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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2-9-30 11:02 編輯
前言:
並且專一多情,把她當作寶,寵愛有加……
還沒出去,美麗任性的她就已被人預訂
她在夫家長大,未來翁姑視她如親生,
而她稱為「哥哥」的男子,原來就是她的情郎……
他們像童話中的公主和王子,
一直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但是,在她回到「娘家」之後,
怪事就出現了:她老是莫名其妙生怪病;
蕩鞦韆時,又差點摔下來;
甚至,還被人推下海,九死一生……
撥開迷霧,幕後黑手居然是她的——
楔子
方慕淩。
這個名字代表美麗、財富、權勢及地位,與一段逐漸湮滅了的傳奇……
因為有了這位女主人,方宅的花園得以名揚香江。出身於本城望族的慕淩,是天之驕女。她貌美絕倫,而且才情橫溢,更是龐大家族產業的惟一繼承人。擁有諸多與其同為上流社會名媛的仕女們也羨妒不已的優勢。有足夠條件自傲的慕淩,個性卻極謙和,品格端莊,全無半點豪門千金的驕奢習氣,純淨如一池碧水,幽雅又似雪地梅蕊,見之令人忘俗。這位美麗的女子喜愛大自然,通曉園藝,蒔花弄草甚有心得,素有「花神」盛譽。未出閣時,把家中幾處宅第的花園打理得繽紛多彩;及至嫁為人婦,丈夫方思遠正式替她接下打理娘家生意的重任後,慕淩更是一門心思全用在自己的興趣上,把方家的祖宅變成了花之海洋,更培育出數十種珍稀名卉。興致來時,便邀三五知己一同賞評,或與其中同好者互換心得,視此為人生一大樂事。
今日,方慕淩最知心的女友傅鄺佳儀攜子造訪。
正在花園松土的女主人驚喜不已:「佳儀!」
傅鄺佳儀快步上前扶住她,責備:「瞧你,都有七個多月的身孕了,還這麼不小心。」
方慕淩輕輕捶捶腰,笑道:「適量的運動對生產有益,你也生過兒子,難道會不知?」
「更重要是注意休息!我扶你到那邊亭子坐一會吧。」
方宅的後花園為古典式設計,有小橋流水,精雅亭閣。傅鄺佳儀扶方慕淩到兩人平日常坐的「清風明月」,方慕淩的近身女僕隨即把茶捧上,然後退到後面侍候著。
傅鄺佳儀回頭笑道:「亞三,我替你守著你們少奶,你可以去做別的事了。」
亞三看向主子,見方慕淩頷首,她才退下。
方慕淩笑向女友道:「思遠叫她看牢我,她就如奉了聖旨般,不敢有一絲差池。」
傅鄺佳儀微撇嘴,似有不滿。
她身材高挑,體態微豐,肌膚白得發亮。五官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兩片性感豐滿的彤唇,唇紅輪廓分明,唇色天然的鮮澤亮麗,這份嬌媚冷得她目光中的威儀不致太懾人。她的華貴端重乃是與生俱來,但此刻似孩童的表情及那撇嘴的小動作,令方慕淩失笑。
她憶起傅鄺佳儀的丈夫曾說過,他對妻子一見鍾情的原因是她有張適宜接吻的嘴。而她則深知傅鄺佳儀的嘴是最愛說教的,因此不等對方發話便問道:「小瀚呢?」
「與小傑在一起。他著魔了,一天到晚纏著我要妹妹,真把我煩透了。等會兒見了你,必定又要問起這事,你打發他吧。」
方慕淩由衷笑了,撫著隆起的腹部,一臉幸福。她已經廿五歲了,結婚八年,有個七歲的兒子,如今正懷著與丈夫同盼已久的第二個小生命。
較之少女時代,她的美貌增添了更為豐蘊的內涵,愈發動人:鳳眼含情,櫻唇嫣然含笑,光滑雪白的肌膚瑩潤如玉,真令人不禁伸手欲觸,出色至極的容貌,世所罕見。
傅鄺佳儀的獨生愛子傅東瀚,極其愛慕這位美麗非凡的嬸嬸。自從方慕淩懷孕後,他就一廂情願的認定自己將有一個「像嬸嬸一樣的妹妹」。小孩子最沒耐性,他幾乎每天都纏著母親問有關「妹妹」的諸般問題,最關心的,當然是究竟還要再等多久才能得到他的「新玩具」。
他的精靈趣致,常令兩位作母親的窮於應付,又忍俊不禁。
年方四歲的他長得異常俊秀,深褐色微曲的頭髮,琥珀色的眼眸明亮靈活,小小年紀就已極具帥哥風範。
相比之下,稍嫌沈默的方傑人就不如東瀚那般引人注目。他已經懂一些事了,因為感到即將出生的小妹妹已分薄了母親對他的鍾愛,故此他分外依戀母親,只和東瀚在鞦韆架下玩了一會,他就叫照看他們的管家帶他們去找母親。
一刻都不能安靜的東瀚一見到方慕淩就撲過去,「嬸嬸,我要妹妹!」
方慕淩小心翼翼的,把東瀚抱到膝上,笑問道:「媽咪沒有告訴小瀚嗎?還得再等兩個月,妹妹才會來。」
「媽咪說過了,可是小瀚等不及呀。嬸嬸,媽咪還說,只要我乖乖的,就把妹妹給我。」小男生滿臉驕傲的炫耀:「她是我的新玩具!」
方慕淩嗔怪的瞪住女友,「你教的好兒子,聽他說的什麼話!」
傅鄺佳儀含笑看著兒子,「說真的,小淩,你這個女兒,我極想要。就許了我們小瀚吧?」
東瀚也趁機哀求:「給我嘛,嬸嬸!」
天知道,他想要這個世上最美麗的「玩具」都快想瘋了!
方慕淩被這母子倆逗笑了。「豈有此理,佳儀,你簡直是在逼婚。」
「那又如何?」傅鄺佳儀強勢的命令:「人是要給我兒子的,就這樣決定了!」
方慕淩並無拒絕的意思,不過她仍說道:「未來會如何,誰也都無法預料,依著我,還是順其自然罷。」
傅鄺佳儀惡霸了:「小淩,不許你推托!」
方慕淩微笑著搖頭,對眨巴著眼睛等候佳儀回音的小男生說道:「媽咪是強盜呢。好罷,妹妹就給你,可是小瀚,你一定要好好愛她,知道麼?」
東瀚舉起手,極其認真的發誓:「小瀚定會好好的愛護妹妹!」
兩位母親相識一笑,心中均覺無限欣喜。
傑兒扯扯傅鄺佳儀的裙擺,仰頭問道:「伯母,妹妹給了小瀚,那我呢?」
人小鬼大的東瀚早就考慮過這個非常之棘手的問題,並已找到一個自認非常公平合理的解決方法。此刻他搶著獻計:「以後我媽咪生了BB女也給你。傑哥,你不能跟我爭這一個。」
傑人高高揚起臉,傲慢又不屑。
「哼,我才不稀罕她哪。」
其實他正竊喜不已呢,那表情實在令人發噱。傅鄺佳儀又是笑、又是感慨:「小傑的性情,跟方思遠可是一點都不像!提到他——不是我說,你都這麼大的肚子了,他居然還出遠門,真是不像話!」
方慕淩笑道:「你太誇張。台灣有多遠?事情一辦完他就會回來的。佳儀,你別總是對他有偏見。」她眼底儘是溫暖的情意,顯見得對丈夫十分愛戀。 傅鄺佳儀輕啐:「他本就不該去。」
「事發突然嘛。」
傅鄺佳儀不以為然,「小淩,你我是多年姐妹,有些話我一定要說的——你真的不覺得奇怪嗎?車禍前你從不知他和俞志浩是朋友,現在人沒了,他匆匆忙忙趕去,把你丟下不管,什麼意思?」
至於她,倒是對這位於數日前因車禍不幸身亡的俞志浩略知一二。身為台灣紡織業鉅子俞天的兒子,俞志浩算得是個公眾人物。而鄺氏企業與俞氏織造曾有過生意上的來往,出於瞭解對手的需要,傅鄺佳儀的幕僚團收集了許多有關俞氏家族企業的資料,她因此對該家族的一些內幕知之甚詳。惟獨對被俞天逐出家門的庶子俞志浩,她未投以太多注意,但知他被逐的原因是娶了一名不為家族接受的女子為妻而已。
台灣媒體競相報道這位落魄少爺因車禍喪生的事件,這件陳年舊事也被無孔不入的狗仔隊挖了出來。一時間,他的遺孀弱女成為廣受關注的人物。然而,關心、憐憫是一回事,看到方思遠拋下待產的妻子、十萬火急的趕去保護那對母女,傅鄺佳儀極為震怒。
她看過俞氏遺孀被登在報上的大幅照片,的確是位足以令男人為之拋棄一切的俏佳人。若是早知其夫與方思遠是朋友,那麼這對夫婦會是俞氏家族中,最被她「關注」的人物。
方慕淩天性諄善,除了家人,傅鄺佳儀最關心的便是這位自少相識的摯友,她認為自己有責任保護對方。
方慕淩因女友的忿然而微笑。「佳儀,我明白你的擔心,但我也相信思遠。」
「小淩,你這種個性,總有一天要吃虧。我問你,你叫方思遠帶那對母女回來又是什麼意思?」
「她們太可憐了。夫家不能進,娘家又沒人,若是任由她們被人欺負,流離無依,思遠怎麼對得起朋友?她們母女來了,不但我們,小傑小瀚也多個伴兒,不好麼?」
「別叫外人說閒話才好!小淩,有時候我真是不懂你。」
方慕淩含笑凝視女友:「佳儀,你在商場久了,變得有點兒冷酷。」
「怕了?」
方慕淩但笑不語。她哪裡會怕這個情同姐妹的知己?適才所言亦只是說笑罷了。傅鄺佳儀的好處,她再明白不過。
正如對方知她甚深。
兩個小男生聽不懂母親們的談話,安靜待了這麼久,再也忍不下去的東瀚,捉住機會又提問。
「嬸嬸!傑哥和小瀚都有名字,妹妹叫什麼?」
傅鄺佳儀聽了笑道:「正是,我們該為BB女取個名字了。」
方慕淩撫撫東瀚的頭髮,臉上漾起幸福的笑容。
「我已想好了。《詩繪·蒹葭篇》上有一句詩謂伊人,在水一方,我們姓方,叫伊人最好了,古雅又富詩意,且與她哥哥同一排行。」
傅鄺佳儀有點驚訝,「你想讓女兒也姓方?」
「是啊,若她以後真的與小瀚有緣,『傅方伊人』可比『傅慕伊人』好聽多了。」
傅鄺佳儀知她是說笑。「可是如此一來,你家的傳統……」
方慕淩笑得有些傷感:「還有誰來反對呢?佳儀,我已決定。」
傅鄺佳儀看向兒子,「小瀚,你記好了,你發誓要一生愛護的妹妹,是傅方伊人!」
台北。
一棟小小的日式公寓裡,因站立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而更顯狹窄。房間一角跪坐著一名年輕女子,正輕輕搖晃著身旁的嬰兒床,目光凝滯,動作持續、單調。
這男人正是方慕淩的丈夫方思遠。終於,他打破沈默,面對那女子,以不容反對的命令語氣道:「曉楠,不要再考慮了,跟我回去。」
俞陳曉楠擡起頭,哀傷而幽怨的看著站立在她左前方的方思遠,低聲道:「志浩屍骨未寒,我怎忍心離去?思遠,請你別再迫我。」
方思遠心疼的打量她,「你不適合在這裡生活。回去吧,我和你大嫂會好好照顧你母女們。」
俞陳曉楠側臉凝視自己的女兒,身軀微顫。
「我若跟你走,志浩在天都會不安。」
方思遠走到她身邊,蹲下,伸手碰觸孩子的嫩頰。這小女孩兒睡得正香,無憂無慮,全不知曉母親的愁苦。
「曉楠,我與志浩也是朋友,我們一直都有聯繫,他知道我關心你。」
俞陳曉楠大吃一驚,「你……你們?」
方思遠誠懇道:「是的。承他錯愛,尊我如兄。曉楠,你我自幼相識,如今你更是我的弟妹,我怎能辜負他的情誼,不管你們母女?跟我回去吧。」
「不!」
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俞陳曉楠復又低頭。「我不想依賴任何人。我會出去做事,把百合帶大。」
「別說傻話了。百合才這麼一點點大,你怎能放心出去做事?而如果我讓你這樣做的話,你大嫂會怪罪於我。」
他們見面已經好幾天了,方思遠還是初次提起他的妻子,俞陳曉楠驚疑的看著他,「大嫂?」
「是啊,我太太希望你能到舍下小住。她快生產了,或許你會樂意照顧她。」方思遠注視對方,目光清澈磊落,「她美麗仁慈,你一定會喜歡她,你們會成為好朋友,而我今生都只愛她一人,至死不會改變。」
方思遠流下熱淚,不知是傷心,自憐或是欣慰,但她知道,她可以信任眼前這男人。
「我跟你回去,思遠。」
方思遠的眼睛也濕潤了。「我們明天就回去。」
香港。
早上九點,方慕淩準時起床,管家伺侍她梳洗更衣完畢,扶她進了書房。
亞三捧上一盅雪耳燕窩後退出。
管家等女主人吃畢,才勸道:「小姐,今天就不要辦公了吧?姑爺不是說今天會回來?」
這客家珍嫂,是方慕淩從娘家帶來的忠僕。
方慕淩搖搖頭,伸手取了一份文件細閱。
珍嫂不死心的說道:「這些東西交給佳儀小姐處理就好,小姐你身子這麼重,千萬別累著。」
方慕淩笑笑,並不在意,「我希望多學點東西,以後可以幫幫思遠。如此沈重的擔子讓他扛了這許久,也甚難為他。」
珍嫂有感而發:「小姐這麼好,姑爺能娶到你真是天大的福氣。想當初他還不肯——」
方慕淩截斷話頭,溫和道:「過去的事就別提了。如今他是真心待我,我相信他。」
珍嫂訕訕的低頭,「對不起,小姐,我不該說姑爺。」
方慕淩親熱的擁她一下,「你是維護我嘛。好了,我自己會小心的,你不要再盯著我。」
「那我出去做事了,小姐。」
方慕淩頷首。「佳儀小姐若來,請她到這裡。」
「是。」珍嫂退出,轉身掩上房門。
方慕淩望著書檯上一楨丈夫與自己的合照,出了一會神,不期然憶起昨日與女友的一席談話。
她與思遠這對夫妻,性格、志趣全不相同,不似傅氏夫婦,同心協力征戰商場,馳聘自如,攜手闖出廣闊天地。
傅鄺佳儀的瑞士籍丈夫雷恩,因與之有過一次生意上的交手,慘遭失敗,但他卻從此深為對方美麗自信的風采所迷,傾心不已。經過一番苦苦追求,終於娶得美人歸。此後夫婦同心,共創未來。
方慕淩一直很歆羨女友的戀愛經歷,因她自己的婚姻系由長輩作主,沒有享受過被追求的滋味便成為方思遠的妻子。
雖然如此,她依然深愛丈夫。縱是婚後才正式認識思遠,她卻對他一見鍾情。而思遠,待她總是非常客氣,疏而有禮。她懷了傑人後,他更是再不親近她,理由是讓她好生保養。
以她的聰慧,焉能不知有問題?但是卻不去理會。
辨不清從何時開始,思遠開始改變了對她的態度,也不知道,是她的仁慈和質樸純真為她贏得了愛情。她只記得,他們美滿幸福的婚姻生活,至今已有六年了。腹中的骨肉,正是他們愛情的見證。
曾經有過惟一的一次,方慕淩問過丈夫,婚後為何待她冷淡。
那是在兒子滿兩歲後不久,兩人剛成為一對真正的恩愛夫妻。有一天,夫妻倆帶著兒子在海邊散步。小傑人在前方跑啊跳啊,恩遠緊摟妻子的纖腰,在後緩步而行,此情此景,溫馨醉人。
「思遠,」方慕淩突兀的問:「之前,為何那樣待我?」
腰上的手臂立僵,方慕淩偷眼望去,見丈夫嘴唇緊抿,她立時就後悔了。
又行了一段路,方思遠才出聲:「小淩,原諒我的懦弱。我心中確實有件往事,令我困擾,但是……」停下腳步,他深深凝視愛妻,「我愛你,相信我。」
以一個充滿激情的熱吻,他向妻子鄭重證明了他的感情。
方慕淩信任丈夫,此後果真未再問及。她愛他,亦尊重他的隱私。
她明白傅鄺佳儀的暗示,但那並未動搖她對丈夫的信任——從他們互表心跡的那一刻開始,她便要求自己全心全意的信賴丈夫。
此刻更是想念他,想念他扎人的短鬚,想念他身上淡淡的煙味……他就快回來了,小別勝似新婚……驀的,她俏臉生霞,情迷心悸。無心再看報告,她轉而觀賞丈夫書房的擺設,藉以衝散心中的思念。
這間書房是方思遠辦公專用,結婚數年,方慕淩只在這幾日才涉足此處。入眼第一印象,是莊重、整潔大方。她的目光,很快為東牆的一個大書櫥吸引,於是起身近前,隨手欲拿下一本看來頗為厚重的書冊,怎知整排書擺放太過緊密,一時難以抽取,她遂用力一拉,人便是退後好幾步,幾本書亦隨之掉落。她失笑,小心的護住腹部拾起書後,坐回椅子,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冊,拍拍塵,打開。
這是一本手工編訂的詩集。看得出精美的製作極費心思。其中所錄,全是熾熱的愛情宣言,每一頁的擡頭處都寫著「給曉楠」,那所有的字跡……依稀有思遠的影子!
方慕淩愈看愈慌,呼吸變得急促,再翻得幾頁,一張照片赫然出現在眼前,她不敢看,然而顫抖的手指卻彷彿自有意識般,將之拈起。
果然,是她所不願見的。
照片上,她的丈夫擁抱著一個笑容甜美的漂亮女孩,二人神情親密,一望即知是對情侶。這女孩好眼熟,方慕淩略略定神,便認出她是那「俞氏遺孀」!「啊!」
她腦中轟然一響,震得整顆心都碎了。
「原來如此……」
憶及思遠乍聞俞氏身亡的慌亂及焦迫,以及連夜飛往台灣的舉動,方慕淩心痛神傷,喃喃道:「原來是為了她。我……如此信任你,你卻……」她全身劇顫,使勁捏住那張照片,推開椅子霍然起身,急憤之下不曾留心,高隆的腹部被書檯角重重撞到,一陣巨痛襲來,令她抱住腹部不停發抖、冷汗直冒。不知過了多久,那疼痛依然不散,方知大事不妙,極力忍住了,慢慢挪步出去,剛至樓梯口,又一陣巨大強烈的痛楚閃電般擊中腹部。
是我的伊人,她驚惶的喘息,感覺到腿間溫熱的液體:老天,別奪走我的伊人!
然後一團黑暗包圍了她,軟弱的身子如玉山傾倒,直滾而下。
「少奶!」正要上去看看女主人的亞三發現昏倒在地的方慕淩,幾乎也被嚇昏。「快來人哪!」她尖叫,撲上去扶起主子。
「別動小姐!」聞聲而至的珍嫂一眼便見地毯染血,駭得面孔發青,「亞三快去搖電話,請傅太太和王醫生、叫救護車!」
一刻鐘後,傅鄺佳儀到,驚見慘狀,她腳軟得幾乎無法站立。「快送醫院!」
救護車呼嘯而至。
在車上,傅鄺佳儀從方慕淩手中摸到那張照片,它已被捏皺,她展平,看看。
「方思遠,你這混球!」
被傅鄺佳儀咬牙切齒地詛咒的男人,在方慕淩被送入急救室時,正帶同俞氏母女回至方宅。
氣氛有異!
他才入大門便覺不對勁:特別指派服侍妻子的女僕亞三,神色慌張的與守門大將軍古伯在交談,一見他的車,亞三激烈的揮動手臂,他降下車窗,「什麼——」
「少爺!少奶摔下樓梯,傅……傅太太送少奶去瑪麗醫院!」
方思遠一聽,心臟差點停止跳動!顧不得多問,他立即調轉車頭,飛快駛往醫院。
當他大汗沐漓,飛一般奔到急救室外時,傅鄺佳儀劈面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混球!是你害了她!」
「小淩呢?」憂心如熾的他只惦念妻子,根本不去想挨這一耳光的緣由。
傅鄺佳儀憤怒的把照片摔向他。
方思遠只掃了一眼那禍根,便雙手合十,祈道:「小淩,你千萬別有事!天上諸神,請保佑她!」
傅鄺佳儀只是冷笑。「別裝模作樣了!」
此時,俞陳曉楠抱著女兒也趕到了——方思遠心繫妻子,全然忘了她的存在,把車子連同她一塊扔在停車場,他的人便離弦箭似的不見了。
她急切的問:「思遠,大嫂怎樣了?」
方思遠恍若不聞,毫無反應。
傅鄺佳儀直視這一襲黑裙,鬢簪白花的年輕寡婦,目光不知不覺染上憎惡的色彩。她極度痛恨這個秀雅非常,有一雙溫柔含情的大大眼睛的女人,恨自己居然在女友生死未卜之際,竟仍覺得這女人楚楚可憐,我見猶惜!
她很清楚這女人的身份。「是你!」
俞陳曉楠打個寒顫,直覺的害怕這位極具威儀的美貌女子,她感覺得到對方的鄙視。
這麼說……思遠的太太情況不妙!
俞陳曉楠的心開始往下沈。
難熬的時間一分分過去,「度秒如年」猶不足以形容這三人的焦慮。手術室外的紅燈閃亮,照得人心愈亂。
忽然,燈滅了。
方思遠陡然一顫:他好怕!這輩子,他不曾有過這樣的恐懼!
「方先生……」
步出手術室的醫生顯然認識方思遠,想跟他說話,但傅鄺佳儀顧不上禮貌,急問道:「醫生,方太太好嗎?」
方思遠則粗魯的一把抓住醫生的手臂,命令道:「我要見她!」
醫生冷靜自持的面孔浮上一絲憐憫,令人心生涼意。方思遠的手抖得好厲害,不祥的預感愈見強烈。
「對不起……我們已盡了最大努力。」
惡兆當頭,方思遠終於失去最後一點自制,猛的推開醫生,箭步衝入急救室。
俞陳曉楠欲跟上,被傅鄺佳儀擋住。「你是什麼人,不許進去!」
俞陳曉楠囁囁不敢說話:「我、我……」
傅鄺佳儀哪裡還理她,早走入急救室了。
俞陳曉楠猶豫一下,終是未敢跟入。
方慕淩躺在床上,面色猶比床單更白。在看到思遠和傅鄺佳儀時,她無神的眼睛閃過一絲亮光,但很快又黯下去。
醫生及護士們相繼離開。與方思遠相熟的院長則留了下來——他是一位勳爵,萬一病人有甚遺言,他可作證。
他低聲交代:「方兄,嫂夫人的時間不多了,請盡量——」
方思遠視如不見的越過他,至妻子床前半跪,「小淩……」
方慕淩卻把臉別向另一邊——一名護士抱著新生的BB在那兒站著。BB哭聲細弱,護士正設法令她哭得更響亮。
方慕淩飄忽一笑,虛弱至極。「佳儀,你抱BB過來……我……我想看看她。」
傅鄺佳儀再堅強,此際亦不覺含淚。把BB抱到方慕淩眼前,彎下腰以便讓女友看得更清楚。
方慕淩充滿愛憐的目光在小女兒通紅的臉蛋上戀戀的流連,卻無力去摸一摸。
「我的女兒……佳儀,我要走了……你、你,我……」她吃力的撐著想把話說完:「我把女兒交給你!佳儀……你答應我……好好……待她,我……所有的一切,都留給……我可憐的小女兒!」
傅鄺佳儀淚落不止,泣不成聲。
「小淩!別這樣!你……會好的!」
「佳儀……」方慕淩懇求的:「答應我……」
「我答應你!小淩,我答應你!」
方慕淩微微一笑,似乎安心了。
方思遠在旁,心魂俱散。他握住妻子的手,那手冰冰涼涼,直沁到他的心底。他能感覺到,生命正一點一滴的,從妻子體內離開。
「小淩,」他悲慟欲絕,「小淩!」
方慕淩只是定定看住小女兒,目光逐漸渙散。
「我的伊人……你好可憐……」
方思遠但覺千萬把利刃同時刺入身體,肝膽盡裂,苦痛難當。
「小淩,我愛你!你相信我,我愛的只有你!」
方慕淩的意識緩緩飄遠,她只看到一片寧靜的白色,「思遠我——」
沒有人知道,永遠都不知道,方慕淩究竟要說什麼。
她死了,永不再受生事紛擾。
「不!」方思遠無法接受這事實,如受傷的野獸般哀嚎,「不、不!」
他的小女兒受驚,哇哇大哭起來。她彷彿感知母親的離去,聲聲啼哭撕心裂肺,如針錐狠狠刺在她父親的心上。
這個一貫堅強的男人,終於失聲痛哭。
由於是早產,BB的身體極弱,不得不在保溫箱中住了兩個月。出院後,方思遠毫無異議,讓傅鄺佳儀把他的女兒帶離他的生命。
三年後,方宅有了新的女主人,方陳曉楠。
第1章(1)
光陰荏冉,一轉眼十三年又匆匆過去。
當年那渴盼新玩具的小男生,如今已長成帥氣挺拔的英俊男兒。依舊是濃密的微曲褐髮,琥珀雙眸深邃迷人。
備受他寵愛的小妹妹伊人,最愛的便是他這雙漂亮的眼眸,常常纏著他,嬌滴滴的央求:「哥哥,哥哥,讓我看看你的眼睛!」
嬌美活潑的伊人,是傅東瀚最最心愛的寶貝,今生來世,他都不能沒有她。
上了一天課,回家卻不見妹子蹤影,是最令東瀚惱火的一件事。
「野丫頭,叫她別亂跑,她總是不聽!」想念欲狂的他,對母親大發脾氣。
傅鄺佳儀笑看兒子,「你姨媽派了松立來接她,我怎好拒絕?姨媽那麼疼她,你也不是不知。」
「哼。」東瀚滿不是滋味,悻悻道:「還有人比我更疼妹子嗎?她是我的,我這就去把她要回來!」
傅鄺佳儀大笑,「去吧。我正擔心,沒有你看著,她會淘氣。」
她只生東瀚一個,她姐姐江鄺敏儀則育有三子二女,家裡自是比傅宅熱鬧多了,伊人每次去玩,總捨不得離開,莫怪東瀚一聽她在江家便發急。
才踏入江家客廳,東瀚就被表妹 立拖往後花園。 立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邊走邊說:「謝天謝地,表哥你終於來了!」
東瀚的第一反應是:「她又怎麼了?」
「你那小猴兒爬到樹上去了!」 立笑道:「誰都哄不下來。我三哥急得直冒汗——哎,表哥快看!」
東瀚往前方一望,不免又急又氣:表妹說的「你那小猴兒」果真如猴兒一般倒掛在樹枝上身子懸空,長長的烏髮如瀑布傾瀉,映著夕陽,猶自閃閃發亮。
三表兄松立,正對了樹上大聲叫喊:「別怕,放手吧,我能接住你!」
小丫頭或許是怕極了,笑語中帶了哭腔:「不要,你接不住!我害怕,我要哥哥!」
松立竭立勸慰:「別怕,不會有事的,花王很快就拿梯子來了。」
她只是哭:「我怕!我就要哥哥嘛!」
她不斷鬧,也不知能再堅持多久?
東瀚氣極而笑,聽得她一疊連聲的怕,他又心軟,走到樹下,他仰頭喚道:「伊人!好孩子,別怕,我來了。」
「哥哥!」得獲救星,方伊人驚喜交集,也不問他是否準備好便放手,「哥哥接住我啊!」
東瀚伸出雙臂穩穩接住,「沒事吧?」
他的妹妹搖頭,向他展眉而笑。
他厲聲斥:「你又淘氣!我不來時,看你怎麼辦?」
立取笑道:「當然是繼續哭 ,看看有無水漫金山的本事。」
伊人不理表姐,攀住哥哥的脖了笑語盈盈:「我哪有哭!表姐亂講,哥哥不要信她。」
東瀚忍笑點了點頭。
立可不肯放過捉弄伊人的好機會,「表哥早來了,你的狼狽樣,全被他看光!」
伊人惱羞成怒,氣唬唬揪住東瀚的衣領,瞪視他他,「哥哥!你好壞,存心看我出糗!我要告訴媽咪!」
「誰叫你爬樹!你倒也瞧一瞧,這樹有多高?傻孩子!」
伊人目測一下高度,亦覺後怕,舉手發誓道:「下次不敢了。」
東瀚扳著臉:「再有下次,定不饒你!」
立呶呶嘴。「算了吧,表哥。伊人如此頑皮,誰還不知是你給慣的?你哪裡又捨得不饒她?」
伊人伸長了手欲打她,「表姐,你又說我壞話!」
立躲到三哥身後,拿他當盾牌,「來呀!」
松立陰沈著臉,不耐的撞開妹妹的手。
東瀚早抱緊了伊人不讓她動彈,「別鬧了,不然,又怪我縱你行兇。請你給我留點面子罷。」
伊人這才肯罷手。不經意又看見松立神情有異,驚詫問道:「三表哥,你怎麼了?」
松立勉強對她笑笑,卻不說話。他妹妹在他身後扮了個鬼臉,把伊人惹笑,也就不管松立了。他癡癡地看她甜美的笑靨,看她勾著東瀚的脖子,不肯下地的賴皮模樣,魂早飛了。
他對伊人的愛慕,在江傅兩家是個公開的秘密,只除了伊人不知。若說她年紀尚小,還未解得情事,松立非常願意給她時間,陪在她身邊耐心守候,哪怕要等上一輩子,他都覺得值。可是,她分明又像情竇已開,戀慕的眼光,總是投注在東瀚身上。
為此松立氣忿不平:一樣陪著伊人成長,給她同樣多的愛,為何偏是自己枉費了心意?
他心裡有數:東瀚也愛著伊人,而且情意深濃,不亞於他。
因為伊人,兩表兄弟面和心不和,都想打敗對方,獨佔佳人。
與松立一樣,東瀚也在等待,等待伊人長大,並接受他藏在心內已許久的愛情。
那日,從松立癡望伊人的眼神,他已意識到這一天已然到來,更清楚的悟到這一點,是在數日後的一個清晨。
一大早,剛從外面回來的東瀚如平日那樣,去敲伊人的睡房門。門是虛掩的,他進去卻未見人,只在化妝台上找到一張用象牙梳壓住的字條,上寫:我在花園。
端秀的筆跡令他會心一笑:伊人寫的是他剛開始學習的西班牙文。
他很快找到她,並為眼前所見而心動。
伊人獨自悠閒的坐於鞦韆上,一身綠色的晨運服,長髮用淺綠絲巾鬆鬆綰就,俏若林間精靈。她在晨風中瞇起眼,享受這拂面的清爽涼意。
東瀚悄悄走近,靜靜凝望。
微風吹起她的束髮絲中,上下翻飛宛若靈動的蝴蝶。滑軟的衣料服順的貼住她嬌軀,顯露出胸前優美的曲線。
如此的曼妙動人,東瀚不覺喉間一窒,不由自主的低喚她的名字。
「伊人!」聲音瘖啞,把他自己嚇一跳。
伊人也嚇了一跳,睜眼看見東瀚,她笑靨頓生,歡喜無極,「哥哥!」一雙雪臂摟住他的腰,她仰面笑問:「你從哪裡來?」
東瀚動情之際,哪曾留意她在問話?只感覺她嬌小柔軟的身子貼住他時,那種不曾有過的極致愉悅是如此的令他陶醉。他有點迷眩,身體開始發熱,手臂更用力圈住她,似要把她揉入自己體內。
他的反常,令伊人手足無措,又喜又羞。
以前,東瀚的擁抱總是很溫柔,守禮自持,是兄妹間友好的碰觸。而此刻,他的手臂如此有力,令她差點透不過氣。更有他的大掌,不斷親暱撫觸她的粉背,令她全身戰 ,面燙如火。雖然她早就盼望東瀚能像現在這樣擁抱她,但夢想成真時,她又大感駭怕:怎麼會是這種感覺呢?酥麻綿軟的身體好像已不屬於自己,而變成了他的!
雖然喜歡,伊人還是掙出東瀚的懷抱。
「我覺得熱……哥哥,真的好熱。」
東瀚很滿意她的反應,他笑笑,輕柔的撫過她頰上未褪的潮紅,俯身在那上面親吻。
「伊人,你是我寶貝的小人兒,你是屬於我的!」
伊人開心的咯咯直笑,熱切答道:「哦,我是!」
他坐在她身旁,然後把她抱到自己大腿上,問她:「你怎起得這麼早呢?」
她嘟起嘴:「人家昨晚睡得早啊。」
「對不起,我想早點回來的,可是他們鬧了整整一夜。剛才我去你房裡,看見字條,我就立刻來找你了。」
伊人摸摸他襯衫上的酒漬,不予置同的搖搖頭:「我猜是宇哥灌你喝酒。你說過,他最野蠻了。」
她猜得真準,東瀚不禁吃醋:王大宇確是他的好兄弟,可是伊人怎麼可以如此了解除他以外的男子?她甚至都沒見過大宇!
他昨晚參加大宇的生日派對,因記掛著伊人,魂不守舍的。一干兄弟,同學見他如此,更是使壞,不肯放他早退。
幸而伊人雖年輕,卻也明白事理。她不曾因為東瀚沒時間陪她而生氣,令他欣慰之餘,愈發憐愛她。
指尖撫觸東瀚俊美的面孔,伊人忽然想到一件切切關心的要事。「哥哥!昨晚的派對,女生多不多啊?」
東瀚誠實的回答不知道。他根本就從未注意過伊人以外的任何女子。
伊人開心的笑了,「哥哥真好!」
東瀚喜歡她不自知的醋意,故意逗弄:「可是大宇的妹妹很漂亮唷。」
伊人果然不悅,高高翹起小嘴。東瀚點點她的俏鼻,笑道:「騙你呢,你又信了,真傻!」
對她,他真是無比寵愛。
伊人自覺難為情,垂首裝作研究腳上的新款跑鞋。東瀚出其不意,把她打橫抱起,引得她抗議連連:「放我下來嘛,上次被珍嫂看到,她取笑我!」
東瀚返身走回主屋,一邊笑著制止伊人的掙扎。
「你再動,掉下來我可不負責啊。」
傅鄺佳儀站在睡房的落地長窗前,正好看見兩兄妹一路笑鬧的經過,不由長長歎息一聲。
「唉!」
「怎麼了?」一雙健臂從背後擁住她,而那關注的詢問令傅鄺佳儀備感安心,她回眸對丈夫報以一笑。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小瀚和伊人的事。」
雷恩瞭解的輕撫妻子的手臂。
「不用擔心,他們的感情極好。」他說一口純正流暢的廣東話,憑口音,絕對聽不出他是外國人。
雷恩中文名為傅文洛,「傅」取自嶽母姓氏,以示對妻子娘家的敬重。他崇尚中國文化,這種崇拜的極至,便是娶鄺佳儀為妻,從此定居香港。結婚二十餘載,夫妻恩愛如初,太太的心事,雷恩自是瞭解得十分透徹。
傅鄺佳儀面露憂色:「我擔心他們只是兄妹情深,而非我所希望的兒女情長。我想讓他們訂婚,你意下如何?」
雷恩表示不贊成:「儀,孩子們的事不需我們插手,何況他兄妹都年輕。你不用替兒子擔心,我想他自有主意。」
傅鄺佳儀仍是憂慮重重,「可是伊人很快就要念大學了。她長得如此出色,定會成為眾人追求的對象!小瀚到現在還沈得住氣,我可急壞了。」
「兒子是你生的,對他要有信心!除了他,還有誰能配得上伊人?」
傅鄺佳儀笑了笑,「兒子你也有一份,這樣誇他,你還真不避嫌。」
雷恩認真道:「儀,你真看不出來嗎?小瀚對伊人的縱容,及伊人對他的依賴,其實就是愛啊。很深厚、發自心底的那種自然產生的感情,如同你我。唔,我該這樣說,小瀚對伊人,就如我對你——這樣你懂了嗎?」
傅鄺佳儀轉身面對丈夫,笑臉微紅。年過五十的雷恩依然如初相識的英偉瀟灑,穩重睿智,是她永遠不變的歸宿。
「你如何及得上兒子?當年你若有他待伊人一半的細心體貼,求婚時就容易多了。」
雷恩執起妻子的手背深情細吻。
「你終於承認那時候是有意為難我。多虧小淩幫忙,我才能如願以償。」
憶及逝去多年的故友,傅鄺佳儀悵然喟歎:「她若能親眼目睹伊人的成長,不知該有多開心。伊人……真像她。我答應小淩要好好照顧她的女兒,可是小瀚做得比較好。」
「這不是更好?我相信這才是小淩真正的心願。」雷恩疼愛伊人的心跟妻子是一樣的,為了伊人,他們夫婦倆沒有再要孩子,聰明乖巧又活潑的伊人令他們無遺憾。
傅鄺佳儀點點頭。「你說的是。過來,我替你著裝,該下去吃早餐了。」
幫丈夫換上襯衫長褲、打好領帶,夫婦二人從這平凡的日常小事中,體會到幸福的真諦。
而住在三樓的兩兄妹,猶在笑鬧不停呢。
東瀚把伊人抱入她的睡房,自己也不出去了。他的睡房就在對面,走幾步就到,但他極少走這幾步路,大多數時間,是待在伊人這邊。
這間睡房極寬敞,陳設並不多,但每樣都價值連城。一個大花樽,是莊嚴高貴的埃及女神伊西絲的造型,約有伊人那麼高,女神手捧的圓樽,才是插花用的;四面牆上都繪有古埃及建築物上常見的壁畫般的圖案,內容為法老王莊重宏大的婚禮場面,色彩古樸又絢麗,人物栩栩如生。初至此處的人,會以為身在數千年前的文明古國呢。
這該算是東瀚送給妹子的一份大禮。伊人向來對燦爛的古埃及文明有著濃厚的興趣,一向體恤她心意的東瀚索性把她的睡房重新設計成如今這式樣。他與設計師、工人一起埋頭苦幹,煞費心思才把一切做得盡善盡美。
那年只有十八歲的東瀚,在看到伊人因他的禮物而欣喜欲狂時,真切的感覺到甘心付出的快樂:為了她,叫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站在鏡前,東瀚用心梳理伊人那把因適才的嬉鬧而淩亂的烏髮。黑亮柔滑的髮絲極富質感,令他如觸絲緞,久久不忍放手。
偶爾,兩人的視線會在鏡中相遇,東瀚臉上癡迷的神情令伊人開心,她笑:「哥哥,你看我都看呆了呢。」
他也笑。「我在想你以前的醜模樣!」
「哥哥!」作妹妹的不依了。
「是真的。」憶起初見伊人時的情形,東瀚倍覺親切,此刻卻存心逗她:「那時你真的好醜啊!我第一眼見到你,還以為是只瘦貓咪!我一定要媽咪把你扔掉,結果被媽咪用家法伺候,那一頓打,至今難忘。」
「什麼?你要把我扔了?」
伊人信以為真,惱了。搶過東瀚手上的梳子,追著他要打。可是東瀚腿長,她哪裡追得上?到後來,只有倒在沙發上喘氣的份。
東瀚也不逃了,在她身旁坐下,把她嬌軀摟入懷中,柔聲笑道:「開玩笑的,你又認真了。你呀,就是傻!」
「那你幹麼騙我呀!」
「想逗你開心嘛。我喜歡看你笑,伊人,你是我所見過最美麗的小東西,是我最完美的天使。」東瀚眼裡閃著亮光,專注而又溫柔的神情是只有在面對伊人時才有的。
伊人臉上漾起一抹甜甜的笑。心上人盛讚自己的容貌,她自是歡喜,臉上紅暈更深。
引得東瀚情不自禁,低頭在她粉嫩的玉頰上吻了又吻。
「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
聽了這話,倒教伊人想起先前的事,好奇的追問:「媽咪真的打過你麼,哥哥?」
「當然。」東瀚說著就忍不住笑,告訴她自己在她還是BB時,餵水給她喝卻差點把她嗆死的舊事。
當年他為此被母親狠打一頓,長大後,每次想起那次莽撞的舉動,他都會冒出一身冷汗。此時雖是以玩笑的口吻提及,內心仍是後悔,只是不肯叫伊人知道罷了。
而伊人則是無從體會他的心情。她對自己在嬰兒時期所發生的大小事件,根本就不可能有印象。每每東瀚向她說起時,她都覺得像是在聽故事。
「哥哥,好多年前的事,你為什麼記得如此清楚?」
「傻孩子,你的事,我哪有不記得的。」東瀚說得平淡,蘊藏於心底的萬千情意卻早已昭然若揭。與伊人在一起那麼久,他很肯定自己對她的感覺是愛。這份深情,至今還未以言語向年少的她表明,但他於最細微處表現出的體貼和愛護,已可說明一切。
很希望伊人能領會!
他是顧及她的年紀,卻沒有想過他的態度會令她辨不清他對她所懷的究竟是哪種感情?
但伊人懂得惜福,她知道自己幸運,有一位全心全意待她的好哥哥,他伴她成長,給她無盡的歡欣快樂。
他給她的已經夠多了,她很滿足。
仰起小臉,她向他嫣然一笑:「哥哥!我——我永遠都不要你離開我。」
璀璨的笑顏,晶亮的星眸令東瀚怦然心動,情難自禁的用溫熱的手掌觸摸這張鏤刻在他心版上的至美嬌容,低頭在她耳畔許下一生的承諾。
「我怎麼離得開你啊,伊人。我永不離開你!」
傅氏夫婦的早餐用到一半,東瀚兄妹進來了。跑在前面的伊人,見了父母便站住,規規矩矩的請安。
「爹地,媽咪,早晨!」
傅鄺佳儀看女兒面上紅撲撲,額上滲汗,問道:「怎麼又亂跑?叫你哥哥擔心。」
伊人頑皮的皺著鼻子笑。
傅鄺佳儀轉向兒子,責備他。「你是怎麼做哥哥的?妹子任性,你也不管。」
東瀚笑道:「媽咪,她又不是瓷娃娃,沒事的。」順手拉開椅子,讓伊人坐下,自己隨後在她旁邊坐下。
「你別不經心……」傅鄺佳儀有點惱,女兒的健康是她最關心的。只因伊人生下時並不足月,先天不足,稟氣怯弱。幼時多病,令父母擔足了心事。傅鄺佳儀請名醫開了幾張固本培元、益神補氣的方子,又特置了一套煎煮中藥的器具,按時按量熬了藥,命女兒服用。幾年下來,倒也頗見成效。
只是苦了伊人,吃藥吃到怕。見哥哥受了責備,深恐接下來吃「苦」的會是她,忙道。「媽咪,別這麼說嘛,哥哥他好疼我!」
傅鄺佳儀瞪她一眼,「你的意思,是爹和媽不疼你?」
伊人撒嬌的笑:「媽咪啊,您最惡毒了!仗著爹爹疼您,欺負小輩!爹只會幫著媽咪,惟有哥哥好,哥哥才是真心疼我!」
東瀚喜笑開懷,讚道:「妹子好乖!」
雖然在他心裡,早已視伊人為未來的妻子,但他總是愛喚她「妹子」多於喚她的名。因為這是只屬於他的叫法,代表一種無法言喻的親密,就如伊人喚他「哥哥」一樣,是暱稱。
傅鄺佳儀聽了,又觸動心病,只是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
雷恩笑道:「別把媽咪說得像個毒婦。你在姨媽家幹的好事,媽咪都知道,她沒罵你,你倒說她?」
伊人又驚又笑:「爹地!媽咪!你們怎麼知道的?大家都答應保密,我才爬的!」
「你還想做女泰山,被人家賣了都還不知是怎麼回事!你哥哥告的狀,怎麼樣呢?」
傅鄺佳儀存心要看女兒的反應,但見她決然不信,急不可耐的拉了東瀚起來,嘴上不假思索的回道:「才不會呢!我曉得了,一定是表姐,每次都出賣我,她壞透了!哥哥替我教訓她嘛!」
「——噯,傻瓜!你不吃早餐,可是我要吃啊……你真煩……」
聽著兒子漸去漸遠的抱怨,傅鄺佳儀又是傷感又是欣慰,「你瞧她,時時刻刻只記得哥哥。以前是什麼事都要找媽咪,如今——女大不中留啊。」
雷恩笑妻子的悵然若失:「你又吃兒子的醋了。就算她嫁了小瀚,也還是我們的寶貝女兒,你又何必傷懷呢?」
其實,他的心情也和妻子差不多!伊人是他夫婦倆的開心果,而今卻勢必得把她拱手讓人——雖說那人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可是嫁女兒的不捨和感傷,與那些面臨同樣情況的父母相比,也是一般無二啊。
惟有他才知道,被外人認為冷酷無情的妻子,其實是多麼的柔情善感。而他,是妻子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支柱。
「儀,別難過了。把小瀚讓給伊人,你還有我啊,我總是你的。」
傅鄺佳儀笑了,「我捨不得的哪是小瀚,是我女兒啊。」
雷恩何嘗不知?「你又傻了。捨不得,她是我們的女兒;捨得,她便是我們的媳婦。無論怎樣,我們都會是一家人。」
「你說的是。」
第1章(2)
一家人……多麼美妙的感覺!
東瀚不知自己竟被母親視為掠奪者,這也不能怪他遲鈍:在傅家,父子兩個主權分明。傅鄺佳儀屬於雷恩,伊人則完全歸東瀚所有,雙方互不干涉內政。因此就算得知母親可笑的想法,東瀚也會嗤之以鼻,不加理會。
他一如既往的愛著伊人,深深為她著迷。
伊人已考過大學入學試,開始放大假了。她沒有訂旅行計劃,專心在家中等候大學的錄取通知。說是專心,其實是做樣子給家人看,她心中另有打算,並不太在乎香港的大學有無學位給她,因此也無常人那種引頸企盼的心態每天悠閒度日。若她嫌家裡悶,而東瀚又有時間陪她時,兩兄妹就會出門閒逛。
大多數時候,是去逛書店。
伊人喜歡閱讀,她的興趣廣泛,博覽大千。雖然私人藏書數量驚人,又有豐富的網上資訊,仍不能滿足她旺盛的求知慾。
與電腦相比,伊人更喜歡捧著書本的真實感。為她的健康著想,東瀚其實並不樂見她如此好學不倦。但他沒有辦法阻止,只能盡量的配合,把自己大部分的空餘時間留給她。
她喜歡凡事有他陪伴,而他,則從來都不肯教她失望。
下午沒有課,東瀚婉拒了同學的邀約,第一時間趕回家。
伊人迎上來。「哥哥!若還等不到你,我就先出去了。」
他接過她手上的凍檸檬茶,一飲而盡,「這麼急?」
伊人心急,是因為她常去的那家書店打電話告知有新書到貨,請她過去看看。她恨不能飛了去呢。
東瀚把空杯交給傭人,摟著伊人上樓。
「讓我沖了涼再去吧。放心好了,你的寶貝不會長腿逃跑的。」
兩人各自回房。東瀚沖了涼,換上米色襯衫、淺黑色休閒式長褲,顯得更俊朗,更神采奕奕。
去找伊人,她正坐在化妝台前。她的米色褲裝,令他會心微笑。
再走近,發現她手上拿著一個織錦長方盒。
「這是什麼?」
「媽咪給我的。她說是我親媽媽留給我的最珍貴的禮物。」伊人沒打開看過,不知裡面是什麼?
東瀚就著她手上打開盒子。只見裡面放著兩隻光滑漂亮的銀手鐲,一根線條優美的項鏈及一對優雅細緻的耳環,亦是銀質。
幾件飾物雖然別緻,但若論及「珍貴」,卻是萬萬談不上。當然,對伊人而言,生母的每件遺物卻很珍貴,但要說到一個「貴」字,這幾件銀飾連邊都挨不上!
伊人記得,去年聖誕節時,母親送給她的禮物是一顆重約六十克拉的粉紅鑽石。當日母親把那寶石放在她手中時,只說「這東西還算有點意思,拿去玩吧」。而這幾件不值錢的飾物,母親交給她時,卻是鄭重其事,還一再叮嚀她務必珍惜。
這便令她費解了,於是她把自己的疑慮告訴東瀚。
東瀚想了想,「或許是這幾件首飾對嬸嬸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吧?耳環很好看,來,我幫你戴上。」
伊人微側了臉,好讓東瀚看清環眼。
他彎腰,臉離她那麼久,溫熱的氣息不斷吹拂她的領項,癢得她縮著頸直笑。
「不要了,讓我自己來!」
「別動,再一下就好了。」東瀚說著,卻笨拙的總也穿不進。
引得伊人直笑怨:「哥哥你扯得我好痛!耳朵都讓你拉長了。」
「對不起!」東瀚趕快放手,對著她的耳垂輕呵氣,「還痛嗎?」
她搖頭,取過耳環,自己很快就弄好了。
「好看麼?」從不戴首飾的伊人自己感覺很怪,把頭轉左又轉右,拉著東瀚叫他看。
他注視眼前明媚嬌美的少女,情動難抑。不聽大腦命令的雙手輕輕捧起她的小臉,拇指不住描摩那嬌嫩若嬰兒,瓷般細緻完潔的無瑕雪膚,眷戀難捨。
「你好美麗……」
伴著喃喃低語,東瀚珍愛的、貪戀的密密細吻他撫過的每一寸肌膚,熱燙的雙唇,最後落在伊人微啟的朱唇上,輾轉吮吸。
兩唇相觸時,伊人驚得差點跳起來。這是他初次對她做出如此親暱、如情人般的舉止,她內心的慌亂不亞於喜悅,緊張得全身繃硬,以至沒能好好體會初吻的甜蜜與美好。
她的滋味一如東瀚夢想中的那般甘美……他捨不得放開!
但伊人終是讓慌亂佔了上風,她用力推開他。
「哥哥!你這樣……你為什麼這樣親我呀!」
東瀚一怔。「你不喜歡?」
伊人遲疑片刻,才道:「喜歡。可是——」
「我也喜歡。以後我會常常親你的,你很快就會習慣了!」東瀚笑著又偷了一個吻,然後拉她起來。
「走吧——要不要我抱你下去?」
「要的,我喜歡哥哥抱我!」
東瀚笑了,把她抱起。「你真會享受,一點也不傻了呢。」
走了幾家書店,兩兄妹各自買了一堆的書,打電話叫司機來搬回家後,他二人又過海去吃有名的沙田乳鴿。
不料,在那裡碰上了伊人最憎恨的一對母女。
兩兄妹的外形實在太耀眼出色,方陳曉楠與女兒百合一踏入餐廳,便看見了他們。她想了想,走過去。
「小瀚,伊人。」
親切溫柔的微笑,換來的是伊人的憎惡,她理都不理站在身邊的女人。
東瀚起身請母女二人落座。
方陳曉楠選了伊人身旁的座位。
「伊人,多時不見了,你好嗎?你父親和大哥都念著你呢。」她的關懷發自內心,可惜伊人不領情。
她怒道:「不準你喚我的名字!」
「伊人!」東瀚低喝:「不許無禮。」
「哼!」
方陳曉楠雖是慣受伊人冷落,卻仍未能做到以平常心待之,每次,她都會非常難過。」伊人……」她再喚,低聲下氣的。
伊人大怒,小姐脾氣立時就要發作。
東瀚適時按住她的手:「別生氣!」
她好任性:「我討厭她們,不要看見她們!」
東瀚沈下臉:「伊人,不要這樣。」
她怒視他:「不要你管!」
東瀚簡直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其實他一點也不喜歡這對母女,因她們總會惹得他寶貝妹妹生氣。然而心地善良的他,目睹這些年來方陳曉楠所做的諸般努力及委屈求全,不免也心生憐憫。且她畢竟是位長輩,是傑人的繼母,故此他待她仍是禮數周全。
「亞姨,伊人生來就是這脾氣,請別介意。」
方陳曉楠忍住淚水,勉強一笑:「怎麼會呢。她父親也曾說過——」
伊人更怒到極點:「不許說我爹爹!」
方陳曉楠指的其實是丈夫方思遠,無奈伊人只認雷恩是父親,她可不允許這女人胡言亂語。
對方難堪的不知該如何解釋。
一直默不作聲的百合,此時說道:「媽咪,日久才見人心,您何必急於一時。我想傅小姐也是明理之人,總有一天會理解您和爸爸。」
東瀚聞言,十分反感。
百合確實沒說錯,可是伊人或許不在乎方思遠做了誰的丈夫、誰的父親,但絕不允許有人在她面前提及此人!百合此舉,脫不掉挑釁嫌疑。
他的笑,淡得幾乎看不出來:「說的好,惟有真心付出,才能得到真心回報。」
伊人不耐煩了。「哥哥,別理她了,叫她們走!」
方陳曉楠無奈,只得站起。不敢看伊人,只對東瀚說:「小瀚。請代我們全家問候令尊令堂;伊——大小姐,你……」
伊人把臉別過一邊。
方陳曉楠訕訕住口,與女兒一同離開。
伊人餘怒未息,面上一片燦若桃花的紅霞,卻是虛火上升造成的。
「回家好不好?哥哥,我想回家!」
東瀚招來侍者買單,攜她快速離開。
家與愛人的懷抱,永遠是最安全的避風港。
回到屬於他們的私人天地,在東瀚柔情的撫慰下,伊人很快就忘了剛才的不快,像講笑話般,把這件事告訴照顧她多年的珍嫂。
因東瀚在場,老婦人面無表情的把話題扯開。
「你又弄了一堆的書回來。伊人,我可警告你,若再不知愛惜身體,我也不管你了。」
伊人笑瞇瞇的挨近她,「也不要您管,哥哥自然會擔心。」
「你還說!都是他把你寵得無法無天!」
「珍嫂!人家又不是尼姑,怎麼會無『發』!您亂講話,我會生氣的哦。」
「啊呀,你這壞孩子,真是被你哥哥慣壞了!」
東瀚不悅:「伊人很好啊,是我的好孩子。」
伊人得意的對珍嫂擡高下頷,「您聽!」
珍嫂嗔道:「瀚少爺,你又護著她了。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東瀚羞惱:「伊人是我的寶貝,她哪裡又不好了?珍嫂,只要她不胡鬧,你就別太操心吧。」
珍嫂洩了氣,心知再說也是無益,東瀚分明是溺愛著伊人,聽不進良言相勸。好在伊人除了任性,倒也無甚大缺點,而且……她早晚都是東瀚的人。看到他那麼疼惜她,兩個人情投意合的,也是件令人欣慰的事。
小姐真沒看錯人……珍嫂忍不住老淚縱橫。
「珍嫂!珍嫂!」伊人惶惑不安:「您怎麼啦?」
「我是替你高興啊,你看瀚少爺多疼你。」
「高興也會哭麼?」
「會的。」珍嫂抹抹淚,忙把話題岔開:「你們爹媽晚上有應酬,已經出門了。今晚我下廚,你們想吃什麼菜?」
她善治庖,可是不輕易下廚。伊人聽她這樣一問,開心極了。
「我不挑嘴,只要是珍嫂煮的我都愛吃,哥哥也是!」
「你唷!」珍嫂疼愛的在伊人頰上輕擰,「這張嘴抹了蜜似的,莫怪你哥哥疼你!」
東瀚最見不得除他之外,還有人與伊人如此親近,吃醋的急催珍嫂離開。
關上房門,他迫不及待的擁住伊人親吻。「真的好甜。」長吻結束後,他滿足的緊抱住她,「你是個多麼神奇的小東西呀!我真不敢相信,我可以擁有你!」
「我……真有那麼好嗎?」伊人心裡喜孜孜的,有點羞怯,更多的是愉悅。她從不曾懷疑過東瀚的話,會這麼問——實在是因為聽不夠他的甜言蜜語呀!
「你是最好的,」東瀚熱切的吻著她,「是我的生命,我的一切啊!」
左手握有東瀚予她濃烈熾愛,右手握有傅氏夫婦給予的深厚親情,有一個溫暖、充滿愛的家,所有想要的,父母兄長都給了她。伊人異常珍惜自己擁有的幸福,快樂如林間小鳥,盡情享受生命中的陽光和雨露。
除了生母早逝的遺憾,她對命運女神的安排滿懷感激。
她從未把真正的家和父兄放在心上。
她姓方,可是喜歡別人叫她傅小姐。不知內情的人,也都以為她是傅氏夫婦的掌上明珠。而她自己也早已習慣這個身份,雖然與傅家並無血緣關係,但伊人對父母兄長的熱愛,已令她心上再無多餘的位置存放生父、胞兄,沒有他們,她一樣活得開心。
非是她無情,只因感情,發自人的真心,與血緣不盡相干啊!
方思遠從未怪責過女兒。父女走至今日形同陌路的地步,全是他咎由自取。
永遠忘不了,深愛的妻子臨終前含恨托孤的情形,那一幕烙印在他腦海中,一再提醒他,妻子至死都未曾原諒他的殘酷事實。
他沒辦法坦然面對女兒,她那如嫩柳扶風的嬌姿,及春花初綻般的美麗,無一不像極他的亡妻。即便是遠遠望見,他都會恍然衍生妻子復生的錯覺。那種交織著慘痛與自責的欣喜,是他生命之不能承受之重。
令他欣慰的是,女兒在傅家過得幸福快樂,而他身邊,則有一個優秀的兒子。
傑人是父親的驕傲。他的樣貌承襲亡母,氣質則與父親較為接近,斯文俊雅,沈穩中自有一種天生的貴氣。比東瀚,他還是少了一份充滿陽光氣息的帥氣,但他出色的外表,同樣極其引人注目。兩個人沿續兒時的情誼,仍是好朋友、好兄弟——而這,正是伊人願意接受他的原因。
身為長兄,傑人自也關心、疼愛幼妹。方思遠對女兒的瞭解,大多自傑人處得來。
早上,父子同乘一輛銀影勞斯萊斯去公司。方思遠照例提醒兒子:「小傑,今天該去看你妹妹了。」
「下班就去。」傑人簡單答罷,又看文件。
「別忘了替你媽媽和百合道歉。」
「爸爸!」傑人不願偏袒嬌蠻的胞妹,「沒必要吧?是伊人無理取鬧。」
「別這麼說。她還小,理當讓著她些。」
「她不會領情的,爸爸!」
「我們盡到心意就好了。」女兒似鏡花水月,可望不可及,方思遠不奢求全家團圓,但也不希望與女兒的關係愈鬧愈僵。
「大家都太寵她了,這會害了她。」
傑人為人正直,他最看不過胞妹驕橫的行徑,倘她待百合母女太過分,他都會毫不留情的指責,不過,由於東瀚極力維護伊人,傑人的責備根本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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