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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5 15:31:13

前言:

世界上這麼多女人,為何他偏偏愛上喜歡玩角色扮演的她,
而她寧可跟電玩人物談戀愛,也不考慮活跳跳的他?!
當初要不是她強巴上他,要他扮演什麼「惡魔土方」,
執著的模樣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又瞧她很會應付他外甥,全身散發母愛光輝,
與外甥玩在一起的天真粲笑讓他心動,
這一點一滴累積起來,害他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他今天哪會落得為她茶飯不思、失魂落魄的下場!
怪得是她明明也喜歡他,知道他病了,願意貼身照顧他,
他稍微跟別的女人走近一些便醋勁大發,
可一提及兩人交往之事卻是避他如蛇蠍,
最後乾脆趁機威逼利誘的與他談起條件來,
可惡!這款惡奼女,是太久沒出門不知道壞人長什麼模樣嗎?!  


楔子

  只要換上一套衣服,便能化身為自己所嚮往的人……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個更令人感到幸福的事了吧?

  木嵨世彌,今年二十五歲,正沈浸在這樣的幸福裡。

  「嗨,賽羅!」

  「賽羅」是世彌在這個世界裡的名字,進入這世界長達六年的她,已是這裡的名人。

  「小豆,好久不見。」她快步上前跟化名「小豆」的小川晴子相擁一下,「你今天好可愛喔。」

  聞言,變裝為《家庭教師》裡包恩的小豆,立刻做了一個以手槍頂帽子的招牌動作。「賽羅今天的扮裝也超美、超適合你的。」

  「妾身是花,還是蝴蝶,抑或是鬼。」世彌拔出短刀比劃著,還邊吟唱斬妖歌,「可憐身與世,汝可知解?替於胭脂,刺出刀劍,請好好稱讚妾身∼」

  今天,她扮演的是「半妖少女」中石榴,身上穿著的這套綴蕾絲花邊的改良和服及頭上的貓耳,都是出自她的巧手。

  是的,沒錯,她所置身的這個世界就是Cosplay的世界,而她便是所謂的Cosplayer。

  Cosplay指的是扮演電影、電玩、漫畫等裡頭的角色,大家穿上自己喜歡的服裝,變身為喜歡的人物,然後一起交流、拍照、玩樂的活動。

  角色扮演是世彌的興趣,也是她賴以維生的工作,因為除了參加各種Cos活動外,她還幫人製作服裝道具。

  而在所有角色中,她最喜歡、也最沒有免疫力的,是帶著武士刀的角色。

  《妖怪少爺》中的奴良、帝國陸軍少尉總角景,《家庭家師》中的時雨蒼燕流的山本武、《銀魂》中的阿銀、《戰國BASARA》中的獨眼龍伊達政宗……這些角色,她一個都無法抗拒。

  當然,她也為不少人量身訂做過他們的服飾及道具,並得到極高的評價。

  不過,有這麼一個角色,她至今還不願為任何人製作服飾道具,那就是「薄櫻鬼」中的「土方歲三」。

  她第一次接觸到這個角色,是在一款乙女系的電玩遊戲,而在遊戲裡,她已經不只一次跟土方歲三談戀愛。

  其實,她早已為「他」製作了和服及洋服,並期望著有一天,變身為女主角雪村千鶴的自己,能跟心愛的土方歲三一起現身Cosplay的活動,然後殺光所有Kameco(活動中尋找喜歡角色並拍照的攝影者)相機中的記憶卡容量。

  土方歲三是她的夢,是她心目中的完美男人,而至今還沒有任何一個人夠格穿上他的衣服。

  「石榴,拍張照吧。」在Cos界十分出名的Kameco明神輔太帶著他職業級的數位單眼相機走上前來。

  世彌立刻擺出又殺又萌的動作,讓他拍攝。

  明神輔太欲罷不能,一連拍了數十張,直到世彌塞在腰帶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第1章(1)

  「快快快,」世彌一進門,木嵨媽就將一隻沈甸甸的牛皮紙袋交給她,「世恭說他三點要開會,你趕快送去給他。」

  世彌簡直不敢相信媽媽十萬火急的要她回來,就只為了幫弟弟跑腿送文件?!

  「媽,我是黑貓宅急便嗎?」她氣呼呼的瞪眼問。

  「別囉唆了。」木嵨媽一臉「老媽說了算」的表情,「世恭說這文件很重要,你趕快送到公司給他吧。」

  「既然很重要,怎麼還會忘記?」

  「你這個當姊姊的怎麼這樣?」木嵨媽皺起眉頭,「反正你閒閒沒事幹,幫弟弟送一下東西會掉塊肉嗎?」

  「什麼叫我閒閒沒事幹?」她不服氣地說:「我今天有活動耶!」

  媽媽打電話給她時也不說是什麼事,只是用活像家裡發生火警似的焦急語氣催她回來,害她穿著這一身活動不是太方便的衣服匆匆忙忙的跳上計程車,一路狂飆回來。

  「你啊,不是我愛說你,拜託你認真的過正常人的生活吧。」木嵨媽用嫌惡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女兒,「都幾歲的人了,還在玩這種小孩子的遊戲,快去找份工作啦。」

  「我有在工作呀。」她反駁。

  「我是說朝九晚五的正常工作。」木嵨媽叨念著,「就算只是在辦公室裡倒茶沖咖啡,都比你每天宅在家縫那些怪衣服好。」

  「木嵨女士,請不要瞧不起我的工作好嗎?」

  「你那個不是工作,是……喂,我還沒說完。」

  為了不讓媽媽繼續叨念她,世彌抱著牛皮紙袋,轉身就往外走。「不是說世恭急著要嗎?」她沒好氣地說。

  木嵨媽怔了一下,「也是啦,可……慢著,你打算穿那樣去世恭的公司?」

  「好過沒穿衣服吧?」她負氣的低哼一聲,大步走了出去。

  搭計程車前往世恭公司的路上,世彌發現司機不斷從後視鏡裡偷瞄她,但她並不在意。

  平時內向又有點小自閉的她,只要變裝後,膽子就會突然長大好幾倍。

  不過她也不會有事沒事就穿這樣在外面亂走,嚇壞路人。就算是參加活動,她也都是到現場才找地方換裝。

  今天會穿著這身衣服外出,完全是為了跟媽媽嘔氣,還有,想給弟弟世恭一點顏色瞧瞧。

  從來沒吃過一口閒飯的她,在家裡卻是毫無地位,爸爸對她視而不見,媽媽老是對她做人身攻擊,還瞧不起她的興趣跟工作,而那個慢她兩分鐘出生的臭老弟就更不用說了。

  雖然世恭是大家所謂的菁英分子,但她也不差呀,在Cos界,她可是翹楚耶。

  她實在不懂,小時候大家不都是這樣玩的嗎?女孩們戴上塑膠皇冠扮演公主,男孩們則披上桌巾當超人,為什麼小時候可以玩得那麼理直氣壯的遊戲,長大了就不能玩?

  很多人都覺得玩Cos的人很宅、很怪,但其實在他們的圈子裡有很多平時是一般上班族或打工族,假日便變成Cos迷的玩家。

  他們不是宅男奼女的變態結合,而是一群志同道合的盟友。

  「小、小姐,已經到了。」

  就在她想得出神時,車子已停在太和集團大樓的門口。

  付完車資,下了車,她立刻引來所有人的好奇注目。抓著牛皮紙袋,在眾人側目及議論下,她走進了太和集團大樓。

  「麻煩你,我要找木嵨世恭。」站在接待櫃檯前,世彌笑望著正目瞪口呆看著她的兩位漂亮女生。果然是大公司,負責接待的女職員氣質佳、長相美,都有進軍演藝圈的本錢。

  「不、不好意思,請問你是……」女職員被她一身怪異打扮嚇得說話直跳針。

  「我是他姊姊,有要事找他。」哼,那個老是因為自己在大公司上班就在她面前擺出一副了不得模樣的臭老弟,她今天一定要讓他糗爆!

  呵呵呵,她已經等不及想看他下樓來並瞧見她這身打扮後,會是什麼見鬼的驚恐表情。

  「請你稍等。」女職員拿起電話,「你好,請問木嵨世恭先生在座位上嗎?呃……大廳有位小姐找他,說是……他姊姊……喔,好的,我知道了。

  「小姐,木先生好像已經進會議室了。他交代部門的同事,說要是家人幫他帶東西來,就拿到樓上給他。」

  「是喔?」她微皺起眉頭,「他在幾樓?」

  「他現在在十二樓的大會議室。」女職員起身一指,「請你搭乘右側的那部電梯上樓。」

  「喔,謝謝。」她旋身走向電梯。

  電梯正在下樓,不一會兒,電梯門打開,幾個正要走出電梯的上班族被頭戴貓耳、穿蕾絲和服的她嚇到眼珠子快爆出來。

  世彌鎮定的、若無其事的走進電梯裡,而同時,那些人卻逃命似的衝出電梯。

  關上電梯門後,她瞥了鏡中的自己一眼。「幹麼大驚小怪呀?」她喃喃的說。

  抵達十二樓後,她步出電梯,立刻聽見連聲克制又壓抑的驚呼。

  「嗄?那是誰啊?」

  「我們公司今年要辦Cosplay忘年會嗎?」

  世彌清楚地聽見他們的耳語,但她早已習慣,除非是在Cos迷自己的聚會上,不然就算在Cosplay已非常盛行的日本,一般人還是會對他們投以奇異的眼光。

  「請問大會議室在哪裡?」她走向一個穿著米色套裝的OL詢問。

  「在……在前面。」OL像看見火星人般的愣看著她,手指著前方,「黑色門的那個房間……」

  「喔,謝謝。」她咧嘴一笑。

  哈哈哈,她木嵨世彌對臭老弟展開的逆襲,看來已成功了一半……喔,不,是九成九。

  當所有人看見她跟世恭面對面,而世恭驚恐得說不出話來的那一刻,便是她大獲全勝的時刻了。

  「臭世恭,你等著敗北吧!」她在心裡想著的同時,一面朝大會議室走去。

  推開會議室的門,她看見的是近十名正在忙著準備投影機、會議資料的男女職員,雖然大家都忙著,但視線卻同時被戴著貓耳的她給吸引住——

  「啊!」

  這時,傳來一聲驚叫,發出驚叫聲的不是別人,正是今年同樣二十五歲、進入太和集團已一年三個月的木嵨世恭。

  全面制勝的世彌咧著嘴,「哈羅。」

  「木嵨,她……是誰?」其他職員好奇的低聲問道。

  世恭神情驚恐又氣憤,卻無法做出任何的反應,因為他不敢相信他那動漫宅兼Cos迷的雙胞胎姊姊,居然會穿著這身衣服到他公司來。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七竅生煙的衝到她面前問道。

  看見弟弟的反應及表情,世彌在心裡暗笑到幾乎要內傷了。呵,平時在家裡被他批評得一無是處、一文不值,現在總算讓她報仇雪恨了吧?

  哈哈,老天爺是公平的。

  「親愛的弟弟,」她晃了晃手上的牛皮紙袋,「你真是粗心耶,居然把這麼重要的東西落在家裡,呵。」

  「木嵨世彌,你!」感覺超級受辱、簡直像是在蹲馬桶時被撞見般羞恥的世恭,恨恨的瞪著她。

  他從來沒讓任何人知道,他有個活到二十五歲還不曾上過一天班,每天宅在家裡看卡通、玩電玩、縫衣服的奼女姊姊,因為對優秀的他來說,那根本是他人生中的「汙點」。

  而今天,他的「汙點」卻被同事看見了。

  「拿去吧,以後別再丟三落四了。」世彌得意又邪惡的一笑,伸出手想把牛皮紙袋遞給他。

  但突然間,她感覺到有人捏著她頭上的貓耳——

  「這是什麼奇怪的生物?」

  那是非常低沈好聽的男人嗓音,光是聽見那聲音,就幾乎讓人喜歡上聲音的主人。

  不過他的語氣充滿著一種倨傲和高高在上,甚至是有點輕視鄙夷的優越感……唉,人果然是無法十全十美的,擁有這麼好聽聲音的男人,也許是個令人憎惡的討厭鬼。

  轉過頭,世彌準備給這個男人一記白眼,可當她看清楚那以優越口氣取笑她頭上貓耳的討厭鬼時——

  喔,不,他不是討厭鬼,他是……土方歲三!

  原本燃著怒焰的眼睛立刻閃著愛慕的光芒,然後她目不轉睛的注視著他。

  是的,他那冷傲的氣質及俊美的容貌,簡直就跟「薄櫻鬼」裡那個被稱為鬼之副長的土方歲三一模一樣。

  老天爺,土方歲三果然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土……方先生……」世彌癡癡的看著他,兩眼發直。只要穿上她縫製的衣服、戴上假髮,再配上一對長短刀,他就完全是土方歲三的樣子了。

  喔,她快暈了,她……她終於找到她的土方歲三了。

  「我姓藏方,不是土方。」

  藏方真言,今年三十歲,畢業於東京一流學府,曾赴海外深造工作,如今被重金挖角回到太和集團的菁英分子。奉行現實主義的他,是個工作能力卓越超群,又擁有完美外貌的黃金單身漢。

  一進會議室,他就看見一個奇怪的「生物」擋在門口,那生物穿著花稍且綴著蕾絲邊的和服,頭上還長了兩隻耳朵。

  「原來真的有這種生物……」他唇角一勾,冷然地道。

  他知道這種生物,但卻不曾在他的生活中碰見,這類生物有各種不同的面貌,卻有相同的名字——Cosplayer。

  在他的認知裡,這種生物不敢面對現實,活在自己的世界,老幻想自己是另一個人、有著另一種人生,懼怕面對真實的社會,膽小得像是暗溝裡的老鼠。

第1章(2)

  「我……我不是生物,我是石榴。」世彌說。

  「石榴?」藏方真言眉心一擰,似笑非笑的睇著她,「水果?」

  「不是水果啦,是半妖少女。」

  「所以是妖怪?」

  「不是妖怪,是……唔!」她話沒說完,世恭一個箭步上前摀住了她的嘴。

  「你快回去吧,別說了。」他咬牙切齒的在她耳邊說著。

  「木,這個不知名的生物是……」

  「藏方先生,她……她是家姊。」世恭用微弱到幾乎讓人聽不見的聲音回答。

  但如此細微的囁嚅,還是清楚的傳進了真言的耳裡。「木,真想不到你有這樣的姊姊。」他微扯唇角,語氣中有著興味。

  「藏方先生,我……」世恭覺得好丟臉。如果可以,他真想在老姊屁股上貼足郵資,然後把她寄到無人小島或是外層空間去。

  而這時,真言深深覺得穿著一身衣服還戴著貓耳的世彌十分礙眼,突然沈下了臉,冷冷說道:「快把你姊姊弄出會議室。」

  迎上他嚴厲冷峻的眸光,世恭連忙答應。「是,藏方先生。」說罷,他一手揪住姊姊的領子,飛也似的往外衝。

  「土方先生,喔,不要……」世彌抱著一盒面紙坐在電腦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看著她最喜歡的動畫片「薄櫻鬼」。

  「嗚……你為什麼要跟千景決鬥?為什麼要拋下千鶴?」看著動畫中土方歲三與鬼族首領風間千景決鬥而雙雙死去的這一幕,她還是忍不住的哭了——即使她已經看過八百遍。

  明明知道歷史上的土方歲三不是這樣死的,她還是超級入戲。她抓了兩張面紙擤了一把鼻涕,淚汪汪的看著千鶴淚眼抱著土方歲三,而他最後死在她懷裡的悲傷畫面。

  土方歲三在她心目中是最完美的動漫人物,外表冷酷、內心火熱;看似無情,實則癡心。不僅有著令女生為之瘋狂的容貌,還是個用劍高手……老天,他簡直是她的神!

  而今天,她心目中的神竟活生生降臨在她眼前。

  藏方真言,光是想到他穿上她縫製的衣服,再戴上假髮頭套,拿一把閃閃發光的長刀……喔,她迫不及待想看見他扮裝後的模樣了。

  只是,她該怎麼讓藏方真言穿上土方歲三的衣服咧?雖然今天只與他打了個照面,但她依稀感覺到對方的階級及身份是不同於世恭及其他人的。

  他一定是太和集團裡的高階主管或幹部吧?像那種菁英分子,會願意接受她的邀請,進入她Cosplay的世界中嗎?

  嗯……不知道世恭能不能幫她牽一下線?

  「木嵨世彌!」世恭氣沖沖來到她房門前,砰的一聲推開房門。

  世彌擡起頭睞了他一眼,若無其事地問:「幹麼?」唉,看他這樣子,是絕不會幫她牽線的。

  「你瘋了嗎?」

  今天在公司裡遭到同事們消遣調侃了一下午,世恭簡直快氣炸了,原因無他,只因世彌以那身打扮到公司找他,還超白目的跟他的頂頭上司藏方真言有了那麼一段白癡對話。

  雖然上司事後沒說什麼,但他真的很擔心上司會以為跟世彌是雙胞胎的他,也是個不牢靠、超脫現實的怪胎。

  「你為什麼穿成那樣跑到我公司去?」

  「誰教你忘東忘西。」世彌白了他一眼,「哼,我可是放下我的Cos夥伴們,專程為你跑腿耶。」說著,她突然想起她今天搭計程車花了三千塊錢,隨即伸出手,理直氣壯地說:「計程車資三千元,請付現。」

  「去死啦你。」世恭氣得幾乎快失去理智,「你是故意的吧?你是故意讓我難堪出糗的,對吧?」

  她挑挑眉、噘噘嘴,「幹麼這樣說?不管好壞,我都是你的親姊姊,你這傢夥也太沒大沒小了。」

  「不要以為比我早兩分鐘爬出來,就有多了不起。」世恭惡狠狠的瞪著她,「短大畢業後就每天窩在家裡混吃等死,你像是個做姊姊的人嗎?」

  聞言,世彌氣憤的跳起來,「木嵨世恭,你會唸書又在太和集團那種大企業上班,就可以這麼囂張喔?」她指著他鼻子道:「誰混吃等死啊?我看你根本是在找死!」

  「你不事生產,每天不是待在家裡看卡通、玩電玩,就是去參加什麼蠢聚會,不是嗎?」

  「我不事生產?」她極度不服氣的瞪著他,「臭小子,你還在花老爸老媽的錢念大學時,我就已經開始在幫人製作服裝道具賺錢了!」說她不事生產?她可是有收入的耶。雖然給的沒他多,但每個月都按時繳交「基本開銷」給管家用的媽媽。

  「你……」說不過她,世恭咬牙切齒,一臉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的樣子。「總之一句話,以後不準再出現在我公司。」

  「你以為我喜歡去你公司嗎?」世彌不甘示弱的回嗆一句,但很快地,她就警覺到自己這句話說得太快。

  她確實不喜歡去世恭的公司,不過他公司裡卻有著她無論如何都想拉進自己世界裡的人——就算只是一分鐘也好。

  嗯,正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為了她的終極目標——土方歲三,她不能在這時候跟世恭撕破臉。

  思忖著,她像川劇變臉般,瞬間換上一張「卑微乞憐」的表情。

  「你幹麼?」看她突然朝自己咧嘴笑得諂媚又討好,世恭只覺得背脊一涼。「你笑得噁心死了。」他嫌惡的瞪著她。

  「世恭,姊姊跟你商量一件事,好嗎?」

  「什……」他驚疑的看著她。

  世彌雙手合掌的乞求,「拜託你讓我跟那個藏方先生說幾句話好嗎?」

  「什麼?!」世恭瞪著雙眼,驚呼出聲。

  他震驚的看著世彌,眼裡充滿疑問。她要跟藏方真言說幾句話?

  「你想幹麼?」他警覺地問,「你是想害我在太和待不下去嗎?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麼了不起的人啊?」

  藏方真言是公司高薪從華爾街挖來,被稱為「救主」的傳奇人物,在金融風暴期間,因為他的主導及整合,成功拯救了數家幾乎要宣告破產的公司。

  而太和集團自他掌管業務部門以來,之前長達一年的虧損低潮終告結束,如今的業績不只有了顯著的提升,還遠超出當初的預期。

  他制敵機先、運籌帷幄,有著冷靜的頭腦、卓越的分析能力及快如閃電的行動力,只要鎖定目標,下手快到近乎凶殘。

  據傳太和集團的現任總裁及董事們已將他列入下任CEO人選名單中,常務董事矢吹先生還有意撮合自己的女兒跟他交往。

  因為前途看好,現在有不少人都在極力拉攏他,自己好不容易可以在這種大人物手下做事,可今天下午,這奼女姊姊竟然在對方面前做出那種天理不容的蠢事……

  「我知道呀。」世彌咧嘴一笑,「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了不起』的氣質。」

  世恭眉心一擰,「知道你還耍什麼白癡?」

  「你不懂啦,我想讓他穿上我親手縫製的衣服……」說著,她指向掛在牆上那一套新選組的和服加外褂。

  看著牆上那件藏青色和服及淺蔥色、袖口有著山形紋的外褂,世恭整個人呆住。

  她想讓藏方真言穿上那套衣服?喔,不妙,他老姊真的瘋了。

  「你……你腦袋真的不正常了。」他驚怒卻又憐憫的看著她。

  「呿。」她皺起眉頭,「我是認真的。」

  「就因為你是認真的,才讓我覺得頭皮發麻。」他用防備的眼神看著她,「你到底想幹麼?」

  「世恭,你應該知道我心中有個像神明般神聖的人物吧?」她一臉正經地說。

  「鬼才知道你在想什麼。」他沒好氣地撇嘴。

  她不以為意地逕自道:「那位藏方先生簡直是土方歲三再世,錯過他,我可能再也找不到像他那麼適合穿上這套衣服的人了。」

  「啥?」世恭一愣。

  歷史課本上有土方歲三的照片,和藏方真言長得一點也不像。不說別的,光是身高就天差地遠。

  史料記載,土方歲三身高約一百六十五公分,與一百八十三公分的藏方真言足足相差二三十公分,哪裡是什麼土方歲三再世?

  「拜託你多念點書啦,藏方先生哪裡像土方歲三了?」說著,他不經意瞥向她的床單,並驚覺到一件事。

  世彌的床單上印有動漫卡通「薄櫻鬼」裡的角色土方歲三,他猜想……她說的土方歲三不是歷史上的那個,而是她床單上的那個。

  「我的老天,你該不是……」

  「很像吧?」發現他的目光瞥向她的床單,世彌想,世恭應該知道她指的是哪個土方歲三了。「我一直在尋找、等待著那個人出現,而他今天下午活生生的出現在我面前了。」她興高采烈的說著,完全沒注意到弟弟的臉變得如何猙獰恐怖。「我想讓他穿上那套衣服,跟我一起出席Cos聚會……」她自顧自地說,「哈哈,我們的組合一定天下無敵……」

  「閉嘴!」世恭崩潰似的朝她咆哮,「你聽著,給我離藏方先生遠一點,要是你敢做那種蠢事,我就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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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5 15:35:01

第2章(1)

  連著兩天,世恭出門前都在世彌的房門上貼著「妄動必殺」的警告字條。他怕的不是別的,而是他那怪胎宅姊真的會跑到公司去騷擾藏方真言。

  不過,也許他不必這麼擔心,因為只要脫下Cos服裝,世彌就是個有些小自閉的女生。

  面對外頭世界,她有點膽怯、有點沈默,有時甚至連跟人眼神交會都會感到害怕。每次去參加聚會,她都是拖著一個大大的行李箱到現場去換裝,他還不曾見她直接穿著Cos服在街上遊走過。

  也就是說,除非她穿著Cos服裝扮成另一個人,不然是不會以「木嵨世彌」的身份現身在藏方真言面前的,她應該沒有那個膽……慢著,要是她像那天一樣,乾脆穿著Cos服去騷擾藏方真言呢?老天,他簡直不敢想像!

  「木嵨,怎麼不喝?」

  「咦?」低沈又帶著莫名威嚴的聲音,將世恭的思緒拉了回來,他猛地回神,轉頭看見的是藏方真言那張冷傲俊逸的臉龐。

  原本在他們之間還坐了另一名同事,但不知何時已經離席坐到對面去了。

  雖然今天是星期五,但當他們結束手上的工作時,卻已是晚上九點鐘,為了慰勞被狂操一星期的部屬,藏方真言邀請他們到居酒屋吃飯喝酒。

  就這樣,他們一行十幾人便來到築地這家名為「嵐」的居酒屋。

  真言見世恭的酒杯空了,拿起面前的酒瓶為他倒了一杯燒酒。

  「謝謝你,藏方先生。」他連忙道謝。

  真言沒說什麼,只是微微扯一下嘴角,然後夾了一塊烤花枝放進嘴裡。

  席間,他一直很安靜,沒跟誰多說話,也沒有人敢主動跟他交談。他身上有種令人不敢逼近的氣勢,在公司是如此,私下亦是如此。

  看著他好看的側臉,世恭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他穿著新選組的隊服,靜坐沈思的樣子……陡地一驚,世恭用力搖了搖頭,想把那詭異的畫面甩出腦袋。

  可惡,都是老姊說了那些話,害他的腦袋也跟著不正常起來。

  可不自覺地,他又望向了藏方真言。要命,這一瞬間,他還真覺得這男人超像世彌床單上那個動漫世界裡的土方歲三……

  就在此時,真言眼尾餘光一瞥,發現世恭正盯著他看。「我臉上有飯粒嗎?」

  迎上他的目光,世恭心頭一跳。「不……沒有……」死定了,藏方先生一定覺得他怪怪的。

  「你看起來像是有話要跟我說。」真言淺啜一口燒酒,「說吧。」

  他知道自己不是個親和派的上司,雖然很想拉近跟部屬之間的距離,無奈天生一張撲克臉,就算鬼見了他都會閃得老遠。

  「那個我……」世恭緊張極了,因為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

  「你知道家父為什麼為我取這個名字嗎?」他突然問道。

  世恭一怔,「呃……該不是因為藏方先生的父親信奉真言宗吧?」

  聞言,真言唇角一勾,低笑一聲。「當然不是。」很快地,他斂起笑意道:「家父為我取這個名字,是期許我做一個光明磊落、無論何時都要說真話的人。」

  「喔。」

  「所以,」真言目光一凜,「我討厭說謊話的人。」

  世恭嚇一跳,自己對號入座的說:「我沒對藏方先生說過謊話。」

  「我沒說你對我說謊,不過……」他看了他一眼,「你剛才確實有話想說吧?」

  「那個……我……」世恭實在不敢對上司吐實,說自己剛才看著他,是因為覺得他跟動漫裡的土方歲三真的十分神似。

  既然不能吐實,又不想讓上司覺得他是個不說真話的人……「對不起。」

  聞言,藏方真言微怔,「對不起?」

  「我是想代替我姊姊跟藏方先生道歉。」世恭說。

  真言沈默了幾秒鐘,若有所思。

  提及世恭的姊姊,他便忍不住想起那天穿著奇怪和服、戴著貓耳,跟他說那些火星話的女人。他不是存心歧視那個世界裡的人,但在他眼裡,他們真的是一群脫離現實、活在幻想中的生物。

  「聽說你們是雙胞胎?」

  「是的,前後只相差兩分鐘。」世恭點頭。

  「只差兩分鐘就有這麼大的差異?」真言微微皺眉,「這兩分鐘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這句話其實是一種幽默,但聽在世恭耳裡卻像是批判。他完全無法理解「藏方式」的幽默。

  「藏方先生一定覺得很不可思議吧?」世恭試探地問:「你會不會覺得像我姊姊那樣的人很變態?」

  「變態倒不至於。」真言坦率地道:「我只是覺得他們活在自己的世界。你姊姊是怎麼變成那樣的?」

  「她……她從小就喜歡假裝自己是某個人。」世恭一五一十的答道:「公主、小精靈、小魔女……她手很巧,總有辦法用我媽媽不要的衣服或飾品做出一些衣服變裝,還曾拿我媽的化妝品在臉上塗抹,結果被鄰居的小孩笑她是妖怪。」

  聽到這兒,真言突然爆出笑聲。

  他自己沒察覺,世恭卻看傻了眼,因為他從沒見上司這樣笑過。

  「後來呢?」真言好奇的又問。

  「後來她就被排斥,變得很自閉……我想她就是這樣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向奼女之路的。」

  「奼女?」

  「嗯。」雖然覺得很丟臉,但世恭還是老實地說:「她從沒出去工作過,每天都宅在家裡看動漫,縫製Cos的服裝。」

  「你父母容許她過這種生活?」

  「她有收入。她靠接製作Cos服的訂單過日子,所以我爸媽也拿她沒轍。」

  「原來如此。」真言沒說什麼,默默的又倒了一杯酒。

  「藏方先生一定很難想像有人活在那樣的世界裡吧?」

  「唔……」他瞥了世恭一眼,「很難想像,也無法苟同。」

  聞言,世恭心頭一顫。

  聽上司的語氣,似乎很瞧不起像老姊那樣的「物種」,看來為了自己那似錦前程,他絕對不能讓老姊有任何接近上司的機會了!

  星期六,COSLOVE聚會。

  COSLOVE聚會是數名像明神輔太這樣的知名Kameco所創辦並召集的,每個月的第四個星期六,他們會舉辦踩街式的活動,為的是讓一般人更瞭解並接近Cos的世界。

  世彌是這個聚會的固定班底,由始至今,她不曾缺席過。

  今天聚會地點在銀座最熱鬧的中央通及晴海通交叉口,假日時,中央通從一丁目到八丁目全線交管,成了所謂的「步行者天堂」,再適合踩街不過了。

  時間未到,從各地而來的Cos同好們已群聚在此,引來路人的注意及好奇。許多路人拿出手機或相機拍攝,而Cos同好們也非常大方的擺出各種姿勢供他們取鏡。

  「雪村千鶴。」明神輔太朝著向附近店家借洗手間換裝完畢的世彌走了過來。

  在Cos的聚會中,如果是扮演實際存在的角色,大家便會以其扮演的角色來稱呼他或是她,而今天,世彌所扮演的角色便是「薄櫻鬼」中的女主角雪村千鶴。

  明神輔太幫她拍了幾張照片,「嘿,你是我今天遇到的第三個千鶴。」說著,他將相機湊到她面前。

  世彌看見他方才拍的照片,照片中有其他兩名Cos同好與她扮裝了同一個角色,其中一名是來自「薄櫻鬼出團」的一員。

  所謂的「出團」,指的是將同部作品的角色分配給數人扮演,這比一個人扮演更能顯出其氣勢及氛圍,也更具震撼力。

  「他們的角色都齊了喔,你看……」明神輔太興奮地指著其中一張,「這個風間千景很贊吧?」

  「嗯?」這個出團的陣容真的十分浩大,連只是配角的不知火都有人扮演,但扮演土方歲三的男生有點差強人意,完全破壞了魔鬼土方在她心中的美好形象。

  她想,明神輔太應該也跟她有相同的感覺吧?

  「明神,我跟你說喔……」她一臉認真地表示,「我找到土方歲三了。」

  「什麼?」明神輔太微怔。

  「我見到一個絕對可以完美扮演土方歲三的人。」她抓住他的手,「他就像是從動畫裡跳出來的一樣,活生生在我面前,真的。」

  明神輔太眼睛一亮,「那他願意跟你搭配嗎?」

  「他……」說到這個,世彌眉心一皺,「他不是Cos界的人啦。」

  「你可以邀請他啊。」明神輔太興奮地說:「我覺得你是扮演千鶴最成功的人,如果他真像你說的那樣,那你們的組合一定會轟動武林、驚動萬教!」

  明神輔太說得一點都沒錯,不過世彌並沒有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野心,她只是單純想為她製作的那套衣服找到一個百分之百合適的主人。

  對,沒錯,她的目的不是要拉那個藏方真言進入Cos的世界,她只是想讓他穿上她為土方歲三做的衣服,這兩三天她一直為如何邀他進入Cos界、又不會遭到她老弟無情追殺而苦惱,看來完全是庸人自擾。她只要情商藏方真言穿上土方歲三的衣服讓她拍張照片就好,根本不必說服他進入Cos界嘛。

  「明神,」她抓住明神輔太,興匆匆地說:「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蛤?」明神輔太愣一下,一臉茫然。

  藏方真言剛從外面回到公司,一樓櫃檯的女職員便喚住了他。

  「藏方先生,請留步。」

  他停下腳步,「有事嗎?」

  女職員拿起擱在桌上的一封信,起身走向他。

  「這是半小時前有位小姐送到櫃檯來,要我無論如何都要轉交給你。」

  真言微怔,疑惑的看著她手上那封信。

  一旁的橫山專務笑了起來,「藏方,你還真是受歡迎啊,居然有人把情書送到公司來。」

  真言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收下那封信,「她有留下姓名嗎?」

  女職員搖頭,「我問了,但她堅持不說,只說藏方先生看了信就知道她是誰。」

  「藏方,你該不是被什麼奇怪的女人纏上了吧?」橫山語帶曖昧地道。

  真言瞥他一眼,冷冷地說:「橫山先生要是把好奇八卦的時間拿來處理公事,就不會發生剛才那些事情了。」

  就在剛才,他在總裁的請托下,出面替差點害公司失去一位重要客戶的橫山收拾殘局。就因為才發生完那種事,因此他對橫山此刻這輕浮又滿不在乎的態度感到不悅且厭惡。

  橫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氣憤羞惱卻無從反駁。

  「我很忙,先告辭了。」語罷,真言轉身走向電梯。

  看著他的背影,橫山動了動嘴皮子,不知嘀咕著什麼。

第2章(2)

  回到十三樓的業務部,真言先交辦了一些事務,才進到他專屬的辦公室裡。脫去西裝外套,擱下手上的公文包,他喝了一口水。

  目光一瞥,看見壓在公文包下的那封信,他微微皺起眉頭。遲疑了下,拿起信封,他看見貼住封口的是一張卡通貼紙。

  「軍曹?」他會認識這個動漫人物,完全是因為他那七歲的小外甥友志。友志擁有全套的軍曹漫畫及DVD,文具、餐具、零食、背包……只要上面有軍曹的圖案,他照單全收,連內褲上都有軍曹。

  真言忍不住心想,難道送信到公司來的是老姊?但這不像是她會做的事,她要找他,只要打通電話便行,何必多此一舉?這麼一想,他越是疑惑好奇了。

  拆開封口,他抽出裡面那張有著軍曹圖案的信紙,只消一眼,他便確定這不是他姊姊送來的信,因為那絕不是她的字跡——

  藏方先生,你好:

  我是木嵨世彌,前些日子跟你見過一面,還有印象嗎?(^_^)

  今晚八點,請到船之科學館的羊蹄丸船首一會,拜託一定要來。

  「這是什麼鬼?」看完這短短的三行字,他不禁脫口而出。

  木嵨世彌?世恭那個阿宅姊姊?原來送信來的人是她?

  她為什麼要約他見面?她想幹麼?身為她弟弟的世恭知道這件事嗎?

  拿起桌上的電話,他想按下世恭的分機號碼,要下屬進來說明一下,但手指剛碰到按鍵,他的動作卻突然停住了。

  這種事應該不需要讓世恭知道吧?讓他知道,只會造成他的困擾,影響他的工作情緒及效能罷了。可話說回來,這女人到底想做什麼?

  船之科學館,「羊蹄丸」前。

  船之科學館的主體是一艘六萬噸級的豪華客船,內部以模型及實物深入淺出的介紹各型船隻歷史及海洋知識。

  在科學館旁停泊了兩艘退役船隻——羊蹄丸及宗谷號作展覽用。羊蹄丸是昭和三十年代行駛於青森及函館之間的客船,而宗谷號則是一艘南極觀測艇。

  科學館營業到下午五點,因此,此時這附近已不見任何遊客身影。

  雖已是早春,但在如此空曠的地方,空氣仍十分凜測。

  羊蹄丸前,一名穿著毛料大衣的男子直挺挺的佇立在風裡,他不是別人,正是真言。

  他一定是心血來潮,再不然就是太想追根究底,否則絕不會整個下午都被她約他見面的這件事困擾著。

  他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更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為何她會突然送信來約他見面?那個世恭口中整天宅在家裡,從沒出去工作過的阿宅姊姊,究竟想幹麼?

  「可惡!」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名表,他濃眉一皺。現在都已經八點十五分了,居然連個鬼影子都沒看見?她不只是個阿宅,還是個沒有守時美德的阿宅。

  虧他還為了赴約提前離開公司,而她竟敢讓他在這裡空等?!

  難不成這是她的惡作劇?但她為何要這麼做?因為他那天趕她走嗎?

  思及此,他的情緒忍不住惡劣起來。

  「居然敢耍我?」他暗自嘀咕了一句,懊惱的轉身要走。

  但一轉身,他就瞥見了遠遠躲在燈柱後的身影。「誰?」他沈聲喝問。

  沒人回答他,可他清楚的看見那無法完全被燈柱遮蔽的身形,那是個女人,一個嬌小纖細的女人。直覺告訴他,那應該就是約他八點在此見面的木嵨世彌。

  他邁開步伐走去,燈柱後,一名穿著軍綠大外套的女人背對著他、縮著脖子,一語不發的站在那兒。

  「木嵨的姊姊嗎?.」他問。

  「嗯……」這時,世彌發出顫抖、微弱的回應。

  「你在做什麼?轉過身來。」可惡!遲到了不說,還裝神弄鬼不敢面對他,她腦子到底有什麼毛病?

  「不……我不要……」

  不要?她是真的在耍他吧,約他見面的不是她嗎?現在居然說她不要轉身面對他?!

  「你不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嗎?」真言臉上有著幾乎隱忍不住的慍色,但惹惱他的不完全是她,他也氣自己。他一定是瘋了,才會跑來赴這個阿宅的約。

  「你到底想做什麼?木嵨他你弟弟知道這件事嗎?」

  「拜託,請不要告訴他!這是我跟你之間的事」她急忙道,仍背對著他。

  「蛤?」他跟她之間的事?

  哈,這可真是活見鬼了,他跟她之間能有什麼事?他們不過在會議室有過一次照面,她卻說得好像他們之間有什麼似的——

  慢著,難道說她不只是個喜歡變裝的阿宅,還是個有妄想症的怪胎?該不會見過一次面,她就以為他們是什麼情投意合的神仙美眷吧?

  「喂,」他不客氣地說:「快給我轉過來。」

  「我、我沒辦法……」她的聲音顫抖,「我沒辦法看著你說話」

  他一怔,「什麼?」

  「我們這樣說話就好了,可以嗎?」她的語氣近乎哀求。

  他眉心一擰,斷然地說:「不可以。」要他對著她的背說話?他辦不到。

  伸出手,他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扭了過來——

  「啊!」當他將她扭向他時,世彌不禁尖叫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是這種反應,但可以確定他一定會認為她是瘋子。約他見面的人是她,他赴約了,她卻是這種反應。

  然而她會這樣,完全是因為她從頭至尾都不認為他會赴約。

  早在兩個小時前,她就已經來到此地等著,呆呆的坐到快八點時發現他的身影,她震驚不已,立刻躲了起來。

  她期待他來,可當他真的現身時,她又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並對他說出「請你穿上土方歲三的衣服」這樣的話。就這樣,她躲起來偷偷看他,直到他發現了她。

  未變裝前的她,是個有交際障礙的人,面對家人以外的人,她都抱持著一貫的態度,就是能不接觸就不接觸。

  原本以為自己急於想完成心中夢想,因此面對他,就算是有人際關係障礙也應該能勉強的把話說清楚,卻沒想到唉,她真是高估了自己。

  「你這莫名其妙的傢夥,快看著我。」

  世彌擡起眼瞼看了他一眼,可視線一交會,她就又慌張得低下頭。

  她的反應讓真言既困惑又懊惱,「你到底有什麼毛病?」

  「我……」她怕生,有點小自閉,但症狀從沒嚴重到像現在這般被他認為有病。

  為什麼?為什麼她會緊張害怕成這樣?因為對象是他嗎?

  啊,她懂了!一定是因為他實在太像她心目中最愛的土方歲三,所以反倒教她不敢直視了。

  「我沒辦法直視你,因為你太像他了。」

  聞言,真言一怔。他像誰?他像哪個讓她沒辦法直視的傢夥?

  「你……快把話給我說清楚。」他已經快失去耐心了。

  「我……我……」沒有變裝,她實在無法正常的面對他。

  他目光肅殺的瞪著她,「你簡直在浪費我的時間。」說罷,他鬆開了她的手,轉身走開。

  見狀,世彌急了,要是他就這麼走了,她以後恐怕再也沒機會向他提出要求。

  急中生智,她倒出手中紙袋裡的筆記本、文件夾,然後拿出隨身攜帶的油性筆在紙袋上快速的畫著。十秒不到,她完成了手上的作品,並徒手在紙袋上撕出兩個小洞,接著,她將紙袋套在頭上——

  「藏方先生!」她大聲的叫住他。

  真言停下腳步,回過頭。

  「呃……」他向來是個從容冷靜的人,鮮少有什麼事能教他有「吃驚」這樣的情緒,但此刻,他真的是大吃一驚。

  「你……在幹麼?」他神情一礙,滿頭霧水。

  擔心他一去不回頭,世彌急著跑上前。「請聽我說……啊!」

  臨時在紙袋上挖的洞,並沒能準確地對準她的眼睛,因此她在視線不佳的情況下,在他面前摔了個狗吃屎。

  儘管真的被她惹惱了,儘管他不是個會憐香惜玉的人,但看見一個女人狠狠的摔在地上,真言仍無法視而不見、無動於衷。

  於是,他快步上前,拉起了她。

  「謝……謝謝。」世彌才狼狽的站好,便急著把頭上的紙袋罩好。

  透過紙袋上的兩個小洞,真言看見了她的眼睛,他必須說,她有一雙漂亮的眼睛。

  但才剛發現她有雙美眸,他便覷見紙袋上的那張臉——如果那算得上是臉的話。

  「你現在是什麼東西?」

  「海綿寶寶。」

  「……」他頓時呆住,啞口無言。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0-5 15:41:35

第3章(1)

  已無遊客的羊蹄丸前,一個面無表情的男子,再加上一個頭上戴著紙袋的女子,這畫面實在有夠詭異。

  真言看著現在自稱是海綿寶寶的世彌,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他從沒見過這種生物,更無法相信這世界上真的存在著她這樣的生物。

  沈默了一會兒,他終於開口道:「你想戴著紙袋跟我說話?」

  「是的。」透過「變裝」,世彌的情緒平靜許多,不再那麼緊張了。

  「你有沒有想過去看心理醫生?」他問。

  「我很正常啊。」

  「你很正常?」他用一種嗤之以鼻的語氣質問她,「你哪裡正常了?正常的人會戴著紙袋跟人說話嗎?」

  「這樣我比較自在。」她誠實地說:「我有人際關係障礙。」

  「那不是一種病嗎?」他沒好氣地說。

  「應該不是病……」她認真的跟他討論起來,「我覺得比較像是一種人格特質,就像有些人——」

  「夠了。」他制止了她,「我不想跟紙袋人討論這件事。」

  「不是紙袋人,是海綿寶寶。」

  「那不重要!」他忍不住吼她,但一吼完,他立刻後悔得想去跳海。

  他是怎麼了?前來赴她的約已經夠瞎,現在還讓她搞到快抓狂?

  「你那個世界的人都這樣,還是你病得特別嚴重?」他生氣的問。

  病?他覺得她有病?果然,他覺得像她這樣的cos迷根本是神經病吧。

  唉,如果他對cosplay有這樣的誤解跟偏見,又怎麼會答應她的請求——變身土方歲三?不行,她得盡己所能的讓他知道cosplay其實是種藝術,是種健康的休閒活動,還有,她不是瘋子。

  「藏方先生對cosplay還是什麼感覺?」世彌試探地問。

  真言冷冷的瞪著她,「我覺得你們都有病。」

  他毫不客氣、直白到讓人無法招架的話,簡直像一支箭失直直插進她胸口。

  「為什麼不做自己?為什麼想變成別人?」他語帶斥責,「這是你們逃離現實、逃離自己人生的方法嗎?我聽木嵨說……你從沒工作過?」

  「有啦,我在家工作。我接單,幫其他同好製作衣服。」世彌委屈的表示。

  「我說的是正常的工作。」他強調。

  「藏方先生對『正常的工作』定義是什麼?」戴了紙袋,她變得勇於表達,說話也不再結巴顫抖。「大多數人做的工作就是正常的工作?大多數人過的生活就是正常的生活?大多數人的價值觀就是正常的價值觀嗎?」

  她連珠炮般的幾個提間,讓他怔了一下。

  真是神奇,剛才連正視他都不敢、說話還坑坑巴巴的她,只因為扮成海綿寶寶就變得口齒伶俐?

  「這世界上,有的人喜歡打高爾夫,有人喜歡釣魚,有人喜歡爬山,也有人喜歡逛街看電影,而我們不過是喜歡玩角色扮演而已……」她努力的想導正他對變裝的偏見,「在我們的同好中,有學生也有社會人士,大家在Cos的時間,都努力過著自己的生活。」

  聽完她這些話,他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因為,他忽然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

  「藏方先生小時候難道沒有想像過自己是假面超人或是蝙蝠俠嗎?」她直視著他——透過紙袋上兩個不規則的小洞。

  「沒有。」他不假思索地道。

  「你好可憐。」她以同情的口吻說著,「居然沒有童年。」

  什麼?她居然說他可憐?!還用同情的口吻說他沒有童年?!

  「我小時候喜歡下棋、喜歡看書、喜歡跟我父親去釣魚爬山,就是沒蠢到以為自己是科學小飛俠……」真言眉頭一皺,懊惱的看著她,「以為自己是公主,而被其他小孩嘲笑是妖怪的你,居然敢說我可憐?!」

  聞言,世彌身子一震。「你……你怎麼知道?是世恭說的?」

  他沒否認。

  「臭世恭,居然敢洩我的底……」她氣憤的喃喃自語。

  看著頭戴紙袋在自己身邊嘀嘀咕咕的她,真言突然怔住。他現在是在做什麼?

  來赴約已經夠瞎,此刻居然還跟她在這兒討論這些沒營養的話題?

  可惡,他今天根本是卡到陰了。「你找我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嗎?」

  「咦?」

  「如果是的話,那我們的談話已經結束了。再見。」說罷,他轉身要走。

  「慢著!」世彌本能的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我還有話要說。」

  他皺眉,轉頭看她,「快說,別浪費我寶貴的時間。」

  「那個……我……」她想起剛才被她倒在地上的收藏品,「你等我一下。」她鬆開手,跑到不遠處將筆記本跟文件夾等收藏品撿了回來,「你看。」

  真言看了看她手上的東西,「這是什麼?」他知道這些是所謂的動漫商品,但不明白她要他看這些做什麼。

  「這個就是土方歲三。」

  他一楞,仔細看著文件夾上的動漫人物,那是三世穿著新選組隊服的美男子。

  「你不覺得他很眼熟嗎?」她認真的問他。

  「嗄?」他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她。

  眼熟?這上面的土方歲三哪裡眼熟了?根本與史實不符。

  「你沒念過書、沒看過歷史課本嗎?」他皺眉冷哼,「這不管橫著看、豎著看,這都不是土方歲三。」

  她不滿地說:「動漫的世界本來就需要想像力嘛。」

  「不切實際。」他實事求是說:「土方歲三才不是長這樣。」

  她低哼一聲,有點生氣了。因為他的語氣像在說「土方歲三沒這麼帥」。「如果缺乏想像力也能定義成傷殘的一種,藏方先生你一定是重度傷殘。」

  「什麼?」他陡地瞪大雙眼,氣結的瞪著她,「我告訴你,這明明就不像土方歲三。」

  世彌定定的盯著他,「我沒說他像土方歲三,我是說……你像土方歲三。」

  真言被這話嚇得呆住,楞了幾秒,他忽地一驚,「你說什麼?」

  「我說,你像土方歲三。」她將文件夾湊到他眼前,像是怕他看不清楚般。

  真言直視著眼前的動漫版土方歲三,怔楞了一下。

  須興,他意會過來,推開了她的手。「你剛才說因為我像『他』,所以不敢直視我的『他』,指的就是……」

  「嗯。」他話還沒說完,她已用力的點頭,「你真的超像他的耶。」

  真言用一種像是看見深海怪物的眼神脫著她,「你約我出來,就是為了告訴我我像他?」

  「不是。」她十指交握做出請求的動作,「我是想請你穿上土方歲三的衣服,一次就好。」

  他又是一驚,兩隻眼睛中的怒火彷彿快爆出來似的瞪著她。

  她在說什麼?請他穿上土方歲三的衣服?哈,她是瘋了還是在說夢話?

  不,瘋了的是他,他根本不該來赴這個約。

  「我拒絕。」他斷然地道。

  「求,求你啦,你是唯一夠格穿上我做的衣服的人。」她語帶哀求,那語氣像是他若不答應,她就要下跪了般。

  他不為所動,冷冷的斜視著她,「休想。」

  「拜託。」世彌雙手合十,低頭懇求。

  真言眉峰一揚,冷不防地伸手抽掉她戴在頭上的紙袋。

  「啊!」未料他有此舉,毫無防備的她一時傻住了。

  接著,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一把揪住她的耳朵,然後欺近在她耳邊沈喝一聲。「不要!」說罷,他抽回手,轉身走開。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世彌捂著耳朵,哭喪著臉自言自語地說:「不要就不要,幹麼在人家耳邊吼啊?我耳膜都要破了啦。」

  不知怎的,真言覺得今天自己特別暴躁、焦慮,尤其是在看見世恭的時候。

  雖然是雙胞胎,但因為是一男一女,其實並不覺得特別的相像,儘管如此,為何他總覺得在世恭身上看見了她——木嵨世彌?

  想到那個怪裡怪氣的奼女居然妄想將他變成怪胎一族,他就不禁惱火起來。

  世恭一定不知情吧?要是他事先知道的話,就算得把他姊姊用鐵鏈控著或是用鐵籠關起來,也絕對不會允許她做那種蠢事。

  「這道菜,是我跟家父及家母到巴黎旅遊時,曾經在……藏方先生?」

  「嗯?」一聲輕喚,讓真言猛然回神。

  看著眼前不論是妝發還是穿著都十分得體且具有高尚品味的矢吹慶子,他恍然想起自己正在跟她約會。

  今年二十五歲,畢業於知名女子大學的矢吹慶子,是常務董事矢吹的掌上明珠。他們在一次刻意安排卻假裝不期而遇的餐會中認識,並在矢吹的撮合下開始約會。

  他並不排斥這樣的安排,他不是不婚主義者,而矢吹慶子又是才貌兼備、家世非凡的女性,長遠來看,是名加分的伴侶。

  不論是求學、工作還是婚姻,他都只做有益的選擇、考慮及取捨。他有旺盛的野心及企圖心,接受太和集團這份工作不是因為好玩,而是他知道自己有能力在這家公司佔一席之地。

  在他所生存的這個世界裡,他需要一樁令人稱羨的婚姻,也需要一個無懈可擊的妻子成為他的後盾。但不在乎妻子娘家是否財力雄厚,因為那是他憑靠自己便能擁有的東西。

  商場就像是個競技場,弱肉強食、成王敗寇,而血脈、金脈及人脈,在這個競技場上是必備的武器。

  他沒有出生便含著金湯匙的「血脈」,但金脈及人脈卻是他能牢牢抓在手上的利器——

  婚姻關係,就是一條重要人脈。

  「藏方先生今天有點心不在焉……」矢吹慶子淡淡一笑,「有心事嗎?」

  「抱歉,今天有點累。」他唇,角一勾,若無其事地問:「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這道燉羊肉是這位法國主廚的招牌菜之一,幾年前我跟家父家母一起到巴黎旅遊時,曾到他任職的米其林餐廳吃過,沒想到他現在會在這裡當客座主廚。」

  「喔,原來是這樣。」

  「我現在正在學習這道菜,到時你願意品嚐一下,替我打個分數嗎?」

  「當然。」

  「對了,下個月有場銅琴演奏會,一起去欣賞好嗎?」

  「嗯,我會盡可能挪出時間。」

  接下來的時間,矢吹慶子聊著美食、古典樂,還有她與她母親一起參與的慈善活動,真言每個字都聽進去了,但一個字都沒記住。

  她是位出身良好,在一流教養下栽培長大的千金小姐,她的生活裡充滿著各種其有品味的事物,不論食衣住行。

  如果他要結婚,她絕對是無可挑剔的對象。可不知為何,每次約會結束將她送回家後,他只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從不覺得依依不捨。

  但他不以為意,因為他向來是個冷靜的人,即使是在男女關係裡。

  印象中,他從不曾與誰熱戀過,對他來說,愛情不過是多巴胺加上腎上腺素所帶來的興奮感罷了。

  他是個理性到近乎冷酷的現實主義者,凡事只講求結果,感情在他看來與生意無異,實質的收益遠勝過一切。

  因此,他不做無益的事,也不經營無益的關係。

  「吃完飯想去哪裡?」矢吹慶子試探地問:「可以開車去兜兜風嗎?」

  他連半秒鐘的遲疑都沒有,「我還有公事要處理,今天恐怕不方便。」

  聞言,她看來有點沮喪失望,「這樣呀……」

  「下次吧。」真言唇角一勾,看似溫柔,卻隱約透著某種說不上來的淡漠,「我送你回家。」

  即使是假日,真言也不貪睡賴床,獨居的他,會利用假日整理住處,甚至外出買菜,親自下廚。

  他曾獨自在國外待了幾年,這樣的生活對他來說再平常不過。

  他出生在一個雙親都是企業菁英的家庭,雖然家裡有管家照料他與姊姊的生活起居、衣食住行,但嚴格的父親卻不允許他們對管家太過依賴,尤其是他。

  父親近乎軍事化的管教,讓他變成凡事,中規中矩又一板一眼的人,在他的世界裡沒有灰色、中間或模糊地帶,不管是課業、工作、人際關係,他都要求精準無誤。

  不過在同樣教育環境下長大的姊姊美智,卻有著跟他完全不同的性情。他想,那是因為父親對她較為寬容及放任的緣故。

  女見是父親前世的情人,即使嚴厲如他父親,還是對女兒較為寵愛。

  才整理好屋子,並換上洗衣店剛送回來的床單,他便聽見電鈴聲響起。他前往門口,看見螢幕上有兩個人,是他姊姊美智還有他超迷軍曹的外甥友志。

  友志頭上戴著軍曹毛帽,正對著大門上方的攝影鏡頭擠眉弄眼。

  不知怎的,木嵨世彌的身影在那一瞬間鑽進他腦子裡。

  你難道沒想像過自己是假面超人或是蝙蝠俠嗎?

  他想,友志現在正做著她說的那種事吧。

  一打開門,友志便衝著他喊,「在下Keroro是也,我要消滅你們這些愚蠢的藍星人!」

  真言皺了皺眉頭,「老姊,你也稍微管一下他吧,不覺得他走火入魔了嗎?」

  看見現在的友志,他已經忍不住擔心十年後,外甥會變成男一個木嵨世彌了。

  「有什麼關係?」美智一臉不在乎,「哪個小孩不是這樣長大的?」

  「胡說。」他反駁,「我不記得我小時候幹過這種事。」

  「因為你一出生就是個老人呀。」

  她才說完,友志已衝進屋裡,一個箭步跳上了真言那張昂貴的馬毛沙發。

  「咻!咻!咻!藍星人受死吧!」

  真言一見,立刻板起臉,「友志,給我下來。」

  「小志!」美智音調拔尖地說:「在舅舅家給我乖一點,我可不想來接你時,看見你被吊在陽台上。」

  聞言,真言微怔,「回來接他?你在說什麼?」

  此時,他已無暇理會仍在他的馬毛沙發上跳躍的友志了。

  「我跟你姊夫要去熱海泡湯,明天才回來,友志就暫時寄放在你這兒了。」

  「什……」寄在他這兒?她居然把友志這個「燙手山芋」、「人間凶器」就這麼一丟,說得像是寄放了一箱青森蘋果似的輕鬆?

  「不行。」他斷然地說:「帶去給媽。」

  「老爸跟老媽昨天就到箱根去泡湯了。要是媽在,我也不會帶到你這兒來。」

  「你幹麼不把友志帶去?」

  「要是帶他去,一切就真的是『泡湯』了。」美智咧嘴一笑,低聲地道:「告訴你,我跟你姊夫這一次是為了實現崇高目標而去的。」

  「什麼?」他不明所以。

  她朝他挑眉一笑,「我們打算再拚一個,呵。」

  真言楞住,一時說不出話來。

  「就這樣,拜託你嘍。」美智把兒子的小行李丟給了真言,也不管他要不要、想不想接下。「你姊夫還在樓下等我,掰嘍。」她朝還在盡情跳動的兒子喊道:

  「寶貝,要乖喔。」說罷,她轉身頭也不回的溜了。

  不到半小時,真言就已經快被友志搞到抓狂。

  再這麼下去,他真的會把這個小惡魔般的外甥五花大綁,吊在陽台。

  「友志,給我安靜一點。」他耐著性子,壓低聲音道。

  他寧可工作一輩子,也不想照顧這小鬼十分鐘,真不知道姊姊夫妻倆是怎麼慣壞這小鬼的?要是他的兒子,一定會被他丟到深山裡,免得出來危害世人。

  「藍星人,看我的厲害!」

  他一把抓住在自己腳邊發瘋的外甥,「神谷友志,你這小子,舅舅要……」

  話未說完,門鈴聲又響。

  假日會來按他家門鈴的,除了姊姊美智,就是他媽媽了。但媽媽已經跟爸爸一起去箱根泡湯,那麼是……

  啊,一定是美智良心發現,決定返回接走友志了。

  真言一把抱起友志,滿懷希望的衝向門口,可打開門,站在門外的是穿著一身米色洋裝、披著毛皮披肩,妝容精緻得猶如陶瓷娃娃般的矢吹慶子。

  他楞了一下,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出現在他家門外。「矢吹小姐?」

  「突然來訪,很抱歉。」矢吹慶子看著他手上抱著個瘋狂小鬼,既疑惑又驚怕,「這是……」

  「是我姊姊的小孩。」他放下友志,「友志,叫人。」

  友志站定,突然拿起手上的光束槍對著她發射,「受死吧,藍星人!」

  「呃……」雖然光束槍不會對人造成傷害,矢吹慶子還是嚇了一跳。

  「神谷友志!」真言沈聲一喝,「你再不安靜下來,我真的要揍你了。」

  友志楞了一下,安靜了幾秒。

  正當真言以為自己的威嚇生效之際,友志又道出一句,「可惡又愚蠢的藍星人!」

  真言臉上無光,尷尬地說:「很抱歉,他現在正值連狗都嫌的年紀。」

  矢吹慶子溫柔的一笑,「沒關係,他很可愛呀。」即使不喜歡這樣的死小孩,但他畢竟是真言的外甥,為了討好「不易討好」的一真言,她還是努力表現得既溫柔又親切。

  「對了,你怎麼……」真言想起矢吹慶子曾問過他家地址,而他也給了她,但這卻是她第一次登門拜訪。

  「我剛好來附近,所以就沒打擾你吧?」

  他無奈地說:「一百個你,也抵不過一個他吧?」

  矢吹慶子看得出來真言正搞不知如何對付友志而苦惱,她想這正是她表現的機會,雖然是個討厭的死小鬼,但應該不難對付。

  「我帶了Primavera的吉士蛋糕來,我來切。」

  「謝謝。」

  若今天不是這樣的情形,他或許會對她的來訪感到困擾,但因為已經快被友志搞瘋,他忍不住期待有人來當他的救世主。

  好吃的蛋糕再加上漂亮溫柔的大姊姊,友志應該能稍微冷靜下來了吧?

第3章(2)

  又半小時過後。

  「我下午要上茶道課,得提早回去準備一下……」被友志折磨到灰頭土臉的矢吹慶子,花容失色地說著,「我先告辭了。」

  真言可以理解她想要速速逃離這個可怕的地獄,因為就連他都想逃了。

  此時的矢吹慶子頭髮亂了,昂貴的名牌洋裝上沾滿了奶油,就連那件毛皮被肩都難逃友志的毒手。

  真言歉然地說:「送洗的費用讓我來負責吧。」

  「不,這沒什麼……」矢吹慶子努力想擠出一如往常的沈靜笑容,但嘴角卻微微抽動,表情十分僵硬。「那麼我先走了,再見。」她抓起名牌包,逃難似的轉身離去。

  真言站在門口,目送著她走進電梯,然後跟電梯中的她道了聲再見。

  轉回身,看見還在門口蹦蹦跳跳的友志,他沈聲一歎。

  「你這小子身上是不是安裝了什麼超級能源?」他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低聲咕噥著,接著走向友志,一把將他抓起來。

  友志以為舅舅又要生氣的吼罵自己,立刻識相的閉上嘴。

  看著可愛卻也可怕的外甥,真言無奈歎息,「我們去遊樂園吧。」

  友志先是一楞,然後歡天喜地的大叫,「耶!」

  帶友志來遊樂園,真是真言此生最正確的決定。

  原因無他,因為在這裡,到處都是像友志一樣處在瘋狂狀態,抓都抓不住的臭小鬼。友志在這裡找到了玩伴,終於不再糾纏他,不斷的說什麼要消滅他了。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騷動,引起了孩子們的注意。

  「那邊有火影忍者!」

  「啊,是真的鳴人,還有卡卡西!」

  「那個是銀魂的桂先生!」

  「好酷喔,我們快過去看……」

  原本還在他眼前綵球池裡玩耍的孩子們,一個接一個爬出綵球池,朝著傳來騷動的方向跑去——包括友志在內。

  見狀,真言立刻警覺的起身。就算再怎麼不甘願,他也不能把外甥搞丟。

  「神谷友志,回來!」他喊著,但友志卻充耳不聞的跟著其他孩子跑了過去。

  「可惡的小鬼。」惱歸惱,真言還是立即尾隨上去。

  來到旋轉木馬旁,這裡已聚集了許多人,不為別的,只因這裡正進行著一場卡通人物變裝秀。許多大人跟孩子們熟悉的動漫卡通人物邊表演邊與孩子們做互動,氣氛十分熱絡。

  真言找到友志,一把將他拉住。

  戴著軍曹帽子的友志迫不及待的要求他,「舅舅,我看不見,抱我。」

  他微頓,皺了皺眉頭,「這裡人太多,我們走吧。」

  看見這樣的變裝表演,就讓他忍不住想起木嵨世彌,而一想起她,不知怎的他就感到頭痛又激動。

  「我跟你說,這些東西都是騙人的。」他一臉嚴肅的對外甥說:「我們去玩太空鞦韆。」

  友志馬上放聲大哭兼大叫,「不要!不要!我不要玩太空鞦韆,我不要!」

  雖然此處人聲鼎沸、萬頭攢動,但友志的哭叫聲還是驚動了周圍的人。

  大家好奇的看著他們,讓真言不知所措,只想抱著友志落荒而逃。

  他發誓,等老姊回來,他要狠狠的臭罵她一頓。

  「別哭!」他真的火大了,「再哭就回家!」

  「我要媽媽……我要找媽媽……」友志不理會他的威脅,繼續哭鬧。

  「好,我現在就叫她回來。」真言是真的被惹毛了,拿出手機,他撥了姊姊的電話。電話響半天沒人接,於是他決定改撥姊夫的電話。

  只是電話才響了兩聲,他就瞥見一個奇怪的生物接近了他們

  因此,他不做無益的事,也不經營無益的關係。

  「吃完飯想去哪裡?」矢吹慶子試探地問:「可以開車去兜兜風嗎?」

  他連半秒鐘的遲疑都沒有,「我還有公事要處理,今天恐怕不方便。」

  聞言,她看來有點沮喪失望,「這樣呀……」

  「下次吧。」真言唇角一勾,看似溫柔,卻隱約透著某種說不上來的淡漠,「我送你回家。」

  即使是假日,真言也不貪睡賴床,獨居的他,會利用假日整理住處,甚至外出買菜,親自下廚。

  他曾獨自在國外待了幾年,這樣的生活對他來說再平常不過。

  他出生在一個雙親都是企業菁英的家庭,雖然家裡有管家照料他與姊姊的生活起居、衣食住行,但嚴格的父親卻不允許他們對管家太過依賴,尤其是他。

  父親近乎軍事化的管教,讓他變成凡事,中規中矩又一板一眼的人,在他的世界裡沒有灰色、中間或模糊地帶,不管是課業、工作、人際關係,他都要求精準無誤。

  不過在同樣教育環境下長大的姊姊美智,卻有著跟他完全不同的性情。他想,那是因為父親對她較為寬容及放任的緣故。

  女見是父親前世的情人,即使嚴厲如他父親,還是對女兒較為寵愛。

  才整理好屋子,並換上洗衣店剛送回來的床單,他便聽見電鈴聲響起。他前往門口,看見螢幕上有兩個人,是他姊姊美智還有他超迷軍曹的外甥友志。

  友志頭上戴著軍曹毛帽,正對著大門上方的攝影鏡頭擠眉弄眼。

  不知怎的,木嵨世彌的身影在那一瞬間鑽進他腦子裡。

  你難道沒想像過自己是假面超人或是蝙蝠俠嗎?

  他想,友志現在正做著她說的那種事吧。

  一打開門,友志便衝著他喊,「在下Keroro是也,我要消滅你們這些愚蠢的藍星人!」

  真言皺了皺眉頭,「老姊,你也稍微管一下他吧,不覺得他走火入魔了嗎?」

  看見現在的友志,他已經忍不住擔心十年後,外甥會變成男一個木嵨世彌了。

  「有什麼關係?」美智一臉不在乎,「哪個小孩不是這樣長大的?」

  「胡說。」他反駁,「我不記得我小時候幹過這種事。」

  「因為你一出生就是個老人呀。」

  她才說完,友志已衝進屋裡,一個箭步跳上了真言那張昂貴的馬毛沙發。

  「咻!咻!咻!藍星人受死吧!」

  真言一見,立刻板起臉,「友志,給我下來。」

  「小志!」美智音調拔尖地說:「在舅舅家給我乖一點,我可不想來接你時,看見你被吊在陽台上。」

  聞言,真言微怔,「回來接他?你在說什麼?」

  此時,他已無暇理會仍在他的馬毛沙發上跳躍的友志了。

  「我跟你姊夫要去熱海泡湯,明天才回來,友志就暫時寄放在你這兒了。」

  「什……」寄在他這兒?她居然把友志這個「燙手山芋」、「人間凶器」就這麼一丟,說得像是寄放了一箱青森蘋果似的輕鬆?

  「不行。」他斷然地說:「帶去給媽。」

  「老爸跟老媽昨天就到箱根去泡湯了。要是媽在,我也不會帶到你這兒來。」

  「你幹麼不把友志帶去?」

  「要是帶他去,一切就真的是『泡湯』了。」美智咧嘴一笑,低聲地道:「告訴你,我跟你姊夫這一次是為了實現崇高目標而去的。」

  「什麼?」他不明所以。

  她朝他挑眉一笑,「我們打算再拚一個,呵。」

  真言楞住,一時說不出話來。

  「就這樣,拜託你嘍。」美智把兒子的小行李丟給了真言,也不管他要不要、想不想接下。「你姊夫還在樓下等我,掰嘍。」她朝還在盡情跳動的兒子喊道:

  「寶貝,要乖喔。」說罷,她轉身頭也不回的溜了。

  不到半小時,真言就已經快被友志搞到抓狂。

  再這麼下去,他真的會把這個小惡魔般的外甥五花大綁,吊在陽台。

  「友志,給我安靜一點。」他耐著性子,壓低聲音道。

  他寧可工作一輩子,也不想照顧這小鬼十分鐘,真不知道姊姊夫妻倆是怎麼慣壞這小鬼的?要是他的兒子,一定會被他丟到深山裡,免得出來危害世人。

  「藍星人,看我的厲害!」

  他一把抓住在自己腳邊發瘋的外甥,「神谷友志,你這小子,舅舅要……」

  話未說完,門鈴聲又響。

  假日會來按他家門鈴的,除了姊姊美智,就是他媽媽了。但媽媽已經跟爸爸一起去箱根泡湯,那麼是……

  啊,一定是美智良心發現,決定返回接走友志了。

  真言一把抱起友志,滿懷希望的衝向門口,可打開門,站在門外的是穿著一身米色洋裝、披著毛皮披肩,妝容精緻得猶如陶瓷娃娃般的矢吹慶子。

  他楞了一下,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出現在他家門外。「矢吹小姐?」

  「突然來訪,很抱歉。」矢吹慶子看著他手上抱著個瘋狂小鬼,既疑惑又驚怕,「這是……」

  「是我姊姊的小孩。」他放下友志,「友志,叫人。」

  友志站定,突然拿起手上的光束槍對著她發射,「受死吧,藍星人!」

  「呃……」雖然光束槍不會對人造成傷害,矢吹慶子還是嚇了一跳。

  「神谷友志!」真言沈聲一喝,「你再不安靜下來,我真的要揍你了。」

  友志楞了一下,安靜了幾秒。

  正當真言以為自己的威嚇生效之際,友志又道出一句,「可惡又愚蠢的藍星人!」

  真言臉上無光,尷尬地說:「很抱歉,他現在正值連狗都嫌的年紀。」

  矢吹慶子溫柔的一笑,「沒關係,他很可愛呀。」即使不喜歡這樣的死小孩,但他畢竟是真言的外甥,為了討好「不易討好」的一真言,她還是努力表現得既溫柔又親切。

  「對了,你怎麼……」真言想起矢吹慶子曾問過他家地址,而他也給了她,但這卻是她第一次登門拜訪。

  「我剛好來附近,所以就沒打擾你吧?」

  他無奈地說:「一百個你,也抵不過一個他吧?」

  矢吹慶子看得出來真言正搞不知如何對付友志而苦惱,她想這正是她表現的機會,雖然是個討厭的死小鬼,但應該不難對付。

  「我帶了Primavera的吉士蛋糕來,我來切。」

  「謝謝。」

  若今天不是這樣的情形,他或許會對她的來訪感到困擾,但因為已經快被友志搞瘋,他忍不住期待有人來當他的救世主。

  好吃的蛋糕再加上漂亮溫柔的大姊姊,友志應該能稍微冷靜下來了吧?

  又半小時過後。

  「我下午要上茶道課,得提早回去準備一下……」被友志折磨到灰頭土臉的矢吹慶子,花容失色地說著,「我先告辭了。」

  真言可以理解她想要速速逃離這個可怕的地獄,因為就連他都想逃了。

  此時的矢吹慶子頭髮亂了,昂貴的名牌洋裝上沾滿了奶油,就連那件毛皮被肩都難逃友志的毒手。

  真言歉然地說:「送洗的費用讓我來負責吧。」

  「不,這沒什麼……」矢吹慶子努力想擠出一如往常的沈靜笑容,但嘴角卻微微抽動,表情十分僵硬。「那麼我先走了,再見。」她抓起名牌包,逃難似的轉身離去。

  真言站在門口,目送著她走進電梯,然後跟電梯中的她道了聲再見。

  轉回身,看見還在門口蹦蹦跳跳的友志,他沈聲一歎。

  「你這小子身上是不是安裝了什麼超級能源?」他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低聲咕噥著,接著走向友志,一把將他抓起來。

  友志以為舅舅又要生氣的吼罵自己,立刻識相的閉上嘴。

  看著可愛卻也可怕的外甥,真言無奈歎息,「我們去遊樂園吧。」

  友志先是一楞,然後歡天喜地的大叫,「耶!」

  帶友志來遊樂園,真是真言此生最正確的決定。

  原因無他,因為在這裡,到處都是像友志一樣處在瘋狂狀態,抓都抓不住的臭小鬼。友志在這裡找到了玩伴,終於不再糾纏他,不斷的說什麼要消滅他了。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騷動,引起了孩子們的注意。

  「那邊有火影忍者!」

  「啊,是真的鳴人,還有卡卡西!」

  「那個是銀魂的桂先生!」

  「好酷喔,我們快過去看……」

  原本還在他眼前綵球池裡玩耍的孩子們,一個接一個爬出綵球池,朝著傳來騷動的方向跑去——包括友志在內。

  見狀,真言立刻警覺的起身。就算再怎麼不甘願,他也不能把外甥搞丟。

  「神谷友志,回來!」他喊著,但友志卻充耳不聞的跟著其他孩子跑了過去。

  「可惡的小鬼。」惱歸惱,真言還是立即尾隨上去。

  來到旋轉木馬旁,這裡已聚集了許多人,不為別的,只因這裡正進行著一場卡通人物變裝秀。許多大人跟孩子們熟悉的動漫卡通人物邊表演邊與孩子們做互動,氣氛十分熱絡。

  真言找到友志,一把將他拉住。

  戴著軍曹帽子的友志迫不及待的要求他,「舅舅,我看不見,抱我。」

  他微頓,皺了皺眉頭,「這裡人太多,我們走吧。」

  看見這樣的變裝表演,就讓他忍不住想起木嵨世彌,而一想起她,不知怎的他就感到頭痛又激動。

  「我跟你說,這些東西都是騙人的。」他一臉嚴肅的對外甥說:「我們去玩太空鞦韆。」

  友志馬上放聲大哭兼大叫,「不要!不要!我不要玩太空鞦韆,我不要!」

  雖然此處人聲鼎沸、萬頭攢動,但友志的哭叫聲還是驚動了周圍的人。

  大家好奇的看著他們,讓真言不知所措,只想抱著友志落荒而逃。

  他發誓,等老姊回來,他要狠狠的臭罵她一頓。

  「別哭!」他真的火大了,「再哭就回家!」

  「我要媽媽……我要找媽媽……」友志不理會他的威脅,繼續哭鬧。

  「好,我現在就叫她回來。」真言是真的被惹毛了,拿出手機,他撥了姊姊的電話。電話響半天沒人接,於是他決定改撥姊夫的電話。

  只是電話才響了兩聲,他就瞥見一個奇怪的生物接近了他們——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0-5 15:42:41

第4章(1)

  真言呆住,不自覺地按下通話結束鍵,瞪大眼睛看著那像是阿飄又像是鴨子的生物。

  此時,那奇怪的生物拿出一本空白的筆記本,在上面寫了一行字,然後遞給友志看。

  小朋友,你為什麼哭哭啊?

  原本還在哭鬧的友志臉上掛著淚,但哭聲卻停了下來。他看著那奇怪生物,「是伊麗莎白先生?」

  聞言,真言又是一怔。

  伊麗莎白先生?那是什麼鬼東西?明明是女生的名字,卻是男性嗎?喔,不,它不是人吧?

  嚴格說來,它比較像是……阿飄鴨。

  此時,阿飄鴨又寫了一行字。正是在下,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神谷友志。」

  看著前一秒鐘整個人還處在大暴走狀態的外甥,現在竟完全的冷靜下來,甚至出奇乖順,真言實在覺得不可思議。這位伊麗莎白先生究竟是何方神聖?

  友志,他是你爸爸嗎?

  真言微怔。這關它什麼事?

  「不是,他是我舅舅,我爸爸是神谷悠介,他在東亞海運上班;我媽媽是神谷美智,是神南小學的義工媽媽;我今年七歲,念神南小學一年三組,座號……」

  聽見友志對著陌生人大談自身隱私,真言皺起眉頭,出聲制止,「友志。」簡直胡來,姊姊沒教這小子要小心陌生人嗎?

  友志,我認識,鳴人跟卡卡西喔,你想跟他們拍照嗎?

  「好!」友志破涕為笑,興奮地拉住伊麗莎白先生的手。

  看見友志跟著阿飄鴨走掉,真言立刻跟隨在他們身後。此時,阿飄鴨帶著友志走到裝扮為鳴人跟卡卡西的表演者面前,然後開口說話了——

  「鳴人、卡卡西,可以跟這位友志小朋友拍幾張照片嗎?」

  「好啊,沒問題。」

  伊麗莎白先生轉頭看著真言,「舅舅有手機吧?可以幫友志拍嗎?」

  真言神情凝肅,兩隻眼睛射出銳芒,定定的注視著眼前的「它」。

  他認得「它」的聲音,他絕不會聽錯。

  「我認識你,你不是伊麗莎白先生。」說罷,他一手抱起友志,一手揪住「它」。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變裝為動畫《銀魂》中伊麗莎白先生的世彌,被真言拉出了人群。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已經變裝成這樣,竟還是被他認了出來。

  但他是怎麼認出她的?啊!對了,她說話了。

  唉,她真是蠢,怎麼會在他面前開口說話呢?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他能輕易的認出她的聲音?

  「舅舅,放我下來,我快吐了。」這時,被真言抱著走了一段路的友志求饒了。

  聞言,真言立刻停下腳步,反正這裡已經夠遠了。

  友志一被放下,就氣鼓鼓地說:「舅舅在做什麼啊?」

  「我……」真言一時啞口無言。是啊,他在做什麼?他為什麼要「綁架」伊麗莎白先生?想到這裡,他立刻轉頭看著「它」,「是你吧?」

  藏身在伊麗莎白先生之內的世彌用力搖頭,卻不敢再出聲。

  自從上次被他狠狠拒絕後,她便不敢再妄想要他裝扮成土方歲三之事。雖然她曾經想過再去拜託他,但她真的很怕他會報警抓她,再告她一條騷擾罪。

  像他這種人,是絕不會答應她的要求的,因為在他眼裡,她不只愚蠢,還有病。

  剛才發現他帶著哭鬧的小孩站在人群中時,她還以為自己因為昨天熬夜趕製衣服而眼花了。一開始,她是不打算過去的,但看他一副苦惱又無計可施的樣子,那孩子也哭鬧得像是要斷氣了一樣,她實在是於心不忍。

  可是此刻,她深深後悔自己的婦人之仁。

  「一定是你,我不會聽錯。」真言語氣強硬堅定的表示。

  世彌又用力搖頭,並準備伺機逃跑。

  見她抵死不認,又不說話,真言不知哪來的火氣,伸手就想掀起伊麗莎白先生的人偶裝。

  「啊,幹麼?!」裝啞的世彌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發出聲音,她死命的抓住人偶裝,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就是你,木嵨世彌。」他用力拉扯她的人偶裝。

  一旁的友志見狀,加入了戰局。「舅舅不要欺負伊麗莎白先生!」

  「她不是伊麗莎白先生,她叫木嵨世彌。」

  「舅舅是壞人,是可惡的藍星人!」

  「什麼藍星人?我們都是地球人!」要是有人看見他現在的模樣及反應,八成會驚嚇到連眼珠子都掉出來。但為何他會如此的失控?是瘋狂的外甥惹毛了他?還是……

  「軍曹,快救我!」眼見人偶裝快穿不住了,世彌急忙向友志求援。

  「我會救你的,伊麗莎白先生!」她的求援燃起友志的鬥志,他死命地拉住真言的手臂,「不準欺負伊麗莎白先生!」

  真言不理會外甥,他無論如何都要脫掉伊麗莎白先生的面具——在友志面前。

  他要讓這個愛幻想的外甥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什麼鳴人、卡卡西或伊麗莎白先生,都是藍星……不,地球人扮的。

  「啊!不要——」

  「給我過來,別跑!」

  「不要欺負它——」

  世彌拚了命的掙扎,友志盡其所能的阻撓,卻都還是敵不過真言的力氣。

  終於,他把人偶裝整個拉起來了——

  「啊——」見光死的世彌發出慘叫,露出她地球人的真正樣貌。

  看見穿著舊舊的運動服,腳上踩著一雙白色帆布鞋,頭髮也因為拉扯而亂得像瘋女人似的世彌,友志呆住了。

  「伊麗……」他楞楞的看著她,「伊麗莎白姊姊?」

  「看,她是地球人吧?」真言頗得意地道。

  世彌尷尬又手足無措的看著友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她覺得好糗,也覺得很難過,把她當伊麗莎白先生一樣相信著的友志,竟看見她如此平凡的真面目了。

  不知哪來的一把火氣,倏地燒得她腦袋發燙,她轉頭,恨恨地瞪著罪魁禍首的藏方真言。

  「你為什麼要做這麼過分的事?」

  迎上她憤怒的眼神,真言一怔。那個自稱有人際關係障礙的膽小奼女,這會竟惡狠狠的直視著他?

  「你知不知道這對友志來說,就像看見聖誕老公公站在電線桿旁尿尿一樣的幻滅?」她噙著淚說,「你不覺得自己很殘忍嗎?」

  真言不認為自己殘忍,更不認為自己過分,他只是要外甥發現事實。但堅信自己沒錯的他,竟在看見她泫然欲泣的臉龐時,深深感到內疚。

  「你幹麼這樣?」委屈加上覺得丟臉,她話才說完,便捂著臉低頭啜泣起來。

  見狀,他慌了。「欸,你……你哭什麼?」他趨前,盡可能擋住她的身軀,不讓路過的樂園遊客看見。

  「別哭,你都幾歲了?」雖然覺得內疚,他卻還是嘴上不饒人地說著,「你是大人了,這樣很丟臉知道嗎?」

  「是舅舅把姊姊弄哭的。」友志靠了過來,不怕生的拉住世彌衣角,跟她一個鼻孔出氣。「舅舅是壞人。」

  「什……」真言看著彷彿正義使者般瞪著自己的外騁,再看看仍掩面低泣的世彌,懊惱卻又無奈。

  「欸,我買棉花糖給你吃,你不要哭了。」

  「我又不是小孩。」她幽怨的回他一句。搞什麼!她是Cos迷不是小朋友。

  「不然我請你吃飯,現在就去。」他說。

  「我現在在打工啦。」她沒好氣地說。

  「打工?」他一怔。

  須與,他反應過來,立刻轉頭給外甥一個機會教育。

  「看,友志,」他一臉嚴肅地道:「這個姊姊是在工作,她不是真的伊麗莎白先生。」

  友志表情卻很冷靜,「我本來就知道伊麗莎白先生是人扮的啊。」

  真言瞪大眼睛,「嗄?」

  「舅舅真是沒有想像力。」友志嫌棄的瞥了他一眼。

  這時,一直掩著臉的世彌放下了手,跟友志同一陣線的說:「沒錯,你沒有想像力。」

  真言啞然的看著他們兩人,好幾秒鐘說不出話來。

  「你們……」一會後,他濃眉緊皺,神情猙獰,咬牙切齒地道:「都給我閉嘴!」

  大丈夫一言既出,開馬難追,因為承諾在先,真言帶著友志在遊樂園裡一直等到世彌下班,才驅車一起離開。

  世彌說她知道一家公仔收藏家開的美式餐廳,於是他們便決定到那家餐廳吃晚餐。

  車上,世彌跟友志在後座有說有笑、打打鬧鬧,一點都不像是剛認識的兩個陌生人。

  真言偶然從後視鏡裡清楚看見世彌的模樣,發現她不只有雙漂亮的眼睛,還有好看的鼻子跟嘴巴。

  認真說來,她是個漂亮又可愛的女孩。他實在不明白長得如此賞心悅目的她,為什麼怕以真面目示人?為什麼老是要假扮成別人,甚至是不明生物?

  抵達餐廳後,餐廳裡上千隻公仔吸引了友志的目光及所有注意力。這家店位在不甚熱鬧的巷子裡,上門的幾乎都是同好,真言發現自稱有人際關係障礙的世彌在這個地方自在極了。

  餐點未上桌之前,她帶著友志到處看,還向老闆情商把一隻鋼彈公仔從玻璃櫥窗裡拿出來借友志把玩。用餐的兩個鐘頭裡,友志十分快樂的吃吃喝喝,不再像今天下午那般不受控制的喧鬧。

  真言不知道她究竟有什麼魔法,居然能讓吵鬧了一天的友志像個不敢在佛祖面前造次的孫悟空。

  離開餐廳,送世彌回家的路上,玩了一整天的友志終於耗盡體力,趴在她腿上睡著了。

  「這小鬼終於沒電了……」真言瞄了後視鏡一眼,「我今天被他整慘了。」

  世彌一笑,輕輕的撫摸友志柔軟的髮絲,並用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蓋在他身上。

  真言將此舉看在眼裡。從見到她的第一秒鐘起,他就覺得她是個怪怪的Cos奼女,現在他仍那麼覺得。

  但,他卻也發現了她隱藏在奼女表相底下的另一個面貌。

  她是個溫柔、溫暖又有耐性的女孩,即使是面對友志這種活像抓狂野猴子般的七歲男孩,她的臉上也不見一絲惱怒及不耐。

  他輕聲地說:「謝謝你。」

  「咦?」她微怔,「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你今天幫我搞定了友志。」他一歎,「在你出現之前,我被他氣到快往生了。」

  聞言,她笑了出來。「想不到你會開玩笑耶。」因為坐在後座,不必直接面對他,世彌已不似先前那般緊張。

  「我說你……要不要坐到前座來?」

  「呃?不要。」她想也不想的拒絕。

  他眉心一擰,從後視鏡,中瞥了她一眼。「為什麼?」

  「我不想那麼近的看你。」

  他略側過臉看著她,「為什麼?」

  「因為我可能會忍不住一直幻想你穿上土方歲三衣服的樣子。」她老實的說。

  真言微頓,「你還沒死心嗎?」

  「死心了。」她幽幽地說:「我想……我做的那一套衣服,永遠都找不到適合它的主人了。」

  聽她的語氣,她似乎為此感到相當沮喪,因此他問:「很重要嗎?找到一個適合的人穿上那套衣服,是這麼重要的事嗎?」

  「當然。」她歎息,「唉,你是不會懂的啦。」

  「我確實是不懂……」他唇角一勾,「因為我是正常人。」

  聽出他在揶揄她,世彌也不生氣,她只是看著趴睡在自己腿上的友志,又輕輕地摸了下他的頭。

  真言從後視鏡中瞥見這一幕,沈默了一下。「你好像很喜歡小孩子……」

  「嗯,因為只有小孩子不會把我當怪胎。」她甜甜的一笑,「小孩子都喜歡我。」

  「我看得出來。你對小孩子真的很有一套。」

  「跟小孩子相處不需要什麼手段或方法,只要理解他們、變成他們就可以了。」她愛憐地看著呼呼大睡的友志,「我媽常說我長不大,大概因為我的心智年齡還是個孩子,所以可以跟他們進行無障礙溝通吧。」

  「你的無障礙溝通不能用在成人身上嗎?」

  「大部分的成人都缺乏想像力及赤子之心,超難溝通的。」

  「你現在不就在跟我溝通?」

  聞言,世彌本能的擡起眼瞼往前座正中央的後視鏡看,意外對上了他的視線。

  雖然是在鏡子裡與他四目相交,她的心臟還是猛地一顫,然後狂跳了起來。

  她趕緊低下頭,神情不安地轉移話題,「那個……我家在……」

第4章(2)

  「我知道你家在哪裡。」他說。

  她怔住,「咦?」

  「去年忘年會時,木嵨喝醉了,是我送他回家的。」

  她記得這件事。喔,原來當時送世恭回家的同事就是他啊。

  當時她在家,但沒等到他扛世恭進門,怕生的她就急忙逃回房間去了。

  「當時沒看見你。」

  「我躲在房間。」她怯怯的說。

  他不自覺的一笑,「那真是太可惜了,你足足遲了一年多才發現世界上有個像『你的』土方歲三的人。」他會說是「你的」,是因為她所迷戀的那個土方歲三,並不是多數日本人熟知的那個。

  「就算早一年發現又怎樣?」她頹喪的一歎,「不管是一年前還是現在,你都不會答應我的請求……」

  「你知道就好。」

  世彌迷迷糊糊的醒來,發現早上六點不到。

  昨晚她的睡眠斷斷續續,不為別的,只因她一直想起藏方真言的事。

  他是個跟她生活在不同世界裡的人,也是個永遠不會理解並接受Cos世界的人……他絕不會答應穿上土方歲三的衣服。

  他說得對,她應該去尋找另一個適合的人選,但為什麼自從見到他之後,她就彷彿失去了希望,覺得這世界上再也不會有第二個適合的人了?

  昨晚他送她到巷口便離開了,雖然她也不希望讓家人,尤其是世恭看見他送她回來,不過……她還是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在他車上?

  他一定不想跟她有太多的瓜葛吧?畢竟在他眼裡,她是個有病且不正常的女人。如果她不是世恭的姊姊,如果不是她幫他搞定了友志,她想,他是不會多看她一眼的。

  不知怎的,想到這兒,她竟有點難過起來。

  躺在印有土方歲三等身圖像的床單上,她摸著他的臉,喃喃地道:「土方先生,為什麼我的心有點痛痛的?」

  很多人都不認可她,包括她的家人,但她從不曾因為這樣而沮喪傷心過。可為什麼?為什麼每當想起他嫌棄、甚至可能是唾棄這樣的她時,她的胸口會悶疼到像是快喘不過氣來一樣?

  「土方先生,我到底是怎麼了?我真的……病了?」

  「世彌?」

  「嗄?」突然聽見門外傳來媽媽的聲音,她嚇得坐了起來。

  「有你的電話。」

  「咦?」七早八早的,誰找她?難道是小豆或是明神輔太?嗯……她不記得今天有活動啊。

  打開房門,她一臉疑惑的問:「誰啊?」

  木嵨媽一手掩著話筒,不讓她們的對話被電話那一端的人聽見。「是男的,沒聽過的聲音。」

  「蛤?」世彌瞪大了眼睛。

  「很成熟穩重又低沈的聲音」木嵨媽直視著女兒,「你談戀愛啦?」

  「才沒有咧。」她輕時一記,搶過電話,「喂,我是木嵨世彌,請問……」

  「你今天有空嗎?」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讓世彌整個人呆住。

  「喂,你在聽嗎?」

  「在……我在……」天啊,怎麼會是他?!

  這時,木嵨媽一臉好奇的想湊近,世彌卻退回房裡,用「內有惡犬,生人勿進」的表情嚇阻著母親。

  木嵨媽用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她,最後不甘心的轉身走開。

  世彌迅速的關上房門,低聲地問:「你是那個藏方先生?」

  「你還認識其他藏方先生嗎?」

  「沒……」她只是沒想到大清早打電話到家裡來找她的人,居然是那個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的藏方真言。

  正要說話,她便聽見電話那頭隱隱傳來的哭鬧聲,「是……友志嗎?」

  「就是他。」真言咬牙切齒地說,「你想打工嗎?時薪兩千如何?」

  「咦?」

  她還沒答應,他已經以命令的口氣說:「拿筆,把地址寫下來。」

  「喔,好……」她乖乖的拿了紙筆,抄下他口述的地址。

  「快點過來。」電話那頭的他嚴聲催促一聲,掛斷了電話。

  世彌楞了好半天,這才想起自己從頭到尾根本沒答應要接受他所提供的打工機會……但是時薪兩千,還真是不錯的酬勞,不過,是什麼工作啊?

  啊,一定是當友志的臨時保母吧?剛才在電話裡,友志好像哭得挺慘的。

  這麼說來,藏方真言剛才要她寫下的地址是……歐買尬!是他家?!

  這是棟位在安靜社區裡的獨棟公寓,共有十二樓,駐有一名歐吉桑管理員。大概是出入人士單純,歐吉桑只問世彌要找誰,連登記都不用便放行了。

  提著沈沈的大袋子,世彌走進電梯,來到十樓。

  走到藏方真言家門前,她先拿出袋子裡的「藍波」頭套戴上,以緩和自己緊張的情緒,之後深呼吸了幾次,確定心律沒有任何的異常,她才終於按了電鈴。

  大概不到五秒的時間,有人打開大門——

  「你……你好。」明明已做了心理準備,心跳仍在看見他時驟然狂飆。

  心想教星終於來到而迫不及待前來開門的真言,因為見到門外戴著奇怪頭套的她而一楞,但這次,他驚訝的情緒很快便平復下來,他想,他大概已經慢慢習慣……不,是麻痺了。

  「你現在又是誰?」看著頂了一頭長有牛角的爆炸頭的她,他面無表情的問。

  「藍波大人?!」

  世彌還沒來得及回答,友志已從裡面衝了出來,興奮的看著她。

  「藍波大人?」真言皺起眉頭,「我還以為你是什麼畸形的牛……」

  「舅舅不知道藍波大人喔?」友志熱心的為他講解著,「他是波維諾家族的敵手,只有五歲喔。他很厲害,可是常做愚蠢的事,每次跟獄寺還有裡包恩吵架輸了就會哭……」

  真言聽得一頭霧水,不禁露出了為難的表情。老實說,他一點都不想知道這個藍波大人是什麼鬼生物,他只想確定扮成藍波大人的世彌可以搞定友志,還給他一個寧靜的星期天。

  而顯然地,她辦得到。

  「友志,我有帶裡包恩的帽子來喔。」世彌從自己的大袋子裡拿出有著橘色飾條的黑帽子戴在友志頭上,「對了,還有……這個。」說著,她又從那只彷彿是百寶袋般的大袋子裡拿出一隻毛線鉤的變色龍。

  「是列恩!」友志接下那只變色龍,興奮到快爆炸了。轉過身,他抓著列恩在客廳裡跑來跑去,「列恩,死氣彈!」

  雖然還是吵,但至少他不哭了,這讓被外甥折騰大半夜的真言暗自鬆了一口氣。轉頭,他看著世彌——

  「在我老姊來接走他之前,就麻煩你了。」

  「喔,好。」她怯怯地回道。

  「藍波大人,快過來!」友志興奮的叫喊著世彌,「我的列恩要發射死氣彈嘍!」

  「死氣彈是什麼?對小孩子不太好吧?」真言不太喜歡「死氣彈」這玩意兒,聽來像是殘暴又邪惡的攻擊武器。

  「將彭哥列特製的子彈放在列恩體內三天,就會變成死氣彈。」世彌說:「被死氣彈打中的人,會拚命完成臨終前後悔、遺憾的事情……」

  他眉一挑。被打中的人會拚命完成臨終前後悔、遺憾的事?

  每個人一生也許都有一直想做卻沒做的事,想說卻沒說的話,因為認為多得是時間及機會,所以在死亡突然降臨時而感到後悔莫及的人也不在少數。

  假如被死氣彈打中,便會拚命完成那些事的話,那麼……死氣彈其實是種慈悲的武器。

  「藏方先生,你還想知道什麼嗎?」世彌興匆匆地說著,「藍波也是很有趣的角色喔,你知道嗎?他最常說的話是『要、忍、耐』,還曾經獲得動漫角色中笨蛋角色的第四名耶。」

  真言白了她一眼,「是喔?真是太適合你了。」

  啊,她又被冷箭射中了。

  不過……算了,要、忍、耐!

  中午,他們叫了外送披薩,吃飽喝足後,真言便回到書房工作,留下友志和世彌在客廳裡玩。

  不知過了多久,真言發現外面的聲音漸漸安靜下來。他疑惑的出來察看,只見一大一小兩人在客廳的羊毛地毯上睡著了。

  仍戴著藍波爆炸頭頭套的世彌抱著友志,兩人背貼著胸,活像兩支叠在一起的湯匙般。世彌的臉上被友志畫了奇怪的圈圈,樣子看起來十分滑稽好笑。

  看見她那樣子,真言差點笑出聲音來。他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女人,都已經二十五歲了,還像個孩子一樣天真脫線。一樣是二十五歲,矢吹慶子卻是個……

  慢著,他是怎麼了?幹麼拿她們兩個人做比較?更何況像她這種少根筋的奼女,怎麼跟矢吹慶子那樣的名門閨秀比?

  換了是矢吹慶子,絕不會裝扮得這麼可笑,還讓友志把她的臉當畫布亂塗鴉。

  「土……土方先生……」

  他微怔。土方先生?她連在夢中都叫著那個動漫版的土方歲三?

  「你這傢夥是有多喜歡他啊?」他低低的說了句,隨手抓起一旁沙發上的毛毯,輕輕的蓋在兩人身上。

  不知睡了多久,世彌幽幽醒來,身邊的友志仍累得呼呼大睡,彷彿天塌下來都驚醒不了他般。

  她發現自己跟友志身上蓋著一條暖暖的毯子,屋裡沒有別人,必定是真言為他們蓋上的。

  這令她感到意外,原來冷淡高傲、不苟言笑,又會嚴厲罵人的他,其實有著體貼細心的一面。

  書房那頭隱隱約約傳來敲打鍵盤的聲音,她想他還在工作。當菁英分子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連假日都不得閒。

  她小心翼翼的起身,想到廚房倒杯水喝,這時,門鈴響了。

  雖然不是這個家的主人,不該擅自應門,但為免友志被門鈴聲吵醒,她快速的往大門口移動。

  打開門,門外是一位看來高貴又時尚的女子,世彌楞了一下,而女子也用驚異的眼神看著她。

  「你是……」

  真言說他姊姊隨時會來接友志,眼前這位是友志的媽媽嗎?可是,她看起來實在太年輕了。「你是友志的……媽媽嗎?」世彌試探的問。

  「我是藏方先生的女朋友。」

  「咦?」世彌不知道自己的胸口為什麼突然抽痛了一下,她定定的看著眼前的美麗女子,霎時說不出話來。

  這時,真言從書房裡走了出來,快步的來到門口。

  「矢吹小姐?」他有點驚訝,昨天被友志搞到落荒而逃的她,怎麼又自動送上門來了?

  矢吹慶子睇了世彌一眼,「這位小姐是……」

  「她是……」真言頓了下道:「臨時保母。」

  知道這個打扮怪異、臉上又畫得亂七八糟的女子只是臨時保母,矢吹慶子眼底有抹不明顯的嘲謔。

  「我帶了許多玩具來陪友志玩,應該不需要臨時保母了。」她暗示的說。

  世彌雖宅,但也聽得出對方的暗示,她想,自己該退場了。

  人家是他的女朋友,而她不過是「臨時保母」,用腳指頭想也知道誰比較夠格留在這裡。

  她轉頭面對真言,眼睛卻不敢看他。「藏方先生,那我先走了。」

  「什麼……」真言有點措手不及。

  世彌自顧自的收拾好東西,快速套上帆布鞋,接著就往門外沖。

  見狀,真言追出門外喚住她,「欸,你的臉……」他在自己的臉上比劃了一下,「你不先洗把臉嗎?」

  她想起自己臉上被友志畫了一些奇怪的圖騰,但不知怎的,此刻她竟一點都不在乎,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

  「不用,沒關係的。」說罷,她快步的進入電梯。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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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5 15:44:09

第5章(1)

  三天了,藏方真言從來不曾為了誰揪心了三天,可那天世彌彷彿受傷小狗般夾著尾巴逃離的樣子,至今還盤鋸在他腦海裡。

  為什麼她會露出那種受傷的表情?為什麼他會在意?

  他從不做無益的事,但卻莫名牽掛著她.,他從不經營無益的關係,卻赴了她的約,還情商她到家裡來當臨時保母,為什麼?

  再怎麼漂亮聰明、身家背景雄厚的女人都侵擾不了他的心,更別說是她那種整天宅在家裡縫衣服、活在動漫幻想世界中的怪咖女。

  但明明是一點都影響不了他的人,為什麼卻在他心裡佔了一席之地?

  他介意極了,幾度想向世恭打探她的事,卻又礙於自己上司的身份而作罷。

  近午,他接到了姊姊美智的來電。「弟,你中午會吃飯吧?」

  「我不是神仙,當然要吃飯。」他皺了皺眉頭,這是什麼蠢問題?

  「那一起吃飯吧?我在樓下。」

  聞言,真言一怔,「你在樓下?」

  「是啊,剛好到附近。一起吃個中飯吧,我請客。」

  「嗯。我馬上下樓。」掛斷電話,他起身穿上西裝外套,走出了辦公室。

  到了一樓,真言一眼便看見美智,原因無他,只因她正熱情的向他招手。她的大動作引人側目,也讓他有點頭痛。

  他快步的走向她,「拜託你不要做這麼幼稚的事,你都三十好幾了,小姐。」

  「不好意思,我的心智年齡永遠停留在二十三歲。」美智一把勾住他的手臂,「聽說附近有家超人氣的美式餐廳,你知道嗎?」

  「嗯。」他點頭,「我去過。」

  「是喔?那太好了,你請客。」

  眉心一擰,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你是詐騙集團嗎?剛才不是說你請客?」

  「拜託,我是沒有收入的家庭主婦耶,你好意思讓我破費啊?」她咧著嘴笑,一臉耍賴到底的表情。

  真言斜睨她一記,受不了地搖頭。

  台場,SunsetBeach。這是一家自助餐式的美式餐廳,因為附近有許多辦公大樓,因此主要顧客大多是這裡的上班族。

  真言跟美智各自盛了自己喜歡的餐點後,回到了座位上。

  「你今天是心血來潮嗎?」他吃了兩口色拉,閒閒的問:「突然跑來找我,該不是跟姊夫吵架了吧?」

  「你少咒我。」她白了他一眼,「那天去熱海泡過湯、洗過鴛鴦浴以後,你不知道我們有多——」

  「夠了。」他阻止她,「我可不想聽你們夫妻的床第之事,有話快說。」

  「沒啦,只是老媽要我問你,你跟那位矢吹小姐是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嗎?」

  聞言,真言眉心一蹙,懊惱地說:「你這個大嘴巴。你已經告訴媽了?」

  那天世彌前腳剛離開,友志就醒了過來,即使矢吹慶子買了一堆昂貴的玩具送他,他還是很不賞臉的吵著要找世彌。

  正擔心惡夢將再度開始時,美智來了,於是見到了矢吹慶子。

  他與矢吹慶子雖約過幾次會,也不排除任何進展的可能,卻還不到介紹給父母家人認識的階段。

  「你都三十歲了,媽當然會緊張。」美智笑說:「我看她長得漂亮,教養又好像不錯,跟你很相配耶。」

  是的,矢吹慶子是個非常適合當結婚對象的女性,但為什麼想起她的時候,他的腦子裡就立刻浮現「對照組」世彌的身影?

  「媽要我告訴你,找個機會帶人家回去吃頓便飯吧。」

  「八字還沒一撇,你跟媽別瞎起哄。」他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逕自吃著餐點。

  美智不死心的追問道:「難道你還有別的對象?別的選擇?」

  「沒有。」

  「是喔……」美智一臉高深莫測的模樣,若有所思。

  真言警覺的看著她,「你那是什麼表情?」

  「沒啦,只是那天回家後,小志一直提起一位大姊姊。」她睇著他,語帶試探地問:「小志那頂裡包恩的帽子跟列恩,聽說都是那個大姊姊做給他的,是嗎?」

  情緒幾乎不顯於外的真言,此時竟有點慌了。

  「你少八卦,那傢夥只是我部屬的姊姊,那天是我拜託她來照顧友志。」提及此事,真言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他還沒把薪水給世彌。

  他該怎麼把薪水給她?打電話約她出來?還是直接請世恭交給她?

  不,世恭顯然還不知情,而他想,那是因為世彌連一個字都沒向弟弟吐露吧。

  她不想被人知道的事,他沒理由把它爆出來。

  那麼剩下的唯一方法,就是再約她出來,這代表什麼?他得跟她再次接觸?

  糟了!明明該感到困擾的事情,為何他心裡卻有種說不上來的竊喜?

  「喂,你怎麼會認識部屬的姊姊,還請她到你家當保母?」今天擺明了是來打探消息的美智,不死心的續問:「你們是什麼關係?小志好像很喜歡她,她是什麼樣的女生?」

  真言不耐又懊惱的瞪了她一眼。「不關你的事。」

  「瞧你這態度……」她定定的盯著他,「一定有鬼。」

  「你才活見鬼。」

  「老實說,你是不是腳踏兩條船?」美智像審問罪犯般質問著他。

  他挑眉冷笑,「喜歡八卦,表示你老了。」

  「我是關心你。」她曖昧的笑問:「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他瞥了她一眼,繼續吃東西不理她。

  「小志那麼喜歡她,她一定是個好女孩吧?」她窮追猛打的問,「要不,乾脆你先約她出來跟我們吃頓飯?」

  「你瘋了?」他終於不耐煩地道:「那個脫線奼女,套句現在的話,完全不是我的菜。」

  沒錯,在認識她之前,像她那樣的女人是絕不會引起他任何注意的。

  只是……認識她之後呢?

  「你雖然這麼說,但是……」美智直盯著他眼睛,「卻露出苦惱的表情。」

  「什麼?」

  「喜歡一個人是不需要條件跟理由的,愛情這玩意兒有時真的很盲目。」美智挑眉一笑,「看看你姊夫吧,他也不是我的菜,可是過盡千帆之後,他卻是我最終的選擇。」

  「誰像你過盡千帆?」他沒好氣地道:「吃你的東西,別再跟我瞎扯了。」

  又掙扎了兩天,真言終於下定決心打電話給世彌。他挑在上班時間打電話到她家,料準接電話的絕不會是世恭,因為世恭正在外面努力的工作著。

  拿起電話,他撥打了木嵨家的電話號碼。鈴響了好久,久到他幾乎要掛斷電話之際,終於有人拿起聽筒。

  「喂?這裡是木嵨家,請問找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他第一秒鐘就認了出來。「我找你。」

  「……」世彌安靜了好幾秒鐘,像是在考慮要不要回應他。

  「喂,幹麼不說話?」他們分別在電話兩頭,又見不到面,她可休想再跟他說她有什麼鬼人際關係障礙。

  「做、做什麼?」終於,那頭傳來她疑怯的聲音。

  做什麼?是啊,他打電話給她做什麼?喔,對了,他要給她薪水。

  「那天的保母薪水還沒給你。什麼時候方便來拿?或是我拿給你也……」

  「不用了。」他話未說完,她已打斷了他。

  他一怔。「不用了」是什麼意思?她不要那份薪水?還是……她不想見到他?

  不知怎的,他的胸口揪疼了一下。

  「我不想佔你便宜。」他堅持地道:「那天你在我家待了好幾個小時,我算過,總共該付你一萬兩千塊。」

  「不必。」她說,「那天我跟友志玩得很開心,我不覺得是在工作,所以你不必給我薪水。」

  「可是……」

  「就這樣了,再見。」

  「欸,你——」他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她已經掛斷了電話。

  他不敢置信地瞪著手上的話筒,「這傢夥竟敢掛我電話?!」

  是的,她真的掛他電話,非常果斷而決絕。從沒有人掛過藏方真言的電話,而她居然好,算了,反正他也不想跟她再有任何接觸,不見就不見。

  「可惡。」他憤然地將話筒像灌籃似的用力掛上,椅子一旋,轉面向窗。

  明明覺得不見面更好,但他的心竟莫名感到沮喪,就像此刻窗外那灰灰的天。

  她掛他電話?老天,她真的掛他電話?!

  這太不禮貌了,他一定在電話那頭氣炸了……算了,反正他不肯答應穿上土方歲三的衣服,又是與她世界無緣的人,早點跟他劃清界線別再糾纏不清總是好的。

  只是,她明明這麼想,為何又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喔,對,他剛才說他欠她一萬兩千元的薪水對吧?嗚,她一定是瘋了,才會那麼乾脆的說她不要。一萬兩千塊可以買多少製作衣服道具的材料呀?她竟然……

  「木嵨世彌,你是白癡!」她懊悔不己的抓著頭,氣得想撞牆。

  她這個月接的都是小單,給了家用後,荷包都快見底了,而窮成這樣的她,居然那麼爽快的說不要薪水?

  「蠢啊你……」她頹喪的咒罵著自己。

  話說回來,她為什麼要拒絕?因為不想再跟他見面?還是啊,她知道了,她不要他給的薪水,是因為一旦拿了,那麼她的身份就真的只是臨時保母了。

  但是,她本來就是臨時保母,不是嗎?既然如此,為什麼她會情緒低落到彷彿深深沈入海底兩百哩呢?

  正被這惱人的情緒糾種時,電話再度響起,世彌整個人嚇了一跳,心想該不是真言打電話來罵她吧?她抓起電話,來電顯示為小豆的號碼。

  她在鬆了口氣之餘,莫名地又感到失望。她接起電話,「小豆,怎麼了嗎?」

  「你今天晚上有空嗎?」

  「有活動?」

  「不是啦。」小豆說:「今天晚上明神先生朋友的店,要辦一個變裝趴,所以拜託他幫忙找十來個玩家炒熱氣氛,他要我問你。」

  「打工喔?」

  「嗯,時薪一千二。有興趣嗎?」

  「好啊。」她現在缺錢缺得凶,別說是一千二,就算是八百她都去,「要自己帶衣服嗎?」

  「不用,店家會準備。」小豆將店家的地址報給她,然後叮囑道:「七點就要到店裡著裝化妝,別遲到喔。」

  「OK。」

第5章(2)

  麻布十番,Catwalkpub

  「沒關係啦,不會很暴露……」已經換上小惡魔裝的小豆,笑咪咪的安慰著苦著一張臉的世彌。

  世彌無言。

  誰說不會很暴露?黑色低胸馬甲,中間那一段還是若隱若現的黑色紗網,以及短到幾乎快露出屁屁的短褲跟膝上綁帶馬靴……幸好她手上拿著的是惡魔的叉子不是皮鞭,不然根本是SM女王了。

  「小豆,我不行……」穿這種衣服好羞恥,她沒辦法走出去見人。

  「安啦,又不是只有你穿。」小豆拿起一隻飾有黑色羽毛的半式面具,「來,戴上這個,沒人知道你是誰。」

  「小豆……」世彌哭喪著臉,語帶哀求,「我不要啦,你事先沒跟我說是這樣的工作……」

  「我也是來了才知道的啊。」小豆幫她戴上面具,拍拍她的肩,「就當是在參加Cos的活動,盡情的enjoy吧。」

  「哈嘍,你們好了沒?」明神輔太探頭進來,「就剩你們兩個還在裡面嘍。」

  「賽羅她不敢出去啦。」小豆說。

  「為什麼?」他看著裝扮成小惡魔的世彌,讚道:「你超正的耶,賽羅。」

  「明神先生,我沒穿過這種衣服……」

  「所以才要嘗試看看嘛。」明神輔太咧嘴一笑,開玩笑地說:「你的Cos服不是和服就是人偶裝,偶爾也要讓皮膚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氣嘛。」

  「嗄?」

  「出來吧,外頭有十幾隻小惡魔,你不會太突兀的。」說罷,他伸手將她往外拉。

  Pub裡擠滿了人,除了服務生外,十幾位小惡魔們也要兼職為客人送酒。

  因為今天辦的是主題趴「玩樂地獄」,因此不少客人也應景的做了小小的變裝。舞池裡、座位區還有三處隔著紗簾的包廂區,都有客人戴著惡魔角,化上有點可怕的大濃妝。

  其實今天在場某些女性客人的裝扮比起打工的她們有過之而無不及,簡直火辣性感到破表,因此身為店主好友的明神輔太拿著他的相機到處獵取鏡頭,並為客人跟小惡魔們拍照。而世彌則一直跟著小豆,寸步不離。

  但一個小時後,世彌漸漸的發現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存在感實在很薄弱。

  也是,不管是前來打工的小惡魔還是女客人,身材個個都比她有料,至今仍是「兒童體型」的她,在這五光十色的絢麗世界裡,黯淡到根本沒人會多看她一眼。

  因此,她慢慢不再緊張了。

  「賽羅,我要去洗手間,你先在這裡等我。」因為舞曲震耳欲聾,小豆得把嘴巴貼在世彌耳邊,才能讓她清楚聽見自己說的話。

  「什……小豆,我跟你……」世彌還沒來得及說完,小豆已經鑽進舞池,不到三秒鐘便消失在她眼前。她怯怯的看看四周,想找個人最少的地方暫時窩著。

  「嗨,小惡魔。」

  她才退後兩步,座位區一名客人突然拉住她的惡魔尾巴,嚇得她驚叫一聲。

  她生氣卻又膽怯的瞪著他,「干……幹麼?」

  「幫我們拿三瓶EggenbergSilverBottle。」

  「蛤?」那是什麼東西?礦泉水嗎?還是……「這位先生,不好意思,可以請別人幫你拿嗎?」

  「什麼?」男客人顯然喝得有幾分醉,嗓門大到幾乎可以壓過樂聲,「你不是服務人員嗎?」

  「不是,我是……」她試著向他解釋,但一旁同桌的客人已站了起來。

  「CatWalk是請你來當大小姐的嗎?」客人不悅的對她咆哮。

  「對不起,我……」她驚慌的四下張望,只希望小豆趕快回來解救她。

  「算了。」突然,男客人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往腿上一帶。

  世彌一屁股坐在他腿上,當場嚇得花容失色。「你、你幹麼?!」她急忙想起身,可穿著高跟馬靴讓她重心不穩,一時之間無法從他的腿上離開。

  「不拿酒,就陪我們坐一坐、聊聊天好了。」

  「嗄?」什麼坐一坐、聊聊天?他以為她是陪酒小姐嗎?

  再說,這裡是PUB不是酒店,他以為他在哪裡啊!

  「放開我!啊——」世彌推開他,自己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男客人抓住她的手,像抓兔子似的硬將她扯了起來。

  她的手痛死了,差點飆淚,一時氣憤,忍不住伸手一揮,手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你居然敢動手打我?看我……」男客人被賞了巴掌,惱羞成怒的高舉起手。

  世彌心想自己大概要挨揍了,逃不了的她,消極的緊閉上眼睛。

  「夠了。」

  在吵雜聲中,她聽見了一道低沈而熟悉的聲音。她睜開眼,只見想打她的男客人,那手正動也不動的停在半空中。原因無他,只因有男一隻手攫住了它。

  她本能地望向那隻手的主人,卻驚愕得發不出聲音來——

  因為大學時期的同學從德國返國,於是真言與幾位同窗好友決定為他接風洗塵。同學中有人認識這家店的老闆,又聽說今天有主題趴,便提議到這見來小酌一杯。

  雖然真言向來不喜歡這種飲酒作樂的地方,但少數服從多數,他還是得配合。

  憑著跟店主的關係,他們訂到獨立的包廂,六個大男人便在包廂裡喝了起來。

  在外面幾乎滴酒不沾的一真言,在喝了兩瓶氣泡礦泉水後,離座前往洗手間。再回來時,經過座位區,他看見一名身著小惡魔服裝的女子正跟客人拉拉扯扯。

  當他定睛一看,心頭不禁一震,不為別的,只因他覺得那性感小惡魔面熟極了——即使她臉上戴著羽毛面具。

  「怎麼可能?」他難以置信,再用力的看個清楚,這時,他聽見她發出聲音。

  是她,木嵨世彌,今天拒絕跟他見面,放棄一萬兩千元薪水,讓他覺得懊惱又焦躁的女人。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見的,她居然穿著這麼性感清涼的惡魔裝,在PUB裡端酒、送水?!

  看她穿著火辣的坐在男客人腿上,他莫名有點不爽,接著,見她一屁股摔在地上又被客人硬拉起來時,他明顯的感到惱怒。

  他正要上前,她卻已一巴掌扇在客人臉上,然後,惱羞成怒的男客人隨即高舉起手。

  見狀,他一個箭步來到兩人之間,一把攫住那鬧事客人的手臂,「夠了。」

  男客人驚怒的瞪著他,而世彌也因為發現是他而瞪大了眼睛。

  「你是誰?管什麼閒事?」客人惡狠狠的瞪著他。

  「你要是打她,我就會打你,所以……」真言冷冷的直視著對方,語帶警告的說:「你最好別動手。」

  客人覺得顏面盡失,立刻張牙舞爪了起來,「混帳,居然敢管我的事?!」說罷,他冷不防地朝真言揮出一拳。

  就在世彌的驚叫聲中,真言攫住他的手腕,借力使力的一甩,便將他給丟了出去。男客人一摔在地上,他的朋友們就立刻站起,一副要幹架的樣子。

  這混亂的一切,教世彌嚇得僵立在原地。

  此時,可已由保全快速的趕來,「誰在鬧事?」

  真言神情自若、冷靜從容地說:「這傢夥在騷擾貴店的小姐。」

  保全聞言,立刻冷肅的瞪向正狼狽起身的鬧事客人,「你想被丟出去嗎?」

  男客人及他的朋友雖有幾分醉,但還沒醉到敢在這裡鬧事。「是誤會,沒事了……」客人涎著笑,若無其事的坐回位置上。

  保全看騷動平息,轉頭看著世彌,「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因為驚魂未定而說不出話來。

  「沒事就好,繼續工作吧。」保全說完,轉身走開。

  而就在他轉身離開的同時,世彌感覺到有人抓住她的手。她一怔,驚疑的回頭看去,迎上的是真言那雙彷彿要噴出火來的黑眸。

  他在生氣嗎?如果是的話,他為什麼這麼生氣?

  慢著,他認出她來了?不!不可能,店裡那麼暗,七彩的燈光又閃得讓人睜不開眼睛,而且她還穿成這樣,他怎麼可能認得出她?

  「先、先生,謝謝你……」

  「謝你的頭。」他濃眉一皺,語氣充滿怒意,「給我過來。」說著,他將她拉了就走,回到包廂,他掀開簾子——

  「真言,你回……咦?」同學見他拉了個性感小惡魔回來,立刻瞪大眼,驚訝又興味的看著他以及世彌。

  「真言,你還真不簡單,去上個洗手間,就拐只小惡魔回來……」

  一群人開玩笑的同時,視線忍不住朝世彌的胸口看了一眼。

  看見同學們的目光,真言突然一陣惱火,他抓起丟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往她身上一披,語氣氣惱地道:「這種兒童體型的貧乳女有什麼好看的?」

  他激動的反應讓大家怔楞得說不出話來。

  「你們繼續喝,我先走了。」說罷,他拉著世彌就往PUB的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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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5 15:46:28

第6章(1)

  兒童體型的貧乳女?他剛才是那麼羞辱她的吧?

  雖然世彌知道自己的身材不突出,乾乾瘦瘦的又只有B罩杯,但他憑什麼在眾人面前說出這讓人傷心的事實啊?還有,他要拉她到哪裡去?.

  「先、先生……」穿不慣高跟靴子的她,被他拉著走到快跌倒了。

  走出PUB門口,真言稍稍停下腳步,卻沒放開她的打算。

  世彌不斷地掙扎著,卻怎麼都甩不掉他牢牢摟著她的大手。

  「喂,放……放開我啦。」

  他冷肅又惱怒的瞪著她,然後一把扯下她的羽毛面具。

  「啊!」她一驚,立刻單手掩住自己的臉。

  「不必遮了,我知道是你。」他極度不悅的直觀她,「你可真教我吃驚。」

  真是活見鬼了,他居然真的認出她來?

  她戴著羽毛面具,店裡又烏漆抹黑,他是怎麼認出她的?

  話說回來,這是什麼孽緣啊?她明明不想再見到他,卻仍是碰見他,而且還是在這種店裡,又在她身上穿著這身令人害羞的衣服時……

  可惡,東京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小?

  「把手放下,看著我。」他語帶命令的說。

  「不要!」他發什麼神經病?她幹麼要聽他指揮?他不是臨檢的警察,她更不是未成年少女,他幹麼對她大呼小叫的?

  「你有膽子穿著這麼不檢點的衣服在夜店裡鬼混,為什麼沒膽子面對我說話?!」

  什麼不檢點的衣服?混夜店?她是在工作耶!要不是已經答應人家在先,實在是跑不掉,她也不會慢著,他憑什麼管她穿什麼?

  「你自己還不是到這種有女人穿著不檢點衣服的夜店裡混!」

  「什麼?」她的反擊,讓他胸口的那團怒焰越燒越旺。

  他倏地將她掩臉的手拉下,世彌氣憤的脫著他,「你到底想怎樣?!」

  「你的夜生活真是精彩。」真言冷嘲熱諷地說,「還以為你是搞自閉的奼女,沒想到你也挺會玩的。」

  他的揶揄讓世彌又羞又氣。他是哪根筋不對,幹麼要這樣嘲諷她?他們是兩個不相干的人,就算她的夜生活靡爛到爆,也不必他來當道德糾察隊吧?

  「放開我,我要進去工作了。」不知哪來的一股勇氣,她不再閃躲他的目光,瞠著圓眸瞪視他。

  迎上她難得正視自己的明眸,真言心頭一悸。「工作?」

  「是的,藏方先生,我也是要吃飯的。」

  「你今天才拒絕了我的薪水。」他說。

  「我不想要。」

  「為什麼?」他濃眉一皺,「我的錢細菌特別多嗎?」

  「你幹麼管那麼多?我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這是事實,但為何說出口後她卻感到心痛?

  「誰說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有的,他們有關係,她是他下屬的姊姊,她是他外甥的臨時保母,她……

  可惡!除了這些淡薄到幾乎稱不上關係的關係,他們還有什麼關係?

  「我只是臨時保母,只是個就算在路上跟你迎頭撞上,你都不會多看我一眼的普通女人。」糟了,為什麼她越說越覺得心酸惆悵,越覺得自己在他面前是如此的卑微?而且她的話聽起來像是在……在跟他討關心、討關愛?

  「如果你穿著這身衣服走在路上,我會多看你一眼的。我會想,怎麼有女人敢拿這麼抱歉的身材示人。」

  此話一出,真言立刻就後悔了。這是人身攻擊,而且是非常可惡又無理的攻擊。

  雖然他必要時攻擊他人毫不留情,但絕對就事論事、恩怨分明。不管是對誰,他從不做這種情緒性、毫無道理可言的抨擊,可他現在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對她……

  「我的身材是抱歉,但還是有人看的!」世彌羞惱氣憤的瞪著他,張牙舞爪得像只被激怒了的貓。但即使如此,她的眼眶還是委屈的濕了、紅了。

  「快去把衣服換了,我送你回家。」他語帶命令道。

  「不用!」她憤然扯下披在身上的西裝外套,恨恨的丟還給他。

  他眉心一擰,神情懊惱地問:「你這是在幹什麼?」

  「離我遠一點,不要管我的事!」她強忍住淚水,對著他大叫。

  這時,保全聞聲而來。「他在騷擾你嗎?」兩名高壯、臉上彷彿寫著「生人勿近」的保全,警戒地瞪視著與世彌發生爭執的真言。

  擔心他們會對他動手,她立刻澄清,「沒……沒有,他要走了。」

  「木嵨世彌……」

  世彌為難的瞥了真言一眼,「拜託你走吧。」說罷,她轉身走回店裡。

  好幾天了,自從上星期五晚上在PUB裡遇見世彌之後,真言一直被一個問題困擾著。

  不想與無益之人經營無益關係的他,為什麼在面對她時總是如此的情緒失控?其實她沒錯,她是成年人了,就算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也輪不到他管。

  但為什麼看見她穿著那種衣服,冒著被男人騷擾的風險在PUB裡工作時,他會這麼的火冒三丈?該生氣的是她父親吧?他又不是她的誰,為何想干涉她?

  可惡,自從她出現後,他好像整個人都不對勁了,完全被她牽著鼻子走,就像繞著她打轉的行星般……不對,她對他來說,只是個不起眼的女人,她是那麼的黯淡又微小,他怎麼會受她影響?

  偏偏,事實擺在眼前,無論是醒著還是睡著,不管是在公司還是家裡,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她——木嵨世彌,她已經完全佔據了他的腦袋跟心靈,甚至嚴重影響到他的生活及工作。

  不該是這樣的!他藏方真言不該被任何人影響,尤其是她這種活在動漫世界裡的奼女。一樣是二十五歲,他的眼裡、心裡都應該只看得見矢吹慶子那樣的女人。

  也許他該跟矢吹慶子更進一步,好讓自己的心沒有一絲可以容納怪女人的空隙才對。

  拿起電話,真言欲撥號,但腦子裡卻沒有半個數字。他這才察覺自己從沒記住矢吹慶子的手機號碼,因為一直以來,都是她主動邀約他。

  他拿出手機,找到了她的手機號碼。電話撥通後,不到三秒鐘,那端的矢吹慶子已驚喜的接起電話——

  「藏方先生,是你嗎?」

  從她的聲音,他感覺得到她的興奮,畢竟這是他第一次打電話給她。

  「是的,是我。」他問:「今天晚上有空嗎?」

  「有。」她半秒鐘都不敢遲疑,像是擔心他隨時會反悔似的。

  「一起吃飯吧。七點半在文華東方酒店,我會直接從公司過去,所以要麻煩你自己前往。」

  「沒問題。」她迫不及待地道,「晚上見。」

  「嗯,晚上見。」

  晚上七點二十分,真言抵達文華東方酒店,停妥車,再赴大廳與矢吹慶子會面,剛好是七點二十八分。

  他沒遲到,但十分慎重地盛裝赴約的矢吹慶子,顯然已來了好一會兒。

  她看來相當的愉悅且興奮,臉上、眼底及唇角都是藏不住的欣喜。

  「抱歉,來遲了。」他說。

  「是我迫不及待的來早了。」她毫不隱瞞自己高亢的情緒,「這是你第一次主動約我。」

  他笑而不語,「我已經訂了位,走吧。」

  「嗯。」矢吹慶子主動地勾住他的手,緊挨著他,近乎捨棄她身為千金名媛的矜持及身段。

  原因無他,只因她太中意他了,藏方真言是她認識的對象之中,唯二個幾乎可說是完美的男人。因為實在是太喜歡他,她才會在第一次見到他後,便厚著臉皮央求父親幫她牽線撮合。

  只不過交往以來——如果那也算是交往的話,他的態度卻始終若即若離,禮貌而淡漠。

  她自小便是天之驕女,所有人都簇擁著她、討好她,加上擁有良好的出身背景,容貌又出眾,不知有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心高氣傲的她在遇上他之後,卻甘願放下身段,一心一意的討好他,只為能擴獲他捉摸不定的心。

  吃過一頓氣氛浪漫的燭光晚餐後,她語帶暗示的對他說:「我今天可以不回家……」

  聞言,真言迎上她彷彿燃燒般的熱情眼神,沈默了須臾。

  他不是十七、八歲的少年,也沒蠹到不知道她的意思。他想,她跟他一樣,都有更進一步的念頭。大家都是成年人,他不必裝笨,她也無須在他面前扮天真。

  更何況,在他主動邀約她吃飯時,就打定要她填滿他內心空隙的主意。

  他起身伸出手,沒答應也沒拒絕,「我們到樓上看夜景吧。」

  矢吹慶子難掩欣喜,等不及的將手交到他大大的手心裡。

  當他們站在酒店房間的窗前,兩人並肩眺望著東京夜景。

  這猶如珠寶箱打翻在黑色天鵝絨上的璀璟夜景,本該牢牢摟住真言的目光,催化他男性的本能——尤其是當身邊有著一位不論外表或是氣質都相當出色的女性時,但不知怎的,他的心思有點渙散。

  「藏方先生……」矢吹慶子將頭輕輕靠在他肩上,手緊緊的勾住他手臂,身體靠近他。「我真的很高興……你對我一直很冷淡,我還以為你並不喜歡我。」

  真言沈默了兩秒,「不,你是位非常迷人的女性。」

  矢吹慶子臉上漾著滿足的笑,擡起頭來看著他,「沒什麼比聽到你這麼說還要令人開心了……」

  看著五官細緻、妝容完美得猶如陶瓷娃娃般的她,他又沈默了。

  他在猶豫什麼?她是如此的美麗、得體、貴氣逼人,他不管帶到什麼樣的場合,她都是個絕對不會令他丟臉的女友或妻子。

  他本來就需要這樣談吐不凡、進退得宜的女人做另一半,才能讓他無後顧之憂,不必擔心對方會教他尷尬難堪。而眼前的這個女人見過世面,因此絕不會在面對他的客人甚至是敵手時畏畏縮縮、小裡小氣,更不會穿著奇怪的衣服,讓他在大家面前羞愧到擡不起頭來……

  就是她了,他無須再感到迷惘。

  思忖著,他伸手勾住了她的纖腰,將她帶向自己。

  她一點都不膽怯,更沒有推拒,率直的目光迎上了他,眼神迷濛,微微的噘起了唇瓣。

  真言低下頭,吻上了她,而在四片唇叠在一起之際,她雙手勾住了他的頸項,豐滿的胸部更毫不客氣地緊貼著他的胸口,只是卻依舊沒激起他的男性慾望。

  就在這一刻,他腦海裡竟浮現木嵨世彌那穿著性感惡魔裝的身影。

  而更離奇的是,當他想到了兒童體型的她時,竟產生了遐想。

  警覺到自己即使抱著性感女人,腦子裡卻還是想著世彌,他不自覺的拉開完全沈浸在濃情密意裡的矢吹慶子。

  矢吹慶子臉頰潮紅,眼神迷濛的望著他,「藏方先生?」

  「矢吹小姐,我送你回家吧。」他是個男人,就算不愛她,就算心裡想的人不是她,只要願意,還是可以跟她發生關係,但他不想佔她便宜,不管她是不是心甘情願。

  「為什麼?」她錯愕地問:「我……我哪裡不夠好嗎?」

  「你很好。你是個幾乎無可挑剔的女人。」他平靜地說,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她秀眉一擰,「既然如此,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對你做這麼惡劣的事。」

  「惡劣的事?」她誤以為他指的是奪去她貞操之類的事,「不,我並非毫無經驗,就算是第一次,我也很高興對象是你……」

  「你誤會了。」他聲音和緩的打斷了她,「沒什麼事會惡劣過抱著你,心裡卻想著別人。」

第6章(2)

  她微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驚疑地看著他的眼睛,發現他的眼底……沒有熱情。是的,一直以來,他看她的眼神總是冷靜而淡漠,不曾有過一絲火花。

  她早就知道了,卻裝作視而不見,自欺欺人。

  「她是個比我好的女人?」她低垂著眼臉,幽幽的問。

  「不。」他想也不想地坦言道,「她沒什麼比得上你,是個我根本看不上眼、絕對沒想過會愛上的女人。」

  「那為什麼……」

  「如果你真要問我,我會說……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誠實地說:「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而且簡直糟透了,但是自從遇見她之後,我就一直想著她。」

  矢吹慶子低頭沈默,若有所思。

  好一會兒,兩人都沒說話。

  「我真的很不甘心。」她再次擡起臉來,目光如熾,但強又恆惱的直視著他。「如果她比我好,我只能認命,但你卻說她完全比不上我……」她的自尊受到嚴重的打擊,輸給一個什麼都不如她的不知名女人,遠比被他拒絕還來得傷人。

  她的唇瓣困激動而微微顫抖著,「她該有什麼優點是我所沒有的吧?」

  看著矢吹慶子那受挫不甘心、眼底微帶淚光的樣子,真言知道她覺得受到屈辱了。對心高氣傲的她來說,實話顯然更傷她。

  「她是個笨蛋,讓人不得不在意的笨蛋。」他說。

  她一怔。他的意思是……她輸在比較聰明嗎?

  「她是個冒失鬼,喜歡搞自閉,活在一個不真實的世界裡卻自得其樂。」他淡淡的說:「她會做一些讓自己出糗,也讓別人覺得尷尬的蠢事,但她對於自己所執著的事情有著一股熱忱,一股讓你就算不認同也會覺得感動的熱忱……」

  聽著他這麼形容心愛女人的模樣,矢吹慶子難以置信也無法接受。那樣的女人怎麼配得上他?

  「像你這樣的男人,要什麼女人沒有,為什麼會喜歡那種聽起來很差勁的女人?」她毫不客氣地道。

  「她或許很差勁,卻也很真實。」他唇角勾起,淡然一笑,「在她面前,我會失控,卻也因為失控,我才感覺到自己是個有情緒的人。」

  「藏方先生,你不覺得這樣的感情很盲目?」她激動地道,「在我看來,你會被她吸引,只是因為她是你不曾遇過的類型。」

  真言微頓。是嗎?只是這樣嗎?他的情緒跟心靈受到木嵨世彌的影響,不斷的想起她,甚至因為她而無法擁抱像矢吹慶子這般完美的女人,只是因為她是他不曾遇過的類型,只是因為……新奇?

  「現在是春天,即使有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抽出了嫩芽,也沒啥好大驚小怪。」她目光一凝,緊緊地抓住他的手,「你對她的感情一定只是一時迷惘。」

  真言沈默片刻,「我對她的感覺或許很不可思議,甚至是不可理喻,但絕不是迷惘。」他輕輕掙開了她的手,退後一步,然後一個九十度的彎腰。「很抱歉,現在的我沒辦法真誠的與你交往。」說罷,他挺直腰桿,「我送你回家吧。」

  她看著他的舉動,倒抽了一口氣。

  「不。」她轉過身,不讓他看見她臉上的表情,「我想在這兒待一會兒。」

  「好吧。」他沒因為她不想離開而感到為難,「那我先告辭了。」說完,他撈起擱在沙發上的外套,旋身走向門口,然後開門離去。

  當門輕輕發出砰的一聲並關上時,矢吹慶子陡地一震。她猛然回頭,不敢相信他真的丟下她走了,沒有一絲為難,沒有半點猶豫。

  「藏方真言,你……你真的這麼對我?」她低聲夾帶幽怨的說著,只有她自己聽得見。

  星期六,真是一如往常,早早便起床,可是今天,他卻沒有心情及力氣做任何事。

  隨便吃了一點東西,他就躺在沙發上發呆,直到他真的覺得家裡太靜,靜到讓他莫名的心慌,才抓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機,隨便挑了一個頻道。

  節目中,一位穿著和服的花道老師正在示範插花技巧,他才不在乎她說些什麼,只想讓家裡有點聲音。

  向來喜歡清靜的他,為何會突然因為這樣的安靜而感到慌張?

  該死,一定又是因為她。因為都已經過了好幾天,而自己卻還是停留在原地,所以他才會如此的心浮氣躁吧?

  在工作上,一旦下定決心鎖定目標,他出手必定準確無誤,且快到近乎冷酷,感情上亦是如此。但為何對象是她,他就變得如此猶豫掙扎?

  是他還沒確定自己的感情?還是他不如自己以為的那麼有魄力?他太過驕傲,以至於無法面對可能遭她拒絕的打擊嗎?他是如此脆弱不堪一擊的人嗎?

  不!一直以來一帆風順的他,憑靠的並不是好運氣,而是他比任何人都來得小心。他如此小心謹慎,並非因為他膽小,而是……他不想失去任何他想要的。

  他在意想不到之中喜歡上她,但她呢?除了希望他穿上土方歲三的衣服外,她對他有什麼其他的感覺嗎?

  要是他冒失的向她表明心意,膽小的她會不會嚇得落荒而逃?甚至從此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她是個連看著他說話都辦不到的人,他若想接近她,得有個理由,甚至有個媒介而他們之間唯一的橋樑不是別人,正是世恭。

  真言想,自己終究得讓世恭知道他的上司跟姊姊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已經有了那麼多的接觸,可直到昨天下班前,自己還是不知如何向世恭開口。

  他該怎麼對世恭說呢?「不好意思,我好像愛上了你的笨蛋奼女姊姊」嗎?發現他竟曾經私下與世彌見過面,而且不只一次時,世恭會是什麼想法?又會不會感覺到壓力呢?

  如果可以,真言當然希望能不經任何人便直接與世彌接觸,但恐怕她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會掛他電話,畢竟他在最後一次碰面時,對她說了很過分的話。

  正想著,門鈴「叮咚叮咚」的響起。他起身走到門口,在監視螢幕上看見姊姊美智的身影。

  打開門,一個小小的身子蹦了出來,一下子便竄過他身側往屋裡沖,「姊姊、姊姊!你在哪裡?」友志扯開嗓門,在屋裡跑來跑去的叫喊著。

  真言楞了一下,「現在是怎樣?」他不解的看著美智。

  她聳肩,無奈的一歎。「他吵著要來你家找那個大姊姊,我實在拿他沒轍。」

  「姊姊呢?」這時,遍尋不著世彌身影的友志跑回真言身邊,抓著他的手,「舅舅,那個大姊姊呢?你把她藏在哪裡?」

  「友志,大姊姊她……」

  「小志,媽咪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大姊姊真的不住在舅舅家。」美智無奈的歎氣,「看,媽咪沒騙你吧?」

  閻王一口,友志露出失望沮喪的表情,沈默的低下了頭。

  「姊姊說……說她會幫我做鳴人的衣服……」他小嘴裡咕噥著,「我已經答應小光跟小彩會穿去給他們看耶。」

  看著一臉失落的友志,真言突然靈光一閃。在他跟世彌之間不只有世恭一個人,比起世恭,友志是更適合的橋樑人選。因為她也許會拒絕世恭,卻絕對不會拒絕友志。

  「友志,你想找那位姊姊嗎?」

  「嗯。」友志點點頭。

  「舅舅帶你去找她。」他說。

  友志低垂的落寞雙眼倏地擡起且灼灼發亮,「真的嗎?」

  「當然。」真言轉頭看著老姊,「把兒子借給我。」

  「嘎?」美智瞪大了眼睛。

  站在木嵨家門口,真言按了按門鈴。

  不一會兒,有人出來應門——

  「咦?藏……藏方先生?」看見站在門外的人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世恭張大了嘴,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上司會在星期六上門來找他,難道是他昨天在公司有哪裡出了紕漏?

  世恭立刻急問:「藏方先生,三津的那張訂單出了什麼問題嗎?」說著,他臉上有藏不住的惶恐。

  真言蹙眉一笑,「我是給了你多少壓力啊?」

  「欸?」見上司笑得一臉「天下太平」,世恭楞了一下,隨即注意到他身邊跟了個小男孩。

  「我外甥。」真言看了友志一眼,「友志,這位叔叔是大姊姊的弟弟。」

  「你好。」像是擔心見不到世彌般,友志表現得非常有禮貌,「我是神谷友志。」

  世恭微愣,「你、你好,大姊姊是……」

  「你姊姊在嗎?」真言直截了當,毫不迂迴的問。

  世恭怔楞住,疑惑的看著他,「我……姊姊?」

  「我有哪裡說得不清楚嗎?」真言不難理解他為何會有這種反應,「我要找你姊姊。」

  「是我要找姊姊啦,舅舅。」一旁的友志焦急地搶話。

  真言一笑,「好,是我們一起找姊姊,行了吧?」

  世恭茫然困惑的看著他,「藏方先生,這究竟是……」上司不是來找他,而是找他那個阿宅姊姊?為什麼?

  真言知道自己若不說明清楚,恐怕世恭無法理解事情的始末,但若要說個明白,又會花上相當的時間,可現在他急著想見到世彌,沒有多餘的耐性向世恭解說。

  「先讓我見到她吧。」他說:「我會再找時間跟你解釋的。」

  世恭微頓,「可是我姊姊不在家。」

  「她去打工?」

  世恭搖頭,「她跟幾個Cos到日暮裡一家名叫『善導之母』的育幼院。」

  「善導之母育幼院?」

  「我不知道地址,所以……」

  「不要緊,我用手機搜尋一下,應該可以找到。」真言笑視著神情緊張又惶惑的世恭,「你什麼都不必擔心,也不必多想,等我跟你姊姊『溝通』過後,我會一次跟你說清楚講明白。」說罷,他牽起友志的手,轉身走向停在路口的座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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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5 15:48:32

第7章(1)

  日暮裡,善導之母育幼院。

  育幼院的庭院裡,二十幾名院童正與世彌及小豆等Cos同好們玩樂著。

  們自同好們扮成孩子們熟悉的卡通人物,有小丸子、哆啦A夢、柯南、哈特利、麵包超人、瑪利等等,而世彌今天裝扮的是經典卡通人物小甜甜。

  善於帶領團康活動的小豆領著院童跟Cos同好們一起玩遊戲,大家都玩得十分盡興。遊戲過後,接著上場的是世彌,她雖不是帶活動的料,卻有一雙巧手及十足的耐性,她教導院童們以簡單的素材製作喬巴帽,孩子們圍著她,跟著她一刀一剪、一針一線的裁縫著。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到善導之母育幼院來擔任一日義工,兩年前,Cos同好B寶認識了育幼院的院長頌恩修女,並在虔誠天主教徒的姊姊夫妻倆鼓勵下,發起了這個意義非凡活動,她找了熟識的同好一起參與,而世彌是第一個點頭加入的人。

  世彌非常喜歡並期待這兩個月一次的義工活動,在這裡,她總是感到無比的踏實及滿足。

  常言道「助人為快樂之本」,她在這裡很快樂,不是因為她有助人的能力,而是因為孩子們肯定了她的存在價值。

  「小海,這裡要多縫一針喔。」

  「世彌姊姊,這樣可以嗎?」

  「哇,小藍做得非常好呢!」

  「世彌姊姊,我做好了。」

  「大家看小善做的帽子,很棒喔。」

  小善迫不及待戴上自己親手做的喬巴帽,臉上堆滿笑意。

  這時,頌恩修女端著她及其他幾位修女們一起做的小點心走了出來。

  「先做完的人可以過來吃點心嘍。」說著,她注意到有輛陌生的黑色私家車停在育幼院門口,她疑惑的望去,只見車子熄火後,從車上下來一個高大的男人及一名小男孩。

  她楞了一下,心想該不是哪個單位送新院童過來,但她並未接到任何通知呀?

  「院長,」一旁的德田修女低語著,「那是誰?」

  頌恩修女於是趨前招呼,「先生你好,請問你是……」

  「修女您好,敝姓藏方。」

  從世恭那兒得知世彌在這裡之後,真言便立刻驅車前來,日暮裡雖在東京,卻是個僻靜的地方,至今還存有許多江戶時期的老房子,有著濃濃的懷舊風情。

  他在導航系統的帶領下,總算順利的找到這家地處偏僻的育幼院。

  車子剛在育幼院門口停下,他便聽見裡面傳來的歡笑聲,才下車,他一眼就看見頂著一頭蓬鬆金髮、兩邊還紮著紅白條紋蝴蝶結,身上穿著可愛洋裝的世彌。

  但顯然地,忙著跟孩子們玩樂的她並沒有發現他。

  「藏方先生,請問你是……」頌恩修女神情有點凝肅的看著他身邊的友志,欲言又止。

  「他叫友志,是我的外甥,我們是來找人的。」

  頌恩修女微楞,「找人?你找哪位?」

  他往被孩子們包圍著的世彌一指,「小甜甜。」

  「咦,那是誰啊?」先發現有陌生人來訪的是小海,因為她的疑問,所有人的眼睛全往大門口望去。

  「是誰啊?」

  「哇,超帥的……」小豆克制的壓低了聲音,卻難掩驚喜。

  正當所有人都好奇那帶著孩子的陌生男人身份時,世彌已知道他是誰,但即使知道,她還是露出了驚疑且難以置信的表情。

  藏方真言?她不是眼花了吧?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喔,不,她沒眼花,因為她不只看見他,還看見了他身邊的友志。

  他姊姊又將友志托給他照顧了嗎?他把友志帶到育幼院來,該不會是因為受不了友志,又找不到臨時保母,所以異想天開的想將友志帶到育幼院托育吧?

  天啊,東京真的有夠小,怎麼她走到哪裡都能遇到他。

  如果現在世界上有誰是她最不想看見的,那麼一定是他……糟糕,她該逃、該躲嗎?可是,她能往哪逃?又能躲在哪裡?

  「世彌。」突然,頌恩修女喊了她。

  她尷尬的低下頭,舉起手,小小聲的說:「我……我在這裡。」

  「這位藏方先生是來找你的。」

  頌恩修女此話一出,院童們、修女們,還有小豆等Cos同好們都瞪大了眼睛,驚疑的看著她。

  而世彌吃驚的程度,並不輸給他們任何一個人。

  他來找她?他怎麼知道她在這裡?又為什麼要找她?

  厚!該不是又要情商她充當臨時保母了吧?

  「姊姊!」友志一看見她,就像是看見失散多年的親人般衝了過來,然後一把抱住她。

  「友志……」世彌很高興再看見友志,也欣慰他還如此的喜歡她,但,她不想看見他的舅舅——那個說她穿著不檢點、身材又抱歉到傷害世人眼睛的傢夥!

  此時,一旁的小豆跟B寶曖昧的笑視著她,還發出嘿嘿的笑聲。

  她白了她們一眼,低聲地:「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小甜甜小姐。」真言走了過來,語氣充滿促狹。

  可惜世彌羞惱的瞪他一眼,之後便無法再正視他。

  「有、有什麼指教嗎?藏方先生。」

  「我來解決一件事情。」他說。

  聞言,她疑惑的擡起眼臉看著他,「什麼?」

  「友志,你跟兩位姊姊還有其他小朋友在這兒玩,我跟世彌姊姊到旁邊去說話。」

  「嗯。」友志用力點頭,「要趕快回來喔。」

  這時,小豆跟B寶立刻上前道:「我們會顧好他,你們慢慢聊。」說著,兩人還跟世彌擠眉弄眼的像在暗示著什麼。

  「謝謝兩位。」真言微笑道謝後,一把拉住了世彌的手。

  世彌羞報又微恆地甩開他的手,「我們應該沒有什麼好聊的,要說就在這兒說吧。」

  真言微頓,好整以暇的凝視著她,「真的要在這兒說?」

  「對。」她負氣地道。

  他興昧一笑,毫不遲疑也不忸怩地道:「我喜歡你。」

  「蛤?」

  世彌瞠目結舌的看著他,嘴巴開開的卻發不出聲音。

  那「蛤」的驚歎聲不是出自她的口,而是在場所有人發出的。

  瞬間,數十道目光向世彌直射而來,教她羞得想挖個洞將自己就地掩埋。

  「呵,好浪漫喔。」

  這時,一旁傳來小豆的聲音驚醒了她。她恍然回神,滿臉潮紅,羞惱不已的瞪著正笑看著自己的真言。

  「你……你不要亂說話……」他在胡說什麼?喜歡她?是……是那種喜歡嗎?可惡的傢夥,他是故意的吧?他在捉弄她對吧?明明有個「名牌女友」了還在大家面前說喜歡她,他……他一定是在耍她!

  「我沒亂說話,我是真的喜——」

  意識到他又要再說一遍,世彌急忙將他往育幼院的門口拉去。

  待把他拉到絕不會被人偷窺或遭人竊聽的地方時,她已氣喘呀呀。

  她漲紅著驗,氣急敗壞的瞪著他,「你……你為什麼要在那麼多人面前說那種話?」

  「是你要我在那裡說的。」他氣定神閒的表示,「我不是說到旁邊聊嗎?」

  她氣惱卻無從反駁。「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世恭告訴我的。」

  「欸?」她一驚,「你該不會跟他亂說了什麼吧?」

  「他很驚訝,但我什麼都沒說。話說回來……」他唇角一撇,「我們之間沒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吧?」

  迎上他那迷人又可惡,彷彿帶著笑意的眼神,她心裡直發慌,「當、當然。」

  「言歸正傳吧。」他雙手環抱胸前,略帶戲謔的笑容突地一斂。

  她微楞,狐疑的看著他。什麼言歸正傳?他是要跟她說什麼國家大事啊?

  「我已經不能再忍受這樣的日子了。」

  「嘎?」他在說什麼,她越聽越糊塗了。

  「這些日子以來……喔,不,是遇上你之後,我的生活整個大亂。」

  聞言,她一怔。他神情嚴肅地說:「我無法專心工作,常常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你,情況最糟的時候,我連看見世恭都會產生幻覺……」

  「蛤……」世恭是她的雙胞胎弟弟,本就長得很相像,他看見世恭時會以為看見她,她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不過,他為什麼會想起她?

  喔,對了,他剛才說他喜歡她……真是活見鬼了!像他這種高傲的菁英分子,怎麼可能會喜歡她這種阿宅?他不是老說她又笨又有病嗎?現在又告白是怎樣?

  「我討厭不確定的感覺,也討厭自己躊躇不前。」他正色道,「不管是什麼,我向來是想要就會努力爭取。」

  她還是有聽沒有懂。

  「我好像……不,我的確是喜歡上你了。」他說,「現在我想知道的是……你對我是什麼感覺?」

  世彌整個人被這段告白嚇到呆住,兩眼發直的看著他。她的耳朵嗡嗡作響,好像裡面有一窩蜜蜂在吵嚷著。

  她聽見了什麼?老天,她覺得自己快暈過去了。

  「你別不說話,快回答我的問題。」真言催促著。

  她稍稍回神,茫然的呆望著他,胸口隱隱的揪著,有點痛、有點熱,有點……

  雀躍。

  他喜歡她?歐買尬,這是她在人間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有人對她說這句話耶!

  慢著,他喜歡她?!那……他那個名牌女友咧?

  「你是不是在捉弄我?」她警覺的盯著他,「這是什麼整人節目嗎?」說著,她四下張望,認為自己搞不好會發現攝影機。

  「喂!」真言懊惱的沈喝一聲。這女人有什麼毛病?他說喜歡她,她竟以為他在捉弄她,還煞有其事的東張西望想找攝影機。「這不是整人節目,我是跟你說真的。」

  迎上他堅定又帶著霸氣的黑眸,她忍不住退後了兩步。

  「你……你的女朋友呢?你不喜歡她了嗎?」她質疑的問,「你是負心漢,對不對?」

  他濃眉一攏,神情微慍,「我沒有女朋友。」

  「騙人,那個名牌小姐說她是你的女朋友呀!」

  真言微頓,想起世彌跟矢吹慶子有過一次照面,但矢吹慶子說自己是他的女朋友?這是世彌單方面的認知,還是……矢吹慶子故意對世彌那麼說?

  罷了,那不重要,因為矢吹慶子還算不上是他的女朋友。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他誠實以告,「我們是正在交往的關係,約過會、親過嘴,但還不到男女朋友的階段。」

  世彌的腦袋彷彿砰地一聲炸開,「約過會、親過嘴、正在交往……這還不是男女朋友?」他好意思說她活在一個不存在的世界中?哼,他自己才是活在一個錯亂的世界裡咧!

  「她是適合婚嫁的對象。」他說,「一直以來,我要的就是她那樣的女人,但是……我對她沒感覺。」

  她一臉迷茫,兩眼眨呀眨的看著他,「沒感覺?」沒感覺都能親吻約會,那有感覺的話,會是什麼情形?

  「幾天前,我約她在文華東方酒店吃飯,」他毫無隱睛地說道,「吃過飯後,我們在樓上訂了房間。」

  世彌一驚,「慢、慢著……」救命呀,她不想聽這些事,雖然她已經二十五歲,但仍謝絕任何限制級的話題。

  「我想抱她,我以為我可以抱她,但是……」他目光一凝,熾熱的眼神直視著世彌,「當完美的她在我懷裡時,我想的卻是你……胸部貧瘠的你。」

第7章(2)

  胸胸部貧瘠?可惡,他又羞辱她!「你、你這個人實在是……」

  「我整個人思緒繞著你打轉,這讓我很困擾。」

  他困擾?他對她說這些才教她困擾好不好!欸?等等,他剛才那句話的意思是……老天,他是真的在向她告白耶!

  想到遠如天上星辰的他,竟對她這顆不起眼的小石頭起了心念,她竟感到頭皮一陣發麻。

  他們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根本不相配。不行,她得冷靜下來,就算這是開天闢地頭一遭,她也不能讓興奮沖昏了頭。

  「我已經把我的心意告訴你,不管你接不接受,我的心踏實多了。」真言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然而他心頭的大石還未放下。

  說是踏實,他其實還是在乎她的回應,只是他不想讓她知道他在意。

  他從來不是個形於色的人,也不希望她因為感覺到他在意,世恭又是他的下屬而有任何的壓力。

  「說吧。」他直視著她,「你接受我的心意嗎?」

  「嘎?」她的表情仍舊茫惑。

  他氣惱又好笑的瞪著她,「你剛才靈魂出竅了嗎?」

  「我……你……那個……」

  「你在說什麼?」

  「我……」世彌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知道她的思緒好亂。

  她只是希望他穿上土方歲三的衣服,只是這樣吧?她對他應該沒有其他的感覺,因為她心知肚明,他跟她之問的距離有八百萬光年那麼遠。

  他不會理解、也不會進入她的世界,而她也絕對無法融入他的圈子裡……

  迅速分析過後,她無法樂觀的期待他們能有快樂的結局,只預想到如果他們試著在一起,將是悲劇,甚至是慘劇的開始。

  她會讓他丟臉,而他……終會傷害她——就算不是存心。

  不,她不能接受他的心意。

  「我的答覆不會影響世恭的工作吧?」她試探地問。

  「我不是公報私仇、公私不分的人。」

  她沈默了一下,若有所思。

  須臾,她擡起眼臉正視著他,「對不起,我無法接受你的告白。」

  「藏、藏方先生?」

  隱約聽見有人驚急的喊他,真言這才回過神來。

  而當他回過神低頭一看,才發現正在倒水的他,手中水杯早已滿溢。他急忙將飲水機控制閥撥起,抓起一旁的抹布擦拭桌面。

  「藏方先生,你沒事吧?」女職員憂心的看著他。

  「沒事。」

  見女職員立刻拿來拖把拖地,他不好意思地道:「我自己來。」

  「沒關係的。」女職員同情的嚼著他,「藏方先生,你……很累吧?」

  「嗯?」

  「我覺得你今天有點精神不濟……」

  他精神不濟?工作多年,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對他說。

  一直以來,他出現在人前時總是神采奕奕、神清氣爽,就算熬了夜,也不曾在別人面前露出疲態。而今天,他竟恍神到連倒杯水,都搞得像水管爆裂了一樣?

  該死,他以為自己不在意,卻沒想到她的拒絕竟讓他沮喪至此。

  「麻煩你了。」他懊惱的走出茶水間,回到業務部。

  一進門,迎面而來的就是世恭。「藏方先生……」

  「喔,嗯。」

  氣氛有點尷尬,兩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幸好現在是午休時間,辦公室裡只剩小貓一兩、三隻,而小貓們正在聊天,根本沒注意到他們。

  不然要是有人看見他們這微妙的互動跟眼神交流,恐怕會誤以為兩人之間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

  「藏方先生,那個……」已經憋了兩天的世恭,真的很想知道上司究竟跟他的阿宅姊姊發生了什麼事。無奈以他的身份,實在不敢貿然提問。

  但話說回來,那天上司到家裡找姊姊時,不是答應事後會將事情清楚明白的告訴他嗎?

  「木嵨,你……」真言神情鎮定的看著欲言又止的世恭,可內心其實十分尷尬。

  世恭知道了吧?他跟世彌是一家人,又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世彌應該已經告訴他,關於……她拒絕他的事了。

  世恭是不是很擔心呢?他的姊姊拒絕了他的上司,他一定很擔心上司會秋後算帳,把一切都記在他頭上。

  身為上司,他不希望世恭因此憂疑不安,甚至影響工作表現。

  「木嵨,你不必擔心。」他嚴正申明,「我不會因為你姊姊拒絕我而遷怒於你。」

  聞言,世恭陡地一震,兩隻眼睛瞠視著他。

  什麼?他不是聽錯吧?姊姊她……拒絕了藏方真言這種A級男人?

  咦?慢著,所以說,他眼前這個無懈可擊、絕頂完美的男人,向他的阿宅姊姊告白示愛了?

  老天爺,直接用雷劈死他算了。

  「你不知道嗎?」看世恭一臉驚訝,真言發現他似乎毫不知情。「你姊沒跟你吐露半句?」

  世恭搖搖頭,「我問過她,但她什麼都沒說。」那天世彌回家後,他便纏著她不斷地問,可是不管他求她、罵她還是威脅她,她就是不肯說半個字。「藏方先生,你……你為什麼……」

  「我為什麼向她告白嗎?」意識到正在聊天的小貓們已開始留心他們的對話,真言向世恭使了個眼色,要世恭跟著他進部長辦公室。

  進到辦公室,門一關上,世恭便等不及的發問:「藏方先生,你怎麼看得上我姊姊?」

  真言在沙發上坐下,瞥了他一眼,「別把你姊姊說得那麼不堪,她沒那麼糟。」

  「可是……」世恭迅速地坐在靠他最近的椅子上,「你不是覺得我姊那種人很病態嗎?她可是沈浸在Cos世界中,並且在戀愛遊戲中跟土方歲三談戀愛的奼女耶。」

  什麼羽真言不敢相信,世彌寧可跟電玩人物談戀愛也不要他?

  他神情凝肅地問:「她真的跟電玩裡的土方歲三談戀愛?」

  「是的。」世恭神色凜然,大義滅親地直言道:「藏方先生,你知道她企圖要拉你進入她的世界嗎?她妄想讓你穿上她做的衣服,跟著她……」

  「我知道。」他打斷了世恭,「她要我穿上土方歲三的衣服。」

  「你知道?」

  「她寫信約我見面,拜託我穿上土方歲三的衣服讓她拍照。」

  「什麼?!她約你見……見面?」世恭兩隻眼睛瞪得像是快爆出來一樣,「難道你赴約了?」

  真言微點頭,「抱歉,瞞著你跟你姊姊私下見面。」

  「該抱歉的是我,我不知道她真的跑去騷擾你,我警告過她了……」

  「別說得那麼嚴重,是我自願赴約的。」看世恭一臉慚愧內疚,真言壁眉一笑,「我拒絕了她的請求,以為我們不會再有任何交集,沒想到……世事難料。」

  世恭又一驚,「她繼續糾纏你嗎?」

  「不,她沒糾纏我,是命運糾纏著我們。」

  「咦?」世恭不解的看著他。

  他笑歎一記,「我帶外甥去遊樂園時遇到她,隔天便請她到我家當臨時保母,接著她到PUB打工,又讓我給碰上……」

  「就這樣?」世恭還是很懷疑,「只是這樣,藏方先生就喜歡上她?」

  「一開始只是在意吧。」真言沈默幾秒,不自覺地歎了一口氣。「我沒見過那麼怪的女人,可是卻不討厭。」他的視線停滯在桌面上的那只茶杯,目光沒有焦點兀自怔仲道:「她又笨又可笑,我卻覺得她可愛。你知道嗎?她跟我見面的時候,頭上竟戴著紙袋……太好笑了。」

  世恭糊塗了。怎麼聽起來,世彌吸引他的不是優點,反而全是缺點?

  一般人見到他姊姊這種怪胎,應該不會覺得她可愛吧?

  「藏方先生跟矢吹常務的千金不是正在交往嗎?」世恭大膽的問道。

  「是『曾經』交往。」真言說,「我們的關係已經因為你姊姊而結束了。」

  「蛤?」世恭下巴都要掉了。他姊姊何德何能,居然能擊敗矢吹常務的千金?!

  「藏方先生,我姊姊哪裡比得上矢吹常務的千金?」

  真言微皺起眉頭,「木嵨,你跟你姊姊有仇嗎?幹麼這樣損她?」

  「我是就事論事,照實論述。」世恭神情凝肅,「姊姊是該拒絕藏方先生。」

  聞言,真言一恆,「為什麼?」

  「因為你們若真的在一起,絕對會是場災難。」

  真言驚疑的看著他。災難?他加上世彌,會是一場災難?

  「看來我姊姊沒我以為的那麼笨,至少在這件事情上,她做了正確的決定。」

  世恭語重心長地說:「藏方先生,我姊姊是配不上你的。」

  她配不上他?為什麼?因為她沒有像樣的工作,因為她是個阿宅兼Cos迷,因為她沒有聰明的腦袋跟出眾的氣質談吐?

  不,也許在別人的眼中,她乏善可陳、一無是處,但他卻已經發現她美好純真的一面。

  她不是美麗的女人,卻很溫暖,因為她,冷冰冰的他第一次有了熱情。

  「我說真的,我很慶幸是這種結果。」世恭直視著他,語氣沈重卻堅定,「我姊姊是藏方先生帶不出門的女人,而藏方先生你……終究會傷到她的心。」

  「所以你不贊成我跟她在一起?」真言挑起眉。

  「是的。」世恭想也不想的點頭,「我反對。」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0-5 15:49:50

第8章(1)

  「噢!」這已經不知道是世彌第幾次戳到自己的手指了。

  她含住手指頭,吸了一下,然後頹然地放下手中正在縫製的鳴人衣服。

  這是她答應要做給友志的,就算她拒絕了真言,也要實踐對友志的承諾。

  拒絕?喔,對,她真的拒絕了他——一次錯過,今生無望,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完美男人。只是,明明做了正確的決定,為何她卻一直感到後悔?

  看著床單上的土方歲三圖像,世彌的胸口不禁揪疼著,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有拒絕他的堅定意志。

  不過,這麼做是對的吧?像他那種男人,怎是她匹配得上的呢?就算是瞎爆了的愛情喜劇,也不會將這樣天差地邊的兩個人湊在一起。

  隨時得接見國內外客戶甚至參加大小宴會的他,需要的女人也許不用聰明的腦袋,但絕對要是一個擁有高雅談吐及從容不迫的應對,出得了廳堂,絕不會教他丟臉的女人。

  可是,她就算重新投胎,都不見得能變成那樣的女性。

  她雖笨,但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的斤兩,明白自己不該妄想。

  像他那樣的男人,要多麼優秀的女人都有,怎麼輪得到她?他說喜歡她,一定只是一時迷惘。因為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的笨蛋兼怪咖,才會對她產生興趣。

  是的,他絕不是真的喜歡她,只是對她好奇,不用多久就會棄她如敝履,懊惱自己根本是眼瞎心盲才會喜歡她。

  木嵨世彌,你做了正確的決定,這是你做過最聰明的決定!

  心裡這麼暗忖的同時,她莫名的想哭。

  砰的一聲,世恭推開她的房門,眼神睥睨的看著她,「喂!我知道了。」

  「什麼?」剛才差點要掉下來的眼淚,世彌硬是將它鎖在眼眶裡。

  「你在想什麼?居然偷偷約我的上司見面?」

  世彌一頓。她想,應該是真言告訴他的。

  「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為可能會毀了我的前程?」世恭氣憤的指責她,「我不是要你離他遠一點的嗎?你為什麼還幹那種蠢事?」

  面對世恭,一向來火力全開的世彌,此刻沈默不語,彷彿做錯事的孩子般。

  「不過幸好你蠹歸蠢,還算有自知之明……」他說,「你拒絕藏方先生是對的,因為你根本配不上他,到時只會傷痕纍纍的哭著回家。」

  世恭不是存心對自己的親姊姊說這麼可惡又殘忍的話,只是這向來是他們姊弟倆的相處模式,他習以為常,不覺不妥。

  「我告訴你,藏方先生跟矢吹常務的千金會舊情復燃的。」他續道:「你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你聽見了嗎?」

  世彌臉上沒有表情。她該生氣、該回擊,但她卻只是靜默得像什麼都聽不見,也說不了。

  看見她那好似絕望到底、整個人死氣沈沈的樣子,世恭心頭一撼。

  他似乎真的說了很殘酷的話,可他是為她好,他……是在保護她。

  「我再說一遍,你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他也不會再找你了。」說罷,他轉身走了出去。

  世彌一動也不動的坐在床邊,耳朵裡迴盪著弟弟剛才說的那些話。一直強忍著、努力鎖在眼眶裡的淚水,此時終如衝破堤防的洪水般湧出。

  她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明白,她會拒絕真言,就是因為知道自己跟他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但即使心裡比誰都清楚,聽到別人一針見血、毫不留情的這麼說時,她還是很受傷。

  噙著淚,她聲音沙啞地喃喃自語著,「我們明明都是藍星人呀……」

  「你被打槍了?」美智難以置信,卻又略帶幾分幸災樂禍的看著弟弟。

  真言眉頭一皺,不悅的瞥了她一眼。「你今天是來打擊我的嗎?」早知如此,他該對她行使緘默權的。

  她一臉冤枉的表情,「天地良心,我是來關心你的。小志牌不管用啊?」

  「友志是友志,我是我。」他無奈地說:「她答應做鳴人的衣服給友志,但不接受我的心意。」

  她沈默了一下,若有所思。「為什麼?」須興,她細細的打量著他,「你有什麼地方不符合她的要求嗎?」

  「她說她配不上我。」

  美智微頓,然後心有慼慼焉的一歎。「唉,這就是我們這種完美的人最大的悲哀。」

  「什麼?!」真是夠了,她還真敢說。

  「當初我在那麼多人中選擇了你姊夫時,他也是受寵若驚,差點沒落荒而逃。」美智笑歎著,「要不是我死命的抓住他,不斷地增強他的信心,我們也不會開花結果。」

  聞言,真言一怔。「是你主動追姊夫的?」他疑惑的看著她,「可這好像跟我們一直以來所聽到的版本不一樣……」

  因為說溜嘴洩了底,美智顯得有點尷尬,「呃,其實我們是兩情相悅啦。」

  真言睇著她,一臉「你這個騙子」的表情。

  美智僵笑一下,話鋒一轉,「那不是重點,我想說的是,你應該試著增強她的自信心。」

  「增強她的自信心?」

  「沒錯。」她雙眼發出熠熠光芒,「你該不會被打槍一次就放棄了吧?」

  他沈默了幾秒鐘,語氣沈重地道:「你知道我不是那麼輕易就放棄的人,只不過她弟弟是我的下屬」

  「然後呢?」

  「我不希望她接受我是因為顧慮到她弟弟的前途。也不希望她弟弟因為姊姊拒絕了我,而在工作時有任何的憂慮。」

  「你真是想太多了。」美智不以為然,「我看你是太驕傲吧。」

  「什麼?」

  「你是不是擔心她若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你,你會顏面掃地、無地自容?」

  「不是那樣,我——」

  「藏方真言。」她打斷了他,「那個想要什麼就拚了命去爭取的你是怎麼了?你在搶客戶時,會擔心其他同業因為搶不到訂單而喝西北風嗎?」

  「那是兩碼子事。」

  「在我看來都一樣。」她語氣近乎強硬的指出,「如果你因為這些不必要的顧慮而放棄,到頭來後悔的一定是你,除非你其實沒那麼喜歡她。」

  真言微怔,認真的思索起她這句話。

  他有沒有那麼喜歡木嵨世彌?喜歡到如果就這樣放棄了,將來一定會後悔到想打死自己?

  「你對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喜歡?」美智盯著他問:「她漂亮嗎?」

  「那要看跟誰比。」

  「跟矢吹小姐呢?」

  「她輸。」他據實以告。

  「喔……」美智想了一下,「你說她不是你的菜,也就是說……她並不是獨立自主、聰明絕頂的女生?」

  「她有時很蠢。」

  他的回答又讓她傻了一下,懷疑地問:「你該不會也當著她的面這麼說吧?」

  「不行嗎?」他一副理當如此的樣子。

  「當然不行。」美智好氣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哪個女生喜歡聽這種話?」

  「所以我得對她說謊,說她聰明又漂亮?」他神情凝肅,「你知道我不喜歡說謊。」

  「我沒教你說謊,而是要你說好話。」

  「與事實不符就是說謊。」他堅持己見,固守原則。

  「我真是被你打敗了。」美智目光一凝,表情認真的又問:「那你到底喜歡她什麼?」

  「她耍笨的時候很可愛,她對孩子很有耐心、也很溫柔……」真言想了一下,「她有很多似是而非的理論,但我居然認同了,她……會讓我生氣、讓我失控,可即使是那樣,我還是……」他眉頭深鎖,懊惱的沈默了。「你說,我為什麼會喜歡這種女人?」他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苦惱又矛盾,「我這是在自討苦吃吧?」

  看著弟弟那困擾、煩惱的表情,美智忍不住噗哪一聲笑了。

  眼前的這個人是她從沒見過的藏方真言,而她確定他是墜入情海了。

  伸出手,她用力地揉揉他的頭髮。

  「幹麼?」真言羞報又懊惱的撥開她的手。

  美智咧嘴一笑,「我正式宣佈你真的愛上她了。」

  十日後,星期一

  雖然答應做給友志的鳴人衣服早在星期六完成,但因為害怕碰上藏方真言,世彌硬是等到星期一的上班日才敢送來。

  進到大樓內,她走向坐在值班櫃檯後打盹的歐吉桑管理員。

  「大叔?」雖是值班時間,但看他正在「點頭釣魚」,世彌有點不忍叫醒他。

  「嗯……」歐吉桑管理員睜開惺忪睡眼,不慌不忙地問:「什麼事啊?」

  「這個……」她將裝著鳴人衣服及護額的袋子擱到值班櫃檯上,「可以麻煩大叔幫我交給十樓的藏方先生嗎?」

  歐吉桑管理員楞了一下,「喔,好啊。」

  「謝謝你。」她退後一步,彎腰,向他道謝,「那就有勞您了。」說罷,她轉身要走。

  正暗自慶幸事情如此順利,沒有任何意外之際,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木嵨世彌?」

  這聲音有點沙啞,有點虛弱,卻是再熟悉不過。世彌心頭一驚,陡地擡起了頭。不會吧,今天明明是上班日,怎麼他居然在……不管,她得快閃。

  低著頭,邁開步伐,她像是看不見他似的想逃。

  「喂。」真言伸出手,一把摟住她的手臂,「別……別走……」話未說完,他已咳了起來。

  「放開我。」她吃驚又生氣的瞪他,「我只是來送衣服給友志,不是找你。」

  「慢……」他又咳了幾聲,說話十分吃力,「我……有話……」

  「你……」因為他實在咳得太厲害,讓她不由得介意起來,「你是怎麼了?」

  「我感……感冒,然後……」

  「原來你也會感冒……」看來他病得不輕,雖然口罩掩住他一半的臉,卻遮不住他的病容。「既然感冒了,為什麼還要亂跑?」

  「我餓……」

  她微頓,這才發現他手上拿著便利商店的提袋。

  「是喔,那你自己保重。」她掙開他的手,急著想逃離他。

第8章(2)

  「世……世彌……」真言轉身想拉她,卻忽然感到一陣暈眩,身子晃得差點癱坐在地。

  見狀,世彌趕緊扶住他,他的身子重重地壓在她身上,頭還往她的額頭上撞了一下。

  「噢!」這一撞,她隨即感覺到他燙人的體溫。「你在發燒?!」前一秒鐘還想逃跑的她,此刻神情已盈滿關懷,憂心不捨。

  「好像是……我……很暈……」真言虛弱地道。

  「你去過醫院了嗎?」

  他搖搖頭。

  「什麼?!」她又急又氣地道:「你幾歲了?生病還不知道要就醫嗎?」

  他枕惚的擡起眼瞼,傻笑的看著她,「你……你在擔心我?」

  她臉一熱,羞斥道:「並沒有!」說罷,她硬是扯住他,「走,看醫生去。」

  幾經折騰,世彌終於帶著病重的真言從附近的診所返回他的住家。

  將他扶進臥室休息後,她便到廚房翻找冰箱裡有什麼可以使用的食材。只見裡頭有肉、有蛋、冷凍麵條、一盒處理過的花校切塊,還有一些青菜水果,顯然他在家會自己下廚。

  兩年前的她是個料理白癡,但拜B寶舉辦育幼院探訪活動所賜,她跟頌恩修女她們學了不少料理的技能,雖不到豪華料理的程度,但煮點填飽肚子的熱食絕不成問題。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他都病成這樣了,她就幫他做點吃的吧。

  洗了杯米煮熟爛爛,再加入紅蘿蔔跟覆菜一起熬,最後放入肉末,然後打顆蛋攪散,她便完成了一碗營養又清淡的「蔬菜肉絲蛋粥」。雖然顏色不是很好看,但聞起來還挺香的。

  媽媽常說,食物不需要好看,吃得飽、不會拉肚子就好。她想,她廚藝不精,一定是遺傳自她媽媽。

  盛了粥,放涼了一下,她端著粥走進他的臥室。

  剛才因為是生平第一次進入男人的臥室,因此她害羞得不敢多看一眼,現在再次進來,她心神較定,於是便四下掃視了一下。

  以男人來說,真言的房間應該算是乾淨整齊的吧,

  他的房裡沒有電視或音響那些東西,裝潰線條筆直而簡潔,色調也相當沈穗,還有一張超級大的床,看起來十分舒服。

  此刻,他正沈沈的睡在上面,她把粥擱在床頭,猶豫著要不要喚醒他。

  這麼一猶豫,她就站在床頭整整看了他十分鐘,直到他發出低啞的嘍語。

  「唔……」

  一聽見他發出聲音並動了一下,她不知怎的竟本能的想逃,但才一轉身,她的手就被抓住。

  「誰?」真言努力的睜開眼睛,發出沙啞又微弱的聲音,雖然發燒重感冒,但他當然沒虛弱到連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

  在一樓暈到幾乎站不住,是假的,因為他必須留住她;不省人事的一直昏睡,也是假的,因為被她照顧是一種享受.,迷糊著問她是誰,還是假的,因為,他不能讓她發現他其實一直在裝昏。

  儘管在臥室裡,他仍聽到自廚房傳來的聲音,他知道她在幫他煮吃食,於是耐著性子等、等、等。終於等到她端著熱食進來,他以為她會叫醒他,卻沒想到她竟呆呆的站在床邊盯著他。

  他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再裝昏睡了,而且在她的注視下,他遲早會穿幫。

  既然她不叫他,他只好自動自發的醒過來。

  「是……是你?」他假裝迷迷糊糊地問:「我在作夢嗎?」

  世彌慌張的站在床邊,若無其事的想掙開他的手,但奇怪的是,虛弱如他,抓著她的手竟非常的有力。

  「那個你……你好點了吧?」她疑怯的看著他,「我幫你煮了粥,你餓了就吃點,我要走了。」說罷,她用男一隻手去掰開他的手。

  「不要。」他牢牢地抓住她的手。

  她一怔,驚羞的看著他。「你還要幹麼?我我已經仁至義盡了喔。」

  仁至義盡?她留在這兒照顧他,還幫他煮了粥,就只是基於道義嗎?

  「你不是因為擔心我嗎?」他定定的直視著她。

  迎上他熾熱的眸子,她心頭一悸,剛才明明病得半死不活的他,怎麼這下又有精神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病了嗎?」

  她又不是神,哪裡知道他為什麼生病?「你睡覺踢被子?還是……被傳染?」

  「不是。」他幽幽地說:「我是因為太傷心了。」

  她瞪大眼睛,「嘎?」

  「因為被你拒絕,我才會沮喪到生病。」

  聞言,她臉兒漲紅,心慌意亂的低斥,「胡、胡說。」他在胡言亂語什麼?是不是燒壞腦子了?

  「告訴我吧……」真言仰望著神情驚羞不安的她,「你拒絕的理由。要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遭到拒絕,我會死不瞑目的。」

  聽見他這番話,世彌整個人呆楞住。

  死不瞑目?有沒有這麼誇張?雖然他整個人病懨懨的,但應該不至於死吧?

  她啼笑皆非的說:「你才不會因為感冒就死掉呢。我要走了,快放開我。」

  「誰說感冒不會死人?」他近乎耍賴的說,「要是我死了呢?」

  「你……」世彌雖然遲鈍,但也慢慢感覺到事有蹊蹺,對一個方纔還病到站不穩的人來說,他現在的表現會不會太清醒了?

  難道是診所開給他的藥生效了?哇,那醫生給他吃的是仙丹吧?

  「我跟你說,我被列恩的死氣彈打中了……」他突然道。

  她又愣住,「啥?」

  「你不是把列恩送給友志了嗎?」他一本正經地道:「昨天……我被死氣彈擊中,所以現在得拚命完成臨終前感到後悔及遺憾的事……」

  「……」她瞠目結舌的看著他。眼前的這個人是她所認識的那個藏方真言嗎?

  列恩?一先氣彈?他居然在跟她聊動漫?!

  喔,他真的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如果我到死都不知道你拒絕我的原因,我唔!」

  他話未說完,她卻忽然伸手搞住他的嘴,羞惱的瞪著他。「你是裝病的吧?」

  他拿開她的手,一臉無辜,「小姐,剛才陪我就醫的是你吧?」說著,他咳了幾聲,續道:「醫生幫我量體溫,說己燒到三十九度半,你也聽見了。」沒錯,醫生說出「三十九度半」的時候,她在場。

  「只是要求你給個理由,不過分吧?」他有氣無力地問:「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有。」她想也不想地回答,「土方歲三。」

  他一怔,「動漫版的那個?」

  「不行嗎?」

  「你寧可跟電玩角色談戀愛,也不接受我?」他難以置信。

  「不管跟他談幾次戀愛,我都不會受傷,可是你你會讓我受傷。」

  聞言,他不服氣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會讓你受傷?」

  「因為你的圈子容不下我這種人,而你也不會進到我的圈子裡來。」她秀眉一蹙,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

  真言努力撐起躺得有點酸軟的身子,然後在床沿坐定。他依舊拉著她的手不放,以免她一逮到機會就跑掉。

  「跟我這種人在一起,你會丟臉的。」世彌眼臉低垂,眼中微微閃動淚光,「不用多久,你就會後悔,就會覺得我愚蠢可笑,然後——」

  「這就是你拒絕我的原因?」他打斷了她。

  她微頓,「這理由還不充足嗎?」

  他蹙眉笑歎了記,「所以說,你是因為害怕受傷而拒絕我,並不是因為討厭我、對我沒感覺?」

  她睜著一雙水眸,一臉茫惑。

  「我懂了。」他忍不住笑了笑,深深凝望著她,「你喜歡我。」

  她整個人跳了起來,「不是那樣,我——」

  話未說完,他已以風馳電擊般的速度抓住她肩膀,將她往下一拉。

  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捧住她的臉,以唇封住她未說出口的話語。

  只不過僅一、兩秒的時間,他便放開了她。「先這樣吧,要是把感冒傳染給你就不好了。」

  世彌因為太過驚愕而整個人放空,直到她感覺自己的嘴唇燙得厲害,才慢慢回過神來,並意識到方才發生的事情。

  「你……」這不是真的吧?他……吻了她?

  真言心滿意足的一笑,「你有沒有發現你已經能看著我說話了。」

  她掙開他的手,並輕觸自己燙到發麻的嘴唇,本能的退後了幾步。

  「天啊。」而後她低呼一聲,旋身逃了出去。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0-5 15:51:07

第9章(1)

  捂著發燙的嘴,世彌在床上翻來滾去,不由自主的傻笑。

  初吻,這是她木嵨世彌二十五年來的第一次親吻。老天,他居然吻了她叫門口完了,她淪陷了,明明知道跟他在一起可能會受傷,明明知道自己跟他之間距離相差八百萬光年,她卻還是喜歡上他了。

  不是因為他長得像魔鬼土方,而是因為她感受到他此時此刻是真的喜歡她。

  就算將來他會對她感到厭煩,然後一腳踢開她也沒關係吧?就算真的會被傷到體無完膚,甚至是屍骨無存,也可以賭它一回吧?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為了個「會呼吸、有心跳、有體溫」的人而感到興奮歡喜,即使所有人都看衰,即使連她自己都不看好,她也不想錯過。

  縱然遲了些,她木嵨世彌的春天終究還是來了。

  「呵……」她翻了個身,笑視著床單上的土方歲三,「土方先生,對不起,我……我愛上別人了。」

  「你在幹麼?」

  突然傳來弟弟的聲音,嚇得世彌三魂七魄都快跑光。她生氣的坐起,怒視著他,「你為什麼老是不敲門?」

  「你又沒關門。」世恭像看髒東西似的睨著她,「在床上滾來滾去的傻笑,你發花癡啊?」

  「什……」她火冒三丈,抓起抱枕往他扔去。

  他眼明腳快的一閃,退到了門外。「笨蛋花癡宅。」

  世彌再抓起枕頭,「快滾!」

  「蠹宅!」世恭壞心眼的咧嘴一笑,拉上房門。

  「臭小子!」世彌幾乎要將手裡的枕頭丟出去了,但餘光一瞥,她急忙收勢,然後將枕頭緊緊的抱在懷裡,內疚地說:「對不起,土方先生,我差點把你丟出去了……」說罷,她把枕頭妥適的擺好,朝它合掌一拜。

  而此時,世恭站在世彌的房門外,尚未離去。

  他的臉上帶著一抹安心、淡淡的微笑,原因無他,只因這幾天死氣沈沈、活像是末日降臨般的姊姊,終於恢復了生氣。

  那天對她說出那些殘酷的話,其實他心裡很痛苦、很內疚,可皇天在上,他會那麼說,完完全全是出自於他對姊姊的愛及關心。

  雖然他們從小吵到大,他又經常毒舌攻擊她,可她是他的姊姊,是只有他能欺負、不許別人傷害的姊姊。

  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任何傷害她的人,他都不會原諒。

  藏方真言是他尊敬景仰如偶像及楷模的人,但即使是如此,若藏方真言傷了姊姊的心,他一樣會找他算帳。

  為了保護姊姊,也為了藏方真言在他心裡那如神祇般的形象,他絕不能讓悲劇發生。

  「姊,有一天你會感激我的。」他自言自語的說。

  真言一走進業務部,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他。

  「藏方先生,你不是得了重感冒嗎?怎麼不多休息一天?」副部長松元關心的問。

  「我已經好多了,謝謝。」真言淡淡地喚道:「木嵨。」

  「是。」聽到他的「召喚」,世恭立刻起身。

  「進來。」真言說完,逕自走進了辦公室。

  雖然已經在真言底下工作近一年,但直至現在,每次被上司喊到名字時,世恭還是會覺得緊張。

  他離開自己的座位,快步走進真言的辦公室。「有事嗎,藏方先生?」

  「把門關上。」真言脫下西裝外套掛好,然後走向他的辦公桌,打開了電腦。

  世恭帶上門,疑怯的走近辦公桌,像個被叫進校長室的小學生般立正站好。

  真言瞥了他一眼,「輕鬆一點,不是什麼嚴重的事。」

  世恭微怔,「藏方先生,你……」他看得出來今天的真言神清氣爽、心情愉悅,也許真言自己不自覺,但他的唇角是微微上揚的。「你一點都不像是昨天重感冒的人……」他試探地道。

  真言神秘一笑,「因為昨天有人照顧我,煮了營養的粥給我吃。」

  世恭一頓。有人照顧他?如果是他的母親或親人,他應該會直接說「我母親來照顧我」之類的話,而不是說「有人」吧?

  看他一臉幸福洋溢的表情,世恭忍不住猜想他也許跟矢吹慶子重修舊好了。

  「是矢吹小姐吧?」

  「矢吹小姐?」真言聲眉苦笑,「當然不是。」

  不是矢吹慶子?那麼……他已男有新歡?

  「對了,」真言眼睛盯著電腦,閒閒的問道:「你姊姊還好吧?」

  「欸?」世恭楞了一下,怎麼話題突然跑到他姊姊身上?「她很好,雖然今天早上有點小發燒,但心情還不錯……」他頓了下,「藏方先生為什麼突然——」

  「發燒?」真言擡起眼臉看著他,「她生病了?」

  「只是小感冒,藏方先生不必——」

  「一定是我傳染給她的。」真言濃眉一皺,「抵抗力真差,我才親了她一下,她就中獎了。」

  世恭陡地一震,驚疑的瞪大了眼睛,「什、什麼?!」

  真言好整以暇,平靜自若的坦白,「昨天照顧我的就是她。」

  聞言,世恭戲劇性的退後了兩步,「怎、怎麼可能?她又跑去找你嗎?」

  「不。」真言唇角一勾,「是我裝可憐,絆住了她。」

  「你……難道你們……」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聽好了。」真言神情忽轉嚴肅,態度堅決得近乎任性,「我喜歡她,不管你是同意還是反對,都不會改變我對她的想法。至於她……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她也喜歡我。」

  「……」世恭怔楞的看著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我會跟她交往,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藏方先生,要是我姊姊受到任何的傷害,她會——」

  「如果我傷害了她,」真言打斷他,目光澄定且誠摯,「你就修理我吧。」

  世恭先是一呆,旋即挑高眉,語帶宣示道:「真的嗎?即使是我所崇敬的藏方先生,我也是會出手的喔。」

  「當然。」真言笑看著他,「不過我說你啊,你其實有戀姊情結吧?」

  「蛤?」世恭被反將一軍,無言了。

  這一天,真言準時下班,而且還順帶持著世恭一起走。

  不為別的,只因他要到木嵨家探視關心被他傳染感冒的世彌。

  兩人一進門,木嵨媽就被他這位意外的客人及奇跡般比木嵨爸還要早下班返家的世恭嚇了一跳。

  「藏方先生?」正在準備晚餐的她有點手足無措,連忙責怪起一旁的兒子,「你這孩子怎麼沒跟我說藏方先生要來?」

  「木嵨太太,請別責怪世恭。」真言一笑,「他事前並不知情。」

  「咦?」木嵨媽楞了一下,狐疑的看著兒子。

  世恭一臉尷尬,礙口地說:「媽,藏方先生他……他是來……」

  「木嵨太太,我是來探望世彌的。」真言氣定神閒的接話,「方便嗎?」

  聞言,木嵨媽難掩驚訝,世恭的上司來訪,竟是為了探望生病的世彌?身為上司,他這是愛屋及烏,連部屬的家人都能得到他關愛的眼神嗎?

  「媽,那個……」世恭語帶保留的說:「我待會再跟你說。」說罷,他轉頭看著真言,「藏方先生,我帶你上樓。」

  真言微微一笑,「麻煩你了。」

  世恭帶著真言上樓來到世彌的房門口,低聲說:「我姊大概在睡覺吧。」

  「嗯,我會盡可能不吵醒她的。」

  「唔,那……我先下樓了?」世恭似有疑慮,不放心的再看真言一眼。

  真言拍拍他的肩,語氣促狹地道:「放心,我不會超火打劫的。」語罷,他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世恭本想探看姊姊是醒著還是睡著,真言卻已經掩上房門,他抓抓頭,有點懊惱,但也只能轉身下樓來,而木嵨媽已在樓梯底下等著他。

  「世恭,」她一把抓住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世恭面色凝重,沈沈的歎了一口氣。「媽,你要冷靜喔。」

  「欸?」木嵨媽一臉茫惑。

  「藏方先生在追求姊姊,而且他們可能已經在交往了。」

  「蛤?!…」木嵨媽忍不住發出驚叫。

  世恭一把摀住她的嘴巴,低聲道:「不是叫你要冷靜嗎?」

  木嵨媽看著他,跟他比了個「OK」的手勢,見狀,世恭才放心的把手移開。

  這時,木嵨媽又一個轉身,急急忙忙的不知要往哪裡去。

  「媽,你幹麼?」

  木嵨媽轉過頭,給了他一記詭異又神秘的微笑,「我要去給你爺爺奶奶上個香,感謝他們在天上保佑……呵呵,我們家世彌居然有人要,真是祖先有靈啊。」

  看著興高采烈、蹦蹦跳跳離開的媽媽,世恭簡直無言。

  走進世彌貼滿了動漫海報、擺滿動漫公仔的房裡,真言其實有那麼一秒鐘萌生想奪門而出的念頭。

  因為,他看見了掛在牆上那套新選組的隊服,那就是她希望他穿上的衣服吧?老天,這是一個二十五歲成年女性的房間嗎?沒有可愛的擺飾,沒有任何女性雜誌及刊物,沒有淡淡的香水味,甚至沒有浪漫的寢具。

  看見她枕頭上及床單上都有著動漫版土方歲三的等身人像及臉部特寫,他簡直傻眼,這是另一種形式的「同床共枕」嗎?

  床上,世彌趴睡著,一點都沒發現有人進房。

  真言小心翼翼地抓起擺在牆邊的一把木頭凳子,然後走到床邊坐下。

  她的臉有點紅,不知是因為發燒,還是在被子裡悶得太久。

  伸出手,他輕撫她的額頭,比一般體溫還要高一點,但不至於教人擔心。

  「唔……」當他把手抽回時,世彌皺了皺眉頭,發出細微的聲音,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嘿。」真言笑望著她。

  「嗯?」她呆了一下,兩隻眼睛定定的瞪著他好幾秒。土方先生?咦?她在作夢吧?

  「真的被我傳染了?」

  「……啊!」終於,世彌回過神來,驚覺自己不是在作夢,而床邊的人也不是土方歲三。她翻身坐起,驚訝且害怕的看著他。「你、你、你怎麼……」她忍不住往後退縮著。

  真言讓她的反應給逗笑了,他離開凳子,坐上床沿,然後不疾不徐慢條斯理地拉住她的手,免得她從床的另一側滾下去。

  「世恭說你生病了,所以我來看你。」他邊說邊將她拉回原來的位置,「看來你恢復得不錯。」

  世彌完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整個人仍處在極度驚慌的狀態中。

  「你還有一點發燒,」他再次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覺得暈嗎?」

  原本是不暈的,但因為他,她暈爆了。而且,她好像又燒了起來……

  「對了,我已經跟世恭說了。」

  「說什麼?」

  「說我們已經在交往了。」

  「咦?」她驚呼,「我們什麼時候交往了明」

  他好整以暇的一笑,「昨天我們不是接吻了嗎?」

  「什麼?那樣就算交往了?」

  他挑挑眉,有點不悅,「原來你這麼開放啊?接吻不算交往,不然還要做什麼才算?」

  「那個……你跟矢吹小姐不也接過吻,可是你說……你說那不是交往……」什麼嘛,這套標準不是他自己訂的嗎?哼,以為她生病就會神志不清喔?

  真言微楞,然後呵呵笑了。「你在吃醋啊?」

  「沒有!」世彌發燙的臉頰因為害羞而更紅更熱了。

  真言凝視著她,眼底盈滿愛憐,伸出手,他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龐。

  世彌瑟縮著脖子,嬌怯的斜睨著他,「幹幹麼?」拜託,這是她家,他到底想做什麼啊?假如老是不先敲門就長驅直入的媽媽或是世恭撞見了,那她會羞到躲在床底下度過餘生的。

  看著她驚慌失措、滿臉羞紅的模樣,真言覺得好樂,不過再怎麼說她都是個病人,他還是對她仁慈一點,捉弄她這種事,以後多得是時間跟機會。

  「你要趕快好起來,聽見了嗎?」他正色地道。

  「咦?」她一怔。

  「你要是不趕快痊癒,我們怎麼談戀愛?」

  看他一臉嚴肅認真,她試探地問:「這是你現在最期望的嗎?」

  「當然。」他不假思索的點頭。

  這是他現在最期望的……也就是說,她可以趁現在跟他談條件?

  「你……真的要跟我交往?真的要跟我這種阿宅談戀愛?」她挺直背脊,直視著他。

  「當然。」

  「不會後悔?」

  「不會。」他忽地警覺問道:「你想幹麼?」

  「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為我穿上那件衣服吧。」說著,她指向掛在牆上的那套新選組隊服,然後雙手合十的拜託他,「求求你。」

  「不要。」他連考慮半秒都沒有,「這是兩碼子事,別趁機勒索我。」

  「要是你穿上那套衣服,我也許會不藥而癒耶。」她像小狗乞憐般懇求著他。

  他神情凝肅,冷冷地說:「休想,你還是乖乖的吃藥吧。」

  看他那一臉沒得商量的冷酷表情,世彌心知無望,於是哀歎一聲。

  真言看看牆上那套隊服,再看看她,她那失望沮喪的表情還真教他不忍。不過,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穿上那套隊服,裝扮成土方歲三的。

  「喂,你該不是因為我像他才喜歡我的吧?」

  「這個……我不清楚耶。」

  「不清楚?」他眉心一攏,不滿的怒視著她。

  世彌膽怯的聳肩縮脖,小小聲說:「當初就是因為你長得像人家心愛的魔鬼土方,我才會鼓起勇氣寫信給你的。」

  「你說什麼?」他冷然一笑,「心愛的魔鬼土方?」

  她畏怯卻又不甘地提出請求,「請……請不要逼我捨棄對他的愛……」

  他懊惱又無奈的瞪著她,「我可以跟你說話,吻你、抱你、躺在你身邊……」

  說著,他突然躺下,然後生氣的問:「他行嗎?」

  看著他氣結的表情,世彌楞了一下。

  他在吃醋嗎?而且對象是動漫人物?

  天啊,那個泠酷到只要他坐過的地方便從此寸草不生的藏方真言,居然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嘻嘻。」她掩著唇,笑了起來。

  「笑什麼?」他疑惑的瞪視著她。

  「藏方先生,其實你跟土方先生真的很像耶。」

  「什麼……」

  她笑得甜蜜蜜,自顧自的說著,「土方先生總是對千鶴很嚴厲,讓她嚇得直發抖,但其實他很愛她,是個在私底下會臉紅的人像你們這種類型的人,就是所謂的『傲嬌男子』啦。」

  聞言,他恆惱地道:「別再拿我跟他比較,他不是真的。」說罷,他將她拉下,側身抓住她的肩膀。

  世彌倏地心跳加速,面紅耳赤,「藏、藏方……」明明害羞到想逃,她心裡卻莫名湧出不知名的期望。

  「躺在你身邊的是我,不是他。」他目光如炬的注視著她。

  迎上他熾熱到讓她無法直視的黑眸,她吞了吞口水,「他沒躺在我身邊,是躺在我下面啦。」

  他微頓,接著唇角揚起一抹狡黯又迷人的笑容。「你希望的話,我也可以躺在你下面。」

  她呆住,「這是……限制級的對話吧?」

  真言欺近,以鼻尖輕觸她的鼻尖,低聲說:「原來你聽得懂?」

  「為什麼要這麼小聲的說話?」因為他壓低了聲音,讓世彌也不由得跟著放低音量。

  「因為隔牆有耳啊。」說完,他的唇輕輕地貼上了她的。

  她嬌羞的以手指隔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會交叉傳染喔。」

  「管他的。」他移開她的手,以熱情的吻摟住她羞悸的唇瓣。

  此刻房門外,世恭正一把抓住挨在門邊偷聽的木嵨媽。

  「媽,你在幹麼?」他將她拉到走廊的另一頭,小聲說:「要是被藏方先生看見,多不好意思。」

  「裡面沒聲音呀,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這話讓世恭聽得面紅耳赤,「不要說出來,我不想想像。」

  「呿!」木嵨媽輕時一記,「你國一時就偷看成人雜誌,別以為我不知道。」

  世恭啞然。

第9章(2)

  涉谷表參道,COSLOVE聚會。

  這是真言跟世彌正式交往兩個月後,他第一次參加她的Cos聚會。

  當然,他並沒有變裝。雖然愛她,但對這項活動及這些Cos迷還是保持著禮貌卻疏遠的距離,今天會來「朝聖」,完全是順應友志的要求。

  首次參加Cos活動的友志,變裝成《家庭教師》中的要角里包恩,一身行頭全出自世彌的巧手。因為他是個七歲的小孩,扮起裡包恩也比其他大哥哥、大姊姊們還要討喜且貼近角色的設定。

  至於世彌,她今天變身成同部動漫作品中的另一個角色——庫洛姆?髑髏,是個非常酷的少女角色。

  雖然沒有其他出團那般聲勢浩大,兩人還是謀殺了許多Kameco的底片。

  真言坐在距離他們約莫十幾公尺處的路邊咖啡座,等著他們的活動結束,突然,有人輕拍他的肩膀——

  「藏方先生?」

  他望向喚他的人,「矢吹小姐?」

  自從那次在文華東方酒店分別後,他就再也沒見過她,雖然分開時的氣氛有點僵,但大家畢竟都是成年人,也沒因此感到尷尬。

  「你……最近好嗎?」她凝盼著他,語帶試探。

  「很好。」他勾唇一笑,「你呢?」

  看見他臉上那淺淺堆叠的笑意,她心頭微撼。她從沒見過他這樣的表情,至少在她跟他往來的那一段時日不曾見過。

  「托你的福。你一個人?」她問。

  他唇角微微揚起,「等人。」

  「藏方先生的笑容多了……」她有幾分不是滋味,「有什麼好事嗎?」

  「我……」

  「舅舅!」這時,友志跟世彌回來了,友志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矢吹慶子把頭一撇,看見的是曾經搞到她狼狽而逃的友志,還有……那個打扮奇怪的臨時保母。

  看他們兩人的裝扮及模樣,再看看不遠處的變裝聚會,她不難猜到他們是從那邊回來的。真言說他在等人,等的就是他們兩個?

  「友志,還記得這位姊姊嗎?」真言問道。

  「不記得。」友志老實地道。

  「友志,你不記得我了嗎?」因為他是真言的外肺功,矢吹慶子立刻綻放笑顏,「我帶過變形金剛給你玩,你忘了?」真是個可恨的小鬼,收了她那麼昂貴的玩具,居然敢忘了她?

  友志想了一下,「喔,是在舅舅家的那個姊姊……」

  「是啊,就是我。」她摸摸他的臉,然後看著站在他身後的世彌。

  世彌跟她點了點頭,靦腆致意。

  矢吹慶子唇角微扯,算是給了她回應。轉過頭,她若無其事的問:「看來友志很喜歡這位保母小姐,對吧?」

  「她並不是保母。」真言不疾不徐,十分坦然地道:「她是木嵨世彌,我的女朋友。」

  聞言,矢吹慶子陡地一驚,不禁用驚疑且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眼前這穿著奇怪衣服、戴著假髮,手拿奇怪道具的平凡女人。

  那個在華爾街有「救世主」美名,如今在太和集團執掌整個業務部,並是下屆CEO候選人的藏方真言,居然有一個變裝癖女友?

  她顧不得禮儀的上下打量著世彌,這個女人就是真言拒絕她的主因?就是真言口中那個完全比不上她,而且可說是差勁透頂的怪女人?如此一個古怪平凡、樣貌及身材都稱不上出色的女人,居然擄獲了他的心?!

  想到自己就是輸給了這樣的女人,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木嵨小姐是嗎?」她唇角一撇,笑視著有點羞怯的世彌,「你還真是個有趣的人……」

  雖然她臉上帶著笑意,但世彌卻感到背脊一涼。儘管真言說他跟矢吹慶子並非情侶,但世彌感覺得到對方對真言有著一種強烈的渴望。

  對矢吹慶子來說,她是猶如情敵一般的存在吧?

  話說回來,對方真的是既漂亮又氣質嬌貴,就算沒有名牌幫襯,也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個千金名援。

  「我不打擾你們了。」矢吹慶子彎腰微欠,「告辭。」

  真言微點下巴,「慢走。」

  目送她離去之後,他轉頭卻看見世彌看著她的背影發呆。「喂,你怎麼了?」

  世彌回過神,吶吶地道:「她好漂亮喔。」

  「嗯,是非常漂亮。」他說。

  世彌沒因為他承認並讚許另一個女人美麗而生氣,反倒一臉認真地問:「你為什麼會選擇我?任何有眼睛、有腦子的人都會選她吧?」

  真言濃眉一聲,哼聲笑問:「你好大的膽子,是在暗指我不長眼又沒腦子嗎?」

  「不是啦。」世彌漲紅著臉,急忙澄清,「我只是覺得她好像比較適合你……」

  真言起身,一把勾住她的脖子,「誰比較適合我,是我說了算。」

  「可是……啊!」她話未說完,他已用手在她鼻子上輕輕一彈。

  「舅舅不準欺負髑髏,不然我要用列恩對付你嘍!」友志見了語帶警告,一臉認真的說。

  真言眉心一皺,一把撈起他。「敢威脅我?下次不帶你來了。」

  「嘎?我……我不敢了……」他的威脅奏效,友志立刻求饒認錯。

  世彌氣鼓鼓的瞪他一眼,「你就會欺負我們。」

  「你現在才知道。」真言一手勾著她,一手持著友志,「走,回家了。」

  就在他們三人離開露天咖啡座,步上歸途之時,佯裝灑脫離去的矢吹慶子停下腳步,回頭一瞥。

  當她看見真言與世彌那親密的身影,眼底彷彿遊出了令人害怕的藍色怒焰髏

  「欸?什麼?」世彌瞪大眼睛,驚恐地道:「我不要!」

  「為什麼?」

  「因為我會害怕啊。」

  「有我陪著你,你怕什麼?」

  「不行、不行、不行。」她連說了三次不行,還拚命的搖頭。

  真言神情凝肅的直視著她,「木嵨世彌,你不能一直逃避。」

  「我不要……」她裝可憐,哀求,著他。

  「沒用。」他鐵了心的拒絕她,「這次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出席。」

  「嗚……」她乾哭。

  「哭也沒用,我都可以陪你去參加變裝聚會了,為什麼你不能跟我一起出席茶會?」

  聞言,世彌哭喪著臉,無話可說。

  是的,真言已經陪她參加過數次的Cos聚會,雖沒變裝參與,但同好們已經都知道他是她的男朋友。

  而她,卻一次又一次的拒絕陪他出席大大小小的酒會、宴會及茶會。

  原因無他,只因有人際關係障礙的她,害怕踏進他的世界。

  要是她出了糗、讓他丟臉,那該怎麼辦呢?

  「我跟你說,」真言續道:「這次只是個小小的茶會,與會者也不需要盛裝打扮,更不需要什麼複雜的社交禮儀,你只要跟在我身邊逢人便笑就行了。」

  那幹麼去?意義何在?世彌無法明白。

  她苦著一張臉,慘兮兮的哀求道:「為什麼要我去陪笑?我不要啦。」

  「陪什麼笑?」真言好氣又好笑的瞪著她,「我只是想讓大家知道你的存在。」

  「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的女朋友呀。」他說。

  「你每個女朋友都要陪著你去亮相嗎?」她嘟嚷著。

  他眉心一擰,「什麼每個女朋友?你以為我有多常這麼做?」

  「我哪知道。」

  「你這傢夥……」他咬牙切齒的看著她,「不準有那麼多理由,這次你一定得去!」

  「不要。」

  「好,那你自己想清楚,你要先見我爸媽,還是先陪我出席茶會?」

  她一愣,「蛤?」

  「我要帶你見我爸媽,你說你還沒準備好,要你出席茶會,你又說什麼會害怕……」他語氣一頓,態度強硬起來,「你想永遠躲著嗎?快選一個。」

  世彌一時語塞。

  見他爸媽?天啊,要是他爸媽嫌棄她、不喜歡她,一定會明示加暗示,軟硬兼施的要求他跟她分手,到時他們就會在壓力下分開,成為今生無緯的一對怨偶……

  喔,不,她不想跟他分開。

  雖然出席茶會真的讓她有點怕,但至少那些與會人士就算再怎麼覺得她配不上他,也不能要求他們分手吧?

  兩害相權取其輕,看來她只能答應了。

  「好啦。」她萬般委屈地同意了,「可是我沒有正式的服裝喔。」

  他一笑,「把你覺得最漂亮的衣服穿出來就好了。」

  在所有衣服中,世彌覺得最漂亮的就是半妖少女石榴的改良和服了。

  由於她的便服都是從成衣店買來的平價服飾,根本不能穿去參加茶會,認真說起來,和服反倒適合得多。

  雖然這套和服的衣襟、袖口及裙擺都綴上了蕾絲,嚴格說起來並不是正式的和服,但在她眼中確實是漂亮極了。

  幾經思考,她決定穿這襲和服陪真言出席那個在他口中並不正式的茶會。

  茶會當天並非假日,因此真言必須從公司直接前往茶會會場,世彌只能按著地址獨自前往。

  茶會是在一間位於新橋的高級料亭「信濃」裡舉行,它擁有一處寬闊的庭園,經常出借做為露天茶會使用。知名的茶道師、花道師甚至是傳統技藝的名角,都曾在這裡舉辦過茶會。

  抵達料亭後,世彌便在門口等真言到來,而在她等待的這段時間,每個經過的人都忍不住對她投以注目禮。

  她覺得很尷尬,當然也感到害怕惶懼,幾度幾乎要臨陣脫逃了。

  「世彌。」終於,結束工作的真言在茶會開始前趕到了,「等很久了?」

  她搖搖頭。其實她等得不久,大概只有十分鐘左右,只不過這短短的十分鐘對她來說,簡直像是十年那麼久。

  「你這身衣服……」真言上下打量著她,微微聲起眉頭,「好像很眼熟。」

  「這個是……」

  「喔,我想起來了。」他笑道,「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穿在身上的那一件。」

  看見他笑,世彌楞了一下。剛才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他會嫌棄她,甚至責怪她穿著Cos的服裝出席茶會。

  「沒關係嗎?」她怯怯的問。

  真言溫柔一笑,「幸好你沒把貓耳戴出來……走吧。」說著,他輕握起她的手,領她走進料亭。

  世彌深呼吸一口氣,昂首踏出進入他世界的第一步——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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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5 16:08:07

第10章(1)

  這個茶會是花道名師蓮見京子為了舉辦個人二十年展所舉辦的暖身茶會,原來該應邀出席的是真言雙親,真言的母親曾向蓮見京子習藝,因此有了交情,但不巧,他們因為到歐洲旅遊而無法出席,於是便托真言前來致意。

  真言先帶著世彌前去向蓮見京子表達恭喜之意,並祝福她三個月後舉辦的二十年展能圓滿順利。

  穿著一襲由加賀友禪所縫製的高級和服的蓮見京子,在看見穿著改良式和服的世彌時,似乎有點訝異及不解。

  但來者是客,她並沒露出任何讓世彌感到尷尬、羞愧的表情,甚至稱讚她的衣著很有趣味。

  與會的女性賓客大多穿著洋裝或是小禮服,著和服的只有幾位有點年紀的貴婦,也因此,穿著這身改良和服的世彌自然備受囑目。

  不過她之所以受到注目,不只是因為這一身和服,更因為她是藏方真言帶來的女人。

  雖然大家都很自制,但世彌感覺得出來他們看她的眼神裡帶著訕笑及輕蔑。她討厭這種感覺,像是有千百萬隻螞蟻在身上爬……

  這裡,果然不適合她這種人生存。

  「世彌,我去一下洗手間,你在這等我。」真言說。

  「欸,我……」她一驚,急忙拉住他的手,「我們可以走了嗎?」

  真言淡淡一笑,「我回來後,就去向蓮見老師告辭。」說罷,他輕輕拉開她的手,轉身離開。

  眼見真言離自己越來越遠,世彌不自覺的顫抖起來,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丟進獸欄的兔子,隨時會被撕裂、吞噬。

  可……沒關係的,她就快能離開這裡了,等真言回來,她就可以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木嵨小姐?」

  聽見側邊傳來叫喚的聲音,世彌立刻轉頭,看清來人後她不禁楞了下。不會吧?這是什麼孽緣啊?

  「失……矢吹小姐。」

  其實會在這兒遇見矢吹慶子並不奇怪,像她這種十八般才藝樣樣精通的大小姐,搞不好也曾向蓮見京子學習過花道。

  「你是跟藏方先生一起來的?」

  「是……」

  「我剛到,沒看見你們呢。」矢吹慶子一笑,「藏方先生呢?」

  「他……他去上廁所。」世彌怯怯地回答,臉上只寫著「想逃」兩個字。

  「呵。」這時,矢吹慶子身邊那兩個看來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大小姐,竟同時笑了出來,然後用一種嫌棄且瞧不起的眼神噙嚼著世彌。

  世彌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卻因她們的訕笑而更驚慌。

  「慶子,你認識她?」說話的是一個穿著白色洋裝的年輕女子——鹽谷悠。

  「這位小姐是藏方先生的女朋友。」矢吹慶子說。

  「什麼?!」另一名身穿淺藍色和服的女子——大友朋子驚訝地問:「你說的就是她?」

  世彌一怔。矢吹慶子跟她們提過她?她是怎麼形容她的呢?

  「我沒說錯吧?她真的很……怪。」矢吹慶子嘲謔的道。

  「藏方先生是怎麼了?」鹽谷悠斜顱著世彌,「參加蓮見大師的茶會,居然穿著這種奇怪的和服來,而且還說什麼……上廁所?真是太低俗了。」

  矢吹慶子掩唇一笑,「是啊,藏方先生就是這麼形容她的。」她直視著臉色蒼白的世彌,刻意問:「木嵨小姐,你知道藏方先生是怎麼跟我形容你的嗎?」

  世彌不自覺的退後了一步,她想逃,她不想再聽矢吹慶子說任何話。

  「欸,」矢吹慶子伸手拉了她一下,臉上是令人生畏的冷笑,「我們聊聊嘛,幹麼這麼冷淡?」

  「嘻……」一旁的鹽谷悠及大友朋子低聲笑著,彷彿覺得有趣。

  「藏方先生說你是個完全比不上我的女人。」矢吹慶子表情有著一絲掙彈,「他說你根本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是個差勁的女人,我想他跟你在一起要不是因為好玩,就是在行善吧?」

  「放……放開我……」明明是她們對她做了過分的事,該慚愧的是她們,但世彌不知為何卻覺得羞愧極了。

  「你真是個丟臉的女人。」矢吹慶子冷冷一笑,「你一點都配不上他,居然還敢跟著他出席這種高級茶會?」

  矢吹慶子所說的每個字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小刀般,狠狠戳入世彌的胸口,讓她痛得連發出哀嚎的力氣都沒有。

  「放開我,求求你……」她眼眶裡盈滿淚水,聲音顫抖的哀求著。

  矢吹慶子唇,角一撇,微微振臂推開了她。

  世彌急著想逃,一個轉身,竟撞上一位拿著蛋糕的貴婦,「啊!」

  貴婦手上的蛋糕飛到她臉上,再掉落時又沾上貴婦的昂貴禮服。

  「哎呀!」貴婦當場垮下臉來瞪著她,「你這是幹麼?」

  世彌驚慌的抹去沾在眼皮上的奶油,「對、對不起……」她掉眼淚了,只是眼淚跟奶油混在一起,沒人發現。

  「世彌。」這時,真言回來了,矢吹慶子與世彌之間的拉扯,還有驚慌逃跑、不慎撞上貴婦的過程,他全看見了。

  他快步跑了過來,見到女友滿臉的蛋糕,一旁站著生氣的貴婦。

  「澤田夫人,」他非常慎重的向對方致歉,「非常抱歉,您衣服的損失全由我負責,請您——」

  他話未說完,一旁的世彌已拔腿跑掉。

  見狀,貴婦皺了皺眉頭,「算了,你還是去追她吧。」說完,她轉身走開。

  真言又一個九十度鞠躬,對著貴婦離去的身影致歉,但他才剛打直腰桿,身後的矢吹慶子就說話了——

  「藏方先生,那位保母小姐居然讓你出糗丟臉後就自己逃走了,實在是」

  「矢吹小姐,」真言打斷了她,眼神盈滿肅殺氣息,「該覺得丟臉的是你,太難看了!」

  她臉色丕變,「你……」

  「你該慶幸你是個女人,不然我一定會要你為所做的事付出代價!」語罷,他旋身追了出去。

  為什麼矢吹慶子要那樣羞辱她?為什麼真言要帶她來茶會?為什麼沒有計程車可以讓她趕快逃離這個地方?為什麼為什麼她會這麼蠢,天真的以為一切都不會有問題?

  打從一開始她就不該來的……喔,不,是她根本不該不自量力的跟真言交往,再怎麼笨,她也該知道這樣的事情遲早會發生。

  她不是他那個世界裡的人,她進不了他的世界,如果她堅持走入,那真的只是自找麻煩、自討苦吃、自取其辱,甚至是自取滅亡。

  世彌用袖子往臉上亂抹一通,想擦掉眼淚跟奶油,好讓自己能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但她越是抹,奶油就越是跑進眼睛裡,讓她難受得快睜不開眼。

  她視線模糊的左右張望,終於看見一輛直駛而來的計程車。她不斷揮手,計程車朝她靠了過來。

  打開車門,她正要上車,忽地有只大手一把拉住她——

  「世彌。」

  真言一衝出料亭門口,便看見正要上計程車的世彌,他及時的拉住她,一把擁住有點激動的她。

  「放開我!」世彌幾乎是哭吼著道。

  計程車司機不知如何是好,探頭看著兩人。

  「不好意思,打擾你的時間了。」真言向他致歉,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司機先生,別走,我要搭車!」世彌也衝著他大叫。

  司機不知所措,竟呆在那裡。

  「冷靜一點,我們——」

  「不要!」世彌大聲的對他吼著,「什麼都不要再說了!」

  真言知道她受了委屈,情緒一時半刻冷靜不下來。他伸手溫柔的擦拭著她被奶油及眼淚弄花的臉,「你聽話,我們先去把臉洗乾淨……」

  「不要、不要、不要!」她推開他的手,哭喊道:「不管怎麼乾淨,我都進不了你的世界,你心裡知道!」

  真言眉心一撐,「讓你受了委屈,是我不對,這種事以後不會再——」

  「會再發生的。」她淚如雨下,嗓音淒怨的說:「我們得面對現實,這種事會再發生的。我只會丟你的臉,一次又一次……」

  看著如此傷心的她,真言的心好痛。「世彌,」他將哭泣不止的她擁進懷裡,「對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

  「為什麼要逼我來?」世彌推開他的胸膛,唇角有抹淒楚到令他揪心的笑。

  「我……」

  「為什麼要逼我進入你的世界?你的世界根本容不下我,你不知道嗎?」她幽幽地說著,「不,你知道,你對她說我是個完全比不上她的差勁女人,你早知道我是個會教你丟臉出糗的笨女人」

  她的話像是天外飛來一顆大石,狠狠的砸在真言頭上。

  「不是那樣的,我是說——」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她眼神空洞,淚水不斷自幽深的眼裡湧出、淌落,「我的確是個配不上你的女人,雖然我們都是藍星人,但是我們之間的距離卻有八百萬光年那麼遠,根本不能勉強在一起……」

  「世彌,看著我。」他緊緊抓住她的肩膀,讓她空洞的眼神能稍微聚焦,看著他的眼睛,「我愛你,不管你是什麼星球的人都一樣。」

  淚水迷濛了她的眼睛,教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淒迷一笑,「可以了,我進不了你的世界,你也從來不想進入我的世界,所以……我們就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吧。」

  「世彌……」

  「我們分手吧,趁還來得及。」她打斷他的話,轉身打開計程車車門,迅速上了車。「請開車,司機先生。」

  「喔,好……」司機踩下油門前,還看了真言一眼,似在徵詢他的同意。

  真言神情況重的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也沒有任何動作。他知道此刻不管自己說什麼,世彌都非走不可,她需要冷靜沈澱的時間,他不能逼得她太急、太緊。

  司機見他沒有表示,這才踩了油門,向前駛去。

  「小姐,請問你要去什麼地方?」

  「二子玉川圍……」

  「喔,好的。」司機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關心地問:「你沒事吧?」

  「我沒事,謝謝。」

  「那位先生看來是個好男人呀。」司機說道。

  「是的,他……太好、太優秀了……」說著,她忍不住又落淚,但情緒顯然已比剛才平靜許多,「他好到讓我自慚形穢。」

  「欸?」心想自己似乎說錯了話,司機有點尷尬,「小姐你你也不差啊。」

  世彌淒楚一笑,「差遠了。」

  當晚,真言立刻驅車前往木嵨家,但過去十分受歡迎的他,今天卻連門都進不了。

  「藏方先生,請你回去吧。」

  世恭下班後,便從母親那兒聽來姊姊狼狽哭著回家的事,雖然她回來後只是把自己關在房裡哭,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卻也不難猜到今天陪同真言一起出席茶會的她,必定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她是個愛哭鬼,但從沒這麼傷心過。

  「世恭,讓我見她。」

  「她不會見你的。」世恭語氣堅決,「我從沒看她那麼傷心過,就算是從前被鄰居小孩笑是『妖怪』的時候也一樣。」

  真言表情擬肅,語中充滿自責,「很抱歉,是我沒保護好她。」他鞠躬致歉,久久沒挺起腰桿。

  可看著誠意十足的他,世恭依然不為所動。「我真的很想揍你。」

  真言直起身,直視著他,「你動手吧,這是我們當初約定好的。」

  世恭看得出來他是認真的,他今天來確實是有著這樣的準備。正因為知道真言並非虛情假意,他反倒下不了手。

  「我不想打你,我姊也不會希望我打你。」他說,「可是,拜託你就到此為止吧。」

  「到此為止?」

  「是的。」世恭毅然地說:「不要再來找她了。」

  真言臉色一凝,「世恭,我對她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能放棄的感情。」

  「面對現實吧。」世恭的語氣也有點激動了,「她在你的世界裡無法存活,而你也絕不會進到她的世界裡,從一開始我就說了會是這種結果。」

  他眼底遊出銳芒,「不管什麼艱困險惡的世界,我都會盡我所能的保護她。」

  「那今天是怎麼一回事?!」世恭惱火的質問他,「為什麼你讓她受傷了?」

  真言一聽,神情懊喪,「今天的事,我真的內疚到想殺了自己,但以後絕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為什麼我姊姊要冒這樣的險跟藏方先生在一起呢?」世恭咄咄逼人地道:「她雖然是個阿宅,但一直是個快樂的阿宅,可因為藏方先生,她卻被傷得體無完膚……」

  「世恭,你要揍我罵我都沒關係,但我發誓我不會再讓她受到這樣的委屈,我會不顧一切保護她!」

  「藏方先生,」世恭冷然一笑,「不論你有多愛她,你所處的世界都接受不了她,就像不管她有多喜歡你,你也不會成為她世界裡的一分子一樣,這樣的你們為什麼要勉強在一起?」

  不管她有多喜歡他,他也不會成為她世界裡的一分子?

  世恭這句話,給了真言當頭一棒。

  他要世彌鼓起勇氣進入他的圈子裡,但他呢?他是否已放下無謂的堅持及偏見,真正的融入她的圈子?

  雖然他陪她一起參加Cos聚會,可他總是遠遠的等著、看著,從沒接近過她跟她的同好們。他以為自己已經夠愛她、包容她,卻沒發現自己其實是如此的自私又自以為是。

  「我明白了,世恭。」他突地抓住世恭的肩膀,嚇了世恭一跳。「謝謝你點醒了我。」他眼底盈滿感謝的說,「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世恭愣住,「藏方先生,你……」

  「我會讓世彌、讓你看見我的決心。」他輕拍世恭的肩膀,「我會證明,我跟她不是距離八百萬光年的兩個藍星人。」

  聞言,世恭先是一怔,笑意慢慢自唇角蔓延開來。

  那天之後,真言又親赴木嵨家幾次,可雖然他拿出充分的誠意,世彌卻堅不相見。

  其實世彌並不是怪他或怨他,他對她夠包容、夠體貼了,她怪的是自己——那個膽小自卑、始終無法走出自我設定「安全範圍」的自己。

  她在自己的生活圈設下了一個結界,她走不出去,真言也踏不進來。為了不再給他添麻煩,也為了自己不再受傷受辱,她決定再也不冒險走出結界,再也不見他。

  他會忘了她的,在他的世界裡,比她優秀的女性多不勝數,很快地,就會有人取代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因為對他而言,她從來不是無可取代的一種存在。

  「你是木嵨小姐吧?」

  這天,剛走出一家大型的手工藝材料專賣店,世彌就被擦身而過的一位婦人叫住,她楞了一下,疑惑的看著那名氣質高雅的婦人。「我是,請問您……」

  「你不記得我了?」婦人一笑。

  這時,世彌才恍然大悟,大吃一驚,「啊,是蓮見老師?!」說著,她急忙彎腰一欠。

  她不敢相信自己會碰到之前的茶會主人,更沒想到對方居然還認得她。今天的蓮見老師因為穿著便服,頭髮又只簡單的紮了個馬尾,因此她一時之間認不出來。

  「真想不到能在這兒遇見你。」蓮見京子微笑說:「我請藏方幫我約你,可是他卻說你已經不再見他。」

  聞言,世彌一楞。蓮見老師透過真言約她?

  「那天發生的事,我真的覺得很抱歉也很遺憾……」蓮見京子聲眉苦笑,「慶子她自小嬌生價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所以才會嫉妒能捕獲藏方的心的你……事後我已經訓斥過她,希望你能原諒她。」

  「不,」世彌低下頭,歉疚地道:「那天是我失態,壞了老師的茶會氣氛。」

  「事情都過了不要緊,你不必太在意,不過我是真的有事找你。」

  「咦?」世彌微怔。

  「我想請你幫我製作你那天穿在身上的改良和服。」她說,「當然不是一模一樣,布料及花色的選擇,我們可以再討論一下。」

  世彌驚疑的看著她,「蓮見老師,為什麼」

  「我不是說了嗎?你的衣著很有趣。」蓮見京子一笑,「我可不是在暗諷你,或是說場面話。」

  「可是……」

  「花道的世界一直很傳統,因此很難吸引現在的年輕人。」她說,「如今學習花道的不是老太太就是富太太,就連那些千金名媛也已經不太願意接觸這些東西了,所以我希望能稍做變革以做推廣。」

  世彌一臉專注,認真的聆聽著。

  「我希望你能為我量身打造一套和服,我將穿著它接受媒體的訪問,吸引更多人的目光。」蓮見京於續道:「如果可以的話,你願意到我的花道教室來幫忙嗎?」

  「咦?」世彌一驚,到蓮見老師的花道教室幫忙?她能做什麼?

  「你對色彩及各種不同布料的搭配有極高的敏銳度,我想邀請你參與我二十年展的展場佈置,並為展場人員設計一套改良和服。」蓮見京子盛情相邀,誠意十足,「我看過你的部落格,覺得棒極了,如果你願意參與我的二十年展,相信它一定能受到更多人的注意。」

  世彌驚訝得差點說不出話來,花道名師竟邀請她幫忙籌備二十年展?天啊,這怎麼可能?

  「蓮見老師,我……我恐怕……」

  「你怕什麼呢?」蓮見京子眼神澄定又睿智的直視著她,「你的事,我都聽藏方說過了,你不見他、拒絕他,只是因為你害怕吧?」

  蓮見京子的話,一針見血地道中世彌的心情及弱點。

  「木嵨小姐,你愛他嗎?」

  世彌心頭一緊。她愛真言嗎?那是當然的,連想都不必多想。

  「我相信愛能讓人勇敢。」蓮見京子溫柔笑問:「你喜歡童話故事嗎?」

  「咦?」世彌微楞,不解地偏著頭。

  「不管是《白雪公主》還是《睡美人》裡的王子,都是克服了對女巫及惡龍的恐懼才能救回公主,得到真愛。」蓮見京子又舉例說明,「人魚公主為了愛,捨棄了自己的聲音、忍受著身體的痛楚,無論如何都要到王子身邊去。」

  「還有《美女與野獸》中,貝兒勇敢進到野獸的城堡,融化了野獸懼於面對外面世界的心」她微頓,根唇一笑,「他們全都面對了內心的恐懼,才走進對方的世界,最終得到真愛。」

第10章(2)

  蓮見京子的一番話,在世彌心裡激起了漣漪。

  是的,愛讓人勇敢,蓮見老師所說的這些故事裡的主角,都勇敢地面對了他們不同的恐懼,甚至是偏見,只為了心愛的那個人……

  「我必須說,如果只因為一次的受傷受挫就逃開,那麼你的愛太脆弱了。」蓮見京子激勵地道:「你或許嘗試過了,但在我看來,努力還不夠,你得真正的走出來。」說著,她手指著地下。「你看,在你我之間有任何的線嗎?」

  世彌低頭看,搖了搖頭。

  這時,蓮見京子伸手拉了世彌一下,她身子立即往前傾,向前踏了一步。她擡起頭,不解的看著蓮見京子。

  蓮見京子唇角一揚,「瞧,進入別人的世界並不難呀。」

  「蓮見老師……」世彌心情一個激動,眼眶竟忍不住濕熱起來。

  「你願意為了愛、為了他,也為了你自己,再勇敢一次嗎?」蓮見京子話聲輕柔,卻具有力量。

  世彌抹去剛滑下的一行淚,「我可以嗎?」

  「親愛的,」蓮見京子端起她的臉,笑視著她,「你一定做得到。」

  「蓮見老師,您的二十年展真是太精彩、太有趣了。」

  「蓮見老師,您的勇氣及創舉實在令人驚歎。」

  蓮見京子的花道二十年展上,每位前來觀展的來賓及記者媒體,都對展場中的講解人員、服務人員,及她本人身上那襲黑底紅花點綴著黑色手工蕾絲的和服感到驚歎及好奇。雖然是如此新穎的設計,卻一點都不覺得輕淳,反倒顯現出她沈穩的氣質及卓越的品味。

  展場上的講解人員都是她的弟子,她們身上穿著一襲水藍色的和服,衣襟、袖口及裙禪綴著的是白色蕾絲,可愛又不失端莊。

  至於服務人員,穿著的則是淡粉紅色的和服,袖子上有蕾絲鍛帶蝴蝶結,在和服外還穿了一件超萌的白色圍裙,令人眼睛一亮。

  在媒體爭相報導之下,第二天便湧進了許多過去不曾接觸過花道的年輕人,而這便是蓮見京子的目的。

  曲高和寡的文化及藝術,就算最後被列為國家文化財產又如何呢?文化需要傳承,但無法引起大眾興趣的話,勢必逐漸沒落彫零。

  為了吸引更多人接觸、瞭解並學習花道,就絕不能再堅持傳統的做法。雖然一開始很多人持反對意見,甚至潑她冷水,但事實證明她的方向是正確的。

  不過這次二十年展能夠如此成功,世彌絕對是其中一位大功臣,她不只設計並負責監督及縫製改良式和服,還參與了展場的佈置。正如蓮見京子所料,她在這方面有其天生的敏銳度。

  當然,在這段時間裡,世彌也從與人互動頻繁的工作中獲得了信心,她每天都會到展場幫忙,並觀察每位參展來賓對花藝、會場佈置及工作人員的衣著有何反應。

  「世彌?」蓮見京子走進休息室,「你真的躲在這兒啊。」

  「我沒躲啊。」世彌拿起手中的相機,「我正在看這幾天拍的照片。」

  「是喔?」蓮見京子一臉神秘地笑說:「外面有位參展來賓對你的設計很有興趣,你願意見他一面嗎?」

  世彌用力的搖搖頭,「不要,我不知道要跟陌生人說什麼。」她又不是米其林餐廳主廚,偶爾得現身和想跟主廚講兩句話的有錢大爺、名流或是美食專欄作家應酬兩句。

  「他不是陌生人啦。」蓮見京子一笑。

  世彌征怔,立刻意會到她口中那位參展來賓的身份為何。

  「蓮見老師,」她眼臉一垂,幽幽地說:「我……我還沒準備好見他。」

  「為什麼?」蓮見京子在她面前坐下,「你們已經分開三個多月,你不想他?再說,你不想讓他看看你這三個月來是多麼的努力嗎?」

  「我想他,每天。」她誠實說道,「但我們之間的問題並沒有因為我的改變而消失,而我也還沒勇敢到可以面對那一切。」

  蓮見京子沈默了一下,若有所思。

  「老師,或許是我太自私了,不過……」她整眉苦笑,「我真的很希望他也能試著真正走進我的世界,因為不管是在他的世界還是我的世界,我都不想感到孤單。」

  蓮見京子長長一歎,「我明白了。」她起身走出休息室。

  門外,真言安靜的候著,蓮見京子出來後輕揪著他的袖子,將他拉到遠一點的地方。

  「你都聽見了吧?」她問。

  「嗯。」真言點頭,「一清二楚。」

  「那麼你有想法了嗎?」蓮見京子很是替他們擔心,做為一個長輩,她真的很希望這兩個年輕人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

  真言頷首,「請蓮見老師放心,我有想法了。」

  「咦?」她微怔,「能透露一下嗎?」

  他一神秘的笑了,「我只能說……我不會再讓她感到孤單了。」

  只因為換上一套衣服,就能化身為自己嚮往的人,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還要讓人感到幸福的事了。

  曾經,世彌堅定的這麼認為,到今日,她還是如此深信著。

  只不過,這樣的幸福並不是滿分的幸福,除非她心愛的人也能認同。

  但,或許她太貪心了吧?貪心的人得不到幸福,也要不到快樂,因為他們渴望著超出自己能力範圍,或是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而她期望真言能接受並進入她的世界,就是一種貪心。

  她愛他,願意為了他捨棄自己所執著、熱中甚至信仰的一切,但那樣的她,就不再是完整的她。

  可如果連她自己都是個不完整的人,又如何給他完整的愛?

  「賽羅?」小豆跟B寶朝她走了過來,「你怎麼了?」

  「沒有啊……」

  「明神先生剛才在找你耶。」小豆說。

  世彌原本並不想參加這次的聚會,卻拒絕不了小豆跟B寶的強力邀約,她們之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揪著她來參加這次的Cos聚會,是因為這次的聚會並非區域性或幾個同好間舉辦的小聚會,而是全國性的Cos展。

  早在一個月前,她們就一直期待並準備著這次的Cos展,摩拳擦掌地想在這次的Cos展中奪得年度大賞。

  主辦單位將在這次的Cos展中以專業人士投票、同好投票及觀眾投票方式選出最佳出團、最佳個人特色、最佳趣味、最佳創作等多個獎項,以茲鼓勵並肯定熱血認真的Cos迷們。

  小豆跟B寶今天都裝扮成她們最得意、最有自信的角色——犬夜叉,中的女主角阿籬,以及海賊王裡的性感蛇姬。

  「賽羅,你今天是扮演沮喪的千鶴嗎?」小豆端詳她,「你真的怪怪的。」

  「沒啦……」世彌真的很後悔今天裝扮成雪村千鶴,沒有土方歲三而形單影隻的千鶴,讓她忍不住想到自己的處境。「其實我想回家了。」

  「欸?為什麼?」小豆跟B寶狐疑的看著她。

  「因為今天的千鶴……真的很孤單。」她聲眉苦笑,眼底有著藏不住的悵然。

  小豆跟B寶互覷一眼,都以同情憐情的眼神看著她。

  「賽羅,你還是忘不了魔鬼土方吧?」小豆語帶試探的問。

  她口中的「魔鬼土方」,指的不是歷史上的那一個,也不是動漫裡的那一個,而是世彌的前男友藏方真言。

  「你們分手都快半年了吧?」B寶問:「如果你還愛他,為什麼不試著跟他聯絡?」

  「是啊。」小豆附和著,「我也覺得你應該跟他聯絡。」

  「我說你呀,」B寶意味深長的一歎,「就別再任性了啦。」

  世彌眉一聲。任性?她真的太任性了嗎?她不該因為覺得委屈就大發脾氣的說要分手嗎?她不該在他不斷試著跟她聯絡、試著修復他們之間的感情時,冷淡到近乎無情的拒絕他、不見他嗎?

  她是不是真的太任性、太貪心了呢?明明愛著他,明明是這麼思念他,為何還一次又一次的躲避他?

  想著想著,她忍不住難過得掉下眼淚。

  「賽羅?」見狀,小豆跟B寶都嚇了一跳,「你別哭啦。」兩人一左一右的抱抱她、拍拍她,不斷的安慰閒導。

  「既然你這麼愛他,就回去跟他撒個嬌嘛。」

  「是啊,你只要跟他撒個嬌,說你想他、你愛他,想繼續跟他在一起就好了呀。」

  世彌實在不想在這裡失態,但眼淚卻像不小心被挖爆的自來水管般噴出。

  為什麼會突然這麼難過呢?她不是已經堅強起來,怎麼此刻的情緒竟又如此的激動澎湃?

  是壓抑太久了嗎?難道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對自己洗腦說她沒那麼傷心、沒那麼難過,也沒那麼需要他?

  「我們……我們已經分手快半年了。」她抹去眼淚,無奈一笑。

  「半年嘛,不是太久啦。」B寶說:「搞不好他還在等你咧。」

  「蓮見老師的花道二十年展後,他……他就不曾再試著跟我聯繫了。」說著,世彌深呼吸了一口氣,試著平復自己的心情,「也許他已經對我失望、死心,也或許,他已經有了其他的選擇……」

  「呃……」小豆抓抓頭,「你不要往壞處想啦,事情應該還有……欸?」

  這時,展場中一陣騷動,吸引了小豆跟B寶的注意力及目光。兩人朝騷動的源頭望去,只見一名身穿新選組隊服的Cos同好被團團圍住,所到之處,周圍的人皆自動向兩旁退開,讓他猶如分開紅海的摩西般邁開大步,朝著她們走來——

  「哇,是土方歲三耶!賽羅,你今天有伴了啦。」

  她們從沒見過長得這麼貼近動漫版土方歲三的Cos同好,他簡直就像是活生生的動漫真人版。

  「咦?」待定睛一看,兩人同時驚呼,瞠目結舌。她們說不出話來,只能用力拉扯搖晃光顧著掉眼淚,對週遭一切興趣全無的世彌。

  世彌皺起眉頭,「幹麼?」

  小豆跟B寶像見鬼似的指著她的後面,異口同聲地說:「魔、魔鬼土方來了!」

  「嘎?」世彌怔了一下。

  這一回,她們指的「魔鬼土方」又是誰?難不成又有誰不自量力的裝扮成動漫界的第一傲嬌美男子土方歲三?

  雖然她今天扮演的是土方歲三心愛的女孩雪村千鶴,但除了藏方真言,她可不承認任何人扮演的魔鬼土方。

  轉過頭,她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土方歲三——

  「世彌。」

  真言站在哭花了臉的世彌身後,他穿著新選組的隊服,還戴了他這輩子從沒戴過的假髮。

  在世恭的通風報信下,他在一個月前便得知世彌今天會來參加這個全國性的Cos同人展,而他等的,就是這樣的機會。

  他想讓她看見他的真心及決心,也必須贏得她的芳心及信心。他得踏進她的世界,即使那是個他曾經無法苟同的世界。

  雖然他大可隨便找一天穿上土方歲三的衣服出現在她面前,然後讓她見識他的決心,但他卻甘願耐心的等待一次更具紀念性及代表性的日子,而那就是今天。

  他不只要讓她看見他的心意是如何堅定,也要讓她知道,他不是抱持著玩玩心態。他要進入她的世界,讓在場的每個人為他們做見證。

  於是,在她出門後他立刻前往木嵨家,並穿上她掛在房裡的新選組隊服,之後在木嵨媽的協助下戴上長長的假髮,然後由世恭開車載他來到會場。

  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挑戰及突破,但他並沒有任何的掙扎及猶豫,原因無他,只因他必須走進她的世界,接受她所喜歡的、熱中的一切,跟她成為零距離的兩個藍星人。

  「魔鬼土方,你……你超帥的!」

  小豆跟B寶陷入瘋狂狀態,以崇拜的眼光注視著他。

  「天啊,太完美了說!」小豆驚呼。

  「你今天一定會得獎的啦!」B寶用力的拍拍他手臂,給予肯定。

  「我要的不是名次。」真言聲眉一笑,目光凝視著一臉驚愕的世彌,「世彌,我要的是你。」

  「哇——」小豆跟B寶哇哇亂叫,激動極了。

  世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用力的揉、努力的揉,然後再定睛看他。

  這是真的嗎?他真的為她穿上土方歲三的衣服,而且來到這個對他來說根本是異世界的地方?

  可惡,他真的真的帥翻了!

  「你……你這是在幹麼?」說話的同時,她的眼前突然一片模糊,因為她一直一直的在掉淚。

  淚水迅速地模糊她的雙眼,直到他己來到她面前,甚至伸出手來撫摸她的臉頰,她都還沒發現。

  「對不起,世彌……」真言誠懇地說著,「我太自私了。」

  世彌擡起淚濕又迷濛的雙眼看著他。他說他自私?

  「我要你走進我的世界,但我卻一直沒試著進入你的世界。」他自責地說:「是我讓你感到孤單、感到不安,我沒能好好的保護你」

  他的話讓一旁的小豆跟B寶感動又激動,兩人緊緊抓著彼此的手,四隻眼睛定定的盯著他們。

  其實這時看著他們的,已不只是小豆跟B寶,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許多Cos同好、Kameco還有參觀者都圍了過來,許多人拿起相機、手機或是錄影機拍攝著他們,而他們卻沒察覺。

  因為此時,真言的眼裡只看見世彌,而她眼中也只有他。

  「這次是真的,我真的走進你的世界裡了。」他抹去她臉上及掛在眼眶邊的淚水,深情凝視著她,「我不會丟下你,不會再讓你孤單。從今天開始,你希望我是什麼,我就是什麼。」

  這會,終於找到停車位並將車子停好的世恭,也已趕到會場。

  他站在人群之中,看著這讓大家感動的三薦,心情比任何人都要激動。

  他真是作夢也沒想到自己那個冷酷又嚴肅的魔鬼上司,居然會為了他姊姊做出這樣的「犧牲」。看來,他再也不必擔心姊姊會受傷了。

  「世彌,」真言輕捧起她的臉,乞愛般地說:「不管是在哪一個世界裡,我們都不要再分開了,好嗎?」

  聽見他這番話,世彌好不容易歇下的眼淚又像泉水般但怕流出。

  她聽不到週遭的聲音,忘了傷心的情緒,感覺不到侵擾著她的孤寂及不安,以及他們之間的距離。

  現在她感覺到的,只有他的堅定及決心,還有……他的愛。

  他們都是藍星人,而且是緊密靠在一起的兩個藍星人。

  她低頭抹去眼淚,再擡起頭時已絮笑如花。

  「世彌?」見她終於破涕為笑,真言感到驚喜。

  她搖搖頭,「我是千鶴,土方先生。」

  真言微頓,了然一笑的將她緊擁入懷。

  瞬間,會場裡響起如雷般的掌聲及歡呼……

尾聲

  「啊!」

  「你小聲一點。」真言皺起眉頭,低聲阻止著發出歡愉驚呼的世彌。

  「沒辦法,我……我控制不住……」世彌拿著相機,不斷地按下快門,捕捉她作夢都想著的畫面。

  「快、快擺pose……刀,刀拿起來。」她連聲催促著穿上新選組隊服,做土方歲三打扮的他。

  真言臉上三條線,十分瞥扭,「夠了吧?」

  「不行啦,我要po網,好多同好都在期待耶。」世彌跳到他面前,幫他撥了撥長髮。

  「你已經拍很多了吧?」他為難地道。

  「還沒還沒,快一點!」她板起臉,語帶威脅地說:「你忘了答應要進入我的世界嗎?難道說你已經反悔了?」

  聞言,真言一臉無奈。

  可惡,自從那次同人展後,他已經又陪她參加了兩次聚會耶。

  更何況那次的同人展,他們兩人也獲得現場同好、專業評審以及與會觀眾們一致通過並頒發的「最佳動漫情侶組合」獎盃,這樣還不能滿足她嗎?

  「快點,揮刀看這邊,對、對、對……」

  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他還是乖乖依著她的指令,擺出最佳姿勢供她拍照。

  「啊——」世彌興奮的倒在床上滾來滾去,「士方先生在我的房裡,土方先生真的在我房裡,啊」

  真言擱下刀,無言的看著逕自在床上快樂翻滾的女友。

  唉,他究竟是踏進了一個什麼樣的地獄啊?

  「土方先生,土方先生……」世彌忘我的趴在床上,對床單上的土方歲三圖像陶醉地說:「親愛的土方先生,夢想果然是為了不放棄而存在的……」

  真言眉心一擰,什麼親愛的土方先生?活生生的他就在這裡,她居然去趴在那個平面的土方胸前?

  雖然吃那沒呼吸、沒心跳也沒溫度的虛擬人物的酷實在有夠愚蠢,但他還是忍不住有點生氣。

  他上前,身子一撲的倒在她床上,遮住了床單上的土方歲三。

  「欸,我在這裡。」他一把捧住她的臉,用力的親了她一口。

  世彌呆住,滿臉通紅的看著他。

  他皺起眉頭,酷勁十足的說:「我才是你心愛的土方先生,聽見了沒?」

  她愣了一下,甜甜的笑了。「聽見了,土方先生。」

  「好,那現在……換你乖乖聽土方先生的話。」他說。

  「蛤?」她神情迷惑不解。

  他眼底閃過一抹異彩,「放下相機,躺好,然後……閉上眼睛。」

  「咦?」她眨眨眼睛,嬌羞地問:「土方先生想幹麼?」

  「你管我。」他命令,「快閉上眼睛。」

  世彌嬌怯的閉上眼睛,唇瓣微微顫抖。

  真言將唇挨上去,輕輕地碰觸她柔軟如花瓣般的嘴唇。

  突然,砰的一聲,有人推開了門——

  「啊!抱歉……」撞見這一幕,世恭尷尬的用手遮住眼睛。

  真言火冒三丈的瞪著他,「木嵨世恭,你再敢不敲門就進來,我就宰了你。」

  「是,遵命!」世恭驚慌的拉上門,退到房門外。

  聽見世恭急忙下樓的腳步聲漸漸遠離、消失,真言翻身又抓住世彌。

  他咧嘴笑道:「親愛的千鶴,我們繼續。」

  世彌皺皺眉頭,嫌棄地說:「土方先生才不會說這種話呢,沒Fu。」

  「土方先生是男人,當然會說這種話。」

  「他說話很含蓄的……」

  「什麼?」他懊惱的瞪著她,「他很霸道,明明是會硬來的人。」在她的「脅迫」下,他已經陪她看完兩部「薄櫻鬼」,對土方歲三這個角色有一定的瞭解了。

  「才不會咧!」世彌一嗽起嘴,「他從沒佔過千鶴便宜。」

  「那是因為他還沒來得及下手之前就掛了!」說罷,他一把抓住她,將她壓在身下。他把臉埋進她香噴噴的頸窩裡,親吻著她,汲取屬於她的馨香。

  她覺得癢了,一直笑著。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

  「欸,土方先生,手機……是你的手機在響……」她提醒著他。

  「別管它。」他熱情如火的緊抓她不放。

  「不行啦……藏方真言!」

  當世彌叫出真言的全名,他整個人立刻清醒過來,像是聽從指令動作的機器人般。

  「手機在響。」她再說了一遍。

  他起身抓起擱在床頭的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愣了一下。「你好,蓮見老師……」

  蓮見老師?她找真言做什麼?.世彌好奇的挨到他身邊,瞪大眼睛看著他。

  「是,我在她家,是的,她在一旁……喔,不,你沒打擾我們咦?是嗎?好,我明白了,我會盡快跟你約時間,好……謝謝你,再見。」

  他一結束通話,她便急著問:「蓮見老師找你做什麼?」

  「她找的是你。」他說。

  「咦?」她一怔,「那她幹麼不直接打電話給我?」

  「因為你……」他彈了她額頭一下,「手機沒開機。」

  「好痛。」她捂著額頭,可憐兮兮的看著他,「蓮見老師找我做什麼?」

  「她說她的幾位新進學生想請你為她們縫製改良和服,問你有沒有空。」

  世彌呆住,「什……真的嗎?」

  「當然。」他一笑,「看來再不用多久,你就可以開店當老闆嘍。」

  開店當老闆?她木嵨世彌真的出運了嗎?

  是的,沒錯,只要做出口碑,客人便會口耳相傳的為她做免費宣傳,然後……

  她就會變成宅界之光!

  「耶!耶!喔耶!我是宅界之光!」

  「喂,冷靜一點。」

  世彌興奮得又叫又跳,範圍遍及床上及房間內的每一寸地板,真言怎麼都阻止不了她。

  而此時,在樓下的木嵨媽跟世恭面面相覷,好一會見沒說話。

  聽見隱約傳來的砰砰聲,兩人的表情皆有點尷尬。

  「我們家的隔音還真差……」

  世恭不想搭腔,因為他知道媽媽在暗指什麼。

  砰、砰、砰……樓上斷斷續續的又傳來聲響。

  木嵨媽皺皺眉頭,低聲地問:「會不會……太激烈了?」

  「媽!」世恭臉紅大喊。可惡!對他這個二十五歲的單身漢來說,這種刺激實在是太殘酷了。「我要搬出去!我要搬出去!」

  木嵨媽翻了個白眼,「啐。」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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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hzxwsc
侯爵 | 2012-10-5 21:43:09

感謝樓主分享 樓主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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