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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從第一眼開始,
他就知道自己討厭這個女人,
形容怪異,瘋瘋癲癲。
他經營畫廊,為人穩重自持,
最看不慣她這樣的「所謂」藝術家,
好吧好吧,他自有他的人生軌道,
只求她這顆哈雷彗星別撞過來就好,
可是一貫平靜無波的心呵,
卻不知被她下了什麼降頭!
為什麼竟期待著她來毀掉他的未來,摻和他的人生?
不過,照她這樣攪和下去,
他想不繳槍投降都難了!
第1章(1)
陸沈暮討厭這個女人。
此刻,他正坐在美聯航空A-300客機溫暖舒適的頭等艙裡,空氣中瀰漫著潔淨劑的馨香之味,腳下的深紅色地毯乾淨而光潔。身邊有人用英文小聲交談,在這異鄉的午後,陸沈暮深深籲了一口氣,將僵硬的後背貼上天鵝絨椅背。
他是個小有名氣的私人畫廊經營者,經常要繞著地球跑,四處去搜尋有收藏價值的藝術品。他在飛機上度過的時間幾乎比在平地上多,因此,不過30歲出頭的年紀,他就患上頸椎痛和肩周炎。任何時候都一臉嚴肅陰鬱,是他拒絕和同機乘客搭話的最好暗示。他太累了,累到沒工夫和任何工作之外的人聊天;這次回中國,一下飛機就有一個重要的簽約儀式在等著他。
美麗的金髮空姐推著小車蓮步輕移而來,陸沈暮要了黑咖啡,然後拉下頭頂上方的耳機準備稍事休息。
他閉起眼,三秒鐘以後,一個女人闖入他的世界。
「借過,借過一下!」嬌而脆的嗓音在他耳邊炸開;隨即,一個大皮箱砸上他的腳背,「先生麻煩你,可以幫我把這個放到行李架裡嗎?」來人用英語喚他。
陸沈暮睜開眼睛,看見面前閃爍著一團濃墨重彩:那是個黃種女人,亞洲面孔,身穿艷粉色修身小洋裝,銀白色寬腰帶綴滿了珠片,腳蹬朱紫色高筒靴,靴邊的流蘇一直垂到地上。她蓄著一頭金銅色的長卷髮,髮絲間挑染了幾縷艷紅。她畫濃妝,眼圈黑得像熊貓,嘴唇亮得像吃了豬油,裸露的肌膚每一寸都在閃光。最不可原諒的是,她身上的香水味很濃郁,陸沈暮原本很想睡覺,現在瞌睡蟲全被她熏跑了。
只消看了她第一眼,陸沈暮就在心底下定結論:他討厭這個女人。
但他仍是有禮地站起身,幫助她把那個大皮箱放入行李架。回頭一看,她還站在那裡。
「真巧,我坐你旁邊。」女子衝他揚了揚手中機票,笑得很嬌俏。
真是不幸的巧合。陸沈暮幾乎可以斷定:有這樣一個女子坐在身旁,這次的旅途必然會變得……很「不寂寞」。
他沒答話,靜靜坐下來,閉上眼,戴起耳機。不想和人說話的意圖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他想。
然而,這只是「他想」而已。那女子坐下身不到五秒鐘,立刻興致勃勃地向他伸出一隻手來,「嗨,我叫JENNIFER,你呢?」她的美音很純正,看來是個ABC。
「陸沈暮。」陸沈暮摘下耳機,用中文回答她。
「啊,中國人?」女子立刻驚喜地叫了起來,「真巧,我也是中國人哦!」她改說中文,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陸沈暮——陸遊的陸?那……沈暮呢?沈重的沈?暮色撩人的暮?」
陸沈暮詫異地擡了擡眉,三個字居然都被她猜中。於是他點了下頭。
「嘩,你的名字很酷哦,是藝名?」女子笑瞇了眼。
「不,本名。」他簡略地回答,然後拿起放在大腿上的耳機,衝她揚了揚,「介意嗎?」
女子愣了一下,然後點頭,「哦,請便。」
陸沈暮戴起耳機,裡面傳來的輕柔音樂逐漸舒緩了他的情緒。他閉上眼,刻意忽略旁邊女子身上的香水味,情緒漸漸安定下來。
一分鐘後,他鼻端吸入嗆人的煙味。
他詫異地睜開眼,發現身旁的女子正點燃了一支煙,細長的香煙夾在她嫩白的指間,也令他注意到她的指甲顏色鮮亮,上面還穿著甲環。
陸沈暮皺了皺眉,「小姐?」
沒想到這次換人家不理他了。女子戴著耳機,自顧自搖頭晃腦,很陶醉的樣子。
他加重聲音,碰了碰她的肩部,「JENNIFER?」是這個名字沒錯吧?
JENNIFER回過頭來,拉下耳機,「有什麼需要幫忙嗎?」
她笑得很甜,令他怔忡了一秒鐘,但馬上拾回心神,「JENNIFER,這裡不可以抽煙。」他指了指前排座位上印著的大紅色「NO SMOKING」標誌。
這個叫做JENNIFER的美女先是詫異地揚了揚眉,然後笑出聲來,「飛機起降的過程中不可以吸煙,而我們現在還在地面上。」說著她勾指敲了敲舷窗,「看,還沒飛哦!」
「要吸煙的話,飛機上有特定的吸煙區域。」陸沈暮皺起眉,「你可以問一下空乘。」
「哎喲,幹嗎那麼老古板?」沒想到她突然撒起嬌來,還掉轉手中香煙的煙嘴對準他,「你被我勾引到了對不對?你也想抽對不對?來,分你一口。」嬌媚地衝他眨眼。
陸沈暮啞口無言。這女子似乎和他講的不是同一國語言。
「我只是提醒你。待會兒乘務員過來,一樣會要求你熄掉香煙。」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出一句。
「好啦好啦。」女子掐滅煙頭,按進一旁的煙灰缸裡,轉頭看他,「我發現你很喜歡假正經哦,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陸沈暮皺皺眉:他是真的正經,不是「假正經」。
「我做生意。」他簡短回答。
「什麼生意?」女子追問。
「藝術品。」陸沈暮看了她一眼;她一臉的興致盎然。看來剛才主動和她說話是個不明智的做法;看,現在她談興正濃,恐怕接下來要滔滔不絕了。
「嘩,好巧耶!我們算是半個同行了。」女子興奮地攀住他一邊手臂。
柔軟的觸感襲擊了他的身體,令他感到不自在,於是他連忙抽開手,往後退了一步,「那很好。」謹慎地回答著。
「嘿,我是個畫家。」JENNIFER自我介紹。
陸沈暮點了點頭,心裡卻在想:難怪呢。
由於工作原因,他接觸到不少藝能界人士。甚至可以說,他的生命中充斥著畫家,「畫家」這種生物快要把他逼瘋了。畫家們總是形容古怪,神神秘秘,間歇性發神經病,三天兩頭給他惹些麻煩。每年他的畫家朋友們之中,總有一兩個要裸奔或者自殺——對於這一點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想著,又瞥了這個叫JENNIFER的中國女子一眼:嗯,她的確很像畫家。
「對了,既然你看上去這麼嚴肅,我有個問題要問你。」JENNIFER衝他嬌笑,然後俯身從腳邊的隨身口袋裡抽出幾條顏色鮮亮的絲巾,「我下了飛機以後要去見一個重要的人,你說我系哪一條絲巾比較好?」
陸沈暮看了看她手中幾條可供選擇的絲巾——亮紅,艷紫,明黃……很好,顏色很刺眼,「男朋友?」他挑眉問。
「不,算是半個老闆吧,以後要一起工作的人。我打算用他家的畫廊開畫展,所以要盡力給他留個好印象咯。」JENNIFER撇撇嘴,「你知道那些畫商都非常正經,所以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陸沈暮抿了抿嘴,沈吟半晌,斟酌地開口:「如果是要見未來老闆的話,這幾條——都不是特別合適。」其實不用系什麼絲巾,就憑她身上這套花裡胡哨的行頭,一般的老闆也會深受刺激的。
「哦?」JENNIFER一挑眉,然後,似乎是讀懂了他眼中的不贊同,她驀地笑了,「你別擔心嘛,我去見老闆,又不會穿這身衣服!」說著她拉拉自己艷粉色小洋裝的下擺,但雪白大腿仍是露了出來,陸沈暮連忙非禮勿視地別開眼。
如果他再知情識趣一點,他甚至會覺得這女人在勾引他。她穿得這麼性感,說話時湊得這麼近,吐氣如蘭,任何男人都會想歪。
不過陸沈暮不會。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從腳邊碩大紙袋裡拖出兩身套裝,然後展示在他面前,「CHANEL和DIOR,哪一件好?」
陸沈暮表情淡漠地看著那兩套高級套裝,「我不擅長給別人著裝方面的意見。」他誠實地說。其實心裡覺得這位女士有些太過熱情了。他們才初次見面,她就問他她穿什麼好看。
「不會啊。」JENNIFER大咧咧地說,「我覺得你穿衣服很好看啊,很有型,很MAN。」說著伸手捏了捏他上臂的肌肉,「我打賭你有健身的習慣。」
怎麼,他被性騷擾了嗎?陸沈暮有些哭笑不得,不著痕跡地躲開她的手,「CHANEL吧。」為了避免被她繼續非禮,他隨手指了一套。
JENNIFER立刻笑開顏,「是呀,我也覺得這套比較經典;可是會不會太古板?」
陸沈暮聰明地不發表任何意見。
「那,這個呢?」沒想到這個JENNIFER還有問題——她又從紙袋裡拿出兩瓶香水,在他鼻子底下晃著,「POISON和J'ADORE,哪一個比較適合商業場合?」
陸沈暮頭腦一陣眩暈。天知道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濃郁的香水味,這女子竟然還拿著兩瓶來毒害他。他按了按抽痛的太陽穴,伸手招呼空中小姐:「咖啡,謝謝。」
金髮空姐帶著笑容款款而來,給他添上咖啡。
身旁JENNIFER關切地問:「怎麼,你不舒服?臉色很難看呢。」
陸沈暮苦笑,「也許吧。」戴上耳機,他恨不得就此昏睡過去。
看來他先前的預感沒有錯,這真是一趟多災多難的旅程啊!
經過近一天一夜的長途飛行,飛機終於降落在浦東國際機場。
陸沈暮替JENNIFER拿了行李,和她一起走出停機坪,辦理完所有入關手續,來到機場大廳。他腦子裡閃過四個字——仁至義盡。是的,「仁至義盡」,作為一名萍水相逢的同機乘客,他做到了一個紳士所能做到的一切,現在,總算可以和這怪異女子說再見了吧?
陸沈暮有禮貌地問:「JENNIFER,需要為你招計程車嗎?」看不慣她是一回事,禮遇女性又是一回事。他恨自己家教太好,才會把自己搞得永遠都這麼累。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JENNIFER衝他甜笑,忽然飛身撲上來,熱情地給了他一個擁抱,才說:「謝謝你,陸沈暮。後會有期咯!」
陸沈暮一個不防被她抱了個正著。出於禮節,他當然沒有推開她。她挾著香風的嬌軟身子撞入他胸懷,口裡呼出的熱氣氤氳著他的耳際,令他有片刻的呼吸停滯。
陸沈暮告訴自己:他只是受不了香水的味道,僅此而已。
與JENNIFER道別後,陸沈暮快步走出機場大廳,來到天橋;摸出衣袋裡的手機,撥出一個號碼:「喂,羅森?」
羅森是他的助理,平日他出差時,羅森負責駐守畫廊管理日常事務。
電話接通了,那頭傳來笑嘻嘻的清朗男聲:「終於回來了,空中飛人?芷潔想你想得要命,天天在我耳邊念叨你呢。」
陸沈暮嘴角微微勾起,但那溫柔笑容只閃現了半秒鐘,他立刻恢復淡漠神態,「你幫我看一看今天晚上的簽約儀式——」
「一切都準備好了,沒問題啦,老闆!只要你晚上七點準時出現在『麗豪酒店』就行了。」那邊羅森的聲音打斷他。
陸沈暮皺皺眉,「不,我是要你幫我看一下那個美籍華裔女畫家葉佳伲的RESUME,她的英文名字是不是叫JENNIFER?」
第1章(2)
電話那端傳來紙張被翻閱的聲音,片刻後羅森給他回復:「是的,她是叫JENNIFER。老闆你怎麼會知道?」印象中他這位大忙人老闆通常不記這種小事。
「沒什麼,見面再說。」陸沈暮掛掉電話,無奈地搖了搖頭。世上的事就是這麼巧,原來飛機上那個令他頭皮發麻的熱情美女JENNIFER,就是他在未來數個月內要合作的對象——知名女畫家葉佳伲,他畫廊的下一個進駐者。
他以往看過不少葉佳伲的畫,必須承認她很有天賦;他也看過她的照片,可是照片上的美女端莊典雅,和剛才主動撲上來擁抱他的辣妹根本不像是一個人。
直到疲累的身體坐入計程車內,陸沈暮仍然覺得有點好笑:不知道在今天晚上的簽約儀式上,當JENNIFER發現他就是那個她拼了命也要留下好印象的「老古板」畫商時,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陸沈暮坐車回到自己的公寓,掏出鑰匙開了門進去,他立刻愣住——
一向風格簡潔得接近冷酷的房間裡佈置得如同春天一般溫暖;有人在他回國之前來過,而且就在幾個小時以前。屋子裡開了空調,窗簾捲起,桌子上擺著鮮花和新出爐的烤餅,黑咖啡在咖啡機裡沸騰著。
陸沈暮將行李拖進屋內;在玄關的鞋櫃上,他不意外地找到這樣一張紙條:陸大哥,歡迎回家,好好休息,我知道你累壞了。
留下字條的人筆跡娟秀細緻,落款是「芷潔」。
陸沈暮輕輕籲了口氣,將紙條揉了,扔進垃圾桶裡。
顧芷潔與他算是相識已久的青梅竹馬,小時候經常一起玩耍,他比她大了七歲,不懂事的年紀裡也曾說過長大了要娶她之類的童言童語。他們的父母彼此都認識,兩個家庭之間的關係太親密了,親密到「如果陸沈暮不和顧芷潔談戀愛就是罪過」的地步。
於是,他照做了。在父母的意願下,平平淡淡地和比他小七歲的顧芷潔交往了三年。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來年就會結婚。顧芷潔是富家小姐,大學畢業後就沒有工作,一直養在深閨之中,所以為人單純不知事。和他結婚,也許是她人生中的唯一一次轉折。
芷潔沒什麼不好,只是他把她當妹妹。疼愛她,寵愛她,卻不曾愛她。
陸沈暮坐下身來,吃掉幾塊烤餅。像他這種年紀的人,再談愛情就太無聊了,找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結婚生子才是正途。他從來不是浪漫的角色,相信顧芷潔也明白這一點。這一次去美國出差,他順便在TIFFANY的總店買了戒指,過兩天等大家都有空了,就找個機會向她求婚吧。
陸沈暮這樣想著,在沙發上躺了下來,打算睡一會兒調整時差。
可是淺淺的夢中,卻有清幽的香水味困擾著他;都怪那個JENNIFER太香了,他和她分開了幾個小時之後,他依然抹不掉自己身上沾染的味道。那味道應是叫「J'ADORE」,直譯成中文,就是「我愛」。
「我愛」,我愛什麼?
陸沈暮在沙發上翻來覆去,睡得很不安穩。
晚上七點,陸沈暮與助理羅森準時來到麗豪酒店,步入預定好的某豪華宴會廳中。場子裡賓客雲集,該來的客人都來了,甚至連各大媒體的記者都很給面子地出席了,唯一沒有按時現身的——是今晚的女主角葉佳伲。
很好,幾個小時前在飛機上,那個女人還興致勃勃地和他討論穿哪一件衣服出席簽約儀式比較好;可是幾小時之後的此刻,她卻連個人影兒都不見。
十五分鐘過後,陸沈暮不耐煩地擡腕看表,身旁的助理羅森小聲地說:「她很多年沒有回來,會不會不認識路?要不,我們派車去接她?」
陸沈暮沒有接話。事實上,他覺得這一點也不奇怪。葉佳伲是所謂的「藝術家」,他做這一行這麼多年,有哪個藝術家讓他好受過?她沒突然宣佈要從金茂大廈頂上跳下來,已經算是給足他面子。
見會場裡越來越嘈雜,不少應約而來的記者甚至開始收拾器材準備打道回府,陸沈暮想了想,沈聲道:「再等十分鐘,如果葉佳伲還不到場,簽約儀式就取消。」
「老闆?」羅森驚叫,「消息已經放出去了,未來兩個月內,只有葉佳伲的畫會在『雲廊』展出。如果現在中斷簽約,那……」「雲廊」是陸沈暮經營的畫廊,雖然不大,但在業界卻深受好評。
「如果是那樣,就把畫廊空著曬曬黴氣,我放你大假,公費歐洲行。」陸沈暮輕扯唇角。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到了此刻還有心情開玩笑。
羅森詫異地看了自己的老闆一眼:任何時候任何場合,這個男人總是這麼酷嗎?畫廊若兩個月不營業,損失可不小啊。
正在這個時候,會場門口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陸沈暮沈毅的眸光瞬間燃亮:看這陣勢,八成是葉佳伲來了。
是的,葉佳伲來了。儘管她遲到了二十分鐘,但仍然是盛裝華服,巧笑倩兮,蓮步輕移地晃進屋來,將知名畫家的姿態擺了個十足。記者們蜂擁而上,將她團團圍在中央。無數個鏡頭對著她頻閃,人們爭先恐後地向她發問——
「葉小姐,時隔十幾年以後回到祖國,請問你有什麼感覺?」
「葉小姐,這一次你選擇在『雲廊』舉辦你回國後的首次個人畫展,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葉小姐,請問你為什麼遲到?」
聚光燈下,人群環繞中,是身著一襲黑白格子CHANEL經典款套裝的葉佳伲。她聽取了陸沈暮的意見,穿得典雅大方,臉上的妝容亦清淡自然;只是外套裡面絲質襯衫的領口開得很低,露出弧線清晰的鎖骨。她小巧圓潤的耳垂上吊著巨大的瓢蟲造型耳墜。
聽到某記者的問話,葉佳伲頗感興趣地停下腳步,「在來這裡的路上,我被路上的雜物絆倒,高跟鞋的鞋跟斷了。我覺得很奇怪,在這個城市裡一位淑女跌倒了,都沒有男生上前來扶一把呢。」她誠實地回答那個有關於「遲到」的問題。
陸沈暮站在離她不遠處,環著肩等待她走過來,面上表情平穩;倒是羅森輕輕吹了一下口哨:「這女人夠美,也夠直接。」
「於是我走進路邊的一家鞋店,買下這雙鞋。你們看,是不是很漂亮?」記者堆裡,葉佳伲正興致勃勃地給眾人秀自己的腳。她的雙腳小巧白皙,圓潤腳趾上塗著瓢蟲圖案的可愛蔻丹;踏著三寸高的細跟露趾高跟鞋,腳踝處有密密麻麻的綁帶,性感地一直纏繞到小腿肚。
於是,數個鏡頭一齊對準她的腳踝拍攝,有人發出驚艷的抽氣聲;葉佳伲迷人地笑著,有些得意。
然而,當她終於走到陸沈暮面前時,她的笑容立刻在臉上凝結。
「是你?」葉佳伲訝然地挑起眉。面前高大強壯的男人,不就是那與她同機的老古板先生?他身著一襲鐵灰色西裝,領口塞著朵白色絹花;他長得不算特別帥,但是輪廓分明,浮雕一般的臉龐充滿男子氣概。他神情肅郁,黑框眼鏡後狹長的雙眼閃著只屬於商人的精明銳色。
剛才的葉佳伲讓陸沈暮很是滿意;雖然她遲到了,但她一出場就秀出腳踝,立刻謀殺了記者們不少膠卷。他甚至可以想像明天的報紙頭條將會是葉佳伲,而他的「雲廊」——也能順帶受到更多人的關注。
「你就是『雲廊』的主人REX·LU?」葉佳伲問。
「是的。」陸沈暮彬彬有禮地伸出手與她交握,「REX是我的英文名字,葉小姐,很榮幸再一次見到你。」
面前這個身材高大的、充滿了沈毅氣質的男人就是她的經紀人口中溫文儒雅的REX·LU?葉佳伲有些不敢相信。對這個REX·LU,她過去是只聞其名,未曾有機會一睹尊容。只是聽說他為人淡漠低調,事業重心放在國內。數月前,佳伲決定回國開畫展,她的經紀人為她聯絡了「雲廊」的主人,之後的所有文書和通信都是由經紀人和對方負責人直接進行;佳伲自己本是天性閒散的人,哪管未來的合作對像長得是圓是扁?
所以此刻,她才會像個傻子似的愣在當場啊。
葉佳伲追悔不叠。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更用心地做好前期準備工作的。
周圍閃光燈此起彼伏,記者們爭相用鏡頭記錄下兩人握手的瞬間。葉佳伲呆愣了半刻,趕快恢復神志,微笑回應道:「很榮幸見到你,REX。」
站在一旁的羅森揚了揚眉,「老闆,你們見過?」方纔這兩人眼神相觸時,葉大美人分明有些失態。
陸沈暮點點頭,「很巧,回來時乘同一班機。」他回答得稀鬆平常,周圍記者群中卻發出一陣噓聲。只消一個眼神一句話,記者們已隱約嗅到緋聞的味道;「雲廊」的主人陸沈暮和知名華人女畫家葉佳伲之間……恐怕大有文章可做喲。
葉佳伲也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當下,她沖陸沈暮柔柔一笑,「這世界真小,不是嗎?」說著伸手親暱地挽住他的胳膊,擺出各種姿勢,笑吟吟地任記者拍照。
這一回,陸沈暮倒也表現得很合作。他知道適當的緋聞會對「雲廊」有好處,是以並不抗拒葉佳伲的靠近。只是她身上香水的味道,一如既往地令他感到頭暈難受。
從一個畫商的角度,他欣賞葉佳伲的天賦和才華;但從一個男人的角度,他認為這女人挑選香水的品味有待加強。
隨後,在眾人的注目和起哄下,陸沈暮與葉佳伲相繼在合約上簽了字;之後他倆又肩並肩地開了香檳,切了蛋糕,共同慶祝簽約成功。整個簽約過程由電視台現場轉播。
在這座城市的另一端,一座富麗堂皇的高級花園別墅裡,液晶彩電的屏幕上亦出現了葉佳伲與陸沈暮親暱互動的鏡頭。
電視機前的清麗長髮女子——顧芷潔苦惱地蹙起柳眉:陸沈暮是她的愛人,而葉佳伲則是美國華人商圈一朵有名的罌粟花,聽說連美國女人都懼怕葉佳伲對於男人的致命吸引力,甚至故意開設網站,怨懟地將葉佳伲評為「十大BITCH之首」。陸沈暮和這樣一個女人攪和在一起,會有什麼好事?
顧芷潔在電視機前鬱悶地坐了一會兒,突然跳起身來,跑到電話機旁,按下快捷鍵「1」。
快捷鍵果然快捷,電話不出一秒立刻被接通,聽筒那邊傳來有些無奈的男子聲嗓:「大小姐,你又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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