是不小心一點,說不定哪天,她就把常家的產業全給獨吞了。
鐵凝香不想猜測她肚裡的九拐十八彎,總覺得跟她相處真的很累人。
偏偏自己又是半點選擇都沒有。
甚至,有的時候,還得強迫自己和她閒聊,從她口中套到一些許關於鐵凝香的身世背景。
有什麼辦法?誰讓她莫名其妙地附到這個小寡婦身上來了?
歎了口氣,鐵凝香從窗簾縫隙看出去,直覺外頭的街景,真的很像她拍戲的現場。
她,鐵凝香,不,正確的說,她是侯雅君。
她來自二十一世紀,原本是打算成為服裝設計師,卻在畢展時被星探發掘,成了模特兒,後來甚至還跨足大銀幕,其實她對成為藝人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是想藉此掙錢留學巴黎,可誰知道一場爆破戲,徹底改變了她的命運。
她想,自己應該已經死了,要不然她的靈魂怎會穿越到這裡?
都闐王朝……雖然她不是主修歷史,但她真的對這個朝代一點印象都沒有。
硬要說的話,這裡和明朝有點相似。
這觀察,來自於她對服裝的歷史有研究。
外頭的人潮裡,可見男人身穿罩甲,頭戴小帽或網巾。
如果她沒記錯,網巾是明朝時發明的……
目光停留在街角一隅,她突然喊道:「停車。」
車伕聞言,立刻停住馬車。
鐵凝香迅速打開車門,等不及馬車外的丫鬟打傘過來,已經快步朝街角走去。
「喂,大嫂!」瞧她撩起裙擺跑步而去,屈瑞英暗嘖了聲,跟著下馬車,等著丫鬟打傘,一邊低罵著,「村姑就是村姑,居然在大街上撩裙跑……這像話嗎?壽兒,還不趕緊跟上大夫人!」
在屈瑞英的氣急敗壞聲中,一名大約十五歲的丫鬟已經打傘小跑步追上去。
「掌櫃的,何必如此呢?」
站在知名客棧重陽樓門口,鐵凝香彎腰拉起一名跌坐在地的婦人並幫忙查看她懷中的孩子受傷有無,確定只有身上染上髒汙後,她回頭看著把人趕出客棧外的掌櫃,好言相勸。
「你又是誰?」掌櫃上上下下打量她,瞧她穿著華服,首飾不少,猜測八成是個富貴人家的少奶奶,所以儘管不耐,但口氣緩和了些。
「我家主子是城西常家的大夫人。」壽兒已經快步跑來,撐傘替她遮雨。
「喔……就是那個過門三天便剋死丈夫的小寡婦。」掌櫃拖長尾音,語氣明顯的不屑。
「喂,你怎麼可以……」
鐵凝香伸手,制止貼身丫鬟未竟的話,淡噙笑意道:「掌櫃的,開門做生意,求的是和氣生財,何必如此粗魯趕人?」
她將壽兒的傘接過手,替身旁的婦人遮雨。
那婦人見狀詫異不已,卻不敢消受,趕緊往後退一步。
「瞧,連她都有自知之明的退開,你還在這裡湊什麼熱鬧?」掌櫃哼笑了聲。「聽說你是常家大少爺從南方的村落迎娶來的,果真是連一點世事都不懂,還是少出門,免得丟常家的臉。」話落,氣勢囂張地轉進客棧裡。
壽兒氣得牙癢癢。「什麼嘛,我家大夫人好歹是個主子,你也不過是個夥計罷了,跩什麼跩啊你。」她罵著,但聲音幾乎是含在嘴裡,因為奴籍的她沒有身份和資格罵人。
鐵凝香倒未將掌櫃的態度放在心上,側眼望去,瞧那婦人真的退至傘外,趕緊再把傘給遞過去。「小嫂子,就算你不怕冷,但也得要替孩子著想。」
那婦人猶豫了下,終於接受好意,走到傘下。
「大夫人,不可以。」壽兒趕緊拉著她。
「為什麼不可以?」
「她是賣身的花娘。」她指著婦人額間,小小的花形烙印,解釋著。「王朝中妓籍是賤民中最下等的,額間都會烙上印記。」
鐵凝香輕呀了聲,總算搞清楚掌櫃的剛才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但——
「那又如何?」
「大夫人……」
「壽兒,你身為奴婢,被他人歧視的感覺你也很清楚,如今,你怎能用同樣的眼光去看待花娘?」
壽兒不禁語塞。
沒再多說什麼,鐵凝香朝著那位花娘輕笑。「這位小嫂子,你是要上哪去?要是順路的話,我送你一程吧。」
那位花娘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彷彿已經許久不曾有人關懷,一時間熱淚盈眶,更加用力地抱緊懷裡的孩子,道出自己的處境。「我……無處可去。」
「那麼,就到我這兒來吧。」鐵凝香柔聲道。
「大夫人……」壽兒呆住。
「可是,我……」那花娘同樣震愕。
鐵凝香凝睇著她,發現她有張巴掌大的瓜子臉,年約二十出頭,但神色極為憔悴,就連身形都極為消瘦,在這種情況下,都能讓人覺得清艷了,可以想見她在生產前,必定是艷冠群芳。
「我說大嫂,你這是在做什麼?」
身後傳來一道咬牙切齒的的嗓音,鐵凝香溫婉回頭。「我正要跟你提,我手底下缺了個辦事的人。」
「再怎麼缺也不該找個花娘,而且是被花樓給掃出門的花娘。」屈瑞英走近,眼神不善地上下打量。瞧她那模樣,八成是為了生下恩客的孩子,才會被老鴇給趕出門。
「花娘有什麼不好?花娘在青樓裡官人富紳見得多,最懂手腕,有她在,剛好可以幫我打理布坊。」
雖然這藉口是鐵凝香信手拈來的,但聽在屈瑞英耳裡,已教她刷白了臉。
「你竟要這下九流的花娘打理布坊?」
「有何不可?」
「你是腦袋壞了不成?誰會找個花娘打理布坊!」屈瑞英覺得自己快要吐血,很想掐死眼前這話語天真,偏又一派正經的大嫂。
「沒人做過嗎?那我就做那第一人。」凡事總是要有人開先例的。
「下九流是不能從事原籍外的工作,她如果是花娘,到死都是花娘,你要是敢做那第一人,就是要累及常家被罰。」
鐵凝香微揚起眉。沒想到這年代的階級制度竟如此嚴苛,不過……「找個名目把她轉為奴籍,不就得了?再不,我認她當乾姊姊,她來幫我的忙,不犯法吧。」
規矩是人定的,總有漏洞可鑽。
屈瑞英瞪大眼,覺得自己要不是身子夠硬朗,真要吐出一大口血了。「不……我不準!我絕對不允許你做出這種事。」
哪個良家婦女會認個花娘當乾姊姊?傳出去,常家的臉要往哪擱。
鐵凝香還是笑笑的。「你沒有資格跟我說允不允許,因為論輩分,你還得喚我一聲大嫂。」她討厭用身份壓人,但要是用在這當頭,還挺方便的。
「你當我相公死了嗎?常家還有我相公當家。」
「那就叫你相公來跟我談,好歹我才是常家名正言順的大夫人。」確定弟妹已經被她氣得說不出話,才滿意地點點頭,回頭想問那花娘的名字,卻見對方早已跑開。「她怎麼走了?」
「不知道,但走了就走了吧,大夫人,你就別管了。」自家主子的言行太驚世駭俗,壽兒也不由得勸道。
「那怎麼成?她看起來那麼疲累又抱個小孩,天候寒凍,要是不管她的話,他們母子會橫死街頭的。」
說著,她便朝前追去,壽兒猶豫了下,也只能跟上。
瞪著她的背影,屈瑞英向身後的丫鬟低聲吩咐,「去通知二爺,要他到布坊候著。」
「是。」那丫鬟溫順應聲,領命離開。
而屈瑞英撐傘站在雨中,簡直是咬牙切齒,多想打道回府去喝一碗熱湯,偏又不能放任大嫂胡搞瞎搞。
鐵凝香撐著傘往前跑,可因為前頭的人潮更為擁擠,讓她始終追趕不上那位花娘。
開口想要喚她,偏又不知道她的名字。
所幸,跑了一小段距離之後,人潮少了點,不知怎地,原本熱絡的嘈雜聲突然然消停了。
她沒細想太多,只想追上那花娘。
卻見對方竟跌了一跤,為了護及懷中孩子,而以自身為肉墊。
鐵凝香趕忙加快腳步,想要將她扶起,但有個男人比她快一步,彎腰拉了那花娘一把,不過,不是用手,而是銬住雙手的枷鎖,她不禁一愣。
那花娘抓著枷鎖,緩慢地站起身,還未道謝,便聽前頭有人重聲斥責著。
「誰準你動了?」
罵的同時,鞭子落下,咻的一聲,結實地打在背上。
鐵凝香正對著他,自然看不見他背上皮開肉綻的鞭傷,但那鞭子聲,還有對面人潮瞬間驚嚇的表情,足以想見那一鞭打得有多重。
可是,被打的人卻連眉眼都沒動,確定那花娘已經站妥,才緩緩收回枷鎖,面無表情地朝前望去。
那男人的姿態,讓鐵凝香看直了眼。
他有張傷疤橫陳的臉,尤其是從鼻樑橫過的那道疤,看起來極為猙獰而嚇人,但仔細看他五官,雙眼深邃,眉骨立體,讓那兩道濃眉看似剛毅,卻嚴而不惡。
他相當有型,深目高鼻,加上古銅色肌膚,非常陽剛而好看。
最讓她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姿態,那是渾然天成的尊貴,噙著從不示弱的頑固,背上正滲著血,但他卻吭也不吭一聲,挺直背脊往前走去。
她幾乎移不開眼,直到貼身丫鬟喚她的聲音傳來,她才急忙回神,趕緊先將那花娘給攔下來。
「你怎麼跑了,這天寒地凍的,你帶著孩子要去哪?」
「夫人,我不能連累你,像我這種人……不該給你添麻煩。」那花娘倔強地將淚水噙在眸底。「這是我的命,都怪我天真,以為給他添了個孩子,他就願意收我當妾……」
「你沒錯,要怪就怪那男人太薄情寡義,可眼前你要以孩子為重,好好將孩子扶養長大。」
「可是……」
「放心,一個你,我豈有保不了的道理?」鐵凝香勾笑地安撫她,而壽兒已經跑至身旁。「壽兒,帶著……對了,我該怎麼稱呼你?」
正要吩咐壽兒帶她上布坊,倏地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她的姓名。
「我……被賣進青樓之前,我爹總是喚我喜芽。」
「喜芽嗎?好名字。」鐵凝香笑瞇眼。「壽兒,就麻煩你路上照顧著喜芽。」
「大夫人,你還要上哪?」她那口氣讓人不安極了。
「想去瞧瞧眼前那陣仗……」她指著那一列身穿囚服、戴上枷鎖腳鐐的囚犯。
「哦,哪個啊……為了解決牢裡人滿為患浪費國帑的情形,每逢年節之前,官兵都會從大牢裡領出一批囚犯,帶到廣場上拍賣為奴。」
「嗄?囚犯賣身為奴?」
「這又和我們這種因為家境而賣身的奴隸有所不同,一旦犯罪進大牢的人,身上都有烙印,就算轉為奴籍,也只能成為最下等的奴。」壽兒解釋。
沒辦法,她這主子並非京城人,很多事都不懂,她自然要多講解一些。
「下等的奴?」鐵凝香有點想笑。
因為,不都一樣是奴嗎?
「一等奴,指的是王公貴族家中的奴隸,二等奴的話就像我,是大戶人家的奴隸,可是三等奴,就只能當苦力,不能住進大宅裡。」
這下她笑不出來了,極為厭惡這年代的迂腐陋規。
「所以,那一長列的奴隸都是要拍賣的?」鐵凝香問著,一手牽著喜芽,防她又逃。
殊不知,她這舉措看在喜芽眼裡,窩心極了,安撫了她內心的不安。
「是啊,價錢都很低廉,而且通常是被一些商人給買去當苦力,就算被操死,主人家也是沒罪的,但要是膽敢逃走,官差就會派人緝捕,倘若不從,是可以直接殺頭的。」
「……這麼沒人性?」鐵凝香咕噥著。
「所以,大夫人你可別跟去看,一個女人出現在那種場合,傳了出去,並不好聽。」瞧她直往前走,壽兒不禁好心地提醒她。
鐵凝香微噘起嘴。
確實,她不該太多管閒事,畢竟處在這人命似乎不太值錢的年代裡,要是一個不小心害死自己事小,連累別人,她就罪過了。
可是,不過是買個奴隸,應該也不算什麼大過大錯吧。
況且,剛剛那個男人幫了喜芽。
那個舉動在現代也許沒什麼大不了,可是在這種男尊女卑、階級制度嚴明的年代,他算是對姑娘家極友善的了,而且身為階下囚,明明自身難保他卻依舊樂意助人。
這種人,怎麼可能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呢?
「你帶喜芽先走。」
「大夫人!」
鐵凝香不管壽兒的阻止,執意管這檔子事,但才走了幾步,屈瑞英便已迎面走來,教她頭痛地歎了口氣。
「大嫂,玩夠了,該去布坊了吧。」她皮笑肉不笑地問。
「呃……再等我一下。」
「你又要做什麼?」橫步一擋。
「沒要做什麼。」
「那就跟我回馬車上。」屈瑞英只想趕緊把她送到布坊去,讓自家相公來整治她。
「嗯,再等我一下,讓我瞧瞧前頭是在熱鬧什麼。」說著,她就閃過她走向前去。
「前頭還能有什麼?不就是……」神色一變,屈瑞英小碎步地跟上,咬牙問:「你該不是想要去看拍賣吧?」
「是呀,弟妹真是聰明。」
「我聰明?你去看那做什麼?被拍賣的那些人全都是壞蛋,你不會愚蠢到想要……」
「就說你聰明,猜得真準。」鐵凝香笑著,加快腳步。
「你!」屈瑞英氣得直跺腳,一把拉住她。「那種拍賣一向是男人的場子,你一個婦道人家跟人家湊什麼熱鬧?」
「就看熱鬧嘛。」
「那有什麼熱鬧可言,倒不如去逛首飾鋪子。」
「好啊,待會再去瞧瞧。」輕輕拉開她的手,繼續往前。
多虧這個身體的原主人出身農家,雖然身材不顯粗壯,但力氣相較京城的千金小姐倒是大一些。
屈瑞英攔不住人,只得跟著走。
一小段路後,就見那列囚犯停在衙門前的小廣場上,此刻前頭圍了不少人,但鐵凝香還是硬擠了進去。
不少男人見她出現,皆多看了兩眼,隨即便專注在拍賣上。
聽著這些男人交頭接耳的內容,感覺像在做牲口買賣,評論著誰比較耐操,鐵凝香忍不住搖頭歎氣。
就在這時,持鞭的官兵震聲吼道:「從他開始拍賣,底價十錢。」指向排在第一列的男子。
鐵凝香難以置信起價竟低廉到這地步,畢竟就她所知,這個時代包子一顆也才一文錢而已,看看周圍那些買苦力的大爺還興致缺缺呢……
不過,也不是不能理解,因為這第一個被拍賣的男人,實在是太瘦小,年紀又大了。
一會,到底還是有人花了十錢買下。
就這樣,拍賣迅速地進行。
鐵凝香靜心看著,直到剛剛那男人被拉到前頭,主持拍賣的官兵中氣十足地喊道:「底價,一錢。」
沒想到他的起價竟只有一錢,她心間一抖,想著自己要是不趕緊出價,被人捷足先登就糟了。
他身上帶傷,要是還被買走當苦力,那還不去掉半條命?
但正開口,卻見現場一片冷清。
欸?這是怎麼了?
第二章 買將軍
鐵凝香一頭霧水地偷覷著其他人。
而等著被拍賣的男人,狀似閉目養神,卻又剛硬如磐石般地站立著。
現場浮動著弔詭的氛圍,甚至無人敢直睇著他。
「這是怎麼回事?」她小聲咕噥。
「廢話,誰敢買他?」屈瑞英扯著她往後退,這才壓低嗓音地開口。
「為什麼?」
「你……」屈瑞英不禁瞇眼瞪她。「你到底是從哪個鄉野村莊來的?怎會連京城發生這麼大的事都不知道?」
「呃……我就不知道嘛。」鐵凝香裝可愛地笑著。
她怎麼可能知道?畢竟她來到這裡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不過,想來這裡的民風也是很八卦呀。
好比那客棧掌櫃,光聽說常家大夫人,就知道她是剋夫的小寡婦……敢情是太平盛世大夥沒事幹,只好聊別人的閒話。
「這……反正那號人物是不可能有人會出價的。」這裡人多嘴雜,如果可以,她還真不想在這裡陪大嫂說這些有的沒的。
「為什麼?」
「你還問我為什麼?」這幾天相處下來,想掐死她的次數,已經多到自己記不清了。「那是因為他們買不起。」
「才一錢耶。」
「一錢是皇帝老子拿來羞辱他的價碼。」
「皇帝老子……他到底是誰?」
「他是五軍都督兼千勝將軍墨澈,是一代名門將領,可不知道是吃錯藥還是押錯寶,反正他和好幾個皇子趁先皇去世當頭夥同宮變,結果反而成了階下囚。」屈瑞英用最簡短的句子介紹完畢。
「欸?」她疑惑地再看向他。
那人高大挺拔,眉目沈斂,怎麼看都不像是會謀逆的亂臣賊子……「是不是因為先皇選的儲君為人不好?」
屈瑞英趕緊摀住她的嘴。「你想死,我還想活欸。你知不知道公然評論皇家的不是,是會被斬立決的?」
鐵凝香一愣,連忙閉緊嘴,不敢胡亂再發問。
屈瑞英這才緩緩地鬆開手,扯著她要離開。
但鐵凝香卻像是腳下生了根不肯走。不管橫看豎看,她都覺得他不是壞人,所以——
「一錢。」話脫口而出的同時,她才發現自己還順便舉了手。
瞬間,她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屈瑞英臉色刷地一白,好恨自己剛剛幹麼把貼身丫鬟遣走。她應該和翠兒合力直接把她拖回府的,也不會落得現在這種狀況……
墨澈聞聲,緩緩張眼,精準地看向開口出價的她。
那是一個少婦,有張討喜的笑臉,眉目之間噙著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卻又像是順心而為的從容。
她沒有轉開眼,甚至還朝著他笑。
「大人,沒有其他人出價,是不是我給了一文錢,就可以帶他離開了?」她問著。
那位持鞭的官兵怔了下,立即回神問道:「還有沒有人要出價?」
眾人在這時皆已回神,一個個難以置信地瞪著鐵凝香,甚至還帶著些許嘲弄和鄙夷。
但她沒興趣細究那一雙雙眼睛背後的思緒,只想先帶他去找大夫。
「一兩。」突地,有個人從角落出聲。
眾人將目光挪移過去,一樣難以置信,但沒有嘲弄鄙夷,反倒是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鐵凝香看去,只見那人穿著講究,看起來有些年紀,不苟言笑的表情讓人猜不出思緒,於是想了下,她立刻加價。「十兩。」
瞬間,她身旁響起很大的抽氣聲。
鐵凝香回頭看去,驚見弟妹竟捂著心口,趕忙緊握著她的手。「瑞英,你不要緊吧?」她有點緊張,怕她是因為自己而身子不適,可她的手很暖,氣色也不差,到底是哪裡不舒服?
「我心痛,快喘不過氣……」屈瑞英氣若遊絲地道。
如果這個大嫂還有點良心,就趕緊跟她回馬車上。
「這麼嚴重?」鐵凝香愣了下,掃了四下一眼。「翠兒呢?她怎麼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
「還不是因為你!」她咬牙切齒的低吼。
「欸?」不是心疾發作怎麼這麼中氣十足?
「二十兩。」那男人又把價錢往上疊。
鐵凝香注意力又被引開,正要開口之際,嘴巴卻被人摀住,她烏溜溜的大眼睨向摀住她嘴巴的人。
「別再出價,那個男人不是你買得起的。」屈瑞英徹底服輸,口氣卑微得好可憐。「就請你別再開口,算我求你了。」
「……」她皺起眉。
已經揚聲詢問。
「還有沒有人要出價?」
張不開嘴,鐵凝香立刻舉高纖指,比著一。
那官兵詫異地問:「一百兩?」
屈瑞英瞪著她那蔥白指尖,胸口窒悶得難受。
這婆娘是妖孽啊……那一百兩就像是從她胸口挖走了一塊肉般,痛得她淚水盈眶,無力地鬆開摀住她的手。
嘴巴得到自由,鐵凝香看著官兵,硬著頭皮回答,「……是。」其實,她只是想加十兩而已……她知道一百兩很貴,那是一大筆錢,不過,人家都誤會了,她能改口嗎?
現場響起陣陣抽氣聲,搞得她覺得自己有點缺氧。
「那麼,還有人要加價嗎?」官兵再問。
角落裡的那個男人面有難色地看著鐵凝香,最終只是無奈地閉上嘴。
「由你得標,請到這裡簽妥賣買契約,並立刻支付一百兩。」
「是。」鐵凝香回頭想跟弟妹調頭寸,卻見她淚流滿面。「瑞英,你不要緊吧?」
「……」屈瑞英一口氣梗在喉頭上,無語問蒼天。
妖孽啊,花了一百兩買了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將軍奴……待會她一定要去醫館問大夫,有沒有什麼毒藥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毒死人,要不然也要打斷她的腿,讓她上不了街!
在鐵凝香派人通知帳房送來一百兩,便帶著屈瑞英和墨澈上醫館,在確定無礙之後,幾人又轉陣地來到常家位在城北的布坊。
商舖位置不是頂佳,布料也非上上之選,但是佔地頗大,展示的種類多到讓鐵凝香感動得說不出話。
天啊,她該說自己死得好嗎?
這話聽起來有點荒唐,但能走這一遭,她真的覺得老天滿足了她一直以來未能完成的夢想。
這裡有許多她在書本上讀過的布料,有的織法甚至早已失傳,讓她這個織品控瞬間進入自己的世界。
「大夫人……」眼見主子忘情的把臉貼上那些布料磨蹭,壽兒忍不住輕喚著。
她不是故意要打擾大夫人,問題是,二爺來了耶。
「嗄?」鐵凝香一臉滿足地笑問,眼角餘光瞥見門口出現一個男人,不禁笑得更燦爛。「二弟。」
常家二爺常青雲,寬額鼻挺,長得非常威猛有型,不笑時還帶了點兇惡,要是在臉上劃道疤,就會跟告示上的殺人犯長得很像,可是她壓根不怕他。
「大嫂,聽說你剛剛花了一百兩買了個男人。」常青雲臉色鐵青地走向她。
「不是男人,是男奴。」
「都一樣。」常青雲朝她使了記眼色。「到後頭說話。」
「可是我還沒給他們分派工作。」
「……他們不需要工作。」他要談的就是這件事。
「要的,這世道要是不工作,怎麼圖溫飽?」她還是笑笑的。
「他們自有去處。」
「就在這兒呀。」她理所當然道。
常青雲眼角一抽,額際青筋暴跳,讓那張看似兇惡的臉更加殺傷力十足,嚇得壽兒幾乎腿軟。
「二弟,放輕鬆點,你嚇到壽兒了。」她呵呵笑著,看向打從她進門就沒多看她一眼的布坊掌櫃。「吳掌櫃,麻煩你先差人準備熱水,等兩人梳洗後,再給他們幾套乾淨的衣裳。」
吳掌櫃置若罔聞。
鐵凝香微揚眉,忍不住又想歎氣。
她也明白這個時代男尊女卑,底下人肯定不服氣聽她一個寡婦的話做事,要想逆轉情勢,她得端出一番成績才行。
至於眼前——
「二弟,就這麼著吧,接下來咱們到後頭聊聊如何振興家業。」
常青雲聞言,朝吳掌櫃使了記眼色,後者便立刻將兩人給帶下去。
「到裡頭。」他說著,大步而去。
常家布坊佔地廣,前頭是店舖,後頭有座內院,格局是很道地的江南建築,就連院子都相當講究,小橋流水,梅竹松佔領一隅,各自雍容。
常青雲一走進大廳,已有奴隸備上茶水伺候。
但他還未坐上主位,鐵凝香就已隨便撿了個位子坐下,教他錯愕地瞪著她。
「大嫂,我還沒坐下。」這天底下有男人尚未落坐,女人便先行搶坐的嗎?
「坐呀,別客氣。」她笑著招呼。
常青雲臉色青中帶白,忍著氣坐下,擺手示意奴隸們退下。
確定所有人都退離大廳,他才緩聲道:「大嫂該當知道,女子是不能介入夫家產業經營的。」
「是。」這時代有多男尊女卑,由此可見一斑。
「今日破例讓你進到布坊,那是因為你說,大哥死前曾囑咐你如何振興家業,但是你還未做出任何成績,就收了個下九流的花娘,後來還花了一百兩買下那位叛國奴隸……」
說到最後,他幾乎得拚命吸氣,才能忍住掐死她的衝動。
鐵凝香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二弟,你要知道,要怎麼收穫先要怎麼栽。」
「敢問你買下叛國奴隸,到底意欲為何?」
「我看過帳簿,知曉有些帳根本尚未收回,要是能仗著這位將軍,咱們就能將那些呆帳收回。」當然,這些說詞是她臨時胡謅的。
常青雲很不客氣地哼笑了聲。「一個叛國奴隸,誰會賣他面子?更何況,他待在布坊裡,也不知道會替咱們惹出什麼麻煩來。」
「皇上既已將他貶為奴隸,甚至公開拍賣,那就代表皇上是故意要屈辱他的,有人買了,說不定皇上還會因此龍心大悅。」這是她的推測,就算不是真的,至少聽起來很像一回事。
「最好是這樣,否則那一百兩……」
「放心,這筆錢我會在半年之內翻倍賺回。」
瞧她說得很有自信,常青雲不禁雙手環胸瞪著她。「大嫂,我醜話說在先,按都闐律例,你沒有所出,常家沒有養你的義務,一旦你做不到的話,別怪我將你趕出家門。」
「當然。」鐵凝香勾笑,有種泰山崩於前也笑笑視之的神態。
前些天,就是因為他打算把她掃地出門,她才會胡謅他大哥留下振興家業的方法,好讓自己有個地方棲身,否則身無分文的她要如何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但事實上,她跟他大哥很不熟呀,因為她穿越到此時,他大哥已故。
不過,常家經營的是織造廠和布坊,正是她專業所在,那麼和他一搏又有何不可?
「那麼,眼前你打算怎麼做?」
「布坊的布料太單調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從現在開始,除了布料要有變化外,織造的花樣布料顏色都得改革,另外,行銷也是一個大問題,我們先做色卡,或者布料樣本,方便客戶訂貨。」
她說得頭頭是道,常青雲是每個字分開都懂也湊得起來,卻有些不太明白,但他告訴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能夠賺錢最重要。「咱們要找誰做這些改變?」
他大哥是個經商能者,手段圓滑、交友廣闊,但卻也因為太重友,導致有些帳款收不回。
常家在大哥經營之下,就算有不少新興布坊崛起,但還不至於威脅到常家的發展,但大哥亡故得突然,幾個生意對手聯合削價競爭,瓜分了常家布坊的客源。
如今常家面臨困境,他竟得將希望放在大哥的遺言,助他守成。
「我呀。」鐵凝香指著自己。
「你?」
「我剛才跟你說的,我全都會,否則你以為當初你大哥為什麼要娶我?」
「我大哥說,他娶你是因為你年輕貌美又聽話,加上屁股圓潤,肯定能替常家開枝展葉。」
雖然被吐槽,但沒關係,因為那是鐵凝香那個本尊,而她這個分身可要替她平反,女人並不是只有生孩子的功能!
「其實還因為我擅長厭織造和衣服設計。」她輕哼了聲,再啜口茶。「眼前,我打算從織造改進,讓布料花樣繁複一點,要是能夠加點金繡銀�,視覺上的效果就更好。」
常青雲皺起眉。「你難道不知道尋常百姓不準穿金繡銀�的衣裳?」
鐵凝香眨了眨眼,心思立轉。「誰說非得用繡的,咱們把金絲銀絲給織進布料裡,那色澤可會大大不同的。」
「你真知道怎麼織?」他不太相信地瞇起眼。
「試試你就知道了。」鐵凝香笑睇著他。「二弟何不拭目以待。」
「我會的。」
「還有,我並非要介入經營,不過,過段時間,我要成立一家成衣坊。」她再道。
「成衣坊?」
「就好比街上的鞋鋪,咱們也依幾種尺寸,做出可以立刻穿的衣裳,布料不用太好,但款式要新穎,走平價路線。」
平價路線……常青雲有聽沒有懂,但絕對不問出口,免得顯得自己太弱。不過對於她提起的做法,他相當驚詫,畢竟這觀念以往從來沒有提起過。想了想,他擺了擺手。「你先做個成品讓我瞧瞧,我再決定。」
真是怪了,當初大哥迎娶她時,她讓人感覺傻氣,怎麼現在每多看她一回,她覺得她又精明了幾分?
「那好,我先去織造廠一趟。」
「我會差人通知一聲。」
「還有,我剛剛帶來的兩個人,我要一併帶走。」
「你把他們帶來這裡,不是要他們待在布坊?」
「吳掌櫃狗眼看人低,把他們留在這裡,對他們沒有半點好處。」未來的一段時間,她會較長待在織造廠,把他們帶到那邊,她比較放人。
「他哪裡狗眼看人低了?一個被趕出花樓的花娘,一個被拍賣的三等奴,尋常人都不會多看一眼,是你……與眾不同。」
面對他話中的嘲諷,鐵凝香不以為杵。「我倒覺得人都一樣,沒有誰比較清高誰比較低下。」
「……隨便你。」常青雲起身,撣了撣衣擺,眸色冷沈地看著她。「但我警告你,不準再隨意買什麼撿什麼,否則……」
「知道了,二弟。」
目送著常青雲離去,鐵凝香垂睫沈思著。
來到這裡,她試著從親近的幾個人口中,得知原本的鐵凝香是什麼性子,不是她要扮演原本的鐵凝香,而是不希望落差太大,讓人對她起疑。
當然,這段時間,為了自保,她觀察著常氏夫妻,也試探著他們的底限。
在她看來,常青雲兇惡的只有那張臉,心地倒還不差,否則,她胡亂花了一百兩,早就應該把她丟到山裡喂狼了。
至於屈瑞英,對於一個貪財的人,想要掌握,就更不困難了。
幾年的演藝圈磨利了一雙眼,也讓她習慣判讀對方的個性,再圓滑的配合對方,也正因為如此,她的人際關係向來不差。
話說回來,她今天遇到的那個男人,非常特別。
儘管一身狼狽,但挺直的背脊像無人能摧毀的鋼鐵,那神態沈斂得教人無法忽視,彷彿在無聲地告訴眾人,他無罪。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相信他。
雖然她沒能力替他平反,但至少可以不讓他成為被人淩虐至死的三等奴。
「大夫人,這兩位已經都打理妥當。」
外頭響起吳掌櫃的聲音,她緩緩擡眼。
喜芽梳洗過後,長髮簡單挽成髻,穿上簡單的粉藕色交領棉襖,襯得她膚色極白,腰間束帶突顯她腰肢不盈一握,身材比例相當好,而且她的性顏可真是天生麗質。
而墨澈,換上一襲青衣,外搭了件玄色對襟比甲,腰束革帶,身形高大昂藏,不再蓬頭垢面,就算臉上有著猙獰的傷疤,卻無損他剛毅有型的臉龐。
這兩人站在一塊,還真是男俊女俏呢……瞬間,她腦袋出現了妙點子——
成衣坊開幕之際,要是能弄場走秀炒熱氣氛,這宣傳方式肯定可以在這個時代引起熱烈迴響。
想著,她走到廳外,忍不住繞著兩人前後端詳著。
等到她繞回墨澈面前,打量他超過一八○的身高,還有他的寬肩尺寸,腰收得極窄,而臀也挺緊翹的,腿形相當不錯,至於他臉蛋,要是在現代,肯定是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男模。
但就在四目交接之間,她從他淡定的眼神裡讀出些許訊息,不由得一愣。
怪了,是她的錯覺嗎?
為何他疑惑地帶著審視的目光讓她感覺,他彷彿看穿了她並非是這身體的真正主人?
念頭一起,她立刻轉開眼,沈住氣,勾笑看向吳掌櫃。「這位是墨澈,我把他留在這裡。」
吳掌櫃聞言,立刻面有難色。
「要是對我的指派有任何意見,我可是會告訴二爺的。」她笑道。
那口吻就像是在威脅小孩似的,半點殺傷力皆無。
她想,吳掌櫃就算不賣她面子,但總不可能無視常青雲的命令吧。
「……是」
她滿意地點點頭,看向喜芽。「你就跟我到織造廠。」
「是。」
鐵凝香沒再多說什麼,逕自從墨澈身邊走過,卻不敢再看他,更不敢跟他多說什麼。
原本她是打算帶著他倆一起去織造廠的,但他那雙眼太過銳利,像是要將她剖開看見她的真目,令她畏懼。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來到這裡,佔領他人軀體亦非她的意願,不過這世間就是有些能人異士……她不確定墨澈是不是,甚至他或許認識真正的鐵凝香,無論如何,還是少接近妥當。
她怕,好不容易安定的生活會被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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