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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他一定是在做夢,
自從被一個奇怪的人咬了一口之後,
居然就此失去了二十年的時光,
變成了不食人間煙火卻嗜愛鮮血的怪物。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好歹出來個人告訴他一聲吧!
「大俠,救救我吧!」
從哪裡冒出個據說被星月門主看上,
要強搶作十二房小妾的女子?
都怪他一時被「大俠」二字迷惑,
從此身邊多了個說謊連草稿都不打的跟班丫頭,
開始了精彩的江湖之行……
楔子
蒼白的太陽懸在空中,不帶絲毫的溫暖。
山上籠著淡淡的霧,偶爾幾縷微風,伴著早晨清新的空氣。陽光彷彿被交疊的樹葉隔絕,濃密的樹林裡面顯得陰冷詭異。
樹林深處有一個看似極為普通的洞口,深入進去,一股濃烈的血腥撲面而來,即將燃滅的火把插在石洞沿壁的銅環中,赫然照亮著地上橫七豎八、四分五裂的屍體。
鮮血汩汩流動,似乎小溪一般,相互匯聚結成血河,順著地勢的低沿流至前方類似供奉寶物的石桌邊沿,只是石桌上空無一物。
血在流,源源不斷,流向桌旁斜靠在洞壁的一具早已風乾的屍體。
……
血繼續流,而那具乾屍卻漸漸豐潤,如柴的骨架漸漸回復肉體,漸漸呈現人形。眉毛微淡,形狀卻極為好看修長,面色白皙如玉,嘴唇透著淡淡的粉色,只是驀然張開的丹鳳眼突閃著暗紅色的光,彷彿璀璨的寶石放著耀眼懾人的色澤,恁地破壞了溫文俊秀的美,卻無形增加了無限的魔魅。
不知過了多久,那雙眼似乎才恢復清明,紅光消逝,還原了一雙明亮清澈的眸子。
寧楚真混沌地眨眨眼睛,在看到眼前血流成河的景象時,不禁瞪大了雙眼驚呼。天!怎麼會有這麼多死人?而且死狀還是那般的恐怖——
嘔!
胸口不斷湧上噁心之感,他以從未有過的速度將掛在腳踝處的一條斷臂踢開,火燒屁股似的跑出洞口——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半彎著腰,拚命地呼吸洞外新鮮的空氣。
為什麼會有那麼多死人?
不知費了多少工夫,仍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終於放棄再想,轉而直起了身子,可是明亮的丹鳳眼又不自禁地眨了眨。
「咦?怎麼和我進來時候的樣子差了這麼多……」
只見原本狀似環繞包圍洞口的八塊大巨石分崩離析,飛裂得到處都是,一片狼藉。
第1章(1)
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是搶劫嗎?
寧楚真狐疑地躲在小樹林遠遠觀望,這似乎是個搶劫的好地點,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行人少得可憐,連個鬼影子也看不到,任人喊破喉嚨也全無辦法,只是……既然那都沒有人,劫匪又是哪來的?
「是在搶壓寨夫人吧?」
這行人除了那頂看上去很漂亮的轎子,再沒有其他物品了,而且那隊青衣長劍的人又是全力保護著轎中的人,他暗暗琢磨。一定是哪戶的千金小姐,連護衛的衣服都穿得那麼好!
「咦?」
就在青衣人解決了一個企圖靠近轎子的黑衣蒙面人後,窗簾掀起,露出了一張清秀的小臉蛋,黑亮的眸子靈動地審視四周的情形,趁勢倏地逃出轎子,以極不優雅的姿勢繞過眼前的人,倉皇而逃。
「別讓那丫頭跑了!」青衣人尖銳的聲音透露出焦急,他的同伴聽聞,一窩蜂地追了上來。
「哇,救命哇!」
回頭眼見青衣人緊追不放,她跑得更來勁,兩條黝黑的長辮子在空中飛揚。
「大俠,救命!大俠——」
大俠?
寧楚真懷疑地望望四周,杳無人跡,眼見著與自己的距離越縮越短的姑娘,最後修長的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子。
他?大俠?
「是啊,就是你。」她也伸出食指指著他,大叫,「大俠,救命啊!」
因為她的呼叫,他隱身之處也再不隱秘,數十道目光齊刷刷地射過來——
「別過來、別過來!」寧楚真拚命地向她使手勢,讓她離自己遠些。只是不知她是真的沒有聽到還是故意將他拖下水。
「大俠!」轉眼間,人已經近在咫尺。一雙清澈得幾乎滴下水的美麗眼眸就那樣望著他,真誠而柔弱,一點兒也沒有剛才逃命時的威猛,「救命啊,大俠。」
「我、我不是什麼大俠!」來不及解釋,青衣人的刀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他劈了下來。
他這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啊!寧楚真來不及呼叫,便以從來沒有過的速度向後一步退去,亮得刺眼的刀貼著左肩劃下,他安全逃過一劫。來不及細看,眼前黑壓壓地圍了一片,返身想跑,後衣已被莫名其妙黏上來的姑娘揪住。他沮喪地歎了口氣,拉著她撒腿開跑。可是跑著跑著,身體越來越輕,最後竟飛了起來,將所有人遠遠地拋在了後面,直至不見蹤影。
「好了。」
寧楚真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鬆口氣,停了下來。
「這下沒人追了。」他回身一看,長辮子姑娘垂在額前的幾綹青絲已被吹亂,小嘴微張,呆呆地看著他。
「你這是什麼輕功啊?好棒啊。」姑娘呆滯的唇角慢慢勾起一朵花,「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棒的輕功,居然不用換氣借力便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神鬼莫測,神人共憤——呃,我是說,真的好棒。」
寧楚真仔細看了看她,懷疑她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
出神入化?神鬼莫測?
他還真切地記得出師的那一天,師父曾經鄭重其事地告訴他,他的所謂輕功只可與小孩玩躲貓貓時用得著,武功也只可比手無縛雞之力的病書生強一些,他所教的這些人中,最小的十歲小師弟也比他打得好,還很嚴肅地請求他,千萬不要對別人說是他的徒弟。
「大俠——」
「我不是大俠!」他十分不情願地重申,儘管成為一個江湖上響噹噹、人人舉手稱讚的大俠是他的夢想,可是他多少還是有一點點自知之明的,憑他的武功?唉……
「少俠!」
「……也不是少俠。」憑他的年齡來說,這樣的稱呼是沒錯的,可是實力就,唉……
「我叫錢多多。」
「啊?」錢多多?「好特別的名字。」
錢多多擺出一副承蒙誇獎的表情,「這是我畢生的心願,錢多多,多多的錢——所以,這名字真的很適合我,是吧?」
的確適合呢。
「少俠您呢,貴姓大名?」
「我叫寧楚真。」
「寧少俠。」錢多多很佩服地打量他,的確像江湖傳說中的少俠,器宇軒昂,儀表不凡,只是,臉皮白白的,倒比較像有錢人家的公子哥,而非終日在江湖打滾風餐露宿的俠客。
這姑娘有點傻傻的咧。
「山水有相逢,我們在此別過!」套上不知多少年前從師父嘴裡蹦出來的江湖俗語,寧楚真拱拱手,打算抽身。
「唉——少俠!」
錢多多毫不猶豫地拉住他純白的袖口,「少俠怎麼能見死不救呢,豈不是違背了武林中人救死扶傷、鋤強扶弱的原則?想您一介堂堂少俠,怎能做好事只做到一半呢?俗語有云,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您就一幫到底吧!」
寧楚真瞪著她,他這是給自己找了個什麼麻煩!
「你……」他指著連在雪白皓腕間的銀色——手銬?
那銀白色的比之鐲子更為精細的圖案做工,套在手腕上兩指粗的貌似首飾的物件,中間以一尺左右的長鏈連接,在陽光下銀光閃閃,煞是耀眼。
他救的到底是什麼人?
「少俠。」錢多多義正詞嚴的小臉此時方現出一絲尷尬,「您……可一定要幫幫我,沒有您,我怕是再沒活路了。我好可憐哦,只不過貪玩去遊山玩水,便被一個紈褲子弟看上,非要娶我做他第十二房小妾,這我當然是不從啊。可他人多勢眾,就捉住了我,將我的雙手銬上,說是要他們送我回濟南府,等他在怡紅樓玩夠了,就回去和我拜堂成親……」
她擡眼瞄著他,「少俠,您少年英雄,一定容不得這種事的存在,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是不是,少俠?」
「那是當然!」她一聲聲少俠叫得他心裡竟是如此舒服,僅剩的一點點自知之明也消失無蹤。
「我就知道少俠您一定會仗義相助,以後錢多多一定供著少俠的長生牌位,終日感激您。」
「那倒不必。」他飄飄然地道,早將師父的囑咐拋到九霄雲外。
什麼有事繞道走,不要多管別人閒事,要掂掂自己的斤兩再辦事啦,什麼什麼的……這誰說過來的?
嘿嘿,忘記了咧。
「那是一定的嘛,少俠不圖名不圖利,可是我這份感激的心一定要表的,不僅要表,我還要告訴周圍的人,少俠您真是不枉少俠的名號!」
寧楚真咧嘴笑笑,面色微紅地搔頭,「其實真的不必啦,江湖兒女嘛,有難大家幫嘛!」他突然想起那個在師父口中最愛救人,最後被莫名其妙跑出來的仇家殺掉的一個人的口頭禪。
呃,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少俠,我們現在要往哪走?您要去往何方呢?」
「我——」他默默地看向已被錢多多抓住的袖口,為什麼他感覺像是他戴上了另一副黑色的手銬?
黑色?!
「對了,那黑衣人是怎麼回事呢?我看他們好像要救你的樣子,才和那些壞蛋打殺到一起啊!」不會又是哪跑來的一堆少俠吧?
「那黑衣人呀,那是他第十一個小妾派人來追殺我的,我被押走時,他的小妾正在怡紅樓和他鬧得不可開交——她說一定會殺了我的。您一定要救我,一定哦,不然我會死得很慘的,沒準皮都會被她扒了,屍骨無存,棄屍荒野……少俠。」
「沒問題!」他只差拍胸脯保證,如果沒遇到他,她大概真的死定了!
他的心裡突然對自己升起一股由衷的敬佩之情。
「真是太感謝您了,少俠。」
「不用謝,我會盡力保護你的。」他用力地點頭,鳳眸一片清明堅定。
「嗯。」她也用力地點頭附和他的動作。
「……」
錢多多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可是,我們還要在這官道上待多久?殺手很快就會到了哦。」
「不過是顆珠子而已,至於惹得兩夥人拿劍追著我砍嗎?!出門一定踩到狗屎,偏偏我又沒注意。」錢多多把玩銬著雙手的銀鏈,右手不自覺地搖動鏈子,發出清脆的響聲。
「不過,那玩意應該能賣不少錢吧?」
先前那個大胖子還騙她說只是去偷一個不值錢的小玩意,好在她識貨,一打眼就知道那不是普通玩意,不然豈不被那死胖子二十兩銀子給騙了——切,二十兩?!賣出那玩意少說也得有二百兩吧!
以為她是個不入流的小偷,不懂行騙她?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了!不說她是身經百戰,起碼的眼力還是有的,紅潤的閃耀光芒的寶石,被江湖上新崛起的星月門少主貼身帶著,須臾不離的東西——想二十兩就廉價地使喚她?門都沒有!
唇角得意地上揚,她好心情地吸吸泛著青草香的空氣。
十萬兩,攢夠十萬兩她就可以收山了!
這次,黑吃黑她是吃定了。
「想什麼呢,看起來心情很好?」寧楚真奇怪地問。
「啊?哪有啊!」錢多多訕笑,「是因為遇到少俠這樣的好人,我才可以繼續悠然自得地在自由的土地上行走啊,我在想,遇到你真是幸運。」
逢迎拍馬的話她是張嘴就來,不過這次說的卻也是實話,所以,心裡竟有種久違的感動……說真話的感覺,真的不錯。
雖然馬失前蹄被星月門抓住,但好歹下手的東西已經藏好沒被搜到,又在被押送給星月門少主親自銬問的途中遇到一個傻乎乎的小子因此得了救,想想,她應該算是走運的。至少,還沒有挨到毒打,也沒有被下毒控制,不知他們是太大意了還是太過依賴這傳說中無堅可摧的銀鏈——聽說,星月門的龍天方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落在他手裡怕是活著比死了更難受吧?
寧楚真得意地笑,她的話總是很動聽,非常順他的耳。
「你還沒找到你的朋友嗎?」錢多多轉移話題,生怕他在她心情問題上問個沒完。
「也許他們已經回去了吧,我也不用再找他們了——那兩個傢夥,回去讓我碰到,一定不饒了他們!」明明是結伴蹺家出來遊山玩水,這才幾天就扔下他自己跑了?!想也知道一定又是遇到什麼美女,見色就忘了友。
「哦……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寧楚真聳肩,「反正我是蹺家出來的,隨便亂逛,既然遇到你——就先把你送回家再說吧,反正我也沒有事。」
錢多多笑逐顏開,只差一點兒臉都要裂開,「那真的就太感謝你了,少俠。」
「哪裡的話。」寧楚真好不容易想到一句自謙的話,「不過,在那之前我們要先去一個地方。」
錢多多跟著他停下腳步,擡頭,眼前充當招牌的帆布在無風的夏日顯得毫無生氣,只見上面寫著兩個歪歪扭扭的暗紅大字:鐵鋪。
「好了,就他吧!」
「啊?」
錢多多怔怔望著手持銀光閃閃大刀的寧楚真,此時他正舉刀,躍躍欲試地衝她笑。
是她多心嗎?為什麼覺得他的眼光有種嗜血的快樂?
「這這、這刀太大了吧?」看他有些搖晃不穩的手,錢多多還真有些怕他一個不小心直接砍到她的頭上——那樣,其實省事多了。
「那麼多的鎖匠不都說開不了嗎?能做的就只是劈開它了。」
「可是……」
「不要可是了,你也不想總戴著那個破鏈子吧——雖然挺好看的。」寧楚真將她的雙手分開放在放置刀器的石桌上,舉起刀,緊張地呼了口氣,「第一次拿這麼重的刀,我心裡還真有點沒底呢。」
心下意識地一抖,錢多多只感覺脖子後面有冷風吹過。
她還這麼年輕,還不想糊里糊塗地送掉性命……
「少俠,寧楚真是您的真名吧?」
「當然,我幹嗎騙你?」寧楚真瞇眼,懷疑地看她,「難道你告訴我的是假的?」
「當然——不是。」錢多多呆呆地說,「我只是想,就算死了,也要知道『救』我的人的真實姓名。」省得到了下面,閻王爺問是誰殺了她,她一無所知,做個傻鬼。
「您的家鄉在哪啊?」
「……」
「您家裡幾口人啊?」
「……」
「您排行老幾啊?」
「……」
「您娶妻生子沒有啊?」
「……」
「您——啊!」
不等再問出口,他已舉刀揮下,刀尖距離鼻尖不到一厘米,到了半途忽然偏向右方,只聽「哐」的一聲巨響,石桌的一角斷裂掉到地上,銀鏈依然無損。只是,令她尖叫的不是仍毫不猶豫掛在手上的鏈子,而是,幾乎貼在大拇指上的掉齒的刀。
錢多多一身冷汗。
「手滑了。」寧楚真遺憾地搖頭,看向呈癡呆狀的她,「我家住洛陽,家裡有父母與我三人,我是獨子,尚未娶親生子,不過己定過親,今年七月,我滿二十便成親。」
第1章(2)
呆了好久,錢多多終於回過神,弄明白他是在回答她方纔的問題,他卻已經又跟鐵匠湊在了一起。
「這刀怕是用不了了啊。」
「我的刀十里八村可是遠近聞名的,公子,要不,您試試別的?」鐵匠看他相貌打扮俱是不俗,再加上個戴著手銬的姑娘,態度異常小心謹慎,生怕被人殺了滅口,比平時客氣不知多少。
「換一個?」寧楚真打量室內的兵器,最後落在一人多高的大刀上。
「這是我新鑄的青龍刀,是按照祖宗傳下的關聖的青龍偃月刀圖而鑄,要不——」
「不要!」不等寧楚真開口,錢多多率先尖叫拒絕。
被這麼大個傢夥砍上,不死也差不多了!
拿沒幾斤重的刀他都手滑,差點把她的手砍了下來,這麼重的大刀……天哪,怕是這一個膀子都沒了。
「你不想除去那鏈子了嗎?」寧楚真責備地看她,不知是誰一路上老在他耳邊嘰嘰歪歪地嘀咕。
「我更想要命啊。」她喃喃道。
寧楚真湊上前,「你說什麼?」
「我說——」她拉扯他的衣袖,小聲說,「我聽他們說這是很有名的『銀龍』鎖鏈,是很多年前一個鐵匠師父造的寶物,多少年來不知銬了多少江湖前輩,普通的東西根本弄不開它。」
至少她還沒聽到過誰能弄開它。
唉,該死的不知怎麼就落到了星月門門主手裡!
「『銀龍』?」鐵匠耳尖地聽到,眨巴眨巴上眼皮快要搭到下眼皮的小眼睛,他似乎聽到過這個名字,「……有了,這好像是我師父的祖父的祖父造的!」
「呼,真的嗎?」錢多多撒開雪白的袖口,激動萬分地握住鐵匠粗紅的兩腕。
人不死就有救啊,俗語真是靈咧。
「可是我還沒學到師父的全部技術,就被他老人家掃地出門了。雖然我一氣之下拐了他的女兒,後來也和好了,可是,他還是沒有傳給我。說是要等到我那連生了六個女兒的媳婦什麼時候生出個兒子的時候再傳給我。唉,看來這一年之內怕是又不成了。」
「為什麼?」
「因為我媳婦上個月才生了小六啊,這都六月了,怎麼趕,也要到明年了。」
幻想破滅!
錢多多瞪著他黑紅的臉,突然想自己正在掐著的是他的脖子該有多好。
「哦,那可不可以請你嶽父幫忙?」
錢多多眼裡頓時冒出了希望,果然多個人就多個主意,寧楚真——適當的時候,也是個很好的人。
「嗯。」鐵匠緩緩地點頭,緩緩地走到石桌旁撿起有了裂口的刀,又緩緩地遞到寧楚真手上,「我也正有此意。我嶽父姓胡名……呃,你知道他外號叫鬼斧神工就行了,他現居洛陽。你拿著這把刀去,就說是我讓你去找他的,我想,他會幫你。」
「洛陽?呵呵,好巧,我也住在洛陽,洛陽南門。」
「我嶽父住在北門,真的好巧……刀錢,二十兩。」他不忘把被寧楚真劈壞的石桌錢也算在裡面。
有了新的希望,錢多多的心情頓時好了些。似乎將剛才幾乎被寧楚真一刀劈死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鬼斧神工?
原來是江湖上傳言千金難求的……胡小蘭呀。
因為鐵匠的一番話,兩人改道直奔洛陽。
目前,卸掉手上的銀鏈是錢多多最大的心願了,去哪裡都無所謂,只要能獲得自由。反倒是寧楚真,她多少以為回家會使他高興些,沒想到他的反應竟是平靜得可以,她都比他更興奮些。
「為什麼一定要帶著這破刀啊?」
錢多多不理車外的顛簸,瞪著漂亮眼睛看著沒事總捧著破刀擦來擦去的寧楚真。經過幾日的相處,她實在難以像初見一樣拿他當作世家公子少俠,至少——少俠有捧著一把破刀樂得跟什麼似的嗎?
「用來防身也好。」寧楚真繼續擦拭已經光可鑒人的寶貝。
聞言,錢多多皺了皺眉。
「我以為你的武功已經好到不必帶刀。」
「因為之前師父囑咐我不要帶刀劍,怕我傷了自己。」
她一怔,「你說什麼?」傷了自己?
「嗯。」寧楚真點點頭,「師父說我那點所謂輕功只可與小孩玩躲貓貓時用得著,至於武功?我只會粗略的拳腳啊,我的武術師父說,十歲的小孩都打得比我好。刀劍就更不用說了,師父教我的是用劍,可是,因為有一次砸到他的腳上,劃破了他新買的靴子,所以,他就不再讓我用了,說是,傷了別人還好,傷了自己,他可賠不起。」
「你的師父——一定是世外高人。」這麼高的武功竟被貶得一文不值,想來他師父定是個不出世的絕頂高手!
「應該……不是吧,他是一個乞丐,我給了他一碗飯吃,他就硬是說要留下來教我武功,當我師父。」他回想,「我記得,他好像連我家的護院都打不過。」
「……」
「我看他可憐,就將他留下了,可他也不過教一些護院老早就在教下人的拳腳給我啊。」
「他一定是故意隱瞞身份!」
「是嗎?」寧楚真想了想,「也許吧。」可是,真的是嗎?師父好像也沒教他什麼哦。
每天都是重複一些很平常的招式啊,讓他背一些亂七八糟的心法呀——那些心法據說是哪本書上的,師父他自己都不會,還有就是——每天必有的損他一課。每天都會提著耳朵告訴他,他的武功有多差,連個十歲的小孩也打不過。
從八歲教他開始,就說他連十歲的小孩也打不過,教到十八歲,還說他連個十歲的小孩也打不過……害他在想,難道練武功和沒練是一樣的?
倒是師父損人的功力逐年見長啊!
「可是看你的輕功那麼厲害,功力一定是差不了的,功力差不多,普通的花拳繡腿都可能很厲害了。還有,我從沒見過比你厲害的輕功呢!」
「你?」寧楚真上下打量她,就只差直說——你一個鄉下丫頭能看過多少會輕功的人呢?沒準跑得快點她都覺得輕功不錯。
「我怎麼?」錢多多哪裡會看不出他眼中的輕視,不服氣地擡高下巴,抓過旁邊的一塊芙蓉糕丟進嘴裡,含糊不清地道,「雖然不想誇你,但你的輕功實在是高,比你輕視人的目光高多了。」
"寧楚真終於停下擦刀的動作,擡頭看她。"
錢多多嘴裡嚼著芙蓉糕,笑嘻嘻地看他,「我還以為你不食人間煙火呢。」在一起幾天也不見他一起吃頓飯,不知是不餓的關係,還是太挑——老天明鑒,她還從沒見過像他這麼挑的人呢,多好吃的零食到了他的口中竟全成了不可嚼之蠟。從裡到外地批評一頓,真是個再也沒有的挑嘴的傢夥,不僅挑嘴,食物不可口時,心情竟也是從來沒有的壞。
「喏!」
她將食盒遞過去,寧楚真拿了她吃剩的一塊,放進口中,只嚼了一下,又忍不住掀開窗簾全部吐了出去。
「呸,真難吃!」
錢多多白皙的臉幾乎綠了,「我吃著挺可口!」他這是在侮辱她的品味!
掃她一眼,寧楚真繼續拿出潔白的手絹擦拭心愛的刀,「這也叫可口?讓人吃一口就有想吐的慾望。」沒見過世面的丫頭!
「你挑得太過分嘍,這可是興隆鎮最為有名的福祥瑞做的糕點!」不說全國,方圓百里之內再沒有比這更有名的糕點樓了。
「哼,以為我不知道?我以前也吃過的,誰知不到半個月,味道差了這麼多。」
「……你半個月前來過這兒?」
「哦,和朋友一起。」
「崔濤和馬朋?」
「寧楚真?寧楚真?」不知何時起,少俠再也叫不出口,她反而直呼他的姓名,「你怎麼了?」他的面色似乎不對。
「我在想崔濤和馬朋跑哪去了。」寧楚真又低頭,一邊擦刀一邊暗想。
他們打賭他不敢在山上過一夜,難道將他騙上山就又跑到哪個勾欄院玩樂?這兩個傢夥被他逮到,非得給他們好果子吃!明明他不喜這一套,卻偏偏交了這兩個好色的朋友,不過,除了好色,他們倒也講些義氣,不像那些趨炎附勢的小輩。
「你想就能想出來嗎?也許他們扔下你自己玩去了,也許被家人抓回去了……」錢多多上前搶他的刀,「寧楚真——哎呀!」
一股血腥味傳來,寧楚真連忙擡頭,白皙的小手橫在眼前,纖細的食指湧出血跡,鮮艷的色彩刺激著略顯呆滯的鳳眸,他感到一陣昏眩。下意識地抓起她的手,含在口中吸吮。
錢多多大驚失色,「喂喂,寧楚真,你幹什麼?」
從開始的掙扎,到後來的無能為力,錢多多通紅的俏臉轉向一旁,垂下的睫毛輕輕地顫抖。貼在他唇部的皮膚像火燒一般炙熱,連帶著她的手都止不住地抖,心跳更是全亂了節奏,像是在胸膛敲起了鼓——
這時,天空猛然傳過一聲驚雷,風捲起了車簾,馬車外傳來懶懶的聲音:「二位,看樣子快下雨了。」
趕車的壯漢望望陰雲密佈的天,「進城不遠就有間客棧,要不要休息休息?」他可沒有雨天趕路的嗜好。
寧楚真一怔,錢多多乘機抽回自己的手,瘖啞著聲音答道:「好。」
說完,又將視線調到外邊,城門已近在眼前,風吹得幾乎迷了眼,零星地已落下了雨滴。
寧楚真完全愣住了。
是做夢吧,他怎麼會做這種事啊?是不是和崔濤馬朋在一起時間久了,自己也變得輕浮了?
「嗯,那個……」他微紅著俊臉,想了半天也不知該說什麼。
錢多多看他唇角殷紅地染有血漬,臉上火辣辣的,不自在地輕咳一聲道:「你還是擦擦嘴吧。」
「啊?」他伸出舌頭舔舔,擡手胡亂在嘴唇蹭幾下,「那個,你的手……」
嗯,沒想到這血……味道會這麼好,沒想像中那麼噁心……
寧楚真一隻手抓起身邊擦刀的白手絹,另一隻手抓過錢多多隱隱透著殷紅的食指,笨手笨腳地纏上,很努力地想打個蝴蝶結,可是扎上之後,怎麼看怎麼像是一團皺巴巴的破布。
看著被他包得像個饅頭似的手指,錢多多忽然有種想笑的衝動。
這下看他還拿什麼擦那柄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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