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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9-28 14:14:03

前言:

  當年的一場情傷,
  讓她至今無法再相信愛情,
  在她身邊默默守候了五年的他,
  都無法打動她的芳心,
  更何況這個半路殺出來的自戀傢夥?
  難道他以為她就會對他動心嗎?
  真是好笑得可以!
  不過話說回來,
  這傢夥還真有把聖人逼瘋的本事,
  天天窮追猛打的纏得她要死不活,
  這年頭還有這樣追女人的嗎?
  也可能真的是她寂寞太久了,
  竟然真的有點動心起來——


第1章

  冰冷的夜風無情地刮擦過路人的臉龐,帶來酸麻刺痛的快感。

  閃爍的街燈,佇立寒風中冷冷地藐視著無畏冰寒執意遊蕩的街頭行人。

  無聲地深吸一口氣,石瀅毅然決然地推開酒店厚重的玻璃門,冷眼望進酒店內一室的馨熏,佇立在門邊逐一辨認記憶中的臉龐,卻不急於離開冰冷的空氣投入那滿室的溫暖之中。

  莫名的存在感驚擾了滿室的歡笑,酒店內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調轉目光,望向門口方向。

  拉開的玻璃門外站著一道修長人影,黑色的大衣、黑色的貼身皮衣短裙,石瀅就像一塊瑩黑的寶石,渾身散射出冷冷的光芒,在眾人驚怔的目光中,踩著冷冷的步伐走入了酒店。

  「石瀅……」老同學聚會的召集人——昔日的高中女班長方琴,臉上現出舒心的神情,迎上前毫不吝嗇地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自大學畢業初期申子龍婚禮當天的那一面以後,所有的老同學中都沒有人再見過他們這位性子清冷高傲的老同學。

  今天晚上的聚會,一開始也沒有人敢對見到她抱太大的期望,所以當看到她真的出現時,對他們而言倒是一大驚喜。

  從方琴溫暖而舒適的懷抱裡掙脫出來,石瀅脫下黑色皮手套,褪下黑色大衣,交給一旁的服務生,語帶歉意地漾開笑靨:「對不起,來遲了。」

  方琴熱情不減當年,不由分說地把她拉入座,朗聲笑道:「能來就算是你們大家給足我面子了,還說什麼對不起呢?」

  石瀅含笑不答,在一聲聲倍感親切的招呼聲中,也自桌上端了杯酒與在座的老同學對飲起來。

  其實多年不見,她早已無法辨認出幾個在座的人了。只是聽著大家都親熱地彼此打招呼,讓她也跟著心情輕揚起來。憶起當初,似乎一切只不過發生在昨天。一睜開眼睛,卻發現原來已經是高中畢業十年,昔日的同窗都已經變了模樣。記憶中模糊的影像,在言談之中,從不可思議到漸漸與眼前的人重疊起來。

  直到這一刻,才不得不感歎歲月的無情流逝,當年的那群青澀少年,轉眼間竟已經變成了今日的飲食男女。不再無憂無慮,不再青春煥發……竟平添了許多的俗氣。原來什麼東西都是難以長久維持不變的啊!

  「瀅……」記憶中熟悉到令人心痛的男聲突兀地自身後猶豫地響起,震得她一顆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也讓她深深地懂得:原來這麼久以來,自己還是沒能學會遺忘。而進門前的那一番心理建設,終告白費了。

  暗自緊閉了一下雙眼,她努力讓自己再次做好防護心理,這才盡力保持著如常的神色,轉過身去面對夢裡心中念念不忘的人。

  不出所料,一對璧人相攜站在她面前:窈窕秀麗的許麗芸,依偎在英俊瀟灑依舊的申子龍身旁,兩人相稱和諧得讓人羨慕。

  強逼自己的嘴角漾開笑紋,石瀅盡力保持輕快的語氣,同兩人打著招呼:「嗨,好久不見了,兩位還是那麼恩愛,好讓人眼紅,孩子幾歲了呢?」

  「快四歲了噢,明年就要上幼兒園大班了呢。」許麗芸的嘴角漾著幸福的柔笑,以著母性溫柔的驕傲口吻稱讚自己的孩子,看得失意人心中更是失落。

  「真羨慕你們,孩子都這麼大了。」石瀅以著正常人的口吻,努力保持臉上已經快要僵化掉的微笑,故作感歎地道。

  「瀅……」申子龍望著她的眼神飽含心疼與歉意,不安地探問,「你還不打算定下來嗎?你……」

  「我在等一份緣呀。」石瀅似真似假地說著,含糊地應答快要讓她偽裝不下去的問題,一邊含笑著轉過身去回應一旁老同學們起哄式的敬酒,藉機逃避那曾經讓她沈溺不已的溫柔眼神。

  那些曾經逝去的歲月呀,再也找不回來了,而過去的心上人啊,再也不能如昔日般深深相愛了。

  在聚會上消磨了幾個小時,石瀅終於還是忍不住偷偷地先溜走了。

  參加一場只會讓她更傷心的同學聚會,對她而言不啻是一種自虐式的折磨,更是對她的一時衝動的殘酷懲罰。很久以前就已明知結果只會是這樣,她卻還是無法讓自己死心絕望,仍是執意來了,如今又再一次讓現實傷了自己,而這一切能怪得了誰?

  走進停車場,遠遠的就看到她的黑色轎車旁站著一個人,高大的身影依在車門上,雙手環抱在胸前,略顯僵硬的站姿,說明他已經在冰冷的黑夜中站了一段不短的時間。

  石瀅不疾不徐地走近,冷冷地問:「你來幹什麼?我不記得有請人幫忙看守車子。」

  暗夜中,卓衣俊隱藏在黑暗中讓人辨識不清的雙眼閃爍著冥黑的火,「你明知道早就該絕望了,為什麼還要去參加聚會?你還在抱著什麼期望嗎?可能嗎?」

  石瀅拉開車門,隔著車身冷冷地望著他,說出口的話語,永遠不肯留一絲餘地讓他心存希望,「我以為這是我自己的事,我倒不知道什麼時候連我也受你管教了!」

  卓衣俊的臉上閃過惱怒的神情,「為什麼總要說些傷人的話?你明知道我只是關心你!」

  恍若未聞地關上車門坐好,石瀅發動車子,迅速地馳離酒店,把卓衣俊高大的身影遠遠地拋在後面。

  放任車子奔馳在深夜無人的公路上,石瀅打開車窗讓冷風灌滿車內,現在的她,正需要一些冷風來給她發熱的頭腦降降溫。

  任性地將車停在人煙稀少的荒野路旁,下了車,她坐到路邊的石柵欄上吹風。緩緩地將放鬆的身子斜倚到柵欄突起的扶桿上,撥開覆面的亂髮,仰面對著彎月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地閉上雙眼。任由那陣陪伴了她好幾年的莫名感傷,無聲無息地又罩上心頭。

  在離開申子龍之前,她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個易於傷感的女人。可是事到如今,她終於頓悟到:原來她也不過是凡人中之一者,根本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般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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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9-28 14:33:49

第2章

  荒郊野外的深夜特別寂靜,四處的蟲鳴聲幾近無跡,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變得清晰可聞。

  正沈浸在悲傷往事裡的石瀅,突然眼前不知被什麼光芒刺痛了一下,那束光亮照得她柳眉緊蹙。

  不甘心地睜開她緊閉的雙眼,她定睛一看:原來是幾道晃眼的車燈不識趣地由對面掃射過來,打斷了她的神遊天外。

  石瀅惱怒地瞪大雙眼,望向燈光方向。對面的公路上,一輛車子似負了千萬斤的重擔,一寸一寸地朝這邊挪移過來,卻聽不到車子的引擎聲,看來是發生故障了。在這樣的夜裡,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外發生故障,只能算車主倒黴了。

  石瀅冷嗤一聲,調過頭去繼續沈浸在她的世界裡,不想理會那個倒黴的傢夥。在她心緒不穩的現在,她一點兒都不想惹麻煩事上身,何況她一向也不是什麼善心人士。

  極其緩慢地,那輛倒黴的車子在離石瀅停車處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從車子後方走出一個黑影,他身後正對著他的寬背的車燈把他的身影照得分外高大魁梧。

  「喂,兄弟,借個工具吧,我的車子出了點毛病。」男人的聲音沈沈地道,在石瀅的車頭前彎身低頭看向石瀅黑漆漆的車內。

  無奈地朝天翻了個白眼,石瀅連石欄也懶得滑下,悶聲應道:「我不記得自己有隨車帶工具的習慣。」

  男人驚「咦」了一聲,調頭望向欄杆上和黑夜融為一體的黑色身影,懷疑自己是不是遇上女鬼了?畢竟在這個時候,正常一點的女性,都不會出現在這種荒郊野外,更不要說身邊無人相伴簡直像在找死般了。

  不安地猶豫了一會兒,男人心想:不管是人是鬼,最主要的還是先解決眼前的難題吧。硬著頭皮,他邁步走向似人疑鬼的黑影,「小姐,麻煩幫個忙,或許你可以好心地找找看你車上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東西?」

  煩不勝煩,石瀅重重地躍下石欄,語氣不禁透出不悅:「我只有一把瑞士軍用刀,你要用嗎?」

  看到黑影總算出現在燈光下,一張薄怒的粉臉上柳眉倒豎的一點兒也不像女鬼,一身黑衣黑髮,氣勢迫人地怒視他,好似他壞了她什麼好事似的,男人不禁怔了怔,「瑞士軍用刀嗎?大概用不上。」

  「那我就愛莫能助了,先生,你另請高明吧!」石瀅怒瞪著他,重重地說,幾乎有點咬牙切齒了。

  轉身走向她的墨黑轎車,石瀅不打算再搭理壞了她心緒的莫名其妙陌生人。管他倒不倒黴呢,今天心情不好,她不想日行一善。

  很晚了吧?也該是她回家的時候了,卓衣俊只怕早已把她的留言機佔滿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多情的人總會被無情所傷,就像她對申子龍,卓衣俊對她。為什麼感情的事到頭來總要落得有人傷心的下場呢?

  「那……小姐,能不能借你的手機打個電話?我的手機剛好沒電了……」男人小心翼翼地探問,生怕又觸犯了這怪怪的小姐。

  石瀅正走到車邊,聞言回頭望向男人隱在暗夜車燈下晦暗不明的臉,她冷冷地帶點挑釁道:「不好意思,我是現代文明中的未開化人,沒見過手機這種文明的產物。」

  惡狠狠地打碎他的又一絲希望,她心中莫名地有絲絲快意。故意不帶手機,是不想讓卓衣俊不斷追問她的行蹤,平日不想,今晚更不行……

  即使明知卓衣俊只是關心她,但在她情緒不穩的今晚,她只想找個無人的角落,靜靜地舔自己的傷口。而不想找個人在耳邊嘮叨,讓她的心情更加鬱悶。可是現在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偏偏就觸犯了她的天條,叫她怎麼可能還有好心情面對他?

  「嗯,小姐……那是不是可以請你犧牲一下……幫我把車子拖回市區?」男人不確定的目光掃視過她裸露在黑色長靴外的強力絲襪,略帶不好意思地徵詢著。憶起電視裡似乎曾見過類似的廣告,而現在不就是最佳的印證時機嗎?在這當兒,他也算是絞盡腦汁想辦法了。

  石瀅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瞪視他,「你別想打它的主意!你可以考慮犧牲你身上那條長褲,或是我大發慈悲一次,讓你搭順風車回市區求援。」

  真是失禮的男人,看起來還人模人樣的,竟想得出這種不要臉的方法!

  男人低頭看看自己的長褲,又不死心地望望她纖長美腿上的那雙絲襪,無限惋惜地說:「真的不可以嗎?我可以賠你十雙新的……」

  「多謝了!我還沒落魄到需要仰仗你那幾個臭錢的地步!」石瀅冷冷地嘲諷,打開車門坐回車內,不再理會居心不良的男人,開始發動車子,打定主意早些離去。

  「嘿……」那個男人敏捷地打開另一邊的車門,很自動地俯低身子鑽進她駕駛座旁的位子坐好,嘴裡說著,「那就讓我搭你的順風車吧,小姐,你的脾氣還真不是普通的差。」

  「你可以選擇下車,先生,我可不會乞求你紆駕屈就我的小小爛車。而且我認為陌生人應該是坐在後面。」石瀅不悅地瞪他,覺得這人真是夠厚臉皮的。

  男人聳聳肩,為自己繫上安全帶,「我習慣坐在前面。不好意思,要麻煩你了,小姐。」

  石瀅冷哼一聲,車子疾射而出,車窗依然大開,任由冰冷夜風灌了滿車。

  呼呼的冷風下,男人手忙腳亂地拉好衣領,關好自己身邊的窗子,一邊轉頭偷看石瀅冷冷地專心開車的側臉,幾度欲言又止。最後實在是冷得受不了了,他忍不住地清清喉嚨發問:「小姐……你不覺得風大了些嗎?」

  可惜他的話沒有人理會,坐在駕駛座上的人,從頭至尾都沒有搭理他的意願,讓他只好挺起胸膛裝出一副健康的模樣。既然人家一個弱女子都不怕冷了,他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比不過一個女人嗎?

  石瀅兩眼盯緊前方的道路,唇際掛著一抹冷笑,壓根沒有理會那個自己在咋呼的陌生男人。同樣是半路相遇、窄路相逢的人,當年的卓衣俊就顯得討喜了許多,不像今晚遇到的這個男人這麼令人心煩。

  呼呼的冷風中,石瀅的思緒飄回到與卓衣俊相遇的那一年那一刻……

  喧天的禮炮聲中,一對新人歡天喜地地穿梭在滿場賓客裡,在場的所有人都沈浸在濃濃的喜氣裡。

  從滿場的賓客中擠出來,一身黑色西裝的卓衣俊疾步走向他緊急之下停車的巷子裡。奉上司的命令,他代表公司前來送一份結婚大禮,之後要趕回去主持一場會議。

  因為一早有要事耽擱,他匆匆趕到婚禮現場時,已經找不到可供他停車的地方。情急之下,只能臨時把車停在附近的一條小巷子裡。不敢在婚禮中久留,把大禮交到新人手上,他說完幾句場面話,就連忙借口脫身走人。

  快步走進他停車的小巷,他耳邊隱隱聽到有人哭泣的聲音,那低低的、壓抑的細碎哭泣很是悲痛淒切,在這個臨近喜宴場地的陰暗小巷子裡,顯得有些詭異,也很容易讓人展開聯想。幸好此時艷陽當空照,否則還真的會嚇壞路人。

  狐疑地四處張望,卓衣俊遠遠地就看見他寶藍色的轎車上似乎趴了一個人。那人一身粉紅的衣裙,窈窕有致的身形,背對著他的柔細肩頭正在巍巍抖動著,一頭烏黑的秀髮披散在他的車頂上。很明顯地,有人正借用他的車頂做靠山在飲泣。

  卓衣俊停住腳步,一時不知該不該繼續前進,但是猛一低頭看到手上的表,發現時間已所剩無多。

  「喂……」他猶豫地走到哭泣的女孩身後,開口打斷她,「……對不起,小姐……很抱歉打擾你……可是我在趕時間……所以……可不可以請你……」他一手指著他的轎車,很小心地用詞。

  「啊……」淒切的哭聲陡地停住,一張沾滿淚水的俏臉擡起來,詫異地望向他。哭紅的俏臉上,滿含水汽的雙眼還盈著掩不去的悲傷,模樣挺漂亮的,就是神情有些倔強、有些不善。

  在他質疑的目光下,女孩挺直身體,離開了他的車頂,胡亂地用手抹去臉上的淚花,低頭向前走去。

  坐進車內,卓衣俊駕車慢慢駛近她身旁,忍不住一時好心地道:「小姐……雖然不知道你在哭什麼,但是好歹也該謝謝你這麼喜歡我的車頂……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請讓我送你一程吧。」

  女孩側頭狐疑地看著他,哭紅的雙眼中飽含懷疑,似乎在臆測他的居心。

  卓衣俊自認胸懷坦蕩,大方地任她打量了一會兒,才含笑說:「過關了嗎?小姐,我還要趕回去開會呢……你要是信得過,就讓我送你一程吧……」

  他還在說著,那個女孩已經一臉不高興地拉開另一邊的車門上了車。冷冷地報了個地址,她連看都不再看他一眼,似乎對他的好心不但不領情,反而還很不滿,讓卓衣俊滿腦子的不解:奇怪的女孩,心思這麼複雜!

  一路靜默地把她送到指定的地點,他看她連道謝也不說一聲就下了車,順手還把他的車門關得「砰」的一聲巨響。突然間,他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好心得很不值?這個女孩很可能是一個自我中心、不知感激為何物的刁蠻小妞,從來只會把別人對她的好意當成理所當然。

  車外是一棟老舊的大房子,房前站著一群滿面擔憂的女孩,把剛從他的車上下去的女孩圍了起來。其中個子最高的女孩一把擁住了她,「石瀅,你去哪裡了?我們擔心死了。」

  那個被抱住的女孩似乎並不能理解她們的關心,只見她一把掙開女孩的懷抱,淡淡地回了一聲:「沒去哪裡!」沒有再理會任何人,她舉步逕自走進家門。

  坐在車內不動的卓衣俊冷眼看著這一切,覺得今天碰到的女孩真的是很怪異,而這一群憂心滿面的女孩似乎也有些不尋常。

  突然間他聽到車窗被輕輕敲擊的聲音,搖下車窗,一個長相嬌美面帶微笑卻滿臉防備的女孩站在車外看著他,「先生,謝謝你送石瀅回來。能否請問一下你是在哪裡載到她的……」

  「我在參加一場婚禮回來的路上遇見她。」雖不明白她這一問的用意,卓衣俊還是照實回答。

  「新郎的名字是不是叫申子龍?」女孩繼續問,其餘女孩也都聚集在她身後,臉色凝重地傾聽他的回答。

  「沒錯。」不知道究竟什麼事,但在好幾雙情緒複雜的明眸的注視下,卓衣俊還是老實地點點頭,並很狐疑地看到她們的臉色一下子全沈了下來。

  其中一個女孩喃喃地向他道了謝,所有的人都回身走向那所房子。

  隱隱地,他聽到她們細碎的交談聲。

  「她還是去了,我們不是說好了不去的嗎?」

  「石瀅真是傻啊,還要我們怎麼說她呢?」

  「她還是不肯死心嗎?」

  沒時間讓他多想,他的移動電話響起,他的助理來電催他趕回公司主持會議。一催油門,卓衣俊讓車子呼嘯離去,把滿腹的疑團拋在了身後的老房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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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9-28 14:36:05

第3章

  把今晚遇到的倒黴鬼,隨手扔在回市區路上看到的第一家修理廠,石瀅如往常般驅車回到她的住處。

  這個該死的夜晚,這一場莫名其妙的同學聚會,竟讓她重新回憶起了那些久遠的傷心往事,心緒再也無法平靜。偏偏又遇上了一個不識趣的男人,讓她連想獨處一下的機會都沒有。

  寒著一張無處發洩的怒臉走出電梯間,就著廊間昏黃的路燈,她毫不意外地看到她家門外站著一個高大的人影。

  卓衣俊自酒店而來,等了她大半夜,手腳早已酸麻。雖早已明知即使他付出了所有,依然不會贏得她的芳心,但他仍管不住自己關心她的心。尤其是在這樣的夜裡,她又剛參加了一場更令她傷心的同學聚會,他更是擔心她。

  望眼欲穿的苦等下,終於等回到她安然無恙地歸來,他感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禁滿肚子鬱火悶燒,「你到哪裡去了?女孩子單身夜遊很危險的,這麼晚才回來,你明天不想上班了嗎?」

  掏出鑰匙打開家門走了進去,石瀅莫名地慶幸自己沒有隨便送人鑰匙的習慣,「我明天休假,你要擔心的該是你自己,卓衣俊,這個時候你應該躲在被窩裡,而不是枯等在這裡。」

  坐在她家客廳的沙發上,瞪著自回家後一直忙個不停的身影,卓衣俊再一次感到無比挫敗。接過她突發好心倒好遞來的熱茶,他扯開發紫的嘴角自嘲道:「我真恨你固執得像頭牛的脾氣,但也更恨自己這麼愛你……如果能少愛你一些,我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是啊。」石瀅對著茶杯中蒸騰的熱氣苦笑,「為什麼你要這麼傻呢?你明知我根本沒有心的……」

  無奈地苦笑一聲,卓衣俊起身欲離去,走到門口卻忍不住又回過頭來,一把摟住她,惱怒地發問:「為什麼我不比那傢夥先遇上你?為什麼我這麼愛你……」

  石瀅抖著雙手環住他的背,眼中滿是淒愴,同樣怒問:「為什麼我無法愛上你?為什麼我愛的不是你?」

  卓衣俊低吼一聲,突然攫住她的唇,惡狠狠、急切地吻住她。努力了這麼久,他卻彷彿絲毫打不進她深鎖的內心,讓他無計可施又倍感痛苦絕望。到底該怎麼辦?到底他還要怎麼努力才能敲碎她心底封存著的那些堅硬的冰塊?

  深知他的絕望,石瀅哀慟地環住他的頸背,無力地承受他狂猛的情潮,心裡卻有一股想要痛哭一場的悲哀。

  很快地放開她,卓衣俊就像突然吻住她般突然推開她,衝出門外,留下石瀅渾身發抖地關上門,虛軟地癱跪在門後的地板上,淚水如泉奔湧。

  為什麼總要等到傷透了心,才知道愛情就像一把無形的風之刃,一定要把世間男女的心都絞成粉碎才甘心?

  「騰俊」企業總公司的辦公大樓,巍然屹立在市區的黃金地段。

  二十四樓會議室的高級紅木門悄然打開,自門內走出幾個精英白領人士。走在前面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約四十歲模樣,手上攤開一份文件;女的一身淺黃套裝,約二十來歲,身上帶著些冷冷的味道。兩人正一邊走著,一邊輕聲討論著中年男人手上的文件,似乎正在交流著商業上的心得。兩人身後跟著兩個年輕的男子,這一女三男四個人走在「騰俊」企業高層辦公樓的過道上,身上的識別證卻掛著「永發」企業的字樣。

  四人一路走進正緩緩敞開的電梯間,和一個正走出電梯的高大男子擦身而過。就在電梯門緩緩合上的那刻,走出去的高大男子向前直走的身子突地轉了回來,看進電梯中,視線盯緊某一處,面色帶了些詫異,似是有些驚喜。

  合上門的電梯,標誌著樓層的數字燈不斷閃動,很快把電梯送至最底層的地下停車場。樓上電梯門前站著的那個高大男子,直盯著牆上的數字看,臉色隨之變幻不停。

  陰暗的會議室裡,只有主席台上投影儀投射到屏幕上的光在閃動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屏幕上不斷變換的畫面上,耳邊聽到的是主講人清冷的解說,全場一片安靜。

  突然,一道亮光自悄然被人推開的門外透射進來,一個人影從外面閃進門來,又很快地關上了門。有些人的注意力被突來的光亮吸引住了,轉頭看到悄然走進來的人走到「騰俊」企業的出席隊伍中就座。

  台上的人依然保持著沈穩的姿態,絲毫不受突如其來的外部變化影響,不疾不徐地逐一解說自家公司的理念,讓全場的人都可以感受到己方的用心。清冷的氣質,淡漠的語氣,卻充滿說服力的言辭,猶如一道冷泉流入炎熱的夏日裡的浮躁人心,為現場平添了一抹清涼。她精彩的演說,很快贏來滿場的掌聲。

  「對不起,我來遲了。」在全場掌聲雷動的縫隙中,後面進來的人湊近最前方的長者手邊坐下。他面帶運動過後的健康潮紅,額部還帶著些微汗意,原本整齊的領帶被扯歪至一邊。

  「沒關係,你近來也不輕鬆,慢慢來吧。」長者的笑容很和藹可親。

  「剛剛台上解說的是哪家公司的代表?聽起來似乎不錯!」他傾身向前悄聲地探問。

  一旁有人接口答道:「是『永發』企業的代表,他們公司企劃部的副總石瀅,她的能力很不錯。」

  發問的人似乎有些詫異,「哦?『永發』企業在商界似乎頗具影響力……」

  台上很快換上另一個公司的代表上台主講,全場又再度安靜下來,所有人的注意力轉回到屏幕上,晦暗的會議室裡只剩下屏幕上的聲音,和台上主持人的朗聲解說,迴盪在偌大的空間裡。

  銀白的細跟帶高跟鞋,踩踏上黑色轎車外冷硬的水泥地面。一抹高挑的纖影鑽出車外,仰臉觀望眼前雄偉輝煌的辦公大樓。一身銀灰的套裝,在冬日的暈黃光線下,反射出冷冷的光芒。

  另外一輛銀色轎車上走下三位男士,走在前面的中年男子手提黑色公文包,其後緊跟著兩位精英模樣的青年男子。三人走近前方的銀灰纖影,中年男子微笑招呼道:「石副總,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上樓吧。」

  嘴角噙笑的石瀅點點頭,一行四人隨著陸續到來的與會人士,乘電梯直抵「騰俊」企業位於二十四樓的會議室。

  「騰俊」企業是國內一家享有盛名的傳統企業,創始人李振光,年近七十,可謂之商業界的傳奇人物。「騰俊」企業在其執掌的三十餘年間,一再攀登新高,不斷刷新業績,創下了商界史無前例的輝煌。由此也奠定了「騰俊」企業在商業界穩坐金交椅的龍頭老大地位,引來無數企業集團爭相與之合作。

  石瀅所在的「永發」企業自然也不例外,為了爭奪本年度「騰俊」企業更多的合約,「永發」企業特別撥出公關部總經理馬志宏,連同企劃部副總經理石瀅,帶領一批精英,專職負責企業目前正與「騰俊」企業合作中的開發案。目的是拿出更好的成績來給李振光看,也好增加自身談判時的籌碼。

  各家企業與會人士到齊後,「騰俊」企業的一幫主事者也陸續入了座。因為此會目的在於交流,非關任何嚴肅議題,因而現場氣氛並不嚴肅。各家企業的來人大都離席熱烈交談,李振光率同一批中青骨幹,主導了整個場面的交流溝通。馬志宏也帶著隨行的兩位助理加入行列之中,留下石瀅一人獨坐原位不動。

  「嗨!」熟悉帶笑的聲音忽而自後方轉來,一抹高大的身影躍然落座她右手邊的座位,赫然正是心情頗佳的卓衣俊。

  側臉迎視那張泛笑的俊臉,石瀅淡笑道:「你也來了,怎麼不過去湊熱鬧?」

  「該溝通的都溝通了,剩下的就交給下屬們表現去吧。總要給部屬一些發揮的餘地,上司也不過是個凡人,不可能面面俱到。」卓衣俊勾唇而笑,俊帥的臉龐上掛著自信的微笑,魅力十足。

  石瀅淺笑望著他,心中再次自問:這麼出色的一個男人,又是如此的溫柔體貼,對自己更是一往情深,為什麼她就是無法愛上他呢?

  兩人閒聊了幾句,卓衣俊朝她附耳低聲透露商場趣事:「『騰俊』要易主了……李老年老體衰,也該是他退隱享福的時候了……」

  「噢,他終於也要交棒了嗎?」石瀅首次對此類消息有點興趣了。歲月畢竟無情啊,再怎麼風華正茂的人也終究會變老。即使是號稱商業界傳奇人物的李振光也不可避免,這也是人生的一大無奈吧。

  「是呀,李老膝下只有兩女,卻不約而同地對商界不感興趣,兩人均宣佈不願繼承『騰俊』企業,李老大傷腦筋之餘卻也拿兩人沒辦法。」卓衣俊微笑地轉述商界口耳相傳的最新消息,因為知道她平日對這些都不感興趣,他只撿了重點來說明。

  「那會是什麼人接手『騰俊』呢?李老應該不會捨得結束他一手創下的事業吧?」石瀅不禁好奇地問,發自內心裡一種對李振光長者般的尊敬,也有些擔心商界奇跡般存在的「騰俊」企業會不會就此淪為歷史名詞?若真那樣的話,不管是對李老還是對商界,都算得上是一大悲哀。

  「據說將由他的一個遠房表侄,也是『騰俊』企業駐海外分公司的執行總裁——桓少愷接掌。」卓衣俊有意無意地壓低身子,更近地湊近她,悄悄地呼吸著她發上的馨香,為她一身銀灰套裝裝點出的冰冷氣息沈迷不已。

  以他四年多來的細心觀察得出的結論是:她偏愛冷色調的衣服,總是一身的冷沈衣裝,襯托得她的氣勢更顯冷峻逼人。

  他想,也許就是她身上的冰冷氣息惹得他又愛又恨,雖明知這段感情沒有希望,卻仍無法放開手吧。

  結束了在「騰俊」企業的會議,石瀅獨自駕車離開停車場,趕赴下一場會議。

  在停車場出入口處,一輛墨綠色的轎車與她的車擦身而過,隱約中,她看到對面駕駛座上的人視線詭異地盯緊她的黑色轎車。

  早已習慣別人的各種目光的石瀅,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到心上,畢竟她要忙的事情還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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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9-28 14:37:22

第4章

  夜色深沈,「嬈宇咖啡屋」裡,客人和服務生都已經走得不見人影,只剩下吧台裡一抹忙碌的身影,和趴在吧台上一顆一動不動的黑色腦袋。

  「瀅,該回去了……你明天還要上班呢。」紀嬈溫柔的聲音,在石瀅睡意朦朧的耳邊縈繞,綿綿柔柔的,像極了上等的絲綢,讓人聽了更想睡。

  被人輕輕地搖醒,石瀅迷糊地搖動她沈重的頭顱,掙扎著張開雙眼,看看紀嬈早已打烊的咖啡屋,意識不清地問:「很晚了嗎?你要關門了?」

  「已經半夜了噢,快回去吧,別讓卓衣俊又擔心得在你家門外苦等一個晚上。」紀嬈無奈地淺笑著輕拍她的睡頰,心中無限同情苦心追求好友的卓衣俊。

  像石瀅這種感情起伏不定的人,連她自己愛的是誰都無法分清,竟然還有人傻傻地去喜歡上她,那簡直就是自討苦吃。

  「嗯,我還是別打擾你和丈宇了吧……卓衣俊昨天開始到美國出差一個星期,今晚不用擔心有人睡在我家門外了……」石瀅自嘲地譏笑著,不甘不願地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出那間燈火漸熄的咖啡屋。

  紀嬈跟在身後送她出門,不放心地叮囑:「路上小心,別在開車時睡著了。」

  卓衣俊去了美國,今晚不會再有人等在她家門外了。在這個冰冷寂靜的夜裡,有誰會記起她?有誰會擔心她是否有人陪?

  思緒不斷飄飛,石瀅腦中一片混亂,一時不知何去何從。該回那個冷冷清清的家,傾聽自己孤獨的心跳聲嗎?還是乾脆這樣繼續開車毫無目的地亂逛,找一個地方舒緩一下內心快要逼人發瘋的思念?

  不知開了多久的車,石瀅發現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難睜開,雙手也彷彿凍僵了般再也無法扭動方向盤。

  緩緩地將車子馳近路邊靠停,她虛晃著步伐下車,找到一根路燈柱子倚坐了下來。迷茫的睡眼無神地打量著死寂的四周,她的頭腦彷彿攪成了一團,什麼都裝不下去了。

  深夜裡的路燈閃著昏黃的光,彷彿也帶上了一股疲倦的睡意。深冬的冰寒讓夜蟲的叫聲也消逝無聲,路上連個鬼影都沒有。偶爾經過的車輛也急匆匆地呼嘯而過,沒有人會注意到路燈下的遊魂。

  坐著坐著,一股倦意漸漸席捲住她,石瀅忍不住揉揉發酸的雙眼,打起哈欠來。她全身虛軟地癱坐在地上,混沌的意識耍著賴,不想再使喚冰冷凍僵的身體,一顆頭也越來越沈重,越垂越低。

  遠遠的,一輛墨綠轎車打著前燈慢悠悠地駛過來,明晃晃的車燈斷斷續續地晃過石瀅蜷縮的身體。似乎毫無察覺的車子正待和別的車子一樣奔馳而去,卻在經過石瀅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時車速緩下。

  「吱嘎」一聲,墨綠轎車在滑過黑色轎車一大段距離之後突兀地停住。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車上走下,心存狐疑地趨近黑色轎車,再次確認那讓他至死難忘的車牌號碼。一抹讓人辨不清意味的微笑浮現在揚起的唇角,一身黑灰大衣的男子慢條斯理地走近路燈下蜷成一團的身影。

  「嗯哼……」低沈的男子嗓音刻意地發出聲響,意欲引起旁人的注意。可惜現場唯一的人已經睡死了,沒有理會他別有用意的吸引方式。路燈下簌簌發起抖來的身子,乾脆用雙手環住自己,依然埋頭睡自己的覺,一點都不怕會被冷死。

  「咳咳……」男子不死心,假意地咳嗽幾聲,稍稍提高了音量再試一次。

  冷颼颼的風呼嘯著盤旋而過,路燈下的人依然動也不動地做她的春秋大夢,一動也不動地,讓人忍不住懷疑她會不會早就凍死了?

  「你……」男子失去了耐心,蹲低身子,伸手施力搖晃她僵硬的肩,「喂,你這女人怎麼回事?大冷的天,要睡不會回家睡呀?你怎麼總喜歡深更半夜地跑到路邊來坐?」

  低沈中略帶著懊惱的聲音,聽來讓人倍覺安心,石瀅無力地拉扯彷彿被強力膠粘住的眼皮,迷濛的雙眼看向湊近前來的男性臉龐,她一時回不過神來,迷惑地喃喃發問:「奇怪,你看起來有點面熟,你是誰呀?我認識嗎?」

  「你當然不認識,我也只知道你是那天晚上把我踢下車的怪女人。幸好我記住了你的車牌號碼,否則今晚可就沒有這個好運逮到你了。」男人撇著嘴角冷嘲地說,一臉不敢恭維的表情。

  靜靜等待著意料中的反駁,卻遲遲不見那顆亂髮披覆的頭有所反應,讓狐疑的男人好想揪起那顆亂頭拍醒她。

  「你這個女人還真是怪,喜歡半夜睡在路邊也就算了,還喜歡穿得一身烏漆抹黑的,是想嚇人還是想隱身呀?」男人俯身看著那張在寒風中被凍得臉青唇黑的睡臉,那兩抹秀眉緊蹙著,彷彿有什麼東西鬱結在心中太久似的,壓根沒意識到她面前蹲著一個陌生人。

  這女人是一點危險意識都沒有?還是活膩了,存心找死的?攢緊眉頭,男人第一次碰到這麼奇怪的女人。在這深冬大冷的天裡,放著溫暖的大床不睡,深更半夜地開車跑來大路旁睡覺!她看起來不像是頭腦有問題的人,可為什麼會做這種異乎常理的事?

  夜越深氣溫變得越低,石瀅斜倚在燈柱上的身子,顫抖著蜷縮成一團。男人沒好氣地冷眼旁觀,真想當作沒看到般拂袖而去。但記起荒山野嶺外倒黴的那一晚,若是沒有這個怪女人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那裡,他只怕得徒步走到天亮才能遇到人煙求援。雖說當時她也沒多好心,一看到有修理廠就踢他下車,自己呼嘯而去。但終究她也算救了他一次,於情於理,他都欠了她一份人情。

  無奈地歎口氣,男人帶些薄怒地撐起她的頭,一手微微用力地拍打她凍得發青的臉,心想這女人怕是早就睡死、被凍麻木了,就算他再大力她也沒感覺的吧?想著,他帶點惡意地湊近她耳邊,清清嗓子,拔高了音量吼道:「女人,起來,睡在這裡會冷死你,回家睡去!」

  夢中受驚的石瀅嚇了一跳,睜開迷濛的睡眼,對他惡意得逞的笑臉視而不見,喃喃囈語:「不想回家……家有什麼好?我為什麼要回家?」

  「不想回家你想冷死在這裡嗎?」男人沒好氣地反駁她意識不清的囈語。不再浪費時間,他直接動手把她癱在地上的身子強力拉扶起來。這女人很明顯地在耍賴,要是等她清醒,只怕天都亮了,快要累垮了的他今晚還想睡個好覺呢。

  恍惚中被拉起身,石瀅睡得迷迷糊糊的,渾身使不出勁來,只是沒頭沒腦地掙扎著,一股腦地栽進男人溫暖的懷抱裡,就此賴著不肯動了。

  男人不敢置信地看著把他的懷抱當睡床的女人,一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這女人都是這麼隨便嗎?還是他看起來很安全?

  自無夢的酣眠中醒來,石瀅突然很不想睜開雙眼來面對冰冷的現實。人為什麼不能永遠只活在甜美的夢中就好?為什麼還要面對現實的殘酷,每天提醒自己所犯的一切過錯?

  「該起床了,女人!你還想睡到什麼時候?今天不用上班了嗎?」低沈的男聲突兀地發自床邊,嚇跑了石瀅所有殘存的睡意。

  她驚嚇地坐起身來,不敢置信地慌忙打量四周,這才發現自己身處的不是她熟悉的臥室,而是一間看起來男性化十足的大房。她身下的大床當然更不是她常睡的冰冷席夢思,而是一張特別訂製的超級大床。這裡不是她的家!這是什麼地方?驚慌不知所措地望向臥室相連的更衣室裡試衣鏡前,正閒適地對鏡整理儀容的男人,石瀅瞠目結舌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很高興你終於清醒了……霸佔了我溫暖的大床一晚也該夠了吧?距離上班也沒多少時間了,我想你至少應該回家去打理一下自己吧。」男人好心情地對著鏡中呆愣的她微笑,帶點惡意地加上一句,「希望我今天晚上不會再撿到一個路邊的女睡鬼,再有一次我可不會大方地出借床鋪了。」

  「你……」石瀅瞪著男人,腦中一片空白,無以成句。她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她怎麼會出現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一個陌生男人的大床上?

  「怎樣?」男人好玩地朝她眨眼,不懷好意地拋給她一個媚眼。回想起初遇那晚這個古怪女人的那副冰冷模樣,還有幾次在自家公司碰見她時那一副精明幹練的白領麗人模樣,和她現在的迷糊表情截然不同,讓他覺得頗為有趣。

  「哇……」呆愣中的石瀅突然回過神來,頓時如遭電擊,猛地彈跳起身。她刷地跳下了床,如避瘟神般,在男人反應過來之前奪門而出,慌不擇路地逃離那個陌生的地方。連外衣、手套也無心再去找尋,只記得順手在門邊的鞋架旁,慌亂地套上她的皮靴,就匆匆逃下樓去。

  一走出電梯間就看到她的車停在路邊,一個司機模樣的男人開著車門恭迎她上車。石瀅逃命般地坐進車裡,匆匆地道了聲言不由衷的謝,腳下一催油門,飛速地駛離那個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為何會出現在那裡的地方。

  那個男人的臉她模糊中有些印象,直至剛剛才終於記起,似乎和老同學聚會那晚被她隨意丟在半路上的倒黴鬼是同一個人。只是為什麼她會再次遇上他?而且竟然會跑到他的家裡、他的床上去?她只隱約記得自己昨晚好像又隨意在路邊找了個地方發呆,可怎麼會和他扯在了一起?而且她確定自己並不認識他,為什麼那男人卻表現得似乎兩人很熟稔,彷彿他有多瞭解她似的?昨夜究竟還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毫無記憶?!

  一夜未歸,她的留言機裡又佔滿了新的留言,大多數是身在美國的卓衣俊打回來的,一再憂心地追問她昨夜的行蹤。聽完留言,石瀅遊魂般飄進浴室,開始刷牙、洗臉,整理儀容。

  感情總是捉弄人。卓衣俊對她可謂用心良苦、一往情深,可她卻始終無法愛上他。一再地徘徊在對申子龍的苦戀,和自我爭鬥的矛盾之中,像一個情感流浪者,陷在情感的漩渦裡,無法自拔……

  世事變遷,英雄也終將成為歷史人物,有朝一日也會退出歷史舞台。

  變化莫測的商界,日新月異,每一天都有不同的新聞產生。而近來最轟動商界的新聞,便是大名鼎鼎的商界奇人——李振光,及其一手所創的「騰俊」企業的驚人新聞。

  據傳,年老體衰膝下又沒有直系男性血親繼承人的李振光,在日前宣佈退位,「騰俊」企業董事長易主,新一代的企業帝王——桓少愷,出現並執掌「騰俊」企業。新舊業主的更替,帶動了股市的浪潮風波,久久方歇。

  那廂風波不定,這方紋絲不動。「騰俊」企業內部是一陣天翻地覆,「永發」企業這邊則沈靜如常。

  石瀅依然盤踞在「永發」企業裡做她的副總經理,年終表彰時,像往年一樣,石瀅不甚關心獎金的多寡,只在乎她年終休假時間的長短,因為她早已計劃好要展開一場國外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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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9-28 14:39:11

第5章

  在同一個地方待久了,石瀅總會感到厭倦。她常常自想,也許她生來就是漂泊的命,永遠無法真正安定下來,所以才會走遍了全世界各個角落,依然找不到她命定的屬地。不管置身何處,也不管是多麼美麗迷人的風景,都無法讓她產生歸宿感,更別說能讓她想永遠停留下來。

  細雪紛飛的日子裡,石瀅一身銀灰色的冬裝,肩上背著一個超大的旅行包,孤身一人走進機場,開始她的異國之旅。

  春節日益迫近,各地的旅客開始增多。機場裡人山人海,舉目四望,到處都是人。人滿為患,讓人寸步難行,舉步維艱。石瀅混在人群中,幾乎是被擠上飛機的。找好位子坐下時,她已經有點氣喘籲籲了。大冷的天裡,她竟還能擠出一身的汗來,可知機場的人群數目之多。

  全機的旅客大都成雙結隊的,只有她一個人是獨自上機,甚至連前來送機的人都沒有。原本卓衣俊也堅持要來為她送行的,但她早料到機場人多不方便,就不讓他送了。

  這樣飛來飛去地到處遊走已經成為她每年的例行公事,所有的親人朋友都已經習慣了她的特立獨行,就連卓衣俊也都不再為此憂心忡忡了。因為每次旅行歸來,她總會顯得心情頗佳,笑容倍增,而不像平時那樣陰沈、冷郁。旅行過後的石瀅是比較討人喜愛,也比較亮眼的。正因為這樣,所以每個人都只會鼓勵她出國旅遊,沒有人想過要阻止她的腳步。

  在她依窗的位子上坐好,石瀅轉頭看向窗外,那不甚開朗的天空讓她的心口沈甸甸的。不知什麼時候起,她習慣在熟人看不到的地方,放任自己沈浸在低落的情緒之中。不言不語,也不想理會任何人,就只是一個人愣愣地發著呆。腦子裡彷彿什麼都在想,卻也似乎什麼都沒在想。

  「是你?!」狐疑的男聲低沈地響起,打斷了她的自憐自艾。

  石瀅暗吸一口氣,忍住被人打斷思緒的不悅,沒好氣地緩緩回過頭去,這才發現自己的鄰座已經坐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一張令她意想不到的,既熟悉又陌生的男性面孔映入眼簾,那微挑的劍眉隱隱帶著幾分笑謔,眼前的男人一副驚異的表情。

  她霎時間只能瞠目結舌地瞪著那張臉愣在那裡,不敢置信天底下竟然會有那麼巧的事情!遇到的是誰不好?怎麼都沒想到偏偏遇上的竟然是那個兩次在路邊遇上她,還自作主張帶她回家的那個臭男人!

  第一次見面,他打斷了她的傷感情緒;第二次見面,她在他床上醒來;第三次見面又是在她莫名感傷的時候……這個男人可真會挑時間出場,可惜她不會對他心存感激,只會沒好氣地記恨他的不識趣。

  冷冷地哼了一聲,石瀅略顯失禮地回過身去,繼續面對窗外的陰沈天空,不打算理會他。

  「嘖嘖……」男人帶點諷刺意味地極目打量她,一臉不敢苟同的表情,「你這女人真是奇怪,怎麼每次見到你,都是一副凍死人的打扮?你臉上的表情已經夠冷了,還老是穿成這樣,你是想要造成別人冬季更大的心理壓力嗎?」

  「你……」石瀅雙目圓睜,她簡直無法壓抑自己不去反駁此類的嘲諷,「我以為穿衣打扮是我個人的自由,沒想到現在是由閣下您來掌管!」

  「噢,病貓又變成雌老虎啦!」男人有趣地挑高左眉,掛在嘴角的笑意帶上一點興味,雙眼炯亮地停駐在她臉上,「不繼續發呆了嗎?你還是常常夜遊,睡死在路邊,然後隨隨便便跟男人回家嗎?」

  「你……」石瀅漲紅臉,心裡有氣卻發不出來。為什麼從來沒有過的糗事竟然偏偏遇上他?這個男人不趁機報那一晚被她半路踢下車之仇才怪呢。

  深吸一口氣,石瀅花了好幾秒鐘的時間調整體內紊亂的氣息,才盡量保持正常的語氣說:「謝謝閣下的關心……我很抱歉曾經給您帶來麻煩,並霸佔了您的床鋪一晚。即使我到今天依然並不太明白那晚我是如何出現在您家裡的,但我依然很感激您那一晚好心的收留,讓我倖免於冷死路邊的下場。不過我以為有風度的男士都比較樂於尊重別人的隱私……」

  「你實在沒有必要這麼多禮,奇怪的路邊小姐,這一點都不像你會說出口的話,簡直讓我心驚肉跳,感覺很不真實。」男人失笑地看著她壓抑的表情,卻也不放過可以嘲諷她的機會,畢竟難得有他佔上風的時候。

  在他的故作一本正經下,他臉上的笑容看起來非常刺眼,「既然之前我們那麼有緣,今天又有幸成為鄰座,那我們理當互相結識一下……首先請允許我先向女士自我介紹一番,本人姓桓,木亙桓,桓少愷。」

  「『騰俊』企業新任的主事者、剛上任的董事長——桓少愷嗎?」石瀅心底存疑,脫口問道。因為關心「騰俊」企業的前途,她特意去記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名字。

  男人的笑容悄悄地冷卻下來,變得有些矜持,彷彿對此很不熱衷,「很高興我已經這麼有名了,那麼請問你的芳名呢,小姐?」

  感覺像被人突然潑了一盆冷水似的,石瀅很不喜歡他笑裡突然泛起的意味。皮笑肉不笑地牽動嘴角扯出一絲笑紋,她也毫不熱心地說:「我叫石瀅,不必勞煩閣下您費心,我不過是個無名小卒,對於認識名人也沒什麼興趣……」

  結識陌生人對生性淡漠的她而言,並非什麼樂事。她寧可獨自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也不喜歡和人交往。尤其這個男人又是一副全天下的人都來討好他的模樣,令她更是毫無興趣。

  「石小姐,你真像只長滿了刺的刺蝟。」男人不置可否地搖搖頭,失笑道,「我承認自己是有點反應過度,但你也沒必要反擊得這麼迅疾有力吧?」

  「哼!」石瀅冷嗤一聲,調轉過頭轉視窗外,不再理會他。自負又自戀的傢夥!她才沒那個閒工夫去搭理他呢。

  「……」男人正想再多說些什麼,飛機卻恰好在這時起飛,空姐走過來提醒了幾句,他不得不暫停住口。

  一切平靜下來後,桓少愷轉過頭去看看那女人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情,他摸摸鼻子不想自討沒趣,順手打開自己隨身帶來的公文包,拿出一疊公文,開始批閱起來。

  他此行的目的並不單純,又新接手一家大企業,一切都得從頭做起,連讓他喘口氣的多餘時間都沒有,哪裡還有心情去理會身外瑣事!這位怪怪的路邊小姐顯然心情不好,那就隨她去吧,反正他也還有好多事要忙。

  在兩人的沈默中,飛機平穩地朝前方飛行。沿途兩人都不再交談,桓少愷忙著埋頭於公文堆中,石瀅則是沒人打擾樂得清淨。平時她就不是多話的人,現在更不想理會身邊這個讓她從一開始就沒什麼好感的男人。

  從天明到天黑,兩人各自為政,井水不犯河水。桓少愷批閱完一大疊公文,不知何時又經重新換上了另外一疊。石瀅則是瞪著窗外,發了半天的愣,直至兩眼酸痛,疲倦襲來,籠罩住她的意識。

  敵不過濃濃的睡意,她的眼皮不聽控制地耷拉了下來,一顆頭也悄悄垂落。無法伸展的身軀困在位子上,她靠著窗沿不住地點頭,七神出竅,不知今夕是何年。

  桓少愷莫名微笑地看著依在窗邊睡意朦朧的女人,冷睇她失衡的身子在位子上翻覆不定,俏臉上秀眉緊蹙,連那抹紅唇也抿得緊緊的,彷彿很不滿意似的。

  頗覺好笑又好氣之下,他真想不去理會那個不知感激又滿身是刺的怪女人,只是他的眼角總像自有主張般不時地向她掃去。不知怎的,從那兩晚在荒野路邊遇到她,再在自家公司見過她幾次不同的面目之後,他就是常常會莫名其妙地想起她。

  有時他暗自心想:也許是那晚承蒙她那樣待他,讓他終身難忘吧,所以才會這麼深刻地記住她,並在之後莫名地關注她。而今又再一次和她相遇了,他的心裡其實是有些莫名的驚喜的。

  偷瞄了好一會,他終究還是抗拒不過自己的心理,暗自歎了一口氣,他騰出雙手來不由自主地把她攬到身側,一手環住她的肩,讓那顆無依的頭能伏靠在自己肩上。

  手才一碰到她的臉頰,他便發覺這女人的體溫冰冷得像是死人。猶記得那晚在路邊撿到她時,也是冷得讓人以為她早已經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現在看來應該是她的體質有問題。

  這種身體也敢在大冷的天裡跑到路邊去睡覺,簡直是在找死!忍不住用手指敲敲她的腦袋瓜子,桓少愷莫名地有點生氣她的自虐。

  招手示意一旁候著的空姐送來一條毛毯,他細心地調整好她的睡姿,讓她得以安安穩穩地入眠。不懷好意地低睨著睡得深沈的女人,他開始壞心地期待她醒來時,發現兩人又纏在一起會有什麼反應了?只怕又是飛也似的逃走,連感謝也不說一聲吧——

  睡得迷迷糊糊的石瀅,恍惚間覺得自己彷彿翻了個身,原本睡不安穩的位子竟然變得舒適起來。感覺彷彿回到了溫暖的大床上,她不由得舒了口氣,滿意地伸手摟近床頭的大抱枕,繼續沈浸在香甜的睡夢中。

  突然間被抱住的桓少愷,微笑地低頭察看那個早已自動自發地埋進他溫暖的懷抱裡的女人,幾絲笑意隱隱泛上他的嘴角,一股陌生的情感悄悄地湧上了心頭,他翻閱文件的動作下意識地放輕放柔。

  也許他真是中了某種感情的毒也說不定,要不他怎麼會獨獨對懷中的這個怪女人放不下?初見那晚,他只覺得這個女人深更半夜地出現在荒野很奇怪,雖然她一直對他心存挑釁,但畢竟還是讓他搭了順風車回到市區求援。就算那時她的表情不太樂意,但也終究是救了他一回,否則他要想在那個荒無人煙的地方獲救,只怕沒那麼容易。

  接著是在自家公司看到她的身影,才知道她的身份不簡單,竟然是「永發」企業的企劃部副總經理。這麼年輕的女性,要攀上那個高位並不簡單。直至有幸旁聽到她上台代表「永發」企業進行企劃案的解說,他才知道她確實有點真材實料。

  待到那晚在路上撿到她,並把她帶回家休息,他發現原來那個一開始就百毒不侵似的怪女人,也有脆弱的一面,楚楚可憐得讓人看了心痛。

  感情這回事真的很莫名其妙,他從來沒想過竟然會遇到這麼一個奇怪的女人,更沒有想過會對她動心。但偏偏就遇上了她,還一再莫名其妙地為她心疼,狠不下心來不理她,也割捨不下那張冰冷的俏臉。這就是感情吧?無須理由,沒有道理地就是為她掛心——哪怕她壓根兒就不想和他有所交集。

  沈溺在夢中的石瀅,感傷並不比醒時少。她一連做了好幾個夢,夢境不斷地轉換,夢裡夢外儘是申子龍充滿愧疚和心疼的眼神,還有卓衣俊那猛烈得足以撕裂她的心肺的感情。兩個男人的影像不斷地在夢裡飛來飛去,讓她無所適從,難以自持。滿懷的淒愴悄悄地瀰漫開來,心痛的感覺慢慢充塞在她的胸臆間,細碎的悲鳴不知不覺逸出她的唇瓣,無法掩飾的淚水滑下她緊閉的眼簾。她用力抱緊手中的抱枕,把滿臉的悲傷深埋入溫暖的角落裡。

  懷中人睡夢中不加掩飾的舉動,擰疼了桓少愷的心,胸前慢慢化開的濕意,彷彿也潤透了他的心田。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懷中的女人,他覺得胸膛裡跳動的心臟繃得緊緊的,彷彿隨時都會爆裂開來似的。一股灼熱從他的頸部蔓延上來,燒燙了他的面頰。

  為什麼這個女人睡著時總是一副淒切哀傷的神情?為什麼她連夢中都禁不住淚流滿面?是誰?是誰曾經傷害了她,把她這麼一個外表堅強的女人傷得這麼深這麼重?而他,還來得及縫補她心靈的傷口嗎?

  「……瀅,石瀅……該下機了……」低低沈沈的男聲帶著說不出的溫柔,在石瀅的耳邊醉人地輕喚著,彷彿在寵溺心愛的人般,讓她眷戀不已。

  迷濛之中彷彿有人正在輕柔地搖晃著她的身體,把她硬生生地扯離夢境。不悅地蹙緊眉頭,石瀅費力地睜開雙眼,不明所以地看著眼前和夢境迥然相異的現實,一時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依然沈浸在夢中還是已經清醒了過來?

  「想下飛機了嗎?還是你想繼續睡下去?那我就犧牲一點為你代步好了。」隱隱泛笑的男聲就響自她的耳邊,一旁還傳來幾個空姐低低竊笑的聲音。

  石瀅茫然的視線由低到高一路向上仰視看到幾個正在一旁做事的空姐掩嘴而笑,映入她眼簾的機位全都已經空空蕩蕩的了。她的視線仰到最高點,發現一張滿含笑意的男性臉龐幾乎貼到了她的臉上,那刀刻般的臉廓近得讓她幾乎能夠清楚地數出那上面的每一根寒毛。

  嚇了一跳,她猛力地掙扎著站了起來,一條毛毯隨著她大幅度的動作滑落下來,她這才恍然驚覺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和鄰座的討厭男人糾纏在了一起。光是想像就可以得知,那樣的情景在旁人眼中會有多曖昧,難怪剛剛那些空姐會那樣竊笑!只怕連全機的人都誤會了吧。

  「你!」石瀅惱羞成怒,憤憤地瞪著那個自以為是的男人臉上可惡的笑容。心中滿是不知該對他還是對自己的怒氣,銀牙一咬,她頭一甩,搶先就跑下飛機,連看都不再看他一眼。討厭的男人,她是明明在自己的位子上好好地睡她的覺,誰讓他自作多情來管她的閒事了?!

  歎息地搖搖頭,桓少愷起身跟在她身後下機,看著她背著個大包包活像身後有鬼追趕似的,遊魚般穿梭在人群中,飛快地逃離機場,也再一次逃離他身旁。他一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這女人總是一副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的模樣,難道她就沒有細想過她為什麼能睡得這麼安穩嗎?他的兩次大方犧牲至少應該贏得她的一點感激吧?

  在機場外招了一輛的車,石瀅一上車就報出要落腳的地點,然後任由車子把她帶離飛機場。直至找到了早已預定好的飯店,確定擺脫了那個討厭的男人,她心裡才舒了一口氣。

  匆匆逃離飛機場,石瀅的腦海裡還殘存著夢裡的影像,讓她的心情久久無法輕鬆起來。為什麼人總要在失去之後方知珍貴?當聽到申子龍和許麗茹要結婚的消息時,她只覺得一顆心彷彿被人狠狠地撕裂了開來,要不是身邊有一群好朋友日夜地陪伴著她,她想自己一定會失控地做出令所有人都失望的事來。

  之後,卓衣俊出現了,費盡苦心,猛烈地追求著她。她也曾想過,申子龍永遠也不可能再回到她身邊來了,她應該讓自己試著去接受其他的男人,尤其是像卓衣俊這樣一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可是努力過了,她無法從一個女人的角度去愛他。

  她常在夜深人靜時捫心自問:為什麼無法捨棄對申子龍的感情?為什麼不愛上卓衣俊?為什麼她還要被已成定局的事實束縛?放不開的是因為她自己不想放開?還是她在內心深處下意識地為自己找尋一個自虐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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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9-28 14:39:52

第6章

  結束了權錢交易下充滿了虛偽和吹捧的飯局,帶著又一份成功簽訂的合約,桓少愷走出飯店,投入寒夜淒迷的懷抱裡。

  站在街頭展目四顧白雪飄零的世界,幾盞路燈在雪夜中散射著冷冷的光芒,寂靜無人的街頭,冷清得像是被雪花活埋過無人倖存的孤城。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那個兩次迫不及待地逃開的女人。在這冰天雪地的夜裡,不知她隱身何處?會不會又跑到哪條路邊去呆坐到睡死在雪地裡?

  一個在工作時冷靜過人、能力十足的女人,一個脆弱卻故作堅強的怪女人。睡著時脆弱得不堪一擊,卻在清醒時敏感得像只帶刺的刺蝟。兩種極端的性格,兩種不同的面貌,在她的身上糅合成一股絕望的冰冷,讓人為她心折不已……

  遠遠的,一道強力的車燈照射過來,桓少愷停立在路一旁,回頭看向急速駛來的重型摩托車。從車上騎士纖長的體型可以看出應該是個年輕的女郎,在冰冷路燈的照射下,襯得她銀灰色的緊身騎裝帶著一種決絕的冷酷。在她身後搖曳成弧的銀灰披風,襯托著一頭飛揚的青絲,挾著一種囂張的氣勢,牢牢地吸引住路人的目光。

  賽車型的摩托車以雷霆萬鈞之勢呼嘯而至,在掃過桓少愷而去時,突地急轉回頭在他身旁戛然而止,車輪重重地刮擦過路面,一股橡膠的焦味撲入桓少愷鼻中。車上騎士脫下銀灰色的頭盔,露出一張略帶冷漠的女性臉龐。一雙妙目含怒帶怨,似乎很不甘願停下車來,那滿身的冰寒氣息冷得扎人——不正是他心心唸唸的怪女人?!

  「石瀅,你……」桓少愷不敢置信地瞪著她,一股驚喜湧上心頭,難道連她也知道他在想她嗎?還是老天特別厚愛他?

  「要上來嗎?我可以送你一程。雖然沒有你的高級轎車舒服,卻比你步行快得多。」端坐在機車上的石瀅冷淡地說著,沒有看向他,雙眼下意識地望向別處,表情有些壓抑的不甘願。要不是想到自己多少欠了他人情,她才不想理會他呢。

  「為什麼不?」喜不自勝的桓少愷幾乎沒有多作考慮,很自動地上了車。真是不可思議的巧合,老天彷彿是聽到了他的心聲,特意把他心心唸唸的人兒送到面前來了。也幸好這女人沒有想像中那樣不知感激,總算他兩次的大方犧牲沒有白費,現在終於迎來了甜美的回報。

  「坐好,要走了。」石瀅的聲音從前面冷冷地傳來,打斷桓少愷自我陶醉的神思。

  車子突然向前衝出的慣性,讓他的雙手更有理由緊抱住面前的纖腰,緊緊地、舒心地抱住她纖柔的身子。他發自真心地露出微笑,呵呵,如果早知道光是在路上閒蕩就能遇上她,他就不會白白浪費近半個月的時間了。

  �纖合度的腰肢,裹在緊身的皮大衣和銀色大披風之下,被他的兩隻大手牢牢地環抱住,像是從此再也離不開他的懷抱了似的。那種親密貼近的觸感分外美好,激得桓少愷心中柔情蕩漾,不由得更把身子倚近石瀅,張開雙臂把她整個人密密實實地擁在懷裡,用他寬闊的胸膛緊緊地貼住她的背,把頭也稍嫌過分地壓低倚上她挺直的肩頸之上。心想可能少不了她的一些怪罪吧,但這一刻的感覺如此美好,讓他忍不住心存幻想……

  喜歡一個人、愛上一個人的感覺是什麼?是不是只想緊緊地抱住那個人,再也不想讓她到任何地方去……只想和她兩個人就這麼相互偎依直到永遠呢?如果是這樣,那麼他現在只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讓他能一直這樣擁抱著她。

  前方的石瀅,被身後男人過分的舉動弄得很不舒服。前兩次是因為她睡迷糊了,意識不清才會錯把他的胸膛當依靠。現在她頭腦清醒,更強烈地意識到這是個可謂之為陌生人的男人,她發自內心地抗拒和陌生男人、尤其是身後這個和她犯沖的男人有太過親密的接觸。

  「請閣下手下留情,鬆開一些,讓我行動便利些,我會很感激……」石瀅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出聲示意那個該死的男人不要太過分了。

  漫天的雪花隨著強風撲面打來,雖然有頭盔護著讓臉部免於直接受襲,但也給了桓少愷更好的耍賴理由。趁機把頭盔下的臉埋進她展露在頭盔外的秀髮中,他不甚滿意但尚能接受地吸入她淡淡的髮香。

  對她的話聽而不聞,他只肯把手勁放鬆了些,以免她不顧危險讓兩人出了意外。卻故意把整個身子更貼近了她,直到幾乎能感覺得到她身體的柔軟和溫暖。在心中暗自竊笑的同時,他不忘偽裝出困惑的聲音:「你在說什麼?風太大了我聽不清!」

  可惡的男人!石瀅在心中切齒暗罵,只好暗中把車速提高了一倍,以期能早些甩開這個瘟神。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身後裝傻的男人踢下車。而現在,她只能怪自己不該一時良心大發,再一次讓他搭乘她的順風車。

  時間再遲緩也有結束的時候,路途再漫長也有抵達終點的時候。即使桓少愷寧願永遠也沒有終點,但石瀅最後還是把他送到了他落腳的酒店。

  慢吞吞、不甘不願地下了車,桓少愷正想找個借口,再和她相處一會兒——最好是能拐她去吃點東西或喝點什麼的。卻發現那個女人早已停好車,看也不再看他一眼,逕自走進酒店專用的電梯間,他連忙撒開大步跟了上去。

  「你也住這家酒店嗎?」他看著她熟練地按下在他的房間下兩層的數字鍵,疑惑地發問。有這麼巧嗎?她竟然也住在同一家酒店?老天真的這麼眷顧他?但是如果她也住在這家酒店裡,那這半個多月來,他沒道理沒碰到過她。

  「不!」石瀅冷淡地掃他一眼,走到離他最遠的角落處站定,擺明了不想理會他,「我來找朋友。」

  「哦。」桓少愷有點失望,原來她真不住這裡呀。真是遺憾!他還正想著兩人住在同一家酒店的好處呢。

  「你的朋友是男還是女?說不定我認識呢。」他厚著臉皮挪身趨近她,假裝看不見她一臉厭惡自己的表情。

  「是男是女不勞你費心,我自己找得到!」石瀅冷嗤一聲,把頭調向門口方向,眼睛盯著閃動的數字鍵,不想再搭理他。桓少愷還想再開口說些什麼,石瀅按下的樓層已經到了,電梯門緩緩打開,石瀅冷冷地越過他的身旁,走出了電梯間。桓少愷差點兒忍不住想追上去,可是一想到她臉上冷得扎人的表情,他還是決定放棄了。

  今天他已經招惹她太多了,再過分下去,只怕那個怪女人會從此把他當凶神惡煞看待,那他以後可就難接近她了。唉,這怪女人還真是個難以討好的女人,清醒時冷淡得扎人,一點兒都不可愛。他還是覺得睡死了的她比較脆弱,討人憐愛。

  石瀅走出酒店大門,身邊跟著的是排開公事大老遠追過來的卓衣俊。在服務生的幫助下推出她的重型摩托車,石瀅跨坐上去,卓衣俊也隨之跨上車,從後面親密地摟住她的腰身。摩托車的呼嘯聲響徹街道,絕塵而去。

  酒店裡,桓少愷咬著一口鋼牙,冷冷地站在他的房間附設的陰暗陽台上,目送著樓下那兩個人親密地離去。一股鬱火燒灼在他的胸口,他緊握的雙手差點把陽台的欄杆捏成粉碎。

  當你發現所愛的人原來已經有了別的愛人,你的心情如何?是憤怒、嫉妒?還是沮喪?為什麼她愛的不是我?為什麼她不愛上我?你是不是也會這樣問自己?那麼答案又是什麼呢?為什麼他只覺得有一股寒意從腳底傳上來?

  「石瀅,你什麼時候才回國?」卓衣俊把握難得的機會,緊緊地擁住她,暗自壓下心中的怨歎,附唇在她耳際發問。

  平日裡因為太過清楚她扎人的脾氣,所以就算心中有所妄想他也不敢太過分。即使是現在,他也只敢在她能夠接受的範圍內親密地環住她。但只有他自己明白,這樣的擁抱根本無法讓他滿足。

  「休假結束之後。」石瀅專心地駕著車,勉強容忍他故意營造出來的親暱。

  比起剛剛那個男人的過分舉止,卓衣俊算是相當識情識趣。他一向細心體貼,對她在言行舉止上都十分注意拿捏分寸。這也是為什麼她雖然無法愛上他,卻也無法不喜歡他這個人的原因。

  而那個姓桓的男人不是在她最不想見到他的時候出現,就是剛好多管閒事地幫了她,然後還想向她討回人情。而且她討厭他那種彷彿看穿了她的表情,還有他越來越讓人不安的眼神。真不明白為什麼她會那麼倒黴地碰上那個男人?還很不幸地好幾次和他扯在了一起。

  「還要一個月啊,你不能提前回國嗎?我很想也留下來陪陪你,可是我真的抽不出太多時間。」卓衣俊無奈地輕歎。

  認識近五年,石瀅總是這樣,像一陣無法掌控的風。她飄忽的腳步總讓人捉摸不定,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他愛上的偏偏是這種女人?如果是平常一點的女人,他也就不需這麼費心費力了。

  「不要為了我耽誤公事,我自己一個人也會玩得很開心,你不用浪費時間陪我。」石瀅委婉地拒絕他的好意。

  一直以來,她都是自己一個人到處遊走,也早就習慣了獨自一人流浪在異國他鄉。如果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她反而會不習慣。

  「我會很想你的。你要早些回國呵……」卓衣俊在她耳邊低低地傾訴著自己滿腔的深情,幾乎快要壓抑不住胸口即將決堤的洶湧情潮。

  「嗯……」石瀅的聲音淡淡地傳來,幾不可聞。

  一股矛盾的衝突充塞在她的心口,她最害怕的就是聽到他這麼說。他的深情她知道,可是卻給不起他想要的。她痛恨自己無法愛他,更痛恨自己只能加深他的痛苦。

  漫天飛舞的雪花,層層地覆蓋著山頭、道路、房屋及道路兩旁的花草樹木。強勁的北風夾雜著瑩白的雪片,撲打在行路人的臉上,連轎車前方的玻璃都蒙上了層層的雪花,難以看清前方的路況。

  這種日子只適合躲在家中偷閒,冒險出門的人簡直是在自尋死路,更別提還想出遠門了。

  駕著海外分公司特意為他準備的高性能越野車,桓少愷駛向未來三天內為了慰勞自己的辛苦而特意租下的度假小屋,準備度過他在異國他鄉孤零零、冷清清的春節。

  自接下「騰俊」企業的董事長一職以來,他的工作量比之以往激增百倍。由於新舊帝王易主,及企業內部的人事任命等問題,非一日之計可以理清。所有一切這些事務他都得從頭做起,細心謹慎,不敢一事或漏。要想贏得企業上下全體員工的信任,不幹出些成績是難以服眾的。幸好他一向夠堅韌又耐力十足,整整煎熬了大半年,他終於不負李老董事長的厚望,初步穩定了「騰俊」企業上下全體員工的人心,確立了自己的威信。而接下來的一切,就只剩下時間上的問題了。

  操勞了大半年,最後連春節都沒法趕回家過,忙裡偷閒的他想念家人之餘,只好排開公事給自己放三天的假,找個無人打擾的地方休養,過個不想過勞死的春節,當作犒勞自己大半年來的努力。

  只是這兒的分公司負責人似乎有點太過深入地領會了他的話外之意了,也許當真給他找了個建在深山老林裡的度假小屋了。因為他已經在大風雪中開了整整四個小時的車了,而且前方的道路兩旁的景物也越來越荒涼,幾乎沒有人煙了,卻還沒有到達目的地。如果半路上還會遇見幾隻野獸,他也不會覺得奇怪。

  光禿禿的殘山剩嶺上滿是積雪,白花花的一片,和灰白的天空連成一線。路面積上了一層厚厚的雪,車子行駛在上面如履薄冰,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行駛,深怕一不小心就會滑出路面釀成車禍。

  行駛了老半天,地圖上的那座小木屋仍然沒有出現,桓少愷不得不懷疑起這些老外是不是真的弄不懂中國人的幽默?他們不會真的以為他想不開了,要找個與世隔絕的鬼地方躲起來吧?

  風雪越來越大,才午後三四點的光景,天幕已經一片灰濛濛的。前方道路上的積雪越來越多,桓少愷不得不睜大雙眼,咬緊牙關全神貫注在手下的方向盤上,才能勉強保持車身行駛在路面上。否則真要不小心滑出路面,再倒黴一些滑進路旁某個不知名的坑洞裡,要想在這種鬼地方找人來救援,那真是癡人說夢了。

  拐過幾個彎,遠遠的,似乎可以看到前方的半山腰上,出現了一排類似地圖上特意標明的度假小屋。覆蓋在白雪下的灰黃前廊下,懸掛著一排排的小燈泡。暈紅的燈光,暖暖地在這風雪天裡閃爍,讓路上苦命的行人感激地想朝著它飛奔而去。

  桓少愷精神一振,一絲微笑也浮上了唇際。也許未來三天的假期還不算太令人失望,雖然這小屋偏僻了點,但只要有人為他準備好了足夠三天的食物,並且保證小屋堅固得可以遮擋風雪,裡面還有個溫暖的壁爐,其他的再怎麼樣他都可以接受了。

  心情放飛的同時,桓少愷忍不住在心裡暗自做他接下來的三天的假期計劃安排。在這荒山野外的小木屋裡,實在也沒什麼好的消遣,可能最好的活動莫過於睡覺和發呆了。

  他事先已經決定好這三天內不接觸任何公務,所以早就安排好一切事務,空手來到這裡度假。就算現在的度假地點和他原本設想的有所出入,他還是不打算再去接觸那些快要壓死人的公文。

  也許他過去一向視為浪費生命的睡覺與發呆,可以列入此次的假期活動計劃中。姑且就把它當成一種奢侈的享受吧,畢竟人生總是需要一些不同的變化,才能增添生活情趣的。就算大忙人如他,也不例外地覺得生活得太過勞累了,需要適當的放鬆。

  只是,獨自一人過年,總會有點孤單寂寞。家人是見不到了,連那個他心中念念不忘的怪女人——石瀅,也從那天在酒店分別後,再也沒機會遇上她。

  不知那個女人是已經跟著那個幸運的傢夥回國了,還是又流落到哪條街上去吹冷風了?他雖然也心裡明知自己是注定沒有機會了,因為憑那個怪女人的彆扭個性,若她和那天晚上的那個幸運傢夥沒有一定的熟稔關係,她是不可能和他那般親熱的。她不就好幾次把他桓少愷當瘟神看,全然不顧他曾經幫過她幾回嗎?

  回想起來,他和她兩人自初次相遇以來,似乎就沒有機會好好地相處過。每一次總是不歡而散,縱然他從未對她做過什麼過分的事——若要認真追究起來,就只有飛機上的那次交談可能讓她反應過度了些,可是最後他不是也已經將功贖罪過了嗎?但石瀅那個怪女人就是從來都不肯給他好臉色,那晚卻肯前去酒店找那個不知名的傢夥,而且兩人那麼親密,還徹夜不歸,讓他差點一個人氣炸在他房外的陽台上。

  感情這種東西真的很惱人,一旦滋長起來,就誰也沒辦法遏止了。就像近日的他,夜夜都在入夢前告誡自己:忘了那個不可能屬於自己的女人吧。可卻每每在夢醒時分,想起她此時不知正在何處,是窩在那個男人溫暖的懷抱裡,還是又遊蕩在哪條無人的街頭?

  越是想要忘了她,就越是加倍地想她。甚至有時候好想不顧一切地衝上街頭去找尋她,更不要說無數次地差點忍不住設想著,要不擇手段地從那男人手裡搶過她……

  呵,真是有點瘋狂了!桓少愷自我解嘲著,心思不由得又飄到了那個不知身在何方的怪女人身上。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9-28 14:43:04

第7章(1)

  恍惚間,前方的道路旁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晃動,引得桓少愷心中有些好奇。他小心翼翼地行駛向前,不住地覷空望向那堆蠕動的雪堆。

  距離越拉越近,他這才看清原來是個全身覆滿白雪的怪人。那人正背對著來路的方向,在路旁那堆高及腰部的積雪裡不知做些什麼。依照身上雪花堆積的程度,可以斷定這人在這大風雪中待的時間只怕不短。

  真是個怪人!大風雪的天氣不好好躲在家裡,偏要跑到這荒山野嶺來找死。車子越駛越近,那個怪人似乎也聽到了車聲,回身向他的方向走來。

  看看路旁的雪堆裡隱約露出半截黑色的皮質硬物,再加上雪堆的形狀,桓少愷也隱約能猜出這是什麼一回事了。

  正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停下來幫忙,那個怪人已經趨進他的車窗,脫下頭上覆滿冰雪的頭盔,露出一頭烏黑的秀髮。一張被寒氣凍紫的俏臉上,漾著一抹倔強與冷凝——不正是讓他牽腸掛肚的怪女人?!

  來不及多想,桓少愷緊急剎了車,打開車門走下來,心裡的念頭挺複雜的,一時不知該慶幸自己又見到了她,還是該氣憤她又這般不知危險地到處亂跑?要知道在這異國他鄉的荒郊野外,什麼意外都有可能發生,她怎能這般沒有危險意識!「石瀅,你怎麼又大雪天地跑到這種鬼地方來?車子被困住了吧?」暗自無力地歎口氣,他真想好好罵她幾句。都是個成年人了,怎麼連這點常識都沒有!

  看清眼前男人的臉,石瀅原先的打算全沒了。她沒好氣地重新戴上頭盔,一言不發地走回自己被埋在雪堆裡的重型摩托車旁,不信邪地想要再試幾次。寧可靠自己,她也不想再欠這男人人情。

  桓少愷跟過去,冷眼旁觀她弄了老半天,斷定她今天是別指望那輛機車會爭氣了。

  「別白費力氣了,沒有用的,石瀅。這種天氣,就算它沒有出故障,你也沒辦法再騎著了,大雪會把它的輪子給吞沒的。」他搖頭輕笑著點破她的窘境。

  無奈地放棄掙扎,石瀅咬咬牙,伸手向他問道:「你的手機呢?能不能借給我打個電話找人幫忙?」

  直到現在,她才後悔自己不應該為了躲卓衣俊,一氣之下連手機也丟在飯店裡不帶出來。在這人跡罕至的鬼地方出狀況,真是呼天天不應,喚地地不靈。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絕對不會伸手向這個男人求助。

  「對不起,我出門太急,忘了帶手機了。」桓少愷面不改色地撒下彌天大謊。

  憶起大衣口袋裡早已呈關機狀態的手機,笑意染上他的眉際。真該感謝老天對他的惠顧,知道他正想著這女人,特意好心地把她引到面前來一解相思。雖說他已經注定沒機會贏得芳心,但在這樣的大年裡,有她暫時的陪伴,也足夠讓他日後回味了。機會這麼難得,他怎麼可能會那麼笨地提供便利,讓她再次逃離他的身邊?

  「那你的車子借我一用?」石瀅依舊以冷靜的口吻向他打著商量。

  現在是她有求於人,她不得不低頭。雖然她相當反感他唇邊那抹別有意味的微笑,但她還是在心中告誡自己:要盡量口氣緩和些。即使再怎麼討厭他,在這有求於他的時刻,怎樣也不能輕易地表露出來。

  「可是我要趕著回家休息了,累了一天,我可不想再待在這大雪天裡吹風。」桓少愷聳聳肩,四兩撥千斤地一下子打碎她的念頭。舉手指向不遠處山腰上的度假小屋,他介紹道,「看到了嗎?那就是我未來三天的家,挺溫暖漂亮吧,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了。如果不嫌棄的話,歡迎你也上去坐坐,那裡面一定會有熱呼呼的咖啡,等著招待你這位遠方來的貴客。說不定運氣好的話,還會有你需要的電話呢。」

  這樣冰冷的天氣裡,想必她已經凍僵了,所以他不惜以利相誘。只要能說得動她走進他的度假小屋,要留住她一時半刻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石瀅依言看向半山腰上的小屋,那在灰白天幕下散發著暈紅暖光的廊燈,無限吸引她早就凍僵麻木了的身體,也讓她忍不住懷念起火紅的爐火來。

  緩下口氣,石瀅言不由衷地接受了他的誘惑,「好吧,那就暫時打擾一下,我只要打個電話就好。」

  「沒關係,你想要待多久都可以,我是個很好客的主人,我保證沒有人趕你走。」桓少愷得償所願,好心情地面含會心的微笑,恭迎佳人上車。這一刻,他在心中再次感謝老天對他的恩寵。

  胡亂地拍掉身上層層的積雪,石瀅脫下沈重的頭盔,坐進溫暖的車內。直到陣陣溫暖的氣息拂上她冰冷的面頰,她這才發覺自己的四肢凍僵得多麼嚴重,甚至連手腳都麻木無知覺了,真該慶幸她僵掉了的嘴唇剛剛還能清晰地吐出一堆話來。若讓卓衣俊得知她現在的處境,回去後只怕又免不了一番叨念了。

  帶著被拐的石瀅來到小屋,桓少愷掏出事先拿到的鑰匙打開小巧的銀質鎖,輕輕推開雅致的木門,他非常滿意入目的一切。側退一步讓石瀅直面屋內的溫暖,他誠心誠意地向她鞠躬示意:「歡迎來到我溫暖可愛的小家,希望一切能令您滿意。」

  屋內壁爐裡的火燒得正旺,可見分公司的人早已為他準備好一切,恭迎他的大駕光臨了。火紅的火光照亮室內的每個角落,烘得屋內暖乎乎的,誘惑著屋外受寒的旅人。幾張靠背椅面對著壁爐整齊地擺放著,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絨毛地毯,一切顯得那麼溫馨甜蜜。

  桓少愷已經忍不住開始幻想他和他的怪女人,將怎樣甜蜜地在這裡消磨時光了。

  「請問電話在哪裡?」石瀅走到壁爐站定前,隨手脫下皮手套,就著爐火烘烤她早已凍僵發紫的雙手,用她冷冰冰的問話戳破他的美夢。

  好心情地放下手中的行李,桓少愷隨手關上木門,把呼嘯的風雪拒之門外,「看到這麼溫暖的爐火,你不覺得先舒緩一下你凍僵麻木的手腳才是最重要的嗎?畢竟這場風雪短時間內看起來並沒有停下來的可能,你的手也只怕已經拿不住電話了吧?」

  沈默地看著壁爐內燒得正旺的火,想到飯店裡卓衣俊那讓她無法回應的深情,石瀅也不再急著想回去了。正如這男人所說的,短時間內這場風雪是難以停下的,這種天氣只怕沒有人肯來這種鬼地方拯救她故障的摩托車。

  與其在外面忍受風雪,看在溫暖的爐火的分上,她寧可忍受和這個男人共處一室。要走也至少要等她暖和了身子,打過電話找到救援的人手再走也不遲。

  脫掉她早已被風雪浸濕的外套,石瀅為自己選了一張最近壁爐的靠背椅做支撐,席地盤腿坐在高級的純羊毛地毯上。靠背椅雖然也很舒服,但她一向偏愛坐地上,何況這兒的地毯看起來又特別溫暖舒適。

  無聲地含笑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桓少愷再次領悟到自己愛上的女人有點怪異。畢竟會有多少個女性像她這樣隨性而不計形象的?他猜想她一定不是有意只在他面前這樣做。看她的表現,自然得就像待在自己家裡一樣,一點兒都不計較他的看法。更別提她平時總愛到處溜躂,隨意在路旁獨坐了。也許這女人壓根兒就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只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走到小屋附設的小型吧台前,他找出一瓶酒,拿來兩個杯子,為兩人倒了兩杯暖身酒,端著酒杯走到她身旁,「要不要來一杯暖暖身子?」

  石瀅不置可否地伸手接過,慢慢啜飲起來。她的視線仍是膠著在旺紅的爐火上,自始至終懶得施捨給他一眼。

  不在意地會心微笑著,桓少愷也學她選了一張靠背椅席地坐下。緩緩地舒展脫掉了厚重外套的修長身軀,他口中輕輕呼出一口氣,感歎著:「到家的感覺真好,不用再冒著風雪小心翼翼地開車,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從此告別這可愛的世界……直到現在坐在了溫暖的壁爐前,回想起剛剛的大風雪,才發現自己熬過了人間的一大酷刑。」

  口中品嚐著甘醇美酒,兩眼緊盯溫暖的爐火,石瀅彷彿聽不到耳邊的話語,靜默著沒有出聲。

  沒有等到任何回應,桓少愷心中也不在意。畢竟老天能體諒他的相思,肯把他心中的人兒送來身邊相伴,已經讓他很滿足了,他不想再去計較太多別的什麼了。舒心地笑著,他也安靜下來品嚐著手中似乎分外甜美的醇酒,不再開口說話。

  屋內一片靜謐,兩人靜靜地啜飲杯中美酒,享受爐火溫暖的烘烤,誰也不想去打破這份難得的安寧祥和。

  喝完一杯酒,石瀅把空杯交到桓少愷伸過來的手上,並搖頭示意不再添加。她在爐火前蜷起漸漸恢復知覺的四肢,把下巴支放到曲起的膝蓋上,安靜地凝望著眼前的火光,怔怔地發起呆來。

  壁爐裡的火越燒越旺,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週身漸漸籠罩在一股暖意裡,剛才的大風雪所帶來的寒氣也一點一滴地慢慢蒸發不見了。疲憊的身心一旦放鬆下來,一股倦意便不知不覺地襲上她,眼皮禁不住慢慢地往下滑,越來越沈重,終於漸漸地閉合了起來。

第7章(2)

  桓少愷坐在一旁微笑地看著很明顯地已經進入甜美夢鄉的女人,看她依偎在火紅的爐火邊,垂著秀髮披覆的頭,靜靜地睡著,漸漸褪去了清醒時的滿身利刺,柔和得像一個深埋在他心中的夢幻。

  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啊,平日總是滿身的冰渣與利刺,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會柔弱得讓他想擁在懷裡疼愛。

  究竟他那晚在酒店的陽台上看到的那個男人,是不是她的愛人?如果是,會有哪個男人任由自己心愛的女人像無依的孤魂般到處遊蕩,甚至放任她獨身夜遊不肯回家嗎?難道她和那傢夥之間有了問題?還是那傢夥其實並不是她心愛的人,也只不過是個和他同樣處境的可憐男人?但如果不是她的愛人,那個男人又憑什麼讓她親自到酒店找他?憑什麼和她那麼親密?連他這個曾對她施過一些小恩小惠的人,都贏不來她一些些的好臉色,不是嗎?

  腦中的思緒不斷翻轉,攪得桓少愷心中一團糟亂。那個男人模糊的影像,還有石瀅那晚柔順親熱地同那男人談笑的模樣,不斷地在他腦海裡攪動浮現,讓他的心彷彿被一隻惱人的蟲子啃噬般,癢痛不堪,嫉妒不已。

  翻個身驚醒過來,石瀅一睜眼看到眼前燃燒的爐火,還有頭頂上方陌生的景物,這才察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躺倒在壁爐前的地毯上睡著了。

  溫暖的火光映照在她的眼中,身下暖乎乎的純毛地毯幾乎讓她不願坐起身來。壁爐裡的火依然在熊熊地燃燒著,她的身上被人蓋上了一床輕柔的羽被,不用猜她也知道又是那個男人多事的好心之舉。不過她不討厭就是了,撇開那個男人討人嫌的個性不談,在照顧人方面,他倒是做得不錯,這一點由他幾次照顧她這個算不上熟悉的陌生人就可以看出。

  空氣裡飄蕩著火鍋料理特有的清香,讓飢腸轆轆的石瀅幾乎以為是自己餓過頭了,竟開始產生起幻覺來。慢慢地坐起身,石瀅轉頭四顧找尋那個多事的男人的身影。

  在小屋的另一個角落裡,擺著一張小方桌,桌上放置著一個圓形的砂鍋。熱氣和料理的香氣不停地自砂鍋內蒸騰而出,飄散在屋子的各個角落,引誘得人體內的饞蟲紛紛造反。而那個她要找的男人就坐在鍋旁,背對著她,輕手輕腳地往鍋裡添加佐料,儼然一副大廚的模樣。

  像是感覺到了背後的注視,忙乎中的桓少愷轉過頭望向壁爐方向,正好迎上石瀅探視的目光,他不由得漾出一臉的笑,「你醒了?餓了嗎?我弄了一些吃的,快過來嘗嘗吧。」

  真該感謝老天讓她睡著了,而且還一覺到天黑,省了他挖空心思想著該怎樣把她留下來的力氣。否則依這怪女人的脾氣,他也沒多大把握說得動她。

  確實是餓壞了,石瀅沒作推卻,站起身走向飯菜髮香的地方。接過他盛好遞過來的一小碗米飯,她心中暗想著:在這異國他鄉的,要想吃到純正的中國飯菜可不容易。沒等他多做招呼,她自動自發地就著手中的飯吃起來。

  桓少愷慇勤地為她布菜舀湯,心中美滋滋的,嘴上說著:「這可是我們的年夜飯,現在是大年三十的晚上了,也是我們中國人傳統的團圓佳節,在這異國他鄉里,我們兩人能湊在一起吃一頓團圓飯也算得上有緣……希望我的手藝還讓你滿意。」

  扒著碗裡的大米飯,看看鍋裡鮮美的火鍋料理,石瀅半信半疑,「你自己做的?」

  不是有人幫忙準備好的?像他這種一看就不是在廚房裡出入的人物會做飯?會不會根本不能吃?

  似乎看得出她心裡的猜疑,桓少愷自信地笑道:「當然是我親手做的,而且你放心,絕對能吃,不信你嘗嘗看!」

  依言夾起一根青菜,石瀅在他充滿期待的注視下放進嘴中咀嚼,心中暗想都餓得快癱了,就算再怎麼難吃她也能吃下去的。幸好入喉的青菜還挺美味可口的,看不出這男人還挺會做菜。不動聲色地扒飯夾菜,她津津有味地吃著,卻不作任何評價。

  「怎麼樣?還可以吃吧?」桓少愷看她又夾了好幾根青菜進碗,忙追討自己應得的嘉獎。

  不太樂意地點點頭,換來他一臉的得意,石瀅沒好氣地白他一眼,逕自埋頭填飽自己的肚皮,不再理會他,免得他飄上天了。

  洋洋自得地吃著自己親手做的飯菜,桓少愷心滿意足地在自己心愛的怪女人的陪伴下,享受著這一頓難得的年夜飯。雖然這怪女人醒來後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飯桌上更沒有笑語相伴,但看到她津津有味地吃著他親手做的飯菜,他覺得這也是一種單純的幸福……

  飯菜半飽後,他打開手邊早就準備好的醇酒,給兩人各倒了一杯,笑意盈盈地遞給她一杯,「今晚是個特殊的夜晚,不應該少了美酒……來,讓我們舉杯祝願來年行好運……」

  石瀅接過酒杯,和他輕輕相撞,這才誠心誠意地對他說:「謝謝你的招待……雖然我們每一次見面都是不歡而散,但我仍然要感謝你今晚的這一餐。」

  「我也感謝你肯在這荒郊野外陪我吃這頓年夜飯。」桓少愷笑著為兩人又重新添滿酒,「過去的不愉快今晚就把它都忘了吧……希望今晚以後我們能用全新的態度相互對待。」

  石瀅終於也露出了真心的微笑,「希望以後再遇見你時,我不再總是那麼狼狽。」

  說說笑笑中,兩人很快地解決了一瓶酒,桓少愷起身又重新開了一瓶。自第一次相遇以來,兩人首次相處得這麼平和融洽。

  石瀅依然話題不多,但臉上添了些笑容。看到她笑開來,桓少愷幾乎有些受寵若驚,興奮激動得頻頻拉開話題,不停地為兩人添酒布菜。難得的,石瀅也沒有制止他,於是兩人直喝到兩眼迷茫,再也喝不下為止。

  當石瀅第一個宣佈她吃夠了的時候,桓少愷也發現自己的胃再也塞不下任何東西了。兩人移師回到壁爐前,石瀅繼續盤踞在她的老地方坐定,桓少愷則挪近了她,兩人毗鄰而坐,留下角落裡那一地的殘局無人理會。

  「你這個女人真是奇怪,總喜歡做些異於常人的事……」桓少愷含含糊糊地叨念著在他心底收藏了很久的話。

  在這吃飽喝足,大腦迷糊的時刻,他的心思可轉不了彎,心中有什麼就說什麼了。

  「你才可惡!每次遇上你都沒有好事。」石瀅不甘示弱,冷哼一聲回敬他,開始翻起舊賬來。

  「喂,你可要說清楚,我哪一次不是好心好意地幫你?半夜怕你冷死在路邊,好心把你帶回家,還大方地讓出我的大床讓你舒服地一覺到天亮;在飛機上給你抱著當抱枕擦眼淚;今天又好心地招待你吃年夜飯……倒是你,每次都是利用完我就走人,連一聲謝謝都不說。就算是第一次見面,你也是半路就把我踢下車了。」桓少愷越回想就越不甘心,總覺得自己很吃虧。

  「哼,那都是你自找的,可從來沒有人叫你這麼做,是你自己多事。」石瀅毫不領情地冷笑反擊他。笑話,他以為他是她的什麼大恩人啊?她可從來都不感激他的多事!

  桓少愷氣得強力睜大他迷濛的醉眼,用盡力氣瞪著那個怪女人朦朧的身影,不滿地咕噥著:「你這女人真是不識好歹,我好心救你,你還怪我多事……」

  正說著卻見那女人身子傾斜著滑下依著的椅腿,緩緩地趴倒在地毯上不動了。不悅地瞪視著,他心知她一定是又睡著了,壓根不理會他說到一半的話題。

  他在心下有些好奇她哪裡來的本事,彷彿不管處身何處都能很快入睡般,一點都不受外界影響。

  坐在原地看著她,他感到自己的眼皮也威脅著快要耷拉下來了。甩甩頭,努力保持著最後一絲的清醒,桓少愷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走到她身邊掙扎著拉起她軟綿綿的身軀,想要把她拉到床上安放。他可不想讓她在薄薄的地毯上睡一夜,睡出病來。

  兩腳打著漂,桓少愷覺得自己彷彿浮在雲端,大腦裡的意識不太清楚,似乎無力再控制全身的神經系統。他一個拿捏不準,差點連人帶椅地倒在那個早已睡死的怪女人身上。

  強撐著把她弄上床躺好,桓少愷也快撐不住了。從床的另一邊爬上床,他口中嘮叨著:「這一次我可不會把整張床都讓給你了,我只有這張床了,只能借給你一半。」

  瞇著一雙醉眼湊近醉死不省人事的怪女人,他忍不住用手捏了捏她的面頰,暗暗奇怪這張平時緊繃得像冰塊似的臉,摸起來竟然也這麼柔軟滑溜,感覺棒極了。心中咕噥著,他忍不住把臉湊上前去,偷偷地親了那柔滑的面頰一口,牙齒癢得差點想用力咬下一個印子。

  一隻手壞心地拉扯了一下她耳邊的秀髮,看到她在睡夢中蹙起眉頭,他這才倒回自己的位置上,臉上泛著舒心的微笑,沈沈地睡去。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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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9-28 14:44:41

第8章(1)

  從綿長而甜美的夢中醒來,石瀅的嘴角還泛著暌違多時的微笑。心情莫名好得出奇,記憶中,她不知已經有多久沒有睡得這麼深沈甜美了。

  懶洋洋地張開雙眼,石瀅心情舒暢地伸著懶腰,迷糊中卻發覺她的床今天似乎有點不一樣。硬暖得彷彿不像她慣睡的席夢思,而且棉被也重重地壓住她的身子,讓她快要無法動彈。

  迷惑地睜開雙眼,她轉動眼珠子,仰望著頂上的天花板,突然覺得有些陌生。視線再慢慢拉下,她發覺眼前的這一切陌生得怪異,似乎不是她慣住的飯店房間。

  不敢置信地看著四周,她掙扎著想要掀開身上壓著的棉被起身,下意識地低頭一看,卻見她的腰間壓著的可不止棉被,還有一隻沈重的男性胳膊,難怪她覺得那麼重。順著手臂往上看,只見枕頭上一顆烏黑的頭顱親暱地依近她睡著,那張可惡的男性臉龐上泛著滿足的微笑,微微的鼾聲預示他好夢正酣。更讓她氣惱的是,兩人的四肢不知何時竟糾纏在了一起!

  難怪她會覺得昨夜的被窩比較暖,原來是有個人體火爐在暖被。否則以她天生陰寒、後天失調的體質,冬季裡哪一夜不是半夜就被冷醒的?怎麼可能像昨夜那般能夠一覺到天明?

  眼前的情形想必是昨夜她喝醉而不自知了,而這可惡的男人趁機佔了她的便宜。由此可知他昨夜為何那般熱情了,原來是早有預謀,故意使計留住她!

  含恨地甩開那個男人的手臂,她下床仔細地檢查自己的全身狀況,身上稍嫌淩亂但仍完好的衣物,和全身上下無異狀的事實告知她:一切還好,什麼不該發生的事都幸運地沒有發生,可見那男人昨晚不是和她一樣醉得不省人事,就是還沒小人到乘人之危。但不管是哪種情形,她都不打算原諒他的孟浪。

  咬牙切齒地瞪了床上睡死的男人半晌,她稍事打理了自己,著好裝,逕自拿了那男人的車鑰匙,步出屋外。

  一夜未歸,想必卓衣俊昨夜又在飯店裡枯等了她一夜吧。

  站在初陽下漸漸消融的雪地裡,石瀅望空呼出一口氣,心情又沈重下來。打開豪華得過分奢侈的高級越野車,她毫不猶豫地坐進車內,乘著蕭蕭寒風呼嘯而去。徒留屋內毫無察覺的男人,依然沈浸在他自己甜美的夢中。

  她心中可是毫無愧疚的,誰叫他與她犯沖,而且昨夜還明顯地使計耍了她,害她在這荒山野外陪他過年卻失了卓衣俊的約。而且還過分地布下了早上那令她火冒三丈的局,也不知他究竟趁她不省人事時佔了她多少便宜?一想到這兒就讓她恨不得殺了他洩憤。

  無聲地歎了口氣,石瀅收回投注在帶走了卓衣俊的航班客機上的視線,心中莫名地有些失落。當他伴隨在身邊時,她覺得厭煩,但當他真的離開時,她還是覺得有些百無聊賴。

  明明自己無法愛上他,卻仍眷戀著他的陪伴……也許也不是非他不可,只是心中下意識地想找個可以牽掛的對象,而她身邊只有他最親近。

  失魂落魄般走出機場,她仰望著冰冷的灰色天幕,一時不知該何去何從。這個地方她已經待膩了,可也還不想回國面對那塊只會讓她更痛苦的土地。那麼下一站她該往哪裡走呢?哪裡才是她最終的落足點?她可以期盼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找到可以永遠停駐的地方嗎?

  「他就是那個讓你在夢中流淚的人嗎?既然捨不得,為什麼不跟他走?」低沈的男聲帶著些微酸意傳自耳際。

  石瀅猛一擡頭,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竟停在了路邊,而她的身旁不知何時起,竟多出那個她此生都不想再見到的可惡男人。

  「我不知道原來堂堂『騰俊』企業的董事長,竟然也改行當起記者來了。」她冷冷地譏諷挖苦他。

  莫名地討厭他看著她的目光,哼,那晚的賬她都還沒找他算呢,他還有臉自己冒出來!

  「我這是在關心你。」桓少愷無奈地發現這怪女人又開始在曲解他的好意了。

  他不知道在木屋相處後的那個早上,這個怪女人醒來時心中又冒出了什麼莫名其妙的念頭,但看她這模樣似乎是又把他當仇人看待了。他還以為那晚的把酒言歡已經化解了過往的種種僵局,從此兩人的關係就可以進一步了。誰知道這女人一覺醒來又故態重萌,敵視起他來了。

  「多謝費心,但我不以為我們已經熟到這種地步了。」石瀅冷嗤一聲,轉身走開,不想再和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糾纏下去。

  他厚臉皮不意味著她就有義務陪他裝傻,剛剛送走了卓衣俊這個最能包容她的男人,她的心情不太好,暫時不想去理會其他事,等她恢復過來後再來和他秋後算賬。

  「我以為我們至少算得上朋友,畢竟那晚在度假小屋裡,我們相處得很愉快。」桓少愷跟在她身後,不死心地想喚醒她的記憶。

  想起那晚的甜美回憶,他不敢相信那時的美好感覺對這女人而言竟如水過無痕,酒醒之後她竟全部忘記了?須知那晚的記憶可是他這些日子來仔細品味的無限甜蜜,她怎麼可以獨自忘卻?

  他不提還好,一提她就忍不住想起他的小人,石瀅怒不可遏,猛地轉身瞪視他,「我才不會那麼倒黴,有你這種無恥的朋友,專門乘人之危,佔人便宜。」

  「喂,你這女人發什麼瘋呀?我好心好意地收留你,供你好吃好喝的,還免費分給你一半的床位。你不但不知感激,還偷偷開走我的車,現在倒反過來罵我佔你便宜!」桓少愷可不服氣了。

  好歹他付出了這麼多,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女人竟然罵他無恥!像他這樣處處待她好的男人還無恥?

  「是哦,好心到設計我留在荒山野外陪你過大年,還假裝慇勤地把我灌醉,好乘機佔我便宜吃我豆腐!」石瀅不說不氣,一說就恨得牙癢癢的。要不是她夠冷靜自持,說不定她會給他那張可惡的臉龐一個耳光,最好能打歪它。

  踩著生氣的步伐,她走到路邊招手打車。

  桓少愷緊跟在她身邊,「我佔你便宜?你說這話太不負責任了吧?那晚我是沒再把整張床全都借給你沒錯,但好歹也借了一半,而且我保證剛開始時我們都是好好地睡在自己的那一半上,到後來我就不知道了……我們都睡死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又是誰主動的,只不過是第二天你先醒過來,而我又沒有看到當時的狀況,你就賴我的賬……說不定那天晚上還是你佔我便宜呢,你的體質那麼冰冷,一定是你窺覷我溫暖的身體,自己靠近我吃我豆腐。我才虧大了,免費幫你暖了一晚的床,還好心沒好報。」

  說什麼他都不服氣,想想有幾個男人會像他這麼紳士?那晚她遇上的若是其他男人,他就不相信她今天還能完好如初地站在這裡怪他?說不定早就躲在哪個角落裡哭死了。要說他佔她便宜,他也不過就偷親了她一口,應該算不上什麼罪大惡極吧?

  「反正你就是不安好心!卑鄙可惡到極點!」石瀅恨恨地罵道。

  終於招來一輛車,她飛快地坐上去,「啪」地關上車門,立即催促司機快速駛離原地,不想再看他那張令她惱火的臉。

  她心中也知道他說的話有可能是事實,因為她確實有冬天纏著人睡的習慣。過去,她的體質陰寒,還在唸書的時代,她冬天就常常找好朋友同床好取暖。這個習慣一直維持到所有好友都結婚,有了她們專屬的床伴,她才不敢再去打擾她們。可是不管過程如何,她就是知道他有些心存不良,否則那晚他不會非但不幫她還有意地留下她……

  回國後的生活依然如舊,石瀅繼續待在「永發」企業同她的老搭檔馬志宏合作無間。卓衣俊也努力不懈地繼續守在她身旁,妄圖有朝一日能攻陷芳心。而她,依舊守著一顆冰冷的心,無所歸依。

  「瀅,你也該定下心來了吧,人家卓衣俊等你那麼多年了,你是不是該給他個交代?」紀嬈可說是苦口婆心地在勸她了。因為看不慣她的飄蕩,也同情卓衣俊的癡心。

  看著眼前冒煙的咖啡,石瀅的心神有點恍惚,「交代?那誰該給我個交代?」

  歎了一口氣,紀嬈知道她又開始在鑽牛角尖了,「只要你放過自己,給別人一個機會,你會發現現在你的堅持有多愚蠢!人家申子龍的孩子都上學了,你還在等什麼?等他離婚還是等你人老珠黃?要是他真的離了婚,我就不相信你還會回到他的身邊去!」

  「唔……」石瀅也蹙眉想著,「我想我也不會,不管他離不離婚,我們都不可能了吧。畢竟感情的事一旦錯過就再難回頭了……」

  「那我就真的弄不懂你這幾年究竟在做什麼了,害我們都以為你是在癡心地等他離婚。」紀嬈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想想她們一群人每一次的聚會都是在討論這個問題,每個人都擔心石瀅這個白癡女人會不會哪天想不開了做出什麼傻事來?大家無不提心吊膽的,而她現在竟然說沒這回事!那她究竟在神經兮兮地搞些什麼?把人家卓衣俊那麼好的一個男人晾在一邊不理,還一天到晚一副要死不活的嘴臉,讓別人為她窮操心。

  「其實不只你,連我自己都弄不懂自己在做什麼,好像也沒什麼好想的,但就是莫名其妙的心情不好,應該說是對人生極度失望了吧。」石瀅苦笑著剖析自己的內心,「我想我可能是得了某種病,比如抑鬱症什麼的……」

  端來一壺剛煮好的咖啡,紀嬈給兩人面前的空杯都添滿了熱咖啡,「你確實是有些毛病的,要不然也不會看不見眼前的好男人,淨在夢想那個已經成為歷史的人。」

  「嗯……」石瀅邊品嚐紀嬈的好手藝,邊點頭,「你說得對,也許我是該去洗洗腦了。」應和得頗像真有其事般,又招來紀嬈的一頓白眼,石瀅微笑起來,心情稍稍轉好了些。

  「聽說近來你的身邊出現了新的追求者?」紀嬈有點憂心地問,說真的,她真不希望這個傳言被證實。

  包括她在內的一干人等,都覺得卓衣俊是目前出現的最適合石瀅的男人,甚至比申子龍更適合她。因為他這些年來的付出,她們都看在眼裡,也感動在心裡。唯一沒有看進心裡去的,可能就只有石瀅這個冷血的女人了。

  不解地擡頭,石瀅疑惑地看著她緊張的神情,「哪兒傳來的消息?我怎麼不知道?」

  「不是說近來常有一個男人在你身邊打轉?」紀嬈也迷糊了。很多人都在繪聲繪色地說呀,她還以為確有其事呢,害得她緊張擔心了好久。

  「近來嗎?」石瀅蹙眉回想,「我和馬志宏又在合作一件大案子,工作組裡全是男的。合作的企業是『騰俊』,接頭的人也都是男的,你們指的是誰?」

  「是不是有個特別出色的男人?聽說你們還在大街上對話過,而且你的表情很精彩。」紀嬈引用旁人的說法。這些都是店裡的客人向她透露的,目的是想同她證實他們所作的猜測是否正確。誰知道她也不知道有這回事,所以只好問問當事人了。

  石瀅一下子就領悟到她指的是誰,原來正是回國後又不幸地和她有過幾次衝突的姓桓的那個可惡男人,氣得她咬牙切齒,「一個和我犯沖的可惡男人啦,我們合作公司的大頭,有幾次在路上對罵過,可能被哪個想像力豐富的傢夥碰到,然後就成了變調的傳言了。」

  她才不會那麼倒黴呢,被那種人纏上!石瀅在心中暗嗤一聲,她恨不得離他遠一點呢。

  「那就好,不然卓衣俊就可憐了。」紀嬈還是很同情卓衣俊那個癡心的男人。她就不明白石瀅這女人究竟在想什麼,這麼好的男人不好好把握,還在猶豫什麼?

  石瀅無力地趴在吧台上,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無奈,「嬈,你別再提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他死心。我很努力地試過了,可我真的沒辦法愛上他,這樣拖著我們兩個人都不好受,我真的不想再傷害他了。」

  「那就接受他呀,像他這麼愛你的男人,這世上你還能找到幾個?別等到他移情別戀了才悔不當初。」紀嬈一把搶走她手中的咖啡,開始趕人。

  天色不早了,她可不想再理會這種笨蛋朋友。笨到快讓她想吐血,偏偏本人卻還白癡地在這裡故作憂鬱,浪費她的寶貴時間。

  不甘不願地起身,石瀅無奈地苦笑,「我也很希望自己能像你說的這樣去做,可有些事是無法欺騙別人、欺騙自己的。」木然地走出紀嬈的咖啡屋,石瀅再一次感到這世界真是殘酷,該相愛的人沒能在一起,在一起的人無法相愛。原來老天這麼喜歡耍弄人。

  五月的夜還有著絲絲的涼意,石瀅從卓衣俊的車上走下,如他所願地挽上他伸出的手臂,兩人一同走進會場。

  挑高的大廳內衣香滿溢,杯盤交錯,人影幢幢。石瀅和卓衣俊的進入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倒是進入會場的第一眼,石瀅隱約中彷彿看到了一個熟悉得讓她心痛的身影。

  但只有一晃眼的工夫,在她還來不及細看時,那個身影已經消失不見。而縱然是只有那一眼,也足以令她腦海中的思緒開始混亂,讓她的心情開始翻覆起來。

  下意識地擡頭轉顧卓衣俊,發現他並沒有注意到她神情間的異樣,她這才偷偷地鬆了口氣。其實今晚她會答應陪他參加這個晚宴,本意也是出於對自己一直無法回應他的深情的一種補償,但她不希望反而因此帶給他更大的痛苦。極力壓下狂跳的心,石瀅暗暗告誡自己的目光不要隨意飄動,努力逼自己盡責地充當卓衣俊的女伴,隨同他走過大半會場去應酬交際。

  一直到卓衣俊留下她獨處自行暫離時,她才暗自鬆了一口氣,也發覺自己竟然在夜涼如水的當下汗濕了手心。深吸了一口氣,她從服務生手上的托盤裡取過一杯酒,低頭啜飲起來,藉以平復自己混亂緊張的心緒。

  「瀅……原來真的是你,我以為是我看錯了。」突如其來的招呼就傳自耳際,嚇了石瀅一大跳,讓她差點嗆到。

  驚慌地擡起頭來,石瀅看到眼前的人,也總算證實她剛剛並沒有看錯,原來申子龍真的也來參加這場晚宴了。可是再轉目四顧,她沒有找到意料中的另一個人,「嗨,你也來啦,怎麼不見麗芸?」

  「小孩今天不太舒服,她留在家中照看。」申子龍含笑地注視她的驚惶失措,伸手示意,「好久沒有共舞,今晚陪我重溫一下舊夢吧,好嗎,瀅?」

  石瀅依順地任他把酒杯交給一旁的服務生,她雙眼濕潤地看著他,幾乎是想都沒想就點頭答應了他久違的邀請。也許他並不知道,其實這一幕她常常在夢裡見到,只是現實中怎麼也等不到……

  兩人走進舞池,加入共舞的人群裡,她依偎在他溫暖的懷中,嗅聞著他久違的男性氣息,那熟悉的心動又環繞在她的心頭,讓她覺得自己彷彿在做夢般。往日的種種又湧上了心頭,漲滿胸口的情潮幾乎讓她承受不住,想要在他懷中痛哭失聲來……

  總以為早就忘了當初動情的模樣,直至今日才懂得她不是忘了,而是把它收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

第8章(2)

  「好久了,瀅,好久沒有再見到你了,你還好嗎?」申子龍感喟的語氣溫柔如昔,輕易地就勾起了兩人共同的回憶……

  「還好,日子過得很順心,沒什麼可挑剔的。」石瀅幾乎是在強迫自己僵化的面部擠出微笑,因為不想讓他擔心,也不想他內疚。

  畢竟當初是她先放棄的,她沒有反悔的餘地,也不想造成今天三人間的間隙。

  「我們很擔心你,瀅。當初是我和麗芸傷了你的心,而你還給我們送上了祝福,我們真的感到很內疚,也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說對不起。」申子龍低沈地歎道。

  回想當年他們三人之間的糾纏,混亂得讓他至今仍不願再回想起。不管石瀅當初是多麼大方乾脆地退出,並表示對他已經毫無感覺,他們夫婦兩人依然覺得對她虧欠良多。他和許麗芸之後不久很快地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而石瀅卻直至今日還走不出當時的傷悲。雖然她並沒有說什麼,但他和許麗芸都明白他們深深地傷害了她,所以一直心懷愧疚至今。

  「不,你們不用這麼想,我們當時都沒有錯。因為你們才是真心相愛的人,我本來就不該夾雜在中間,所以我也只是做了我早該做的事,你們不用覺得對不起我。」石瀅努力地擠出微笑,哪怕笑得嘴角都僵了。

  當初的她確實只是做了該做的事,只是在那很久以後她才發現自己比想像中的還要愛他。

  「我和麗芸都希望能早日聽到你的喜訊,你什麼時候才會讓我們安心呢?你知道我們永遠都會關心你,因為你是我們最重要的朋友。」申子龍懇切地說,真心地表達他的關心。

  雖然成不了愛人,但他仍把她看作生命中重要的人,因為曾經和她一同走過那段美好的時光,那是他生命中的重要記憶。

  「會的,到時候我一定不會忘記寄請柬給你們,可別忘了送上你們的祝福哦。」石瀅困難地維持著臉上快要掛不住的微笑,一邊還要絞盡腦汁地想著讓他安心的話,心中的痛苦讓她幾乎快要講不下去。

  在她的尷尬中,舞曲恰好告終,不用再面對他的關心,讓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兩人步出舞池,申子龍為兩人取來了酒,正要舉杯就口,他的手機突兀地響起,石瀅看他告退走到另一邊去接聽,光是看他臉上的似水柔情,不用聽她也知道是誰打來的。猛然地,一陣撕痛襲上心口,她覺得自己就像是缺氧快要死掉的魚。

  無數次地告訴過自己,要勇敢地面對現實,但一旦真正面對,她還是忍不住想逃避,因為那實在太痛苦了……

  看著現場越來越讓她感到窒息的人群,石瀅突然好想離開這裡去找個地方透透氣。走向人群擁簇中的卓衣俊,她稍加告知了去處,這才轉身離開了熱鬧非凡的會場,走進後院靜謐的花園。

  慢慢地走在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上,她一徑地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任由淚花在眼眶中滾動。花園裡陰暗的光線正適合她陰霾的心情,悄然的靜謐也讓她有一種解脫的感覺。暗暗地做著深呼吸,她努力地調整自己紛亂的思緒。

  「原來你愛的不是那個姓卓的,而是另有其人。難怪我說姓卓的怎麼這麼放心你夜不歸宿。」夜色下突如其來的話語打破了滿園的寂靜,也讓石瀅今晚第二次受驚。

  一抹高大的身影緊跟在她身後不遠處,冰冷的目光猶如兩道寒芒紮在她的背上。來不及回神的石瀅狼狽地轉身看向身後的男人,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時跟在她後面的,卻討厭這種被人抓到小辮子般的感覺,她惱怒地蹙眉道:「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剛剛在大廳裡沒有看到你。」

  「嗯哼……」桓少愷帶點諷刺意味地道,「你當然看不到我,你的目光從一進門就落在了某個人的身上,怎麼會還有心思注意到角落裡的我?」

  「你……一開始就看到我了?」石瀅瞪著他,在黑暗中悄悄地掩去剛剛的失態,也為他話中的意有所指而不高興。

  她和他之間的交情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他憑什麼用這種口氣跟她這樣說話?剛才大廳裡的情景就算他都看到了又怎樣?

  「我看到了你看向那傢夥的眼神有多火辣,也看到你依偎在他懷裡笑得多燦爛。可惜呀,人家早就是有婦之夫了。」他酸溜溜地說。

  想想就氣惱自己行動太慢,本來他早就計劃好姓卓的一走開他就前去向她邀舞的。誰知半途竟被別人搶了先,卻也讓他看清她的心遺落在了誰身上。

  他壓根就沒有想到,她和那個姓申的男人間竟也有過糾纏。看剛才大廳裡兩人的神情就知道,她和姓申的可不是一般的交情。而且這女人明顯地還對人家心存期待,完全不顧人家早就有妻有兒了,讓一旁看著的他差點沒酸死。

  「你無聊!」石瀅切齒罵道。

  不敢相信這個男人這麼沒有風度,竟然這樣來探人隱私。她愛誰是她的自由,關他什麼事?

  桓少愷鼻中哼了哼,「是你表現得太明顯,想要別人看不見都難。」

  看得他當時妒火中燒,差點想衝上去拉開共舞的兩人。那個男人真是不要臉,家中都藏著妻兒了還要來勾搭外邊的女人。這個女人也是,明明知道人家早就死會了,她還一臉深情地依偎在那個男人懷裡,怎麼就不見她對他有好臉色?

  「我要怎樣關你什麼事?不想看你就別看呀。」石瀅的火氣升上來了。

  見到這個可惡男人,她突然覺得這後院也沒什麼好散心的,還不如回到大廳裡催卓衣俊早些離開。

  「可是我嫉妒啊,你對我都是一副見到仇人的模樣,見到別的男人就有說有笑。」桓少愷心理不平衡地道。

  「你莫名其妙,你管我怎樣對別人?我就是討厭你怎樣?誰叫你那麼討人厭!」石瀅不耐煩地提高音量。

  這個男人真是過分,他以為他是誰呀?竟然管到她頭上來了!不想再理睬他,石瀅側過身,想越過他身旁走回大廳。

  桓少愷一急,忙伸手攔住她的去路,「你又要逃開了嗎?我話還沒說完呢。」

  「你還想說什麼?你會有什麼好話?太刺耳的我可不要聽!」石瀅沒好氣地冷哼,把頭側過一邊去,連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你不看著我,我怎麼說?連對話的禮貌你都不懂嗎?」桓少愷看到她滿臉不耐煩的表情,心中也不高興了。

  要知道他準備要說的話可是他考慮了很長時間,再加上剛剛的大受刺激,才決定鼓起莫大勇氣盡早對她說的。誰知這女人竟然這副表情,一點都不體諒他的掙扎。

  石瀅忍耐地依言轉頭用一雙滿是冰刀的眼淩遲他,「請問桓先生,您還有什麼指教?小女子在此洗耳恭聽了,請您盡快說完,不要浪費我寶貴的時間。」

  「呃……」真等到她的全部注意力時,桓少愷反而覺得不知該怎麼開口了。因為這件事情想想容易,做起來還真是有點技術上的困難。

  「怎麼?想不起來了嗎?還是根本沒什麼可說的?那也難怪,畢竟你我並沒有多大的交情,要您給我做一個晚上的教誨實在也強人所難。」石瀅冷諷地譏嘲,「既然您已經無話可說,那麼請容小女子先行告退……」

  話還沒說完,石瀅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轉身離開。

  誰知桓少愷不肯放行,兩手一把握住她兩邊的肩頭,心中一急,他也顧不得多想什麼婉轉的開頭了,一股腦地就吼了出來:「你這怪女人怎麼這麼沒耐性,等一下會死啊?我正在向你表白心意呢,你就這麼不給我面子啊!」

  「是你太會磨蹭吧?我可沒太多時間陪你無聊,要說抱歉就快點,我可以勉強再耐心等一會兒。」石瀅用力掙扎要甩開他的雙手。該死的男人,抓得這麼緊,痛死她了。

  「什麼抱歉?我可不記得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桓少愷冷哼一聲,兩手抓得更緊,他可不想又讓她給逃了,「我是要告訴你,我喜歡上你這怪女人了!雖然我也知道喜歡上你這種滿身冰渣利箭的女人,簡直是自討苦吃。可誰叫我偏偏愛上了,後悔也來不及了,所以我決定順應天意了。」

  「你……」石瀅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倒抽一口冷氣,「那我還真是榮幸呢,竟然贏得閣下的厚愛!你希望我會有什麼反應呢?欣喜若狂還是感激涕零?」

  她可是一點驚喜的感覺都沒有,聽聽這個男人那是什麼口氣?那種口氣像是在暗示被他愛上是她前生修來的福似的,可惜她一點也不稀罕!他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還是以為她該感激祖上保佑讓她撞上了莫大的好運道?

  冷冷地瞪視著他,石瀅忍不住譏笑說道:「桓少愷,實在是很不好意思,我必須拒絕你的美意了,感謝你的錯愛,可惜我一點都不感興趣……說了也不怕你傷心,事實上我挺討厭你的,可惜你似乎一點兒自覺都沒有。」

  「為什麼?」桓少愷不明所以地看著眼前的怪女人臉上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不敢相信自己生平首次的大膽表白竟然換來這樣的答案。

  他以為她就算對他沒多少好感,至少也會心存感激,考慮給他一個追求她的機會,「你這個女人真是奇怪,我曾經做過對不起你的事?還是曾經傷害過你?你不喜歡我就算了,為什麼要莫名其妙地討厭我?」

  「想知道為什麼啊?我就好心地告訴你吧!不需要什麼理由,我就是看你不順眼!從一開始我們就犯沖,你不只自以為是還很清高。我討厭看到你的臉,更討厭你刺眼的詭笑,活似在算計什麼似的,一看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石瀅越說越覺得有一把怒火從心底慢慢地灼燒了上來,把她整個人包在其中,燒得她俏臉漲紅,兩隻清冷的黑眸也漾動灼人的怒焰。

  「你……」桓少愷不可思議地瞪視她的怒顏,不明白本應該是充滿感性的表白怎麼竟然變成了眼前的可笑場面?

  一向冷靜沈穩的他,竟然和這個奇怪的女人像兩個鬧脾氣的小孩般吵了起來,真是……

  越想越覺得可笑,強自抑下胸腔湧起的笑意,他轉而安撫眼前像只小刺蝟般鼓起滿身刺的怪女人,「好,我知道了,反正不管什麼原因,你就是要討厭我。這是你的個人自由,我不敢得罪你。但是愛不愛你也是我個人的自由,你也不能阻攔我。我只想告訴你,我已經決定要愛你愛到底了,你生氣也沒用,反正我是不會輕易改變心意的,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為什麼你們男人總是這麼不講理?!」石瀅提高聲音。

  她已經氣得不知道自己一開始是為了什麼而和他吵了,只知道她已經受夠了所有男人的劣根性。

  不管是申子龍、卓衣俊,還是眼前的可惡男人,每個人都一樣,「你們總是只顧著說你們自己的感受,你們有沒有誰問過我的意思?說什麼愛我,卻沒有一個人理會我這個不幸被你們愛上的女人心裡究竟在想什麼!你們是真的愛上了我這個人,還是只想找個女人來愛一番,壓根兒就沒打算真心交往?你們男人就是這麼卑劣可恨!」

  愛,這個字眼包含著太多沈重而嚴肅的內涵。在說出這個字的時候,你是否真正明瞭它的含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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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9-28 14:46:21

第9章(1)

  踩著憤憤的腳步,石瀅甩開在後院惹得她更心煩的可惡男人,返回會場。

  宴會依然熱鬧異常,場中的卓衣俊正顧盼四周,尋找她的蹤跡。

  看到後門閃現她的身影時,驚喜浮現在他的臉上,但視線隨之掃到她臉上惱怒的神情,他有點意外,「石瀅,怎麼了?後院有人惹得你不高興嗎?」

  就他記憶所及,石瀅似乎對情緒的自控能力異於常人,他尚未有幸目睹過她的怒容,最多只見識過她冷冰冰地諷刺加打擊。今天是誰這麼厲害?竟然可以讓她一路怒到場內,怕是氣得她不輕吧。

  「一個可惡的男人。」石瀅沒好氣地給他一個白眼。在她心情惡劣的時候,誰敢招惹她都得受牽連。

  「可以離開了嗎?」走到他身旁,她的臉上猶含薄怒。

  現場已經沒有了申子龍的身影,想必已經先行離去。想到今晚接二連三出現的不愉快場面,石瀅已無心再久待下去。「你想離開了嗎?」卓衣俊含笑輕問。

  雖然難得欣賞到她的怒容,但他相當清楚她發怒的底線,而且明瞭她彆扭的脾性。凡是她心情不好時,誰敢惹到她誰就得有受到連坐的心理準備。他可不想因為一次的無辜受累,讓她記恨他好長一段時間,那可是冰棒加冷戰伺候的非人待遇呢。

  「我想回家了。」石瀅試著平緩下自己的怒氣,心知他是無辜的,她不應該把戰火轉移到旁觀的他身上,那對他太不公平。

  「卓先生看來還不想離開,不如由我來送你回家吧。」一個自後院緊跟在石瀅身後回到會場,臉上一直掛著興味笑意的男人,突然擠到兩人之間,貿然地自薦道。那一臉自然的表情,言行舉止間似乎與石瀅頗為熟稔。

  「你是……」卓衣俊疑惑地望著眼前男人的笑臉,視線掃向一旁明顯地冷下臉來的石瀅。

  就他的記憶所及,石瀅的朋友群中應該沒有這麼一個人,那麼他是打哪裡冒出來的人物?看兩人間的波動似乎也不是初識。

  「桓少愷,初次會面,幸會了!卓先生。」桓少愷自信地伸出右手,隨他打量,同時也在暗暗地打量自己目前的情敵。

  姓申的死會了,就算石瀅那怪女人對他有情,但據他的觀察分析得知,姓申的並無意和她來上一段,所以那只是她單方面的傾心,尚構不成什麼威脅。而這姓卓的就難說了,因為目前怪女人身邊最親近的男人就算這姓卓的了。這兩人之間親密得有些曖昧,就算現在還沒成定局,但怕就怕那怪女人正在考慮改變兩人間的關係,那對於晚了一步出現的他而言,可就是大大的不利了。

  「哦,『騰俊』企業的現任總裁嗎?」卓衣俊有些驚訝地伸手與他相握。雖然他和石瀅所分處的公司目前和「騰俊」都有合作關係,但他從來都沒有正式接觸過這位商業界的新帝王,石瀅又是怎麼和他有所糾纏的呢?

  「也是你現任的情敵。」桓少愷挑明自己的立場發出戰帖,「以後還要請卓先生多多指教了。」

  既然決定要追求他心愛的怪女人,他就要堂堂正正地發起總攻,意料中的情敵他當然也會告知。因為他不想勝之不武,就算最後那個怪女人選擇的不是他,他也要敗得光榮,絕不做偷偷摸摸的行徑。

  「哦?」卓衣俊料不到他竟然這麼有氣度地坦白挑明來意,倒是愣了一下,「那也請桓先生多多指教了。」

  這個姓桓的想追石瀅?什麼時候的事?石瀅已經知道了,所以才那麼生氣嗎?那是不是表示她對他無意呢?

  「卓衣俊,你別理這種無聊的男人,我們走吧。」石瀅含冰的怒目箭一般疾射向那個厚臉皮的可惡男人,一把拉著卓衣俊走向門口。

  「先行告辭了,桓先生,後會有期!」卓衣俊保持風度地向新任的情敵道別,偕同怒火中燒的石瀅先行離去。

  石瀅的反應有些過度激動了,不知那個姓桓的做了什麼?不過他倒算得上是一大勁敵。卓衣俊心中暗暗評估對手的實力,發現今晚雖然是初次交鋒,但他好像也沒有比姓桓的多佔先機。因為他不管多努力,至今卻仍攻不破石瀅冷漠的心牆,而姓桓的輕易就能挑起了她的怒氣。

  六七月的天氣,熱得毫無道理。

  石瀅從停車場走出來時已經是揮汗如雨,心不在焉地步入寫字樓的大門,迎面走來一位同事,驚異地叫住了她:「石瀅,有人在找你呢。好像是送花的小弟,一大早就來門口等你了。」

  蹙起眉頭回過身去,石瀅看到一個抱了滿懷鮮花的小弟,猶疑地走到她面前,「石小姐,您的鮮花,請簽收。」

  無奈地接過紙和筆,石瀅草草簽下自己的大名,一把接過嬌艷欲滴的鮮花,轉身繼續向她的辦公室走去。不用再看花裡的卡片,她也知道是誰這麼無趣。?

  桓少愷那個可惡的男人怎麼都不會膩?每天就知道玩些老把戲,難道他都沒有事情要打理了?「騰俊」企業要倒閉了嗎?就算是追求她,也應該先打聽一下她的喜好吧,難道他以為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樣的?

  除了她的那一幫死黨,沒人知道她其實一點都不喜歡看插在花瓶裡的花。她寧可它們好好地長在土裡,等她閒暇之餘再去欣賞,也不願剪了回去放在家裡當擺設。

  「你近來很受歡迎哦。」馬志宏帶著小組成員走進她的辦公室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把丟在角落裡的鮮花上。馬志宏一臉笑意地調侃她,彷彿看不到她臉上的厭惡神情。

  「喜歡你就拿回去。」石瀅一點都不心疼,還巴不得有人幫她處理掉,免得堆積太多佔地方。

  自那晚的宴會過後,桓少愷雖然沒有再出現她的面前過,但對她的追求行動卻可以說是明目張膽地昭告天下。深怕沒人知道「永發」企業裡有一個石瀅般,馬不停蹄持續不斷地送禮物到公司來,害得全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騰俊」企業新任總裁的心儀女人就待在「永發」企業裡。就連公司上層的領導都找了她過去表達關切之意,目的不過是在明年「騰俊」企業的合作名單裡,她有沒有心意幫忙添上「永發」企業的大名?這一切簡直是荒謬至極,她弄不懂這些人都在一頭熱些什麼?桓少愷呢?他憑什麼以為他的多情她會理會?想想人家卓衣俊可是花了不少工夫,她才予以考慮。而在他桓少愷的記錄裡,連不良的痕跡都還沒有消去,就想要她考慮他?沒那麼容易!

  夜,空茫而迷惘,正如人類迷失了的心靈。

  八月十五的夜晚,月色如水,卻照不進人為故意營造出來的浪漫燭光之夜的餐廳中。坐在華麗而寬敞的餐廳裡,耳邊聽著暗處傳來的竊竊私語,石瀅無聲地望著對面微微燭光中的卓衣俊。看著他靜靜地低頭用餐,不時擡起頭來看向她,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那眼中的期盼神情,讓她突然發覺盤中的餐點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搖曳的燭光下,卓衣俊線條分明的俊臉上神采飛揚,故作神秘的微笑裡夾著絲絲的緊張,望著她的眼神裡滿含前所未有的熱切,那種熱烈想盼的目光撩得她的心弦發顫。他今晚的打算,在他的神情裡她已經能夠猜出個大概,可是想到他的深情和自己的無法心動,卻讓她感到心痛。

  注定她今晚只能傷害他,而那真的不是件讓人愉快的事。最後,他們兩人勢必會同樣痛苦。可是,她卻沒有其他的辦法可想——

  幾年來的交往,雖然兩人並沒有真正進展到男女朋友的關係,但是她也不會不明白他的心。他無數次地向她表白過,而她也無數次地最後都讓他痛苦失望。她不是不知道卓衣俊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如果她能愛上他,她相信他一定能夠讓她幸福。可是現實總是很殘酷地告訴人們:懷抱理想是件多麼可笑的事情。一再努力的結果,最後都只是更加明明白白地告訴她:沒有用,她根本無法愛上卓衣俊。她可以和他成為知心好友,可以和他朝夕相伴,可她就是無法把他當愛人,無法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去愛他。

  究竟是因為太過於瞭解他了反而無法心動,還是因為他不是她今生要等的那個人?她找不到原因,但是她知道她不能欺騙卓衣俊,更無法欺騙自己。所以只能在每一次傷害他的同時,責怪自己太無情。

  如果老天爺今生真的沒有忘記替她選定另一半,那麼他會是誰?不是卓衣俊,也不可能是那個早已為人夫父,注定只能今生無緣的人,那還會有哪個男人可以陪伴她度過今生?為什麼老天爺還不肯讓他出現?難道它對她的玩弄還不夠多嗎?

  用完讓她難以下嚥的燭光晚餐,石瀅隨同興致勃勃的卓衣俊步上了二樓的舞廳。

  晦暗難辨的舞池裡,人影婆娑。柔和的霓綵燈下,駐唱歌手哀婉動人的歌聲流瀉全場。

  任由卓衣俊拉入舞池中,石瀅跟隨著他的舞步,輕輕舞動身體。卓衣俊是個難得的男伴,也是最貼心的好友。他對她可謂體貼周至、用心良苦,所以她所有的朋友,包括她自己都很奇怪為什麼她竟然不為他心動?畢竟這世上要想找到一個這麼用心對待自己的人,實在不多。而她竟還身在福中不知福!

  從相識之初,她就無數次地告訴過他:他和她之間不可能!可是他就是固執地不肯死心放棄,讓她每一次逼自己狠心地給他無情的打擊和傷害時,看到他臉上的受傷神情,她都會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無情無義、無血無淚的冷血動物。

  為什麼他要這麼一意孤行傻氣地執著?五年了,她幾乎用盡了所有方法,可還是不能讓他死心。到底她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徹底死心放棄,早日去尋找屬於他自己的幸福?

  舞曲換了一曲又一曲,石瀅和卓衣俊隨意地起舞,自始至終沒有走下過舞池。和舞池裡其他舞興高漲的人們一樣,他們無聲地搖擺身體,從第一曲跳到最後一曲。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只靜靜地享受著那份難得的祥和。

  卓衣俊的大手很有分寸地攬住她的腰部,一掌輕輕握住她的手。即使是在這樣陰暗的地方、在這樣親近的時刻,他仍然紳士地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不敢稍有逾矩,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觸怒了她。

  石瀅輕輕地把頭依偎在他胸前,靜靜地傾聽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感覺到他放在她腰間的大手緊了緊,把她更攬近了些,他的心跳也加速了。

  最後一曲終了,人群漸漸散去,舞池裡只剩下寥寥無幾的人影。卓衣俊拉著她停住腳步,一手放在她的腦後,把她低垂的臉擡高。陰暗的霓綵燈下,他的黑眸似乎閃動著耀眼的火花。

  「石瀅,你知道我一直愛著你,以後也會繼續愛下去。」他的目光無比熱情,無比專注地望著她,深情訴說的話語幾乎撼動她的內心,「嫁給我好嗎?讓我能更好地愛你。」

  暗影中,仰望著他誠摯的臉龐,淚意在她酸澀的眼眶中泛開,石瀅幾乎忍不住想要脆弱地點頭答應。因為不需要多說,她也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會好好愛她、呵護她一生。可是她不能自私地綁住他,更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而誤了他一生。他值得更好的女孩,他應該得到的是一個和他真心相愛的女孩,而不是無心無意、冷酷無情的她。

  「對不起,卓衣俊……」石瀅在他深情的眸光下輕輕地搖頭,困難地說出讓他傷心的話語,「我一直很感激你的陪伴,可是,我真的無法說服自己愛上你……」

  「你……」再次心碎地放開手,卓衣俊已經記不清自己多少次表白被拒絕了,可是這一次他覺得分外傷心。難道他付出的還不夠多嗎?還是她五年來依然體會不出他的真心?他是那麼的愛她呀!

  「放棄我吧,卓衣俊,我們不可能的!我不值得你愛,也不值得你用心,以後別再為我浪費時間和生命了,那不值得!」看到他原本熱情的目光黯沈得那麼絕望,她越發覺得自己殘忍。

  為什麼不肯放棄?她是這麼差勁的一個人呀,為什麼像他這麼好的男人,偏偏愛上這麼無情無心的她?世上應該相遇的人那麼多,為什麼老天偏偏殘忍地安排他們兩人錯誤地相遇?

  獨自一人走出華麗的飯店大門,石瀅的腳步沈重無比。不想再看到卓衣俊臉上痛苦的表情,也不想留在原地繼續傷害他,她丟下他一個人去整理他的傷悲。只希望明天的他能夠掙脫出來,不再抱著她的影子不放。而她呢?要到哪年哪月才能掙脫出來?甩不開心頭的千頭萬緒,心煩意亂的她猛然催加油門,轉動方向盤,驅車向人煙稀少的郊外駛去。

  久待在都市洶湧的人潮裡,只會越來越讓她感到窒息。都市裡的一切人和事彷彿無形的重擔,沈甸甸地壓在她肩上,讓她動彈不得。紛紛成家立業的好友們,沈浸在各自幸福甜蜜的小世界裡,早已無暇理會她內心矛盾的痛苦掙扎。無心去打擾好友們幸福的家庭生活的她,只有日復一日地困在她冷清的小套房中,像只困獸般,無助地自我掙扎。

  夜,越來越深了,荒涼的郊外高速公路上,往來車輛越來越少。石瀅把車速提到最高,任由車子奔駛在無人的大道上。從敞開的車窗灌進來的強風,狂亂地撲刮著她滿頭的亂髮,把她的衣衫吹得啪啪作響。

  經過精確計測修建而成的高速公路,筆直得像一把尺子,無邊無際地延伸向不知名的遠方。

  寂靜的夜,讓人的思緒更形清晰,也讓人的心情更加無所隱遁。石瀅放任自己的思緒和足下的車輪一起隨意飄飛,不想再去理會身外的種種……

第9章(2)

  遠遠的,前方道路上,一輛轎車穩速駛來,亮晃晃的車燈擾得她有些惱怒起來。眼角瞥見側前方突生出一條岔道,狹窄的路面至多僅能供一輛車出入。沒有多作考慮,石瀅把手下的方向盤一轉,棄高速公路而拐進那條不知通向何方的小道。「叭——叭——」那輛自對面駛近的轎車沒有筆直向前,反而大力地按著喇叭,狠狠地插過道來,緊緊地跟在她身後駛進小道,根本無視於交通規則。幸而此時此地,路上沒有其他車輛,才沒有釀成一起交通事故。

  「瘋子!」石瀅暗暗地罵著後視鏡裡緊跟在她的車後不放的轎車,心中估量著車上人的來意。

  加速急駛出幾十米的距離,她斷定那輛緊跟不止的轎車確實是有意在追蹤她。找到了一個好地點,突然狠狠地剎住車,她任由後面的車子撞上來。她倒要看看車上的人是誰,為什麼要做這麼無聊的事?

  「吱嘎!」後方緊跟著的轎車駕駛驚覺不對,險險地在兩車相距不到幾厘米的地方剎住了車,最終沒有撞上她車尾巴。「石瀅!你這個可惡的瘋女人!你想找死嗎?為什麼突然這樣停車!」

  震耳欲聾的咆哮聲自後方的車上傳來,那男性的聲音熟悉得讓人懷疑。一個高大的黑影從後方轎車緊急打開的車門後鑽了出來,氣急敗壞地向她走來。

  困惑地蹙起眉頭,石瀅也推開車門下車,在刺眼的車燈下半瞇起眼睛,想看清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是誰。明晃晃的車燈下,背對著車燈一步步走來的男人,半邊身子隱在黑暗中,高大壯碩的身形看來有些危險意味,飽含怒氣的口氣可稱不上好:「深更半夜的,你不乖乖在家裡待著,又跑到這荒郊野外的鬼地方來發什麼瘋?」

  「桓少愷?!」石瀅瞪著黑暗中走近的男人,不敢相信在這種地方竟然還能碰上這個討厭的傢夥!真是冤家路窄!

  「沒錯,正是我!」桓少愷氣勢迫人地站到她面前,一手揪住她腦後的亂髮往下扯,逼迫她不得不仰起臉來,看向他帶著慍怒的黑臉,「而你,親愛的石瀅小姐,你倒是說說看,你今晚又發哪門子瘋?跑到這種鬼地方來玩命!」

  「不關你的事!」石瀅沒好氣地拍打他手臂,「放手!你憑什麼說我?你剛剛橫過高速公路還不是在玩命!」

  桓少愷不理會她的掙扎,噴火道:「我剛剛是緊急情況下的迫不得已!突然看到你那輛該死的車,以不要命的速度在黑暗裡橫衝直撞,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誰知一看車牌,竟真是你這個怪女人又深更半夜地跑到這荒郊野外來了!」

  拍打無效,石瀅一咬牙,舉起雙手就用尖利的指甲攻擊他,「你還不是一樣深更半夜跑到這種鬼地方來?」

  「好了,別發瘋了!」桓少愷放開她的後腦勺,抓住她攻勢不斷的雙手,一手攬近她的腰,把他疲憊的身子依到她的車上,「我剛從外地出差回來,連夜開夜車趕回來見你,很累了,沒有力氣再和你折騰。」

  「誰在和你折騰了?是你自己動手動腳的。」石瀅冷哼著怒瞪他,她又不像他那麼無聊,喜歡惹人討厭。聽聽這個厚臉皮的傢夥說的那是什麼話?什麼叫趕回來見她?她什麼時候有跟他說好讓他見了?

  「別氣了!」難得遇上讓他牽掛了好一陣的怪女人,桓少愷好心情地笑了,柔聲安撫滿身是刺的怪女人,「近來沒見到我的影子,心情不好了是嗎?我不是每天都有送你禮物嗎?這些日子比較忙,等我忙過了這段時間就比較有空和你約會了,目前只能請你耐心等待些……」

  今天是中秋佳節,他本來也想好了要早些趕回來,約她出來見見面,誰知道臨時又被事務給延誤了,等他脫身出來時已經晚了。一路趕回來時,他還頗心存遺憾。卻沒想到這麼晚了還能見到她,雖然是在這種荒郊野外,她出現的方式也不太令人愉快,但能見到她已經讓他很滿意了。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才不會因為你而心情不好呢。」石瀅雞皮疙瘩掉滿地,不敢相信這個男人竟能自戀到這樣令人噁心的程度,「你的禮物都造福垃圾桶去了,請恕我無福消受。」

  「哦,你不喜歡嗎?」桓少愷無所謂地低頭察看她臉上的表情,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兩手把她拉得更近,幾乎令她柔軟的身子貼上他的身體。禮物她喜不喜歡在其次,他此舉的最大目的只是讓她時時記起他。

  「對,不光是禮物,還有送禮的人!」石瀅掙扎著,口中乾脆地回道,絲毫不怕會傷了他的心。

  笑話!有人規定她一定得喜歡嗎?傷害對她一片深情的卓衣俊,她會覺得心有不忍;傷害這個她討厭的男人,她可是一點兒都不會覺得不忍心。

  「難道你這些天來都沒有想過我嗎?」桓少愷雖然為她的實話實說感到有點傷心,可是也知道自他向她宣稱要追求她以來,除了每天送些禮物外,本人還從來沒有現身在她眼前過,更別提兩人一起約過會吃過飯了。這種看似毫無誠意的做法,正常的女人都不會當成一回事,更何況石瀅這個滿是冰渣的怪女人。要想打破她冰封的心門,不費一番心思是不可能的。

  「我可是很想你呢,瀅……」他俯低身子湊近她耳際,喃喃地訴說著心聲,「這些日子來我忙得不可開交,可還是睡覺時夢著你,工作時想著你,好幾次恨不得飛到你的身邊去……」

  「你……」被抓住的雙手無法動彈,石瀅只能徒勞無功地左右掙扎著。可惡的臭男人,每一次都想盡辦法佔她便宜,在國外時是這樣,現在又老毛病犯了!

  看著陰暗的車燈下他的怪女人臉上生動的表情,桓少愷突然覺得心中柔情無限,一股掩不住的激情奔湧而出,讓他禁不住一陣衝動。猛地把她擁入懷中,緊緊地箍住她柔軟的身軀,俯低臉,他熱烈地湊近她,「瀅,瀅……我心愛的怪女人!真不敢相信,我竟然會到現在還沒吻過你一次!這怎麼可能呢?在夢中我早就吻遍你千萬次了呀……」

  含糊的話語消失在兩人膠著的唇中,他不顧石瀅怔愕之下的殺人目光,一把捧住她的臉,激狂地吻住那夢中幾乎快要逼瘋了他的紅唇。怪女人,他心愛的怪女人,讓他幾乎為她瘋狂的怪女人啊,他終於把她擁入懷中了!

  抑制不住胸中的激情澎湃,桓少愷急切地狂猛地奪取她的呼吸,以銳不可擋之勢迅速衝破她的每一線防守,深深地吻進她的靈魂深處。沈迷陶醉地任由自己的另一隻手不安分地在她曲線分明的脊背上遊移,她那緊貼住他發熱身軀的微微發著抖的柔軟身體,更是激得他心中的熱情一發不可收拾……

  「嗚……」在他的蠻力下無助地掙扎顫抖著的石瀅,早已分不清到底是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還是被他驚人的熱情給嚇壞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天呀,好可怕!這個男人簡直是野獸!

  好不容易他終於放過她火辣辣的唇,她拚命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感覺自己好像死了一遭活過來。虛軟地依趴在他寬闊的胸前,微涼的夜風吹醒了她的些微理智,她忙低頭看向胸前,卻吃驚地發現那個色膽包天的男人趁她不注意時,竟然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偷偷地解開了她襯衣領口的兩顆紐扣。而他烏黑的頭顱正埋在她的頸窩處不停地啃咬著,一隻不安分的魔手也不知何時已鑽進她的襯衣內為非作歹,霎時一股怒火襲上她的心頭,她氣得渾身發抖。

  「桓少愷,你這個色鬼!」「啪」的一聲,她狠狠地一掌摔向他沈醉的色臉,猛地掙脫他的掌控,右腿曲弓高擡,狠狠地一膝蓋向他的腰腹下方撞去,「你去死吧!」

  「嗚……」沈醉之下突然受襲的桓少愷被她殘忍地驚回神,刻不容緩地就地蹲下身去緊緊地摀住受傷的部位。他痛出一頭的冷汗,再也無力理會她。

  「你活該!」石瀅氣急敗壞地再踹他一腳。轉身上車,她呼嘯而去,留下身心受創的男人蹲在原地咒罵不已。

  當石瀅終於決定放棄無用的遊蕩回到家時,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一打開家門走進去就聽到電話鈴聲震天響,在寂靜的暗夜裡聽來分外讓人驚心。

  「喂……」她沒好氣地接起電話,心中仍餘怒未消。不知道現在又是哪個半夜不睡覺的討厭傢夥在打電話擾人清淨了?

  「石瀅,你這個可惡的女人,遊蕩到現在總算捨得回來了!」電話中陰森森的口氣,一聽即知正是早些時候她膝蓋下的倖存者,「明天晚上起,我會牢牢地跟緊你,你最好把你那輛該死的車鎖好,我不準你晚上再開車到處去遊蕩!」

  「哼,你以為你是誰呀?誰理你發瘋!」石瀅冷笑回道。

  真是自大得討厭的男人,他憑什麼以為他可以命令她?憑他曾宣稱過要追求她嗎?還是他以為他曾強吻過她,所以可以從此把她當所有物的?哼,早知道她那時就該多加上幾腳,最好踹死他!

  那方的人冷颼颼地道:「石瀅,你今晚的大禮我終身難忘,也會找機會回敬你的。至於你的駕照嘛,你如果配合得好,我會考慮讓你留著,否則我會叫人吊銷你的駕照,甚至讓你終身失去駕駛資格!」

  「你敢要挾我!你想以財勢欺人嗎?」石瀅怒不可遏,簡直不敢相信這個男人竟然這樣來恐嚇她。是「騰俊」企業的董事長就了不起嗎?還是多幾個錢就可以囂張?

  「你知道我有這個本事不是嗎?而且以你的不良嗜好,為了你好,也為別人好,我想所有人都會贊成我的做法。所以你最好聽話一些,以後我會接送你上下班,你的那輛車就收好別再亂碰!」桓少愷陰沈地警告,氣惱這個女人竟分不出他此舉純粹是為了她的小命著想。再放任她這麼亂來下去,總有一天她會玩得連小命都沒了。

  「你混賬!做夢吧你!」石瀅怒氣沖沖地摔下電話,絲毫不顧那頭的他不悅地蹙緊了眉頭。

  可惡的臭男人,他憑什麼以為他可以管她的閒事?凡是認識她的人,還沒有哪個敢這樣對她管東管西呢,他以為他是誰?!

  輾轉了一夜未睡,石瀅一早起來就接到卓衣俊的電話,口氣沈沈地告訴她,他不打算放棄。只要她一天心中還沒有人,他就絕對堅持下去不放棄。聽著他難掩心痛的話語,她內心的痛苦更甚。

  「你好傻,卓衣俊,你明明知道我不會愛上你,你為什麼還不肯放棄?你為什麼不去找值得你愛的女孩,偏偏要愛我這種無心無情的人?」石瀅對著電話掩面而泣,幾乎找不出話語來駁斥他。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有個人來幫她罵醒卓衣俊這個呆頭鵝,她有什麼好的地方值得他這樣犧牲?都已經浪費了五年的時間,他還是不肯面對兩人之間無緣的現實嗎?如果她能夠愛上他,她早就給他他想要的幸福了,還會這樣一直傷害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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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9-28 14:48:03

第10章(1)

  週六的中午,石瀅依然在她專屬的個人辦公室裡忙得昏頭轉向。就在她停下來喝杯咖啡,稍作休息的時候,她桌上的電話響起來了。清脆的電話鈴聲,在過分安靜的空間裡,突兀得讓人差點驚跳起來。她歎一口氣,不情不願地伸手拿起電話,「喂,我是石瀅。」

  「瀅,打電話去你家沒人接,你的手機也關機了……你怎麼還在辦公室裡?今天還不休息嗎?」桓少愷的聲音,在電話裡聽來輕鬆得有些過分。

  「我是苦命的打工妹,不像你大董事長那麼閒!」石瀅沒好氣地冷哼。她可不以為這男人打電話來會安什麼好心,八成是想諷刺加打擊她。

  「好了,不說那麼多,我一會兒去接你!」他沒理會她話中的利刺,「啪」的一聲掛上電話,沒有給她拒絕的餘地。

  「哼——誰理你呀!」石瀅怏怏地掛上電話,喝完咖啡,繼續埋頭做她未竟的工作。

  「篤篤」兩聲響起,有人在敲擊她的桌面,石瀅自滿桌的文案中擡起頭,看到馬志宏一臉微笑站在她的面前,「石副總,可以休息了,今天是週末,我們已經連續忙了好幾天,都應該回家去好好度個週末假了。」

  「你們先走吧,我就快好了。」石瀅說著的同時,手下的筆沒有停下。工作沒有完成前,她沒有心思過什麼週末。而且她也不覺得週末有什麼好過的,不就是躺在床上睡個天昏地暗嗎?等醒來了就開始無所事事了,還不如待在辦公室裡找一些事情來做,打發一下時間呢。

  「不用這麼賣命了,魯副董交代下來,叫我們大家都回去。反正案子要到週三才結,時間綽綽有餘了。」馬志宏含笑收走她的文案,不再讓她繼續忙下去。石瀅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一忙起來就不分白天黑夜,讓全組的人也跟著受苦,所以他這個組長常常被推出來叫停。幸好她的性子冷是冷了些,對待同事和前輩都還挺尊重的,要不然他平日裡也不敢開她的玩笑。「哦,」石瀅皺起眉頭,為靈感的被打斷而不悅,「我的狀態正好,你就不能讓我先做完它嗎?」

  她經常像這樣被他搶走文案,也知道他只是一番好心,所以她平時雖然心裡也會有些不樂意,但卻沒有理由對他生氣。

  「你的靈感隨時都有,可週末卻不會等你,所以……走吧。」馬志宏把她桌面上的全部文案都收了個精光,並快步搶先走出她的辦公室,就怕慢了一步她會搶回去繼續。

  石瀅咬著筆頭看他走遠,心中有些鬱悶:她幾乎要完成了的,唉,就差那麼一步。

  安靜下來的辦公室,冷清得讓人心煩,石瀅困在辦公椅上紋絲不動。沒有了工作的動力,她就像猛遭停擺的機器一樣突然失去了行動的目標,找不到生存的意義。全身的力氣彷彿在那一瞬間全都消失了,她萎靡不振地癱在舒適的辦公椅裡,連活動一下手腳的心力都沒有,就只是瞪著門口發呆,百無聊賴,腦海裡一片空白。

  就在她的雙眼快要瞇成一條縫的時候,一個人影晃進了她的辦公室,一身休閒服飾的桓少愷一副輕鬆無比的模樣,神清氣爽地走到她面前,笑看她的懶散,「你這是在等我嗎?」

  她一副快要呆掉的模樣,強睜著雙眼瞪著門口看,身前的辦公桌上又毫無公文,似乎不像在辦公,但要說是在等他,那表情又未免有些怪異。

  石瀅似乎早就忘了他的那通電話,只是有氣沒力地緩緩掀起她沈重的眼皮,不解地望著他,「你來幹什麼?」

  「來接你呀,我在電話中告訴過你的。」桓少愷好心情地湊臉在她略顯蒼白的粉臉上偷親一口。她那模樣一定沒有反抗他的力氣了,此時不行動更待何時?「你看起來像快要死掉了一樣,又沒有在辦公,那你待在辦公室裡做什麼?」

  他愛上的女人不管什麼時候看起來似乎都有些怪異,就連週末也死賴在辦公室裡不肯回家。不像別的人,下班時間還沒到就已經準備好要偷跑了。這年頭,能找到這麼難得的員工,想必她的上司一定很得意吧?

  石瀅虛軟地歪頭閃避他的親吻,一手無力地拍上他不死心的臉,「你才快要死掉呢,我不是不辦公,是他們搶走了我的公文。」

  「那就好呀,不用辦公我們約會去!」桓少愷笑呵呵地扶住她的頭,一手輕拍她的臉頰。

  今天來之前,他就已經想好了萬全之策,無論怎樣也要把她拉出去約他們的第一次會。

  「誰要和你約會呀?」石瀅沒好氣地白他一眼,「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

  「你不去我怎麼追求你?」桓少愷拉著她的雙手,想要把她從辦公椅上拉起來。從他進門到現在,這麼久了也沒看見她動過身子,他猜想她一定是懶病又犯了。

  「不要!我才不想要你追求我呢。」石瀅的身子緊緊地粘在辦公椅上,死賴著不肯起來。她累得快要癱了,只想著怎樣才能早些回到她柔軟的大床上醉生夢死,對其他的都沒有興趣,更別說和一個討人厭的傢夥約會了。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我追定你了。」桓少愷冷哼一聲,一把把她癱軟無力的身子從舒適的辦公椅裡挖出來,順勢用腳把她的辦公椅踢得遠遠的,一路半拖半拉的把她扯到門外,「走了,我們約會去!」

  不情不願地被他塞進車裡,毫無抵抗之力的石瀅早已放棄她無用的掙扎,只悶悶不悅地說道:「我的車你要負責幫我弄回去。」

  「不用了,就放在那裡,下週一早上我再送你過來。」桓少愷幫她繫好安全帶,很快地開車上路,他的好精神和她的萎靡不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我沒興趣,」困在柔軟坐墊上的石瀅咕噥著,倦極的雙眼已經瞇上,「我只想回家睡大覺。」

  「你幾天沒睡了?臉色白得像鬼一樣。」桓少愷趁著紅燈的當兒,仔細地打量她眼下的陰影,心中有些不諒解她的自虐。女人就應該多注重睡眠,經常睡睡美容覺,看她把自己弄成什麼樣子?

  「三天三夜……」石瀅含糊不清地回答,漸漸地,聲音變小,終於消失無聲。她歪著頭睡著了,一頭亂髮覆住她蒼白的睡臉,她扭曲的身子依在椅背上,昏沈沈地睡了過去。

  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桓少愷輕輕地拂開她臉上的亂髮,看著她緊閉的雙眼良久,才在後面車輛的催促下,發動車子繼續前行。

  他的車以最低時速駛向計劃中的地點,本來他滿腔熱情地想要讓她早些看到他為她特意準備的驚喜,但現在看到她累成這樣,反而不忍心急著叫醒她了。就讓她好好睡一覺吧,三天三夜的苦戰累得她夠嗆的了,他不想讓她在和他約會時還一副昏昏沈沈的模樣,那樣就白費了他一番心機了。

  晃晃悠悠地,他的車平穩緩慢地駛抵目的地。只見沿途遼闊的平原上,除了鮮花,看不到其他的事物,視線所及的方圓幾里內滿是一片片分割好了的花田,栽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花。一陣微風輕拂而過,花田里滿地的鮮花綠葉隨風擺動。鮮艷美麗的群花,燦爛多彩猶如天邊彩霞,映襯著碧藍的晴空,讓人的心境一下子開闊了起來。明淨的空氣裡流動著馥郁的花香,眼前的一切美好得讓人產生置身畫中的錯覺。

  桓少愷把車停好,才俯首察看一路昏睡到底的怪女人是否已經醒來。卻見她依然歪著脖子睡得香甜,眼睫毛連動都不動一下。無奈地撇嘴微笑,桓少愷對自己搖搖頭,一手推開車門,逕自下了車,走進滿地的花香裡去呼吸清新空氣,留下她一個人獨自在車上沈睡。

  當石瀅終於張開雙眼醒過來時,刺目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在她的臉上,她的身上讓人給披上了一件男式西服。狐疑地轉頭四顧,她才發現原來是自己睡死在了桓少愷的車上。一旁的駕駛座上已經空無一人,只有她一個人還困在車上。

  擡頭望向車外,前方車窗映入眼底的景象,讓她懷疑地瞇起了雙眼。懷著質疑的心態,她打開車門走出車外,卻一下子被展現在她眼前滿地的鮮花給嚇愣住了。?極目四望,入眼處儘是隨風搖曳的鮮花,各種顏色、品種不一的鮮花,遍植在大地裡,嬌嫩無比,鮮艷欲滴——這裡分明是花農植花的花田。

  這男人真是……石瀅有些失笑,卻也覺得挺窩心的——他雖然一向沒給她留下過什麼好的印象,但至少還是有一些可取之處。光憑今天的舉動,就可以看出他是真心想瞭解她真正喜歡、想要的是什麼。

  遠遠地,她正在想著的男人在燦爛的陽光下朝她走來,高大的身影被陽光照出一身的金光,看得她莫名地想要對他微笑。

  「你捨得醒過來啦?」桓少愷自百花叢中走近她,戲謔的口氣依舊,「你整整睡了一個下午,再不醒來太陽可要下山了。」石瀅唇勾淺笑,靜默地望著他,突然發現他其實長得不差,濃黑的眉,剛毅的臉龐,非常有男子氣概。只是過去她忙著閃避他,沒有留心注意到他的優點。現在想起來他其實人不錯——雖然兩人間曾經有過一些不愉快,但似乎一直只有她一個人在斤斤計較,他根本沒把它們放在心上。

  「下來呀,你不是很喜歡這種種在地裡的花嗎?還把我送的鮮花都送人了。現在都站到花田邊來了,怎麼還在那裡發呆?」桓少愷在田埂上對她招手。

  石瀅依言走向他,卻只站在路邊的田埂上方彎腰觀賞田中鮮花,不肯下田,「我在上面看著就好,不用走下去了,你自己在田里慢慢玩吧。」

  「你不喜歡嗎?」桓少愷不解地看著她,「我正打算以後買個帶花園的大房子做我們的新房,讓你種上滿園的鮮花呢。」「我喜歡看人家種好的花,可不喜歡自己種。」石瀅白他一眼,沒有漏聽他的話,但因為心情正好,她首次話中沒有帶火氣,「而且我對園藝一竅不通,要我種花,不是糟蹋花苗嗎?」

  「也好,那我們就請個園工來種好了給你欣賞。」桓少愷倒也不堅持,他的本意也只是想讓她開心而已,可沒成心讓她困在花園裡。

  「誰跟你『我們』了?說得好像我就真的非你不嫁似的!」石瀅覺得有些好笑,這個男人的臉皮可真是有夠厚的,該說他是自信過度?還是太喜歡做白日夢呢?他也不過是剛剛追求她,都還沒有贏得她的首肯呢,他哪裡來的自信,以為她非嫁給他不可了?

  「現在我還不敢說,但以後你是一定會嫁給我的,我有這個信心。」桓少愷絲毫沒有察覺他這一番話有什麼不妥之處,只管自信滿滿地向她宣示他的信心。

  石瀅嗤之以鼻地淡掃他一眼,蹲下身用手把玩田中的鮮花,從頭至尾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只當他在癡人說夢。

  在花田里待到太陽下山,桓少愷拉著石瀅去又吃了一頓晚餐,還計劃著兩人飯後去看一場電影。石瀅聽他興致高漲地計劃著,沒有表示任何意見。因為知道他正在興頭上,她說了等於沒說,這個以自我為中心的男人,是不會理會她的想法的。

  坐在寬敞明亮的高級餐廳裡,兩個人安靜地享用著服務生剛剛送上來的美食,石瀅沒有任何開口的意願。中午那幾個小時的補眠,讓她能稍稍提起了一些精神,可是整個人還是覺得很疲累。坐在她對面的桓少愷,顯然沒有和她同樣的感覺。他神采奕奕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疲態,一雙精銳的黑眸,不時地透過餐器邊沿打量她滿臉的倦容。

  「你以後別那麼賣命,一個女人家那麼拼做什麼?又不像我們男人,要挑重任的。你以後就好好等著嫁給我就好,我的財產足夠養你幾輩子了。」桓少愷其實挺心疼她蒼白的臉色,只是他說出口的話不就是太中聽。呵斥下屬慣了,他還真不知道該怎樣對女人柔情一些。

  「喀」的一聲,坐在對面的石瀅放下了刀叉,看向他的清眸裡漾了幾分火氣,為他分明的看不起她的努力而生氣,「桓少愷,我在這裡慎重地向你說明:我石瀅並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女人,我有我的事業,也熱愛我的工作。而你桓少愷現在也只是在追求我而已,將來我不一定就非要嫁給你不可,我隨時可以不理會你的慇勤,所以你少在我面前說教!」

  「我只是關心你,看到你這副要死不活的鬼樣子,我心裡不舒服!看在你是我心愛的女人分上,我才勸你的,是別人,我才懶得理會你的死活呢。」桓少愷也不高興了。這個女人就是倔,老是不能體會他的良苦用心,把他的關心都當成了驢干肺。

  「那還真是謝謝你的關心了,不過我不需要!還是請桓先生關心別人去吧!」石瀅刷地站起身來。這頓飯她實在吃不下了,再和這個男人說下去,她擔心自己今晚回去一定會氣上一整夜無法入睡,「謝謝您的晚餐,我吃飽了,您請慢用。電影我就不奉陪了,您另請高明吧!」

  冷哼一聲,她沒有理會那個男人臉上是什麼表情,拿起她的皮包就舉步走出了餐廳。

  「喂,你又發什麼瘋啊?」桓少愷看她當真甩頭走人,不禁急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麼說著說著就發火了?」

  已經走到門口的石瀅沒有理他,連頭都不回一下,在服務生的恭送下走出門外。桓少愷也沒心思再吃了,匆匆丟下幾張鈔票,急忙跑出去追趕人。

  可惜他還是慢了一步,走出大門時,他只來得及睜眼看著她招手上了一輛車,車子噴了隨後趕至的他一口黑煙,呼嘯而去。

  「該死的怪女人!」桓少愷口中絮絮地罵著,回身走回停車處坐進他的車中,緊緊追蹤而去。他承認自己是不太會說好聽的話,可那個怪女人的性子也太陰晴不定了吧?才這麼一點小事值得她發這麼大的火嗎?他再怎麼說也是關心她呀,她竟然就這麼把他一個人丟在餐廳裡溜走了!

  跟著她來到了一家咖啡屋外,他看到她怒氣沖沖地下了車走進去。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讓她消氣,也不想進去又在一群陌生人面前丟臉,只好打定主意先待在車上等她出來再道歉。

第10章(2)

  時間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地過去,夜漸漸深了,走出來的客人也陸陸續續地變少。他一直等裡面的人走得差不多光了,也還是沒有看到她走出來的身影。一整個晚上,他的眼睛瞪著每一個走出來的人,看得兩眼發酸,所以沒道理會漏掉她——除非她另有後門可走。想到後門,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再也枯等不下去了,桓少愷打開車門下了車,走進咖啡屋去查看。

  咖啡屋內大部分的燈都已經熄滅,只在吧台處還亮著一盞光線柔和的燈。一個嬌小的女人,正在吧台裡忙著收拾東西。吧台前方的條形桌上,趴睡著一個女人。滿頭的秀髮披散在吧台上,窈窕的背影玲瓏有致。桓少愷一眼就認出,那正是讓他在門外呆呆地等了一個晚上的怪女人。

  原來是在這裡睡著了,難怪他怎麼等也等不到她的人影。暗自歎了一口氣,他在陰暗的光線中舉步向她走去。

  聽到腳步聲,吧台裡的女人擡頭向他望來。燈光下,她柔美的臉龐散發出一股醉人的溫暖,「先生,你想喝咖啡嗎?太晚了,我們已經收工了,你明天再來好嗎?」

  「不用了,謝謝,我不喝咖啡。」桓少愷走到石瀅背後,一手拂上她的長髮,無奈地笑道,「我是來認領她的,給你添麻煩了,不好意思。」

  吧台裡的女人狐疑地看著他,「不麻煩,可以請問一下先生和石瀅的關係嗎?」

  「看來她是你這裡的常客了。」桓少愷聽出了她話中對石瀅的熟稔。她的口氣裡還隱隱透露出一股友好的關切保護,他於是善意地微笑答道,「我叫桓少愷,是她的男朋友,今天我們約會時,她突然生我的氣,不理我就跑掉了。我跟著她來到這裡想向她道歉,誰知道我在門外等了她老半天,她卻睡死在這裡不肯出去。」

  「桓先生,你好!」吧台裡的女人向他伸出了右手,看著他的眼神別有意味,「我叫紀嬈,是石瀅的好朋友,你的大名我聽說過,卻不太清楚你們什麼時候已經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了?」

  風言風語她聽過不少,但石瀅一次也沒有承認過,而她下意識裡先入為主地認為只有卓衣俊才適合石瀅,所以就算眼前的男人再怎麼出色,她都會先在心底排斥。而且,誰知道這個男人的這番話,是不是成心想欺騙不知情的人?

  「瀅……瀅……你醒醒,看看誰來了?」低下身,紀嬈用力搖動石瀅的腦袋,一邊以眼神示意眼前的男人拿開他冒犯了她好朋友的手。

  桓少愷識趣地收回手,冷眼旁觀她搖醒那個怪女人。

  「唔……」沈睡中的石瀅被強行打斷睡眠,不悅地蹙眉睜開她迷濛的睡眼,「幹嗎,紀嬈?你又要關門了嗎?」

  「什麼又要?現在已經很晚了。」紀嬈沒好氣地拍打著她的睡臉,想讓她盡快清醒過來,「你看看你後面是誰來了?你什麼時候有了男朋友我們怎麼都不知道?」

  「誰呀?我什麼時候有男朋友了?」石瀅不解地隨她轉頭看向身後,詫異地看到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桓少愷,你怎麼會來這裡?」她剛睡醒還沒回過神來,所以看到他時的詫異,蓋過了前些時候的怒氣。

  「我來接你回家,在門外等了你很久沒看到你,所以進來看看。」桓少愷微笑地看著她剛睡醒的迷糊模樣。心中有些希望她最好暫時保持迷糊,別突然記起晚餐時的一切,不然他可就要第一次會面就在她的好朋友面前丟臉了。

  「噢,」石瀅的語氣淡了下來,顯然是已經想起來了,不過並沒有在紀嬈前表露出來,「你不用這麼麻煩的,我可以打車回家。」

  「不行,這是我的責任,是我約了你出來,我應該負責送你到家。」桓少愷也軟性地堅持到底。

  石瀅沒轍地瞪著他,很想堅決地拒絕他,但又怕引起紀嬈以後不停的追問,只好屈服了,「好吧,那就麻煩你了。」

  回頭迎上紀嬈深思的目光,她故作視而不見,「紀嬈,那我先走了,晚安。」拿起皮包,她逃難似的逃離了紀嬈的視線。

  桓少愷也向紀嬈道了晚安,跟在她身後走出咖啡屋。

  兩人各懷鬼胎地坐進桓少愷的墨綠色轎車內,在車子啟動之前,桓少愷望著車窗玻璃上她模糊的影子喃喃地說了一聲對不起。石瀅沒有任何回應,只是冷冷地調過頭去看向另一邊的窗外,讓他頗覺無趣,只好一路無話,把她平安地送回住處。

  車子停在石瀅的住處樓下,桓少愷跟在石瀅身後下了車,在她舉步離開前,他的聲音沈沈地在午夜裡響起:「瀅,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會說話,所以總會不小心傷了你,我以後會注意,也請你不要每次都生氣太久好嗎?」

  石瀅忍不住回過頭來白他一眼,「誰跟你每次啊?我們連一次都沒有過好嗎?」聽聽他那話裡的意思,彷彿兩人早已老夫老妻,而她在鬧小脾氣似的。

  接住她的白眼,桓少愷不禁笑了,「你知道我沒有跟女人相處的經驗,就原諒我無心的小小錯誤吧,我保證我對你的感情是原裝的。」

  「難道感情還有包裝的?」石瀅有些哭笑不得,心裡的餘怒不知怎的竟消失無蹤了,大概是被這個男人給胡纏沒了吧。「當然有啊,不過你放心,我的絕對是百分百原裝正版的。」他還一副商人推銷自家產品的自信模樣。

  路燈下,石瀅突地笑了開來,原本還殘存著些許倦意的俏臉笑開了一朵春花,嬌媚異常,看得桓少愷心中一動,不由得湊過臉去,親了她的面頰兩口。

  「明天見,早些回去睡個好覺!」在她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轉身回到車上,一溜煙消失在她眼前,留下石瀅在原地摸著臉頰不知該怒還是該笑。

  紀嬈的咖啡屋裡,客人多得每個人都忙不過來。連石瀅都被迫上場幫忙充當服務生,根本不會有人還能分心去注意近來一直跟在她身後出現的男人,只任由他自己在吧台前找了個空位坐下來。

  一陣昏頭轉向的忙亂之後,客人終於漸漸少了些。紀嬈這才有心情煮了一壺咖啡,端到緊跟石瀅前來的男人面前。

  盈盈地倒好一杯香醇的咖啡,她不諒解地看著眼前視線緊緊地追逐著穿梭在人群中的石瀅的男人,「你不該再插進來的,桓先生。卓衣俊已經追了石瀅五年,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他很適合石瀅,比以前的申子龍更適合她。我們一幫好友都在期待她快些走出陰影,和卓衣俊有個好的結果。而你看起來不像一個不識趣的人,憑你的條件,可以選擇的對象很多,你不應該再插一腳進來攪和。石瀅這幾年來已經夠苦的了,你為什麼不好心一點放過她?我相信在你的名單裡,應該不差她這一個。」

  她可以說是在苦口婆心地勸退他這個憑空冒出來的男人,因為身為石瀅的好友,她只想保護自己的好朋友。石瀅的情路已經夠曲折不平了,在這當口還冒出這麼一個看起來似乎不容易妥協的男人來,她們看好的卓衣俊,五年來的苦心會不會就此白費?最後讓石瀅又退回到與五年前相同、或更慘的處境?

  「你為什麼這麼說呢?」桓少愷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冷靜地看著眼前以石瀅的好友身份出現的女人,他無比嚴肅認真地說,「你們有沒有想過,我也許比那個姓卓的男人更合適石瀅?姓卓的已經苦追她五年了,卻還是沒能贏得她的芳心。如果說他們之間能產生什麼感情,那早就應該有個好的結果了,而不是等到我出現之後才來發生。如果他們根本就沒有可能最後在一起,那你們為什麼又要反對我追求她呢?說不定我才是她命定的那個男人……」

  紀嬈怔怔地看著他臉上真誠無偽的神情,沒有錯看他眼中閃過的深情,心知他說的也沒錯。她和所有的人確實都有些過度緊張了,沒有仔細想過石瀅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卓衣俊在她身邊五年,兩個人的關係卻毫無進展?而這個半途中殺出的男人呢?他有沒有可能才是最後贏得她的芳心的那個男人?

  「也許你說的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希望再看到我們關心的人受傷害了。」紀嬈歎息著起身走回後台,暗自在心中為好友前途多舛的戀情祈禱。本來就已經是很晦暗不明的情路,現在又多出了一個人來攪和,這段感情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善了呢?

  感情的事情有誰能說得清?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沒有真正走過,誰又能分清?又有誰敢輕易地說出口自己瞭解愛呢?「我只能對你保證,不管最後她選擇的是誰,我都會祝福她,也會在過程中盡量地不傷害她。其餘的就不是我所能決定的了,我不會去勉強她,一切要看她的內心更偏向誰……」桓少愷輕聲對她的背影表明立場。

  因為他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會贏,他的對手並不可怕,唯一的阻礙是那個怪女人的心魔。如果她自己想不通,那誰也沒辦法奈何她,至多也只能在她的身邊繞圈圈。

  「那我先謝謝你的理解,也希望你不要忘了今天說過的話。」紀嬈回頭笑望他一臉的沈凝,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

  她突然覺得,也許這個男人其實也不比卓衣俊差,只是出現得晚了些。現在就看他們兩人各憑本事了,畢竟誰也幫不了他們,尤其當他們共同的目標是那個怪女人石瀅時。

  「你不要每晚都跟著我,我討厭被人監視。」石瀅沒好氣地冷斥著不知自哪天晚上起,就緊緊跟在她身後,一定要堅持親自送她回到家才肯離去的男人。

  「不行,我不放心。我要親眼看著你回家睡下,才不會擔心你又像以前一樣半夜不回家,睡死在不知哪條路上。」桓少愷堅決不退讓,想想以前他就覺得不放心。

  這女人完全沒有危險意識,偏偏又喜歡任性妄為。再放任她這樣下去,哪天若是出了什麼意外就誰也救不了她了。為了她的小命著想,也為了讓自己放心,他不得不跟緊一些。

  「世上少有你這麼無聊的男人!」石瀅憤憤地罵道,「看著我進了門又怎樣?我真想出去時,我還不是一樣可以等你走了再出去!」

  她心中有些哀歎自己不知道倒了幾輩子的黴?竟然被這種男人給纏上,連甩都甩不開,比起卓衣俊來不知道還要煩人幾倍!

  聽到她不甘心受縛的反擊,桓少愷眼神一冷,也拉下了笑臉,「你是在暗示我該搬過來和你同住,才方便隨時看緊你嗎?如果真是這樣,我很高興你自己想通了,今天晚上我就可以搬過來。」

  石瀅「砰」的一聲關上大門,不理會他的挑釁,氣悶地回到她冷冷清清的家。她知道他是說到做得到的,雖然他平時都能包容地笑看她的任性,但他一堅持起來她也奈何不了他。

  和他對峙她永遠是居下風的那一方,因為他所做的考量都是以她為主。她不管怎麼反對,都只能算是對自己不負責任的任性。所有的人,包括她的親人、朋友,都會幫著他來責怪她,所以最後讓步的都只能是她。

  愛情真是愛開人玩笑,她和申子龍,卓衣俊和她,這兩段糾纏不清的感情,已經夠讓人痛苦了,現在又冒出了個桓少愷,這段紛亂複雜的關係要糾纏到何時方休?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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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9-28 14:49:37

第11章(1)

  一場三國鼎立,桓少愷發揮他無限的耐力和堅強的實力,對著石瀅狂攻不已。卓衣俊更沒有道理不奉陪到底,他已經努力了五年,自然不可能就這麼放棄。

  而夾在兩個男人之間的石瀅,就心慌意亂得有點毫無道理。她面對卓衣俊依然冷靜如舊,但一面對桓少愷似乎就變得不再是她自己。她變得暴躁易怒,喜怒無常,情緒多變得讓她自己也無力掌控。而所有的親朋好友,似乎都袖手在一旁笑看她的失控,彷彿期待著有什麼好戲上演……

  正值中午時分,人員來往的高潮已經過去。「永發」企業的地下停車場裡,對峙著兩個高大的男人,猶如兩隻爭霸的猛獸般,各踞一端,互不相讓。

  入口處駛入一輛加長型座車,車內的幾個人納悶地看著外面的那兩個人,「石副總,好像是桓董和卓總在爭論什麼吶。」馬志宏饒有興味地拉下最近的車窗,想聽聽那兩個情敵到底在神色激動地爭論著什麼。

  「卓先生,希望你先有個心理準備,以後石瀅就是我的責任,不需要再煩勞你天天過來站崗了。」桓少愷的聲音隨風飄進車內,所有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以馬志宏為首的眾人,全都眼神怪異地轉頭看向石瀅,彷彿在向她證實那位桓先生的說法是否屬實。

  「桓先生這話說得也太快了吧?現在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在石瀅還沒有做出抉擇前,你我的立場都是一樣的。誰能贏得最後勝利,就只能各憑本事了。」卓衣俊的聲音雖然沒有桓少愷那麼響亮狂妄,但卻也不亢不卑的,擲地有聲。

  「哦……」車內有人頓悟般點頭輕哦出聲,氣得石瀅想推開車門,下車去封住那兩個男人的大嘴巴。這算什麼?他們是嫌她還不夠出名,所以特地來給她打響知名度嗎?特意選在她的公司裡對峙,他們成心讓全公司的人都來看她的笑話嗎?「嘿……別急呀,」馬志宏及時攔住了她,「石副總,我看你最好還是別現身的好吧。那是兩個男人之間的戰爭,你這個敏感人物要是突然出現會很尷尬的。我們還是待在車裡靜觀其變吧。」

  「你忘了我們回來的目的嗎?」石瀅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雖然知道他的話不無道理,但她又怎麼會不明白車上這些人看熱鬧的心態?

  「沒關係,時間來得及的。」馬志宏笑望坐在前座的一名得力手下,吩咐道,「你上去拿文件,我們大家在車上等你,繞過另一邊走,別去驚擾了那兩位戰士。」

  「好的,總經理。」屬下會意地含笑領命,輕手輕腳地開門下了車,往另一邊繞道而行,一邊不忘豎起耳朵傾聽那兩個人的精彩對話。

  「你追石瀅也追了五年了,我以為以卓先生你的聰明才智,應該早就明白你沒有什麼希望。」桓少愷的口氣可不怎麼緩和,「沒想到感情這東西真的能迷惑一個人的心志,讓像你這麼聰明的一個人也變得盲目起來。」

  卓衣俊立即不客氣地反唇相譏:「桓先生目前的進展好像也只是和我一樣而已。」

  「至少我比你更能貼近她的心,不管你是信也好,不信也罷,我都可以告訴你,你沒有機會了,她最終選擇的必定會是我。」桓少愷的話自信滿滿的,彷彿已經勝券在握般。

  石瀅不悅地蹙緊眉頭,不明白他的自信從哪裡來?她曾經有給過他什麼希望嗎?她怎麼都沒有印象?

  「聽起來似乎是桓董的機會大一些……」坐在她身邊的馬志宏輕言細語,掃向她的眼角餘光別有一番探測意味,其他的人也點頭跟進。

  石瀅暗暗磨牙,恨不能把全車無聊人士的耳朵都給堵上。看來今天以後公司裡的傳言又更添精彩內容了,還真是感謝車外那兩個該死的男人的貢獻。

  前座的開門聲解救了她的窘境,前去取公文的人回來了,車頂的大鐘也提醒所有人時間差不多了。「唉——」眾人發出一聲哀歎,頗為遺憾不能再聽下去,引來石瀅的白眼伺候。

  車以萬分不甘心的遲緩龜速滑過那兩個人的身邊,石瀅拉下身旁的車窗,對著車外的兩個男人高聲道:「感謝你們兩人這麼辛苦地來這裡幫我打響知名度,但是我對出名沒有什麼大興趣,兩位還是請回吧,以後本公司謝絕光顧!」

  「好狠……」一車子的男人看著她的目光,帶上了崇拜和些些的驚懼,突然非常同情被加長型座車拋在後面的那兩個臉色尷尬的男人。愛上這種女人,勇氣可嘉啊!

  情勢的發展,越來越超脫石瀅的預計了。不用別人來提醒,她也大概有些明瞭自己的心理。只是不甘心那麼快就投降宣佈放棄過去,因為那畢竟曾是陪伴她好幾年的情緒。雖然總是悲傷多於歡樂,但卻也是她這幾年來生命的全部,叫她怎麼能一下子把它們全都丟棄?而且,她對目前的形勢也感到很不安。畢竟曾經在情感的戰場上狠狠地失敗過,她已經變得對人性不敢信任。

  非週末假日的百貨公司大樓裡,沒有了人潮的擁擠,反而顯得有些冷清。

  石瀅冷冷地穿過一樓的各個櫃檯,登上電梯,一層一層地往上亂逛。她並沒有特定的購買目的,來這裡是因為她的車被桓少愷禁行了。

  今天是她二十八歲的生日,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人,包括她那群愛湊熱鬧的朋友,都計劃好了要為她準備一個特別的生日聚會。偏偏她早就猜到他們沒安什麼好心眼,所以死活不肯答應……

  鬧到最後,大家不歡而散,心情鬱悶的她,正想上車找條無人的公路放飛心情去。一旁的桓少愷一看她的表情不對,馬上搶過她的車鑰匙,沒收了她的車。氣得她順手招了一輛車,就丟下一群人自己走了。

  漫無目的地在商城裡遊走著,石瀅覺得自己像是一抹無主孤魂似的飄來飄去,找不到落足點。

  走到兒童文具部,她隱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但一時想不起究竟是誰。

  正費力思索中,那人擡頭望見了她,驚喜地笑了出來,「石瀅,怎麼是你?」

  善意地微微笑著,石瀅看著她手裡牽著一個小男孩向這邊走來,那張熱情的笑臉上透出絲絲熟悉感。終於,她想起來了,原來她遇上的是昔日高中的老同學——那個當日同學們心目中最喜愛的女班長,方琴。

  高中三年,方琴一直是班中的人氣所向,也在全班同學的擁護愛戴下,連續當了三年的班長。直至高中畢業,她依然是老同學們互相聯繫的中間人物。石瀅記得自己就非常喜歡看到她臉上那熱情的微笑。方琴是那種微笑著擁抱太陽的人,在她的身上總有著一種能感染旁人的力量。這種特質正是石瀅所缺的,所以從以前起,她就總是很喜歡看到方琴臉上的熱情微笑。

  「你的小孩嗎?都這麼大了?」石瀅低頭看著方琴身旁跟著的小男孩,他機靈的小臉上有著方琴的影子。

  「是啊,快七歲了呢。」方琴慈愛地拍拍兒子的小手,臉上依然漾著溫暖的微笑看向她,「今天不忙嗎?我們找個地方喝杯茶吧?好久不見了……」

  「好呀。」石瀅笑應道。

  好久未見到的老同學,她確實也很想和她坐下來聊聊。

  兩人走到一旁供顧客休息、補充飲料的小茶座上坐下來,方琴含笑對兒子說:「小笙,你自己去看文具好嗎?媽媽和石阿姨有些話要說,你別跑遠,看到爸爸來了就把他一起帶到這兒來。」

  「好!」小男孩乖巧地點點頭,自顧逛他的文具部去了。

  石瀅和方琴含笑目送小男孩走遠,兩人才開始相互打量著對方,驚覺歲月真的是不饒人,兩人都已不再是當年的青春少女了。

  「時間過得真快,你的孩子都長大了。」石瀅頗有感觸地說。

  想想自己也二十八了,好友們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只剩下她一個人孤單一人。每次回到老家,家中的父母總叨念個不停。現在一看,高中老同學的孩子都長大了,原來時間真的不等人啊。

  「是呀,現在走上街頭,看到滿街都是些青少年,才猛然發現我們這一輩的人已經被時間淘汰了……」方琴也感歎地說。

  「時光不饒人啊——」石瀅啜飲著服務小姐送上來的熱茶,嘴角泛起懷念的微笑,「你還是跟當年那個隔壁班的男生在一起嗎?」

  記得當年方琴和隔壁班的一個男生愛得情深意切,兩人還立志要考入同一所大學就讀,這段愛情故事成了他們當時枯燥的高中生活裡的一件美談。

  「早就分了。」方琴的笑容有了些微的羞澀,「當年太年輕,很多事情都太過理想化。大學在一起沒多久,就發現彼此不合適。大二的時候我們就分手了……我現在的愛人是我大學時的學長。」

  「噢……」聽到這個消息,石瀅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當年曾經那麼相愛的情侶也分開了嗎?方琴他們沒有一起走到最後,她和申子龍也最終分開,那麼這世間到底還有什麼東西是可以永恆的呢?

  「你呢,石瀅,你結婚了嗎?」方琴關切地望著她,「當年大學畢業時突然收到申子龍的結婚請柬,我們這幫老同學都以為是你們兩人決定要結婚了。沒想到了婚禮當天才發現新娘換成了許麗芸,讓我們都嚇了一跳。」

  「我們也是和你一樣的情形,」石瀅回想起那段曾經讓她倍感痛苦的回憶,發現現在她的心中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悲痛欲絕,只感到淡淡的傷悲,「大三時,我們發覺彼此似乎不太合適,而他的身邊也出現了更適合他的人,所以我們就協商分手了……很平和地分手。畢竟感情的事,誰也沒有對錯……」

  「是啊,感情的事很難說誰對誰錯。一旦愛就是愛了,不愛了就誰也無法強求。」方琴也沈浸在往日的戀情裡,不勝唏噓。

  但很快地,她又甩頭笑開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最重要的是我現在很幸福。我愛我老公,也有了一個可愛的孩子,這些都是我幸福的理由。」

  「你很幸福!」石瀅真心地說。

  回想自己,她也想問老天,屬於她的幸福在哪裡?為什麼她還盼不到她的幸福?

  看著她帶著落寞的笑臉,方琴關心地問:「你呢,石瀅,你找到你的幸福了嗎?」

  「我不知道,」石瀅澀澀地扯開嘴角,「我常常在想,可能老天已經忘記我的存在了吧……」

  方琴搖搖頭,說得語重心長:「幸福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如果你自己不去把握,幸福就永遠不會到來……」

  石瀅淡淡地笑著,沒有回應,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誰會是她的幸福所在呢?是追了她五年也打不開她的心門的卓衣俊嗎?還是那個自以為是、霸道獨行的桓少愷……

第11章(2)

  揮別了和和樂樂的方琴一家三口,石瀅仍然不想回到那個冷冰冰的家中。一想到那個處處限制她行動的桓少愷,現在大概就等在她家中,等著給她一頓機會教育,她就感到莫名心煩。獨自在外面遊蕩,她融在夜晚的人群中,慢慢地在路上走著。一直走到街上所有的店面都關上了大門,她的兩條腿也失去了知覺,才慢慢地朝家的方向走回去。

  走出電梯間,昏暗的廊燈下,她的門前屹立著一個顯得有些生疏了的高大身影,從那僵硬的站姿看得出,他已經等了很久。

  「卓衣俊,你怎麼來了?」石瀅有些詫異地看到他在此時此地出現。印象中,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來她家門口站崗,也很久沒有追問她一天的行蹤了。

  「生日快樂!」卓衣俊默默地看她走近,在她打開門走進去時沈沈地說。

  「謝謝,要進來坐一下嗎?」石瀅生硬地招呼他。才沒多久不見,他們之間竟有些生疏起來。石瀅心中覺得有些怪異:他們過去曾是無話不談、親密無間的夥伴啊,曾幾何時竟有了生疏感了?

  跟在她身後走進門,卓衣俊臉上的表情複雜得叫人辨識不清,「我今晚是想來要一個答案的,請你老實告訴我,不用擔心會傷害我……」他看向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冷靜,看得她心中有些不安起來。

  「你……」石瀅不自然地迴避著他的目光,不知怎的,竟覺得好像是她背叛了他什麼似的,「你想要什麼答案?」

  「我落選了是嗎?」卓衣俊的笑已經苦得說不出味道。陪伴在她身旁,一直冷眼看著她的掙扎,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失敗。只是她沒有表態前他不想放開,更不想承認自己的失敗,「我感覺得到你的心已經在動搖,看來我不管再怎麼努力,都注定無法成為你的所愛……」

  他的愛一直很無奈,不管是桓少愷出現之前還是之後,她和他彷彿都沒有未來,只是他自己不肯放棄期待。原來愛情真的是無法勉強,就像他費盡了心思苦苦地追求她五年,卻始終無法打動她的芳心。而姓桓的男人不過才出現了半年多,就已經讓她芳心動搖了。

  難道說有些人注定只能當朋友,卻永遠無法成為戀人嗎?就像他和她,始終親密得像多年的好友,卻永遠無法跨向戀人的那一面?

  他的痛苦石瀅能瞭解,可是她卻無法幫他,正像她內心的痛苦也沒人能幫她解除一樣。突然撲向前,石瀅牢牢地抱住卓衣俊,一把拉下他的頭,瘋狂地親吻著他,嘶聲問他也問自己:「為什麼我無法愛上你,卓衣俊?你是這麼好的一個男人,為什麼我愛上的不是你?」

  她在害怕,怕自己內心莫名湧起的情緒。桓少愷的步步進逼,讓她無法再漠視體內封存的熱情。她發覺自己的心在一日日地復甦,這讓她感到無比的恐慌,就算是原來的申子龍,也無法讓她感覺如此強烈。為什麼桓少愷這個可惡的男人,卻可以輕易地就顛倒了她的世界?

  「石瀅……石瀅……我是這麼的愛你,你為什麼不愛上我?為什麼你愛上的不是我?」卓衣俊心中無限哀痛,激狂的情潮奔湧而出,一發不可收拾。他用盡全身力氣吻住她,緊緊地抱住她的身軀,瘋狂地和她糾纏在一起。

  「好感人的場面,這種激情不在電影院裡賣票上映簡直是可惜。現場只有我一個觀眾,好像冷清了一點吧……」冷冷的嘲諷聲發自敞開的門旁,桓少愷抱胸斜依在牆上譏嘲地看著兩人,閃動著鬱火的黑眸盯緊窩在別的男人懷中的女人。

  「你……」石瀅喃喃著,不知該說些什麼。

  卓衣俊推開她,突然轉身,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他的拳頭緊緊地握住,差點控制不住自己,全身細胞叫囂著,想撲上去狠狠地揍那個可惡的男人一頓。失敗得好不甘心,為什麼贏得芳心的人不是他?他是那麼愛她啊!

  石瀅氣息未平,怔立在原地目送他離去的背影發愣。

  桓少愷含恨怒視她的失神,禁不住內心妒火中燒。

  「還沒有清醒過來嗎?看來那傢夥的吻技確實高明。」他不冷不熱地譏嘲,嘴角泛起幾分殘酷的微笑,雙眸轉成深幽的黑潭。

  親眼看著最愛的女人和別的男人交纏在一起,正常的男人會有什麼感覺?是憤怒、嫉妒?還是氣炸心肺?他只知道自己有一股殺人的衝動,先是眼前的這個女人,接下來是逃走的那個男人。

  「砰」的一聲,石瀅跑進浴室,把他關在門外。

  嘩嘩的水聲響起,卻掩不住她壓抑的痛哭聲,讓他的心口泛起陣陣疼痛,差點想捏碎自己的拳頭。心為什麼會這麼痛?愛情不是會帶給人幸福嗎?為什麼他的愛情裡會有痛苦?

  他知道她受過傷害,也一直小心翼翼地填補著她心口的傷痛,可是為什麼她總是吝於敞開心房?是他太過心急了嗎?還是她從來就不想走出她的心傷?

  簡單地收拾行李,石瀅帶著惶惶的心境,悄然地飛到了國外,又一次從桓少愷身邊逃離。她向公司提出提前休假的請求,卻在批條還沒下來時就已經逃之夭夭了。

  桓少愷,這個讓她莫名恐慌的男人,他的強勢進逼讓她下意識地只想退縮,他的執著讓她喘不過氣來。也許在她的內心深處也對他有一絲絲的好感,可是他的進攻太過迫人,像百戰不餒的鬥士,步步進逼,讓她毫無招架之力,只能節節敗退。

  她感到很不安,她知道自己在害怕,原因連她自己都說不清到底是為什麼。但是桓少愷正沈浸在勝利的喜悅裡,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的畏縮。因為他堅信「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這一說法,對他來說,只要最後能令她愛上他,他什麼方法都願意去嘗試。

  他一向都是堅強而勇敢地面對一切困難和挑戰,卻不知道他這一次的對手,根本就沒有和他戀戰的勇氣,她甚至害怕得繳槍棄逃。當愛情來得太過狂猛時,石瀅就會變得軟弱無力。而軟弱無力的她,會讓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於是不敢棄槍投降的她,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逃離——逃出這個情感漩渦,遠離她無法掌控的境地。

  也許只有那樣,她才可以重新找回她自己,也倖免於溺死的際遇。於是她匆匆地收拾了東西,沒有告訴任何人,就獨自逃離了他的勢力範圍。任他再怎麼強勢,只要找不到她的落腳點,他也鞭長莫及。

  「她走了,又偷偷地溜走了,一句話都沒給我留下。」桓少愷垂頭喪氣地坐在紀嬈的咖啡屋裡,沈痛地把臉埋在攤開的雙掌裡,像只戰敗的公雞,「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紀嬈,你覺得我是不是做錯了哪裡?為什麼她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就這麼趁我不注意時又一次偷偷地溜走了?」

  紀嬈無限同情地看著眼前失意的男人,相處日久之後,她才發現,對於石瀅他付出的並不比卓衣俊少。他細心呵護石瀅的程度,讓旁人看了都會嫉妒。就只有石瀅那個不知惜福的女人,還在那裡猶疑不定。

  好心地給他倒了一杯黑咖啡,她沈默不語。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而她再多的言語,對此時的他都是多餘的。

  「你知道她去了哪裡嗎?」桓少愷澀聲問道,幾乎有點咬牙切齒了。那個可惡至極的女人,讓他又愛又恨,卻偏偏對她無可奈何。

  紀嬈搖搖頭,微笑著說:「不用太擔心,桓少愷,她已經不是一個三歲的小孩子了。她是個有行為能力的成人,她出過無數次國了,都沒有出過意外,這一次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的。讓她去散散心也好,你逼得太急了,再不讓她偷偷喘口氣,她會窒息而死的。」

  無聲地望著她意有所指的笑容,桓少愷落寞地端起面前的黑咖啡,一口灌了下去。現在才知道黑咖啡原來一點都不苦,此刻他的心比黑咖啡還要苦上一百倍。

  為什麼好端端的一段戀情,竟然會轉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在他正暗自竊喜終於能打動她冰封的芳心時,她先是跟那個姓卓的男人大演了一場親熱戲給他看,現在竟然還乾脆逃出國去了!

  是他哪裡做錯了嗎?還是他真的像紀嬈所說的,太過心急了。逼得她透不過氣來,所以她不得不用逃離來表示她的抗議?可是如果真是他太心急了,為什麼她不當面跟他說?難道他平時給她的感覺,就是那麼一個不可溝通的人嗎?

  「石瀅在情感上是個智障兒,桓少愷,你應該學會慢慢地引導她走向你的懷抱,而不是一開始就猛攻進逼,急著想困住她。」紀嬈不斷地給他添上苦澀的黑咖啡,安慰著失意中的男人,一邊冷靜地替他分析他翻本的幾率,「和卓衣俊相比起來,你算是一個相當幸運的傢夥。卓衣俊花了五年的時間,依然撼不動她緊閉的心門,而你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就逼得她落荒而逃。可見她對你並不是沒有感覺,只是你得耐心些,不要操之過急。說到底,你還是有機會贏得她的芳心的。加油吧,桓少愷,只要你肯多花些工夫,石瀅就是你的了,我們大家會為你祈禱的。」

  「但願我也能像你一樣樂觀。」桓少愷無奈地苦笑,想到那個不知流落到了何方的怪女人,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陣刺痛。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擔心心緒浮動的她,想著她會不會又在哪天夜裡跑到哪條路邊去吹冷風?會不會又被困在哪裡的荒山野外?會不會不幸遇到壞人?或者還會躲在哪個不知名的角落裡,痛哭失聲卻找不到依靠的懷抱……

  瀅……瀅……你為什麼要逃離?為什麼不肯敞開你的心房讓我進駐?你可知道只是這樣想著你,我的心也會疼痛不已?不要再逃開,不要再獨自淚流不已,也不要再避開我的感情!快回來讓我緊緊地抱住你,讓你的心不再冰冷得像冬季,讓你不再流淚時找不到可以躲藏的地方快回來吧,瀅……快回到我的懷抱裡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9-28 14:50:54

第12章

  異鄉的夜風,蕭瑟而淒迷。

  坐在陌生的廣場上,石瀅擡頭仰望異國的天空,突然想要找尋那顆屬於家鄉的星星……早已習慣了離開家鄉,來到異國他鄉放飛自己的悲傷。因為在陌生的地方,不會有人認識她,也不會有人來理會她內心的悲傷。

  但是這一回,卻第一次宣告她的努力失敗。遠離了家鄉的親人朋友,四處流浪在陌生的地方。回首身後,入目的儘是陌生的臉龐,還有和自己完全相異的皮膚髮色,甚至連鄉音都只能在夢裡找尋。

  看著眼前陌生的人群,突然覺得一切讓人更加茫然惶惑……好想回家,好想回到那個有著相同人種、有著好友、同事和家人的地方。回到那個有過傷心,也有過快樂,有過痛苦,也有過失落的地方。

  在那裡,是否還會有個人對她牽牽唸唸?是否還會有個人,願意敞開溫暖的懷抱擁她入眠?是否還會有個人,用著讓人感到甜蜜得幾乎痛苦的眼神注視著她?在她想哭的時候心碎地抱住她,在她生氣時安撫地拍拍她的臉,在她耍賴的時候微笑地寵溺她……

  越想,越覺得思念已經累積了滿胸。之前一直強迫自己不準去想起,直到如今思念滿溢,連一顆心都在抗議自己,才發現其實她並沒有真正能夠命令自己不去想他。猛然醒悟:原來她總是在失去以後才懷念,卻遲鈍得不知道在還擁有的時候去珍惜。

  總是等到錯過之後才後悔,才知道為自己放開的幸福而痛苦。究竟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學會不再讓自己後悔?不再讓自己痛苦呢?

  收拾起行李,石瀅帶著依然鬱悶的心境回國。這是第一次,她出國旅行沒能忘記所有的煩心事,反而帶著更沈重的心情回國。

  班機在她複雜的心緒中著陸,帶著萬般的不甘不願,她背起單薄的行李下了機。穿梭在陌生的人群中,她步出候機室。

  和離開時一樣,她回國時也沒有通知任何人,所以也不會有人來接她的機。可是她心中卻莫名地抱著某種希望,彷彿在等待某個人突然現身在她面前,用著心疼的目光望著她,甚至可能是口中一邊恨恨地罵著:「石瀅,你這個可惡的女人!」一邊把她緊緊地擁入懷中,狠狠地吻得她透不過氣來。

  可是她失望了,周圍來來往往的人中,沒有一個是她期盼的那個人。說不定他已經厭倦了她的任性了吧?她在心中悒悒地想著。

  畢竟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都會厭煩她這種情緒無常的女人。何況她還是偷偷地自他身邊溜走,又在逃走之前,給他留下了一段難忘的屈辱回憶。他怎麼會還傻傻地在原地等著她,等她自己覺悟呢?

  「石瀅?你旅行回來的嗎?」一個驚訝的女聲喚去她的注意力。

  石瀅猛地轉身看向發聲處,只見許麗芸懷中抱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站在推著滿滿一車行李的申子龍身旁,一家三口看起來似乎是一副要遠行的模樣。

  突然看到以前夢中臆測過無數次的場景,她以為自己多少都會覺得有些難受,可現在卻發覺其實她心底一點異樣的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這一切很平常。

  「我剛下機,你們要做家庭旅行嗎?」她甚至還能很自然地笑著跟他們打招呼。

  「子龍要到意大利出差一個月,他想帶我們母子去逛逛意大利。」許麗芸愛嬌地掃了丈夫一眼,眼神飽含幸福的意味。「呵呵——有人一天到晚在我耳邊喃喃說要去看看威尼斯,我聽得耳朵都生繭了,才決定帶去見見世面的。」申子龍朗笑著抱過兒子,一家三口的笑容在冬日的陽光下燦爛得耀眼。

  「意大利是個好地方,祝你們一路順風,旅途愉快!」石瀅含笑發自內心地真心祝福著。突然覺得好像心中的一塊大石落了地,心情從來沒有這麼輕鬆過。

  和申子龍一家三口道別過後,她微笑著走出了飛機場。

  過去的一切真的都過去了,以後她的心中將不再存著往日的愛恨交織。而申子龍和許麗芸,也將不再陷於對她的自責中。他們三人的過去,一切就到此為止吧

  踏進紀嬈的咖啡屋,石瀅心中不知怎的突然有些近鄉情怯起來。

  咖啡屋裡依然座無虛席,石瀅慢慢地走到前台的老地方坐下。沒有看到她心中以為會看到的那個人,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傷心失望:他連這裡也不來了嗎?他決定要放棄她了嗎?

  忙碌中的紀嬈擡起頭來,突然看到她就坐在台前,驚異地問:「石瀅,你什麼時候回國的?怎麼都不告知一聲?」

  「前天,一回來就上班去了。」石瀅無精打采地回答。悶悶地坐在位子上看她一個人忙東忙西,卻沒有要幫忙的意願。「終於肯回來啦?」紀嬈倒了一杯咖啡給她,「我以為你想躲個幾年呢。」

  「我哪有躲什麼?只是心情不好想去散散心而已。哪一年我不是這樣?」石瀅撇撇嘴,慢慢地啜飲著手中的咖啡,心情還是很低落。

  紀嬈沒好氣地白她一眼,「是哦,不聲不響地就偷偷跑出國去,也不理會後面的人都亂成一團了。」

  「我不是有留言向公司請假了嗎?」石瀅氣弱地為自己辯解。她也知道自己太意氣用事了,可是當時她心中一片混亂,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你是有向公司請假,但你忘了跟我們說一聲,更忘了告知一個人了。」看著她不知悔改的模樣,紀嬈突然生起氣來。一把搶過石瀅手中沒有喝完的咖啡,她轉過身去繼續忙碌,不想再理會這個白癡女人。

  沒見過這麼愚蠢的女人,老是抱著以前的感情過日子,把到手邊的幸福往外推。想到卓衣俊和桓少愷這兩個這麼好的男人為她死心塌地,而她卻無動於衷,還想盡辦法趕走人家,紀嬈越想越替卓衣俊和桓少愷不值。這麼好的兩個男人,哪個女人不好愛,偏偏全都愛上了石瀅這個笨女人,真是自找罪受!

  暗夜的思念,煎熬著癡情人的真心。

  從紀嬈的咖啡屋那裡傳來的消息,告知桓少愷,他癡癡等著的那個怪女人石瀅,已經在前天回國了。回到她的工作崗位上,回到她的生活圈子裡,可是她為什麼卻還不肯回到他的懷抱裡?

  狠心地捨棄了他一個多月,難道她一點兒都不想念他?不懷念他懷裡的溫暖嗎?她可知道他等她等得多麼難熬?不敢去打擾她的自我放逐,卻讓他在每一個夜裡,因為思念她而無法成眠。為什麼明明回來了還不肯來見他?她還沒想通嗎?還是……

  紛亂蕪雜的心緒,快要逼瘋了桓少愷,他忍不住放任自己的思緒去胡思亂想。因為他對她一點把握都沒有,會不會他沒有及時追出國去,而任由她自己在外流浪,根本就是個錯誤的決定?會不會她已經變了心?在這一個月裡,另有所愛?

  所有想得到和想不到的情景,都交織出現在桓少愷腦際,讓他再也無法耐心地等下去。「噔」地衝出他的辦公室,他一刻也不緩地出門,親自去找那個讓他牽腸掛肚了一個月的怪女人。

  墨綠色的高級轎車,失神地穿梭在大街小巷裡,漫無目的地找尋著那抹記憶中的黑色車體。

  時事廣場圓形的拱門邊,依坐著一抹纖長人影。一身淺淺淡淡的黃,映著四周的霓虹,反襯出清清瑩瑩的冷。

  桓少愷如釋重負地疾步下車,沿途拾級而上,黑眸盯緊記憶中的冷顏,「你總算回來了,瀅……」

  低沈的男聲傳進石瀅耳中,震得她心弦狂跳,大腦裡一片嗡嗡亂響。這個聲音啊,在她處身異國他鄉的這一個月裡,總是頻頻地縈繞在她的耳際,讓她有說不出的懷念。現在終於再次聽到,讓她幾乎想要熱淚盈眶。

  可是他話裡夾雜的微微心痛,卻讓她聽得莫名的心慌,淚水也不可抑制地往上倒流。為什麼心會這麼痛?是她自己選擇了逃離,如今又為什麼不敢面對?聽到他越走越近的腳步聲,石瀅突然觸電般地彈跳起身,撒腿就跑,從另一邊衝下拱門,跑向她的黑色轎車,甚至沒有勇氣轉過頭去看一眼記憶中的臉龐。

  她的心揪成一團,既痛苦著見不到他,又莫名地害怕面對他。是她自己選擇了放棄,她已經失去了賴在他的懷裡取暖的資格。

  「不要這樣,瀅,不要再這樣躲開我……」桓少愷沒有多作考慮,急忙撒開大步追了過去。

  整整一個月了,他任由思念啃噬他的心田,卻不敢放馬追出國去。只因為他聽從紀嬈的勸告,拚命告訴自己,要耐心地留給她可以喘口氣的空間。也曾想過假如他當初能夠不愛上她,那麼今天他們兩人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痛苦?可是他早就無法強迫自己放開她了,而她,會不會到最後仍是無法接受他的愛,而選擇了他以外的其他男人?

  假如真是那樣,他又該怎樣去面對?他真的能像自己曾說過的那樣,為她送上祝福嗎?

  逃命般逃回車邊,石瀅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她只來得及關上車門,緊跟在後的桓少愷就已經衝到她的車前,張開兩臂攔住她的車頭的去路。

  在廣場停車場晦暗不明的燈光下,他沈痛地低頭望向車內的她,難掩心痛地開口:「瀅,不要不理我。我知道我以前不該太心急,我應該放慢腳步慢慢地等你。原諒我一時無心地傷害了你,明明我那麼愛你,卻不知道就是我的急躁讓你痛苦得想要逃離。從現在起,請再給我一點時間,以後我不會再逼你……我會耐心地陪著你,直到你慢慢地接受我,接受我的一切……」

  夜,沈沈的,四周沒有多餘的人聲。

  石瀅雙手握緊方向盤,下唇幾乎被自己咬出血絲。耳邊聽著他的傾訴,她的喉中卻逼不出任何聲音。

  「……我只是很想愛你,想永遠陪著你……」桓少愷繼續剖析著他的內心,久久得不到她的回應,他覺得痛苦像毒蛇般揪緊他的胸口,「我不想再看到你流淚的模樣……每次聽到你壓抑的痛哭聲,看到你淚濕的臉龐,我都會覺得自己的心碎成了一片片……你痛苦時我也會跟著難過,會忍不住想要把全世界都送到你面前,只要能讓你開心……我只想緊緊地抱住你,不再讓你自己一個人痛苦,不再讓你半夜流連在寒風裡不想回家,不再讓你流淚時找不到依靠的胸膛……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陪著你,讓你不再孤單寂寞,不再驚慌失措……你可以放心地歡笑,敞開胸懷擁抱一切美好,我會陪著你一起找到幸福和快樂……你永遠都不用再擔心受到傷害,因為我會用盡全心全力來愛你……」

  這就是他的愛,是他一生情感的全部,真實而無偽。而他只想獻給這個名叫石瀅、在不知不覺中抓住了他的心的怪女人。這是他的奢望嗎?她會不會覺得他的這一份情很可笑?

  心口漲到發痛,壓抑不住的淚水像黃河決堤般一發不可收拾,石瀅趴伏在方向盤上痛哭失聲,哭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哭,只是覺得胸口悶得發痛,體內所有的水分彷彿都變成了淚水往上倒流,叫囂著想要衝出來……

  桓少愷怔怔地望著車內痛哭到喘不過氣來的女人,心裡有個地方像缺了口似的空著。他不明白這女人究竟又在莫名其妙地哭些什麼,而且好像打定主意要哭到暈死過去般。無奈地歎口氣,他走過去拉開車門,「你究竟在哭什麼?我說了什麼惹你想哭的話嗎?」

  無奈地告訴自己千萬要忍住氣,桓少愷俯低身子探入車裡,彎腰抱出死賴在方向盤上的怪女人,擁她入懷,任她哭個痛快,邊自我解嘲:「你這個女人能不能不要總挑在我表白的時候破壞氣氛?你真的很會打擊我的男性自尊,難道我的表白就這麼上不了檯面?讓你每次都把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心摧毀得一乾二淨?」

  一股笑意湧上胸腔,石瀅埋首在他胸前,努力地想要克制住失控奔流的淚水。雙手緊緊地環抱住他寬闊的背,被他話中的自我調侃逗得想要笑出聲,卻又壓抑不住不斷逸出喉間的啜泣,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沒把她哽死。

  看著懷中的女人只顧在他胸前抹眼淚,對他的話依然毫無反應,桓少愷不由得心中有些不悅了,用力地搖晃著她的身子,他硬聲說:「喂,女人,我話說了一大堆了,你再不出聲表表態我可要生氣了!你可以不愛我,但不要總不把我的愛當一回事。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你別老是拿我和你以前認識的男人相比。我的層次高多了,他們連站在我身邊替我拿鞋的資格都沒有。」

  「哼,自戀狂!」石瀅忍不住破涕為笑,仰頭在他嘴角輕輕印下一吻,「小心哪天我看你不順眼了不理你。」

  「除了我,還有誰受得了你這怪女人?我看你這輩子還是認命吧,我會把你鎖起來,讓你連偷看其他男人的機會都沒有。」桓少愷深沈地吻住她,為她的主動欣喜若狂。

  她終於想通了是嗎?他這一個月來的等待果然沒有白費。終於贏回了他的怪女人,他抑不住胸中的激情澎湃,「我要把你牢牢地鎖在我的懷中,獨佔你的一切,讓別人連看都不能看你一眼……」

  「呵呵——那就看你的努力了。」石瀅伸出雙手環上他的頸項,送上自己的紅唇,絲絲的甜蜜沁入她的心底。

  她終於抓住了屬於她的幸福,再也不用暗自哭泣……原來愛情就這麼簡單,當人們不再把它變得盲目和複雜化時,只須聽從內心的指引就能很快地找到它。而所有的痛苦,也不過是人們無視於內心的勸告,盲目地把對愛情的憧憬寄托在錯誤的對象身上,引來了心靈的哭泣抗議。

  當雲破天開,真情浮現時,一切都會明朗起來,人們也不必再為了愛而痛苦哭泣。

幸福終曲

  被用心佈置得精緻豪華的酒店裡,鮮花環繞,喜氣洋洋。

  一個身材高挑、曲線窈窕的高個子美女,手中牽著一個打扮帥氣的小男孩,身後還緊跟著一個漂亮的小美女,三個人正站在酒店樓上一間客房的門前,按著門鈴等待裡面的回應。

  「快快快!時間快到了!大家加快速度!」

  房間裡,幾個衣著優雅高貴的女人,正在手忙腳亂地為悠閒地坐在高腳凳上閉目養神的新娘子梳妝打扮。

  「心心,幫我拿一下這個!」

  「小鳳,快盤好她的頭髮!」

  「嘿,誰幫我遞一下口紅,還有唇彩……」

  「花?花呢?我剛剛帶進來的花放哪兒去了?」

  「……」

  現場一陣亂七八糟,沒有人注意到門鈴聲已經響了很久。

  一個疑惑的女聲突然響起來:「你們說甜甜把我們的小花童都接過來了嗎?」

  一陣靜默,眾人的視線和注意力終於轉到門把上,一致聽到了似乎已經有些不耐煩的門鈴聲。

  房門被迅速打開了,門外走進一個不高興的成熟美女,和兩個興奮得直衝向新娘子的小可愛,「哇!哇!石瀅阿姨好漂亮!」

  兩張小嘴嘟了起來,正要搶先親向新娘子伏至他們面前的臉蛋,卻被兩隻纖纖玉掌一把捉住了往後面拉去,「不準親!那是你們桓叔叔的專利,不準你們搶先!」

  哄堂大笑聲響起,兩個掙扎不休的小小身子很快被丟出門去,「去去去!你們到樓下去乖乖等著,一會兒就可以當你們石瀅阿姨的花童了!」

  房門「砰」的一聲又關上了,屋子裡又迴盪著幾個女人的嘰喳聲——

  「石瀅你這個怪女人,這回終於選對一回人了!」

  「這個桓少愷真的是挺不錯的!」

  「那可不?要不然我們石瀅會點頭答應嫁給他嗎?」

  「……」

  一直保持緘默的新娘子還是沒有出聲,只端坐著任由他們擺弄。

  突然一個炸雷響起來:「我看到伴郎席上站著的竟然是卓衣俊呢……」

  新娘子的雙肩開始承受四方五面的打擊,「真的嗎?石瀅,到底是怎麼回事?」

  「誰說動他的?」

  「是你嗎?還是桓少愷?」

  笑意盈盈的新娘子總算開了金口:「我也不知道,我想你們等一會就可以問桓少愷了。」

  有人低頭看了看表,驚呼起來:「快快快!時間快來不及了!」

  又是一陣忙亂,直至電鈴聲再次響起,門外傳來成年男子的聲音:「女士們?準備好了嗎?新郎來接新娘子了噢!」

  「哦?這麼快啊?等一下,等一下,就快好了!」

  房門打開了,女人們七手八腳地幫新娘子拉好面紗,挽起長長的裙擺,擁著她走出門外。

  手捧鮮花的新娘子嘴角漾著幸福的甜笑,向著那個遙遙伸出手等待她的男子走去。

  歡聲笑語縈繞在他們四周,鮮花和祝福伴隨著他們同行。



  番外篇 緣起

  (往事隨風飄落,你燦爛的笑臉刺痛我刻骨的創傷,把我的心撕碎在血紅的玫瑰花瓣中。)

  白花花的艷陽灑遍大地,惡狠狠地刺痛仰面朝陽的雙眼,激出滿眶打滾的淚花。好一個晴朗的好天!

  在這樣一個好天裡,似乎每個人的心情都好得令人嫉妒,卻也讓絕望人心中的悲愴更形絕望。

  煦暖的和風送來滿園的花香,綵帶飄飛、春色滿園的中庭裡,一派歡聲笑語、喜氣洋洋,滿場儘是前來參加喜宴的賓客。

  一對璧人佇立在敞開的大門前,喜迎賓客。一身白色西裝的新郎英俊瀟灑、氣度不凡,一臉嬌羞的新娘子溫婉美麗、嬌俏可人,兩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掩不住的新婚之喜,歡欣地迎接著各方的來客,在客人聲聲的賀喜中笑出滿臉暈紅。

  「新娘子怎麼換人了?申子龍那傢夥的女朋友不是一直都是高中時和我們同一個班的石瀅嗎?」

  中庭內遠離新人的牆角邊,聚集著一群青年男女,個個一臉深思,面帶不解,遙遙地望著庭外新人所在的方向,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不知道啊,高考後都沒有再見過他們,只聽到申子龍考上了和石瀅同一所大學的消息。」

  「大一時聽到他們交往的消息,我們哥們幾個還大醉了一場,要知道石瀅可是我們預定的上大學後的女朋友目標呢,從高中時就協議好要公平競爭的,誰知道竟被申子龍那傢夥近水樓台先得月給搶走了,讓我們怎麼能不氣憤!沒想到到頭來,他們兩人早就不在一起了!那就把我們的石瀅還回來呀,申子龍這個大混蛋!」一個滿臉遺憾和怨氣的男生說著,他身旁的幾個男生忙點頭應和。

  「看到請柬上新娘子的名字時,我以為我看錯了,現在看來是真的有問題了。」人群中央的女孩皺緊秀眉,也是一副無法理解的模樣。

  「班長,那現在怎麼辦?我們是不是該問問看石瀅現在的狀況?」雖然一群人從高中畢業後早就不在一塊了,可是還是習慣以當年的中心人物、他們高中時的女班長——方琴,為中心。

  「沒有什麼怎麼辦的,不管申子龍和石瀅之間曾有過什麼,今天我們都只是受高中老同學相邀來喝喜酒的,看在大家高中時曾經同班一場的分上,我們就沒有在人家的大喜之日時鬧場的道理,至於其間的具體原因,我負責去打聽瞭解,你們回去後再等我的消息。」儼然一副領軍模樣的方琴,拿出她當年管理班級、統領三軍的氣魄,輕易地就壓住了所有人的浮動心思,不讓衝動的一群人去鬧笑話。

  中庭的另一邊也有一批人在悄聲議論著:「紀嬈那幫人都沒有來,石瀅會來嗎?」

  「不可能的,這種場合,她來了不是更難過嗎?」一個身穿紅色衣裙的女孩搖頭否決。

  「你們說,申子龍和許麗芸還會請石瀅和紀嬈那幫人來參加他們的結婚典禮嗎?」一個好奇的女生湊過頭來低問。

  這個問題其實也是大夥都好奇在心底的,畢竟石瀅、申子龍和許麗芸三人間的感情糾葛,是他們大學即將畢業時期的重要話題。

  旁邊的一個男生很快接嘴:「為什麼不請?好歹大家同學一場,何況又是石瀅先甩了申子龍的,要是我,我就一定會故意寄一張請柬請她所有的好朋友都來,也趁機氣氣她……」

  他的話聲還沒落,一旁馬上有幾個女生遞過白眼瞪他,「不知道實情你就別胡說!今天石瀅才是最該傷心的那個人,你以為申子龍和許麗芸為什麼能一畢業這麼快就結婚……」

  「……」有人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門口方向,沒有人再注意傾聽自己的高見。

  中庭外,鮮花環繞的青石路上,慢慢地走來一個粉紅色的身影,纖長裊娜的體態,清冷的氣質,正是話題中的女主角——石瀅,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地來到了現場。

  一時之間,所有知道內情的人都沈默了下來,睜大雙眼靜觀下一步情況的發展。連石瀅和申子龍的高中同學們,剛剛還在熱烈討論中,現在突然看到她的出現,也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

  在全場的靜默之中,新郎新娘急急地迎上前去,兩個人的臉上絲毫沒有眾人意料中的閃避或心虛,反而是一副等待多時的驚喜表情。

  「瀅,你來了,我以為……」新郎一把握住石瀅的雙手,神色中有抑不住的激動,讓人一眼就看出他對來者必定有著難言的深厚情感。

  但奇怪的是新娘子似乎很能體諒他,絲毫沒有不悅之感,反而笑顏如花地一把擁住了那抹粉紅的身影,「石瀅,謝謝你能來,我和子龍一直在擔心你不能來呢。」

  新郎新娘的表現,讓所有瞭解一些實情的人愣了好一會,再看到石瀅的表情,他們更覺得迷糊了。

  一身粉紅的石瀅,看起來也沒有他們意料中的傷心和絕望,反而一副和新郎新娘相處和諧的模樣。

  「今天是你們的大喜之日,我當然要來送上我的祝福呀。」輕輕掙開新娘子的擁抱,石瀅揚起與往常無異的笑臉,盈盈泛波的雙眸來回轉顧一對新人,誠摯地獻上她的祝福,「……祝你們永遠幸福快樂,相親相愛,永結同心,早生貴子……」

  「謝謝……謝謝……」滿臉舒心笑容的新郎新娘找不到更好的話語,只能不住地感謝她。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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