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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25 11:16:10

前言:

  他,帶著三分無賴,
  帶著三分不羈,三分霸氣。
  她,一心想為自己的未來鋪平道路,
  提到天下人夢寐以求的至高權力。
  一次偶然的相逢,
  讓他們彼此相互的吸引,
  但權力的相爭卻讓他們處處被動,
  於是利用,與被利用,信任與懷疑,
  讓他們的命運緊緊相連。
  相識、相知、直到深深相愛,
  她終於明白,千古流芳,萬世瞻仰,
  原來都抵不過簡簡單單一個愛字。


楔子

  大紅的帷帳,火紅的燭光,煙崎坐得腰都有些酸了,偷偷掀開蓋頭向外看,四週一片寂靜,偌大的宮殿再無一個人影。  

  煙崎長長地出了口氣,從早上開始,就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直到現在餓得頭暈眼花,成親真是一件累人的事,尤其作為一個皇后的婚禮,要完成的禮數太多太多。  

  空曠的大殿裡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忙蓋好蓋頭,正襟危坐,心裡卻如同揣了一個小兔撲通跳個不停。

  腳步在她身邊停了下來,從蓋頭下可以看見一個明黃長袍的下襟,和下襟處露出的一雙黃緞靴。  

  「讓朕看看這朝花郡的第一美人是如何個美法?」蓋頭被輕扯下來,一張溫和的笑臉出現在煙崎的面前。

  這就是大兮朝的九五之尊,這就是煙崎的丈夫。  

  煙崎羞紅的臉被面前人用手擡起,一雙靈動的雙眼被動地看著面前的人,少年英俊的面孔,入鬢的劍眉,嘴角掛著一絲冷笑,烏黑的雙眼中有一抹驚艷。  

  「果然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皇帝的臉貼了過來,口中呼出的熱氣直吹到她臉上。  

  他的手拂上她的臉龐,冰冷而潮濕,一點點地滑落到她的頸間,在她細嫩的脖子上輕揉著。  

  煙崎的心都快要從嗓子中跳出,緊閉了雙眼不敢張開,猛然頸間的手加重了力氣,直握得她透不過氣,她驚恐地張大了雙眼望向他。  

  「哼哼!」他冷笑著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在她驚慌的雙眼中顯得是那樣尖利。  

  「他們以為用你就可以綁住朕的腳步嗎?」他的聲音彷彿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眼中的光芒越來越渙散。

  終於她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那雙手中時,被猛地拋到床上,頸間的痛疼讓她不停地咳嗽起來。  

  「記住了,沒有人可以改變朕的心意,任誰都不可以。」他用力地扯下了床邊的紅帳,大步踏過,很快離開了這裡。

  煙崎甚至都沒有看見他的背影,他已消失在寬大的宮殿中。  

  寒夜寂靜而陰冷,紅燭在空氣中爆出一下又一下的噼啪聲,沒有人能去安慰這個大兮朝新皇后的悲涼。

  「娘,這就是我以後的生活嗎?」煙崎抱著華貴的緞被開始痛哭。  

第1章(1)

  大兮王朝建國已有六十年,短短六十年裡更換了三代國君,第三代國君年僅十六歲。  

  大兮王朝的開國國君本是前王朝的一個農民,因為受鄉里達官貴人的欺負,從此入山尋名師學藝,本是為了報仇,後揭竿而起,從此成了一代風雲人物,獨霸江山,終成大兮王朝的開國國君。  

  朝花郡是大兮王朝的一個郡,但它卻佔有著國土的三分之一。  

  這片土地一直是大兮三代國君的心病,因為它被一個外姓王爺統治著。  

  這個外姓就是煙氏,煙氏宗族是前朝貴族,曾掌握著國家的大部分軍權,而且與皇室還有著扯不斷的血親關係。

  誰也不會相信,煙氏宗族會向農民義軍倒戈,在煙氏與大兮開國國君進行了三天三夜的細談後,煙氏打開了前朝國都的大門,為大兮王朝的建立立下了汗馬功勞。  

  以此為代價換取的是朝花郡的土地,和代代大兮皇后。  

  當年的金戈鐵馬早已化做煙雲散,現在大兮的皇帝雲天是當年開國國君的孫子,對把朝花郡這樣富饒而廣闊的土地給予別人管理心有不甘,一再想把王權收回。  

  年僅十六歲的他便顯示出為君者的霸氣,脾氣性格與開國君大有相似之處。  

  最瞭解他個性的是皇太后,大婚的第二天就從宮女那裡瞭解到發生了什麼,可是她忍了忍,決定再等到幾天看看,難道自己從小就培養的兒子會完全不顧自己的感受,真的冷落皇后?  

  可是一連幾天過去,她卻被自己聽到的消息所震驚。  

  首先聽宮女們說皇帝很勤政,甚至通宵待在御書房中,皇后所待的朝花宮一天也沒有去過。  

  第二就是新皇后,她每天在宮內與宮女們嬉戲,似乎根本沒有把皇帝的冷落放在心上。  

  煙蘿皇太后再也坐不住了,大步向朝花宮而去。  

  還未進宮門就聽見裡面有嬉笑聲傳來。  

  宮門打開,她目瞪口呆,只見那大兮王朝的新皇后正攀在院中一株梅樹上,大紅的衣裙隨風飄展,如同一個翩飛的蝴蝶。  

  「這是出了什麼事?」煙蘿嚇白了臉,大步走到樹下。  

  「姑姑來了?」樹上的煙崎聽見聲音向下看,小臉被凍得通紅,眼中卻閃著興奮的光芒。  

  「你在做什麼?」煙蘿大叫,轉身向其他宮女冷喝道,「你們都做什麼去了,讓皇后爬到這麼高的樹上,都不想活了嗎?」宮女和太監嚇得呼呼啦啦跪倒一片。  

  煙崎卻在樹上格格地笑了起來,「姑姑,別責備她們,是我自己要上來的,你瞧,我們的毽子落在這上面了。」說完伸長手臂向一枝細弱的枝頭攀去。  

  「快下來,掉下來怎麼辦?」煙蘿已顧不上生氣,眼看著她腳踩著枝條向前小心地攀去。  

  煙崎邊用手去攀枝條邊大聲道:「姑姑別怕,我從小就會爬樹,不會掉下去的。」  

  終於可以拿到那個五彩的毽子了,煙崎一隻手扶著樹枝,另一隻手用力拿到了那個毽子。  

  「拿到了。」煙崎高興地歡呼,卻猛地發現四周沈浸在一片不正常的寂靜中,她不解地向下望去,在宮門口,對上一張冰冷的面孔。  

  陽光照耀下,他的面孔有點不太清晰,但那冷肅的神情,明黃的服飾和那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都證明著他的身份,大兮的國君。  

  樹下跪成一片,煙崎卻冷冷地站在枝頭上不說話,冰冷的風吹過她的面孔,如同那夜他冰冷的雙手。

  偌大的宮院中如同死般寂靜,雲天冷冷地注視著站在枝頭的煙崎,看著她眼中升起倔強的神色,他皺了皺眉。

  「皇上怎麼來了?」煙蘿打破了尷尬招呼著。  

  雲天看了母親一眼,才知自己失禮了,忙大步向前去行禮。  

  其他宮女太監飛跑著去將煙崎從樹上扶下。  

  煙崎行了禮遠遠地站著,低眉斂目,臉上冰冷一片,遠不是剛才那神采飛揚的模樣。  

  雲天扶著母親坐下,微笑道:「母后這幾天胸口好了點沒有?兒臣送去的藥還行嗎?」  

  煙蘿笑了笑道:「皇上還真孝順,只是我老了,身體大不如從前了,也經不起什麼事。只要你好好的,我的身體就好好的。」  

  雲天笑道:「現在天下國泰民安,母親不要有什麼不安心的,對嗎皇后?」他忽然向煙崎問去。  

  煙崎驚異地擡起頭來,看見雲天臉上雖綻著笑容,眼中卻含著冰冷。  

  煙崎的心再次陷入無邊的黑暗,但她卻努力地展開一個艷麗的笑容,向煙蘿道:「是呀,姑姑,皇上這樣勵精圖治,治理著老祖宗們用血汗打下的江山,開創了這盛世,您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煙崎看到雲天眼中的冰冷變成一股憤怒,那被黑暗吞噬的心才得意地喘了口氣。  

  煙蘿笑著站了起來,向煙崎道:「你這樣想就好,雖然現在皇上還沒有納其他妃子,但這也是這兩年的事兒,你是後宮之首,要識大體,懂禮數,多體量皇帝,知道了嗎?」  

  姑姑的話句句帶有深意,煙崎在心中歎息,來時母親的話語又響起在耳邊。  

  「崎兒,送你去大兮,母親其實是不忍心的,現今的新皇上,是個血氣正盛的毛頭小子,他倔強地同你姑姑作對,你去了,只怕他不會太喜歡你。但你要明白這是你的命,你別無選擇,要在那裡生存下去,你只有適應,並尋找生機。」

  煙崎後悔剛才流露出來的鋒芒,偷眼看了雲天一眼,發現他正一眨不眨地打量著自己,忙低了頭低聲道:「我會的。」  

  煙蘿滿意地笑了笑道:「好了,既然皇上回來了,我就先走了,你們兩口子也有一陣子沒見面了,好好在一起敘敘吧。」  

  眼看著皇太后出了門,雲天在院中坐了下來,呆呆地望著那株梅樹出神。  

  宮女們遞上一杯熱茶後,急忙退了出去,一會兒偌大的院中只剩下他們兩人。  

  雲天用修長的手端起凝脂白玉的茶杯,慢慢含了口茶,望了一眼立在不遠處的煙崎道:「皇后這幾天過得還好吧?」

  煙崎不帶一絲感情道:「謝謝皇上關心,過得很好。」  

  雲天冷笑聲道:「過得好就行,希望皇后心裡也是這樣想的。」  

  煙崎猛地擡起頭來道:「心裡當然也是這樣想的,難道皇上不希望?希望看到臣妾以淚洗面,上吊自盡才滿意吧。」

  「啪」的一聲,雲天手中的白玉杯被摔得粉碎,他霍然起身,呆望了她半天,終於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轉身大步向宮外走去。  

  煙崎呆呆地注視著自己的腳尖,一滴淚珠輕輕地落在衣襟上,又滾落到泥土中,化為一滴花樣的淚痕。

  年輕的皇帝終於要有所行動,他首先在朝內推行新法,接著在南方大練兵,這引起了朝花郡和當朝許多權貴的不滿,以至皇太后為首的許多大臣開始公然對抗新法,皇帝和皇太后在大殿內吵得不可開交。  

  大兮朝暉世三年,新皇與皇太后冷戰,皇太后公開干涉朝政。  

  雲天獨自坐在御書房裡,面前的案牘堆成了山,無心去看一眼,作為一國之君,他什麼權力也行使不了,他還有什麼可做的?  

  猛然擡頭看見宮牆外的天空中似乎飄飛著什麼,他站起身來,向外看去,才發現天空不知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的明淨,柳葉也是如此的清新,原來是春天來了。  

  太監小武子一路小跑著給皇帝送了便衣帽,這個沈寂了數十天的皇帝竟要到後院中去轉轉。  

  雲天仰天看著那個上下翩飛的蝴蝶風箏,一路追到朝花宮的門口才驚覺地停下了腳步。  

  他望著這個門檻乾淨的大門發起呆來,從那天走後,三年了,不論皇太后有多大的壓力,他沒有再踏入這裡一次。

  小武子見狀上前小心翼翼地問:「皇上,要不要小的去通報一聲?」  

  雲天搖了搖頭,準備走開,那紅磚高牆內猛地傳來幾聲清脆的笑聲,他回過頭來,看見宮牆上開得正艷的粉紅桃花,不再猶豫,調頭而回,大步走進宮門。  

  「小青,你這個小妮子,小心被我抓到。」一個淡粉的身影一閃,撲到他面前,不等他發出聲音,用力地將他抱在懷中。  

  「哈哈,終於被我抓到了吧。」懷中人興奮地大叫著,仰起蒙著雙眼的臉,雙手伸向他的面孔,伴隨一股清香飄來,雲天的心中怦然一動。  

  小武子驚得面色蒼白,要上前,卻看見雲天向他搖了搖手,小心地退到了一邊。  

  她的小手纖細修長,指尖圓圓點點帶著溫度,在他的臉上摸索著,口中笑道:「不過你不出聲,等我猜出你是誰了,小心我怎麼治你。」口中溫熱的氣息直撲到他的面上。  

  「啊?皇上萬歲。」一聲驚呼,打斷了雲天的興趣,從院中樹叢中閃出的宮女太監們跪倒成一片。

  本是溫暖的手指變得冰涼,僵硬地停留在他的臉上,好半天才垂了下去。  

  雲天猛地握住她的雙肩,讓她不能後退,輕輕伸過手去,半攬住她的脖子,慢慢將她面上的紅紗取下。

  紅紗飄然而落,煙崎那清麗的面孔出現在他面前,三年了,她已十七歲,不再是三年前那個纖弱倔強的小姑娘,如一株亭亭玉立的桃花,嬌艷若霞。  

  煙崎也打量著這個自己名義上的丈夫,他比三年前更加消瘦和高挑,臉色更加蒼白,本是充滿霸氣的雙眼中竟滿是蕭條和寂寥,只有一雙劍眉依舊飛入雲鬢。  

  煙崎深深地彎下腰去,卻被一雙手攔住,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她的心狂跳起來。  

  「這裡的桃花開得不錯呀。」雲天只是那麼一握便隨意地鬆開,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神色,背負了雙手向桃林深處走去。  

  眾宮女紛紛退下,煙崎無可奈何地跟在身後。  

  「你還恨朕嗎?」走到桃林深處,雲天轉過頭問,眼珠烏黑得不見底。  

  煙崎低下頭來,輕聲道:「臣妾不敢。」  

  雲天搖了搖手道:「不要這樣,這裡只有我們兩個,有什麼你就放開膽子說,朕不會怪你。」  

  煙崎擡眼看了他一眼,眼眸中有光芒一閃而過,但很快被一片冰冷淹沒,不帶任何情感地回答:「臣妾三年來在這裡很滿足,沒有什麼可抱怨的。」  

  雲天看著她那卑順的臉,一股無名怒火升了起來,但他幾欲張口,還是強壓了下去,轉開頭道:「那就好,你如果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就告訴朕,朕會滿足你的。」  

  煙崎的臉上瞬時泛出光來,興奮地問:「當真?」  

  雲天好奇地望著她道:「當然,你說出來,朕聽聽是什麼?」  

  煙崎小心道:「臣妾來了三年了,這三年裡無時不思念自己的母親,還請皇上開恩,能讓臣妾回朝花郡去見見母親。」  

  雲天失望地歎口氣,轉身而去,邊走邊道:「這有何難,過兩天皇后就回去吧。」  

  煙崎高興地點點頭,看著雲天消瘦的背影,忽然有一種悲涼的感覺,他才十九歲,但已肩負著國家大任,他倔強地想以自己的能力管理著國家,獨自同滿宮的權貴鬥爭,甚至自己的親生母親也是敵人。  

  「皇上!」她輕聲呼喚。  

  雲天停下了腳步,並沒轉過頭來,悶聲問:「皇后還有什麼事?」  

  煙崎咬了咬嘴唇,輕聲道:「臣妾想後天就回去,走的時候就不去打擾皇上了。」  

  雲天沒有吭聲,夫妻做到這個分上,他真是孤家寡人了。  

  煙崎又輕聲道:「皇上,請多保重!」  

  雲天渾身一震,挺直的雙肩竟有些沈重,只聽見她繼續道:「有些事,心急不來,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雲天驀然轉身,花瓣片片落下,如雨的花叢中,煙崎靜立若清風,一瞬間雲天竟以為自己看錯了,她的眉眼中充滿了關切,當他想仔細地去捉這片溫柔時,她分明立在那裡,臉上帶著固有的冷漠。  

  「皇上,今日皇后已啟程,她說皇上您同意的,就不來請辭了。」小武子輕聲地說。  

  雲天獨坐在冰冷的御書房內,四周的陰冷同外面明媚的三月天判若兩個季節,他將胸前的衣服抱得緊了些,點點頭沒有出聲。  

  小武子向外退了出去,臨到門口又停下了腳步,猶豫著似出非出。  

  「小奴才,你是不是皮又癢了?」雲天冰冷的聲音從宮內傳來,卻忽然猛地咳嗽起來,直咳得喘不過氣來。

  小武子衝了過來,用力地為他拍打著背,並遞上來一個手帕。  

  雲天只覺喉頭發甜,一股腥氣直衝到喉中,張口噴出一大口鮮血。  

  小武子嚇得手腳發抖,急得要哭出來,卻見雲天臉色蒼白地喘了口氣,緩了過來。  

  「沒什麼。不要哭。」雲天拍拍他的手道。  

  小武子長出了口氣,抹把淚,轉身去給他端了杯水。  

  雲天卻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森然道:「朕把你剝了皮,你想給朕喝什麼?」  

  小武子一驚,從手心中掉出一個蠶豆大的藥丸來。  

  雲天拾起那枚藥丸,冷笑道:「好你個狗奴才,朕還沒想到,你竟有這個膽子。」  

  小武子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頭如搗蒜般道:「皇上,容奴才說明白。」  

  雲天無力地站了起來,踢了他一腳道:「好!我就聽你說個明白。」  

  小武子流了淚道:「皇上,如果不是那顆藥丸,只怕、只怕皇上的身體,會更加的……」他不敢說下去,只是一味地流淚。  

  雲天的心如同落入冰中,冰冷的手輕輕打起顫來。  

  小武子磕了個頭繼續道:「皇上,那群人狠著呢,我不敢明說呀,這兩年來,每次您用膳,都是皇后親嘗後才送上的。」  

  雲天的眼光驀然一跳,兩道冰冷的目光如刀般注視到小武子的臉上,直看得他全身發毛,如同落入冰窟一般,連連磕頭道:「皇上,從兩年前,皇后就開始親自己嘗您的飯菜,這件事,只有奴才知道,而且,每次嘗過後,就給您的飯菜中放一枚這個藥丸,開始我也不信她,把藥丸偷偷給放起來,但只要奴才把藥丸一放起來,皇上就會咳嗽,厲害了還會咳血。奴才就把藥丸偷偷拿出去,讓宮外的許多太醫看看了,他們都說是一種解毒的藥,後來我又偷偷把您的飯帶了出去,讓太醫們看,他們說裡面有一種慢性毒藥,可以把人的身體變壞。」  

  「我才相信了皇后,不動聲色地讓您開始吃這種藥丸,可是,奴才還是害怕,就在每次吃飯前也把藥丸嘗上一嘗。這兩天皇后要離開,奴才又被派到太后那裡,所以,皇上您看,您就開始咳起血來。皇上,他們的心真狠呀。可是皇后,是在拿自己的命在保護您呀。」說完放聲大哭起來。  

  雲天沈默著,眼眸中陰晴不定,小武子想是他不信,便上前將那枚藥丸倒入口中,哭道:「奴才說的句句是實話,請皇上信奴才一回,把這顆藥丸吃下,不然,您的身體……」不停地磕頭。  

  雲天看著這個從小跟自己一起長大的小太監,悲哀地發現身邊竟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眼看著他把藥丸吃了個乾淨,才慢慢接過他遞上來的藥丸,放在鼻邊聞了聞,狠下心來,將它吞了下去。  

  果然,吃下去後,大約半個時辰,平和了許多,胸中那口濁氣也慢慢消散了。  

  「狗奴才!這樣大的事,竟敢瞞著朕。」他厲聲道。  

  小武子見他神色正常,才放心地籲了口氣道:「是皇后吩咐不讓告訴您,只怕說明了,就無法保護您,那群人都在看著呢。」  

  雲天的胸中如同被人棒打一記,悶得透不過氣來,咬了牙道:「你說,還有什麼瞞著朕?」  

  小武子道:「還有,就是這兩年來,皇后夜夜站在皇上的御書房外,直到皇上安歇了,才離開。」

  雲天吃了一驚,眼光一跳,皺著眉想她為何站在那時,這樣想著話出口雖聲音低沈,但淩厲了許多,「皇后站在那裡做什麼?」  

  「什麼也不做,就是那麼站著,有時候淚流滿面的。」小武子聲音又開始哽咽。  

  雲天口中一陣發苦,她竟獨自站在窗外守候自己,心痛地想起三年前大婚的那個晚上,他用力地握住她的喉頭,那無助和淒絕的神情。可是這三年來,她竟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自己,獨自煎熬著漫漫長夜,她這是為了什麼?

  似乎又看見兩天前的那個下午,桃花飛飄中,她恍若仙子,關切的神情凝滿眉尖,她的聲音還在耳邊迴盪:「多保重!」  

  雲天霍然起身,飛快衝到門外,嚇得小武子跳將起來,跟在身後狂跑。  

  雲天直衝到御馬司,騎上自己的那匹白玉馬,一路狂奔著出了皇城,向城門奔去。  

  很快他衝到城門下,守城的士兵不認得他,伸手攔下了他,被後面跟上來的小武子大喝一聲:「放肆,這是皇上。」立時跪倒了一片。  

  雲天想了想問:「皇后的鸞駕什麼時候過去的?」  

  守城的小兵嚇得直抖,半天才說出話來:「過去大約有一個時辰了。」  

  早有守城的將軍聽說了消息向這邊奔來。  

  雲天心中一涼,呆了半晌,猛地從馬上躍下,一路狂奔到城樓上,站到最高處向遠處望去,遠遠地在一條柳陰小路上,一隊華麗的人馬正在向南方逶迤而去。  

  那華貴的車頂,終於漫入滿天的青綠中,再也分辨不出來。  

  雲天握了拳頭,眼中緩緩升起水霧來。  

第1章(2)

  煙崎坐在馬車中,在車子搖搖晃晃中看著車外的一片清綠,心緒卻如飄飛的柳絮,找不到方向。  

  姑姑煙蘿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吩咐,要她不要這樣倔,要她向皇上低頭,畢竟是要一生一世的丈夫。

  她終於動心了,那天傍晚,壯了膽來到了他的御書房外,卻聽見了他的咳嗽聲,那聲音太熟悉了,是吃了他們朝花郡特有的遊魂草才會得的病,吃了這種草的人,在半年內半死不活,最後吐血而亡,死時的症狀如同肺癆。  

  煙崎的心在一瞬被抓緊,是誰這樣大的膽子?想著手心滲出冷汗來。  

  接著她聽見有其他人在身邊說話,是朝中的大臣,雲天的雖然病著,但依舊不肯入睡,說出的話語鏗鏘有力,他的觀點,他的論調,都是向著天下百姓,他對於朝花郡自成朝庭,隨便掌握人的生死,痛恨如骨。  

  可是,可悲的是,這件事關係到皇上的親生母親,滿室內竟無一人能和。煙崎的心悲涼到底。  

  她默默地站在門外,直到夜已深透。  

  所有大臣都已離開,那盞燈光還在亮著,燈下的人兒,在青紙的窗戶上印下剪影般的身影,寂靜的夜空中不時傳來一聲聲的咳嗽聲。  

  從那夜起,她喜歡站在他的窗外,默默注視著那個勤奮的身影。  

  多想把他抱在懷中,讓他能歇一歇;多想拂開他額頭上的皺紋,讓他開心一下,可是她不敢,怕那陰冷的宮殿下洶湧的暗潮,怕從此後將會落入更深的痛苦中。  

  隔著車窗,身後通向大兮皇宮的道路已遠不可目及,心忽然有種被掏空的感覺。  

  她用力地咳了幾聲,有股血腥從胸口漫出,她強自將它吞下,不要咳血,要活下去,曾經夢想著要成為一代名後,要為他取得天下,要成為他唯一心愛的女人,這些她還都沒有做到。  

  「不要讓自己陷得太深,這樣啼哭也起不到什麼作用。」昏黃的燭光中,朝花郡薛玉王妃道。  

  「我不是悲傷這些,只是覺得委屈。」煙崎淚流成河。  

  「委屈的事還在後面,我聽說三天後,皇上就要納新妃了,要大量選秀來充實後宮。」薛玉眼中呈現出一抹不忍。

  「納新妃?」煙崎茫然道。  

  「對。」薛玉點點頭道,「本來四妃,就應該早就納了,因為皇帝一直不同意,所以才拖到現在。」

  冰冷漫上煙崎的心,雖然從出嫁那一天起,她就明白會有這一天,還是從內心深處感到委屈。  

  「所以。」薛玉伸手握住她的手臂,眼睛直看到她的深心深處道,「現在不是委屈的時候,要成為皇后,就注定著要失去許多,還要學著去適應這一切,另外,不要太犟,做皇后要有海納百川的胸懷,否則,你在今後會嘗到更多的孤單和無助的日子。」  

  這就是皇后的日子?煙崎無助地望著母親,一種悲涼緊緊抓住她的心。  

  可以忍受孤獨,可以忍受委屈,但誰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一個頭呀。  

  在皇帝納了新妃後三天,皇后回到了大兮的後宮,這本是不合禮數的,但因有皇太后在,也沒有人敢說什麼,只是大多數人都抱了看笑話的心等待皇后和皇帝之間的戰爭。  

  可是等了幾天,所有的人都失望了,皇后一如從前一樣在朝花宮中同宮女戲嬉,就是出來也沒見到臉上有任何不快的表情。  

  而皇帝似乎寵愛上了春夏秋冬四宮中的秋宮藍妃,整日不務正事,把朝綱大事全部交給皇太后處理,自己帶了藍妃一眾妃子玩得不亦樂乎。  

  眼看冬去春來又是一年,春初時,大兮要照舊例四年一次實行拜天大典,皇帝和皇后必須都要到場。

  宮女們飛快地來往與朝花宮之中,皇后的裝飾還沒有弄好,從四更起就開始了,一直弄到現在,總是一個花挽得不好看就要打散了重新弄。  

  讓從宮女感到輕鬆是皇后的寬容大量,不論她們如何做得不對,如何要重做,皇后始終端坐無聲,沒有一絲要責備的意思。  

  終於光彩奪目的裝束做好,眾宮女圍了過來,看著煙崎容貌出眾,風華絕代。  

  「皇后娘娘,您真像天上的仙子。」一個叫做萍兒的小丫頭感歎道。  

  煙崎雲淡風輕地笑了笑,這絕世的風華,出塵的容顏,難道就在這冰冷的宮殿中黯然消殞嗎?不!她今天就要讓眾人看看她的風采,奪盡六宮粉黛的色彩,她盈盈而立,明眸善睞,顧盼之間流光異彩。  

  「請皇后起駕。」宮殿外傳來管事太監的催促聲。  

  煙崎由小青和另一宮女扶著向外走去,門外天還朦朧未亮,天空中稀疏地亮著幾個星辰。  

  煙崎由小青扶著到車上,卻猛地一驚,因為車中赫然坐著一人。  

  看見那人,她的心中狂跳起來,雖然見他千百次,每日冷漠的表情已習已為常,但今日這樣近距離相見,她還是驀然心驚。  

  皇上雲天斜倚在車內,見她猶豫,微笑地伸出手道:「怎麼皇后不認得朕了嗎?」  

  煙崎伸出手去,與他相握,他的手指修長而溫暖,握住她的那樣用力,讓她心中一顫,擡頭來看見他眼中有光芒一閃,隨即而滅,微笑間放開了手。  

  馬車沿著青石板的皇城道開始轆轆而行,一路向京城中心的祭天台而去,因為民間早已知道今天的事,所以天不亮就立在街道兩旁,看見鑾駕出來,都紛紛下跪高呼萬歲。  

  煙崎在心中感歎,權位真是給人無上的榮耀,世間有幾人能享受這樣的殊榮,可是誰又能知道這其中的艱辛與痛苦,思及此,她轉頭向雲天看去,只見他半閉了雙眼神色冷漠,眉宇之間淡然無求。  

  車外人聲如雷,車子過後,人們紛紛而起,高聲向他們歡呼,她便輕輕扯了扯雲天的衣衫,低聲道:「皇上,黎民百姓都看著呢,他們在為您歡呼,渴求一睹龍顏,如果皇上連笑容也懶得給予,是不是要涼了他們的心?」  

  雲天張開雙眼,向車外看了一眼,轉過頭來微笑道:「皇后說的極是,朕昨天玩得太晚,今天精神有些不支了。」說完伸了個懶腰,無所謂地微笑著向車外望去,引起人群更是雷呼一片。  

  煙崎心中一涼,這是堂堂皇上說的話嗎?「玩得太晚」,難道他真的變了,在所有鬥爭失敗後,他放棄了這一切,竟要做一個花花皇上?她不相信,那夜夜窗上的身影留給她太多的觸動,怎麼如此勤政的一個人,可以說變就變呢?

  「皇后在想什麼?」雲天忽然將手覆在她的手上,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煙崎心中一跳,臉驀地紅了,初升的陽光透過車窗灑入,讓她那艷麗的容顏更加光彩照人。  

  雲天怦然心動,如此美麗的皇后,卻被他冷落在深宮,她的靈巧和良苦用心,他不是不知道,可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是朝花郡的人,太多的事不能讓她知道。天下是他們雲氏的,任何人不可以干涉,包括他的母親也不例外,每念及此,他的心中便冰冷一片,生硬地收回手,眼看著紅暈在她臉上退去,變成蒼白一片。  

  那一天永遠地留在大兮民眾的心中,當皇上和皇后雙雙從馬車中走出,走向祭天台,他們衣袂生風,風度翩翩,恍若九天仙子,人群寂靜無聲,許久才高呼萬歲跪倒在地。  

  於是民間有許多畫師都紛紛畫下當日情景,尤其是煙崎皇后那絕代的風華,更是栩栩如生,以至許多男子都認為朝花郡出美女,紛紛到朝花郡尋妻。  

  繁瑣的各種儀式終於完成,又坐回到馬車內,煙崎已相當疲憊,但還強自打著精神,雲天已不顧這些,斜倚在軟榻上,閉了雙眼休息。  

  人群忽然一陣騷動,就聽到前面行走的大內侍衛在高聲呼叫:「有刺客。」接著馬車猛烈晃動著停了下來。

  雲天張開雙眼,不信任地向外看去,車外一片混亂,街頭人群在紛亂地奔跑著,侍衛們被阻於街頭,看陣勢刺客人數不少。  

  雲天握住腰間所佩的寶劍,冷了臉道:「竟敢跑到京城裡來行刺,這些個京城守衛們都是做什麼的。」

  就在這時,「嗖」的一聲響,一支白羽箭穿入馬車內,直釘到煙崎的面前,嚇得煙崎花容失色,膽戰地望著雲天。

  雲天怒火更熾,大呼道:「來人!」可是外面混亂一片,竟無一人應聲,雲天轉頭去看,不知什麼時候趕車的太監已死,胸脯被箭穿透。  

  煙崎縮到車廂內一角,臉色蒼白,無助地望著雲天,雲天心中驀然一痛,伸過手去,將她拉到身邊,一隻手淡淡地將她圈住。  

  煙崎心中一暖,偎在他身邊,聞到一股淡淡的熏香氣,感受到他濃濃的男子氣息,看著他神色肅然,冷靜鎮定,彷彿又回到那夜看見他勤奮的身影,耳邊再次聽見他鏗鏘有力的聲音。  

  車外的丁冬之聲、喧鬧之聲不絕於耳,似乎越鬥越熾,雲天手握長劍穩坐不動。煙崎偷眼向他看去,見他臉上不再是剛才那樣倦懶清淡,眉宇之間凝著君王才有的冷肅,剛毅的嘴抿成一條線。  

  煙崎疑惑了起來,難道眼前這個才是真正的大兮君主,他的無聊和慵懶都是做給別人看的?那他這麼長時間以來對自己這樣冷淡也是故意的了?看來他對自己還是戒備很深。她長歎了口氣。  

  雲天聽見她歎息轉過頭來,誤會了她的意思,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她手上用力地握了一下。

  車外喧鬧聲少了許多,接著外面一陣馬蹄聲,雲天坐著沒有動,只是握她的手又加重了幾分力氣。

  馬蹄聲在車外停了下來,一個高吭的男子道:「請皇上恕罪,臣弟救駕來遲。」  

  雲天面無表情道:「是三弟吧,朕沒事。」  

  馬車門簾閃動,露出一張年輕英挺的臉來,是三王爺雲溟,他向兩人望了一眼,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道:「皇上和皇后平安無事就好,後面的人馬即刻就到。」說完便匆匆折了回去。  

  車外傳來一陣刀劍之聲,煙崎掀簾向外看去,人馬嘶鳴中,三王爺那杏黃衣衫耀眼地動著,光影閃處慘叫連連,英武神威得如同天人。  

  陸續有官員來報戰績,看來這股刺客已成強弩之末,終於大內侍衛總領龍冉站到車外,報刺客已被全部絞殺。雲天放開煙崎的手,擡腳走了出去,車外連聲地高呼萬歲,整條街匍匐一片。  

  馬車前除了龍冉外另跪了一連串的京城官員,個個臉色蒼白,全身發顫,叠聲地謝罪,如搗蒜般在塵土中磕頭。

  「來了多少刺客?」雲天的聲音聽不出有任何的憤怒。  

  眾官員一愣,都呆在原地,整條街一片安靜,竟沒有一個人能回答。  

  「共來了三十個刺客,被我們絞殺了二十四個,三個被生擒,但都已吞藥自盡,餘下三個逃逸,臣弟已安排人去絞清,身份也查實了,是大風堂的人。」三王爺雲溟不知何時已站到馬車旁,臉上帶著懶懶的笑意,斜眼打量著跪在地上的眾人。  

  雲天看了看,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緩緩道:「咱們傷了多少人?」  

  「死三十,傷十五人。」雲溟回答。  

  雲天眼光一跳,隨即臉色鐵青,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眾官員,轉身回到車內,喝了聲:「回宮。」

  車馬轟轟起動向皇城而去,將那一眾官員晾在原地,大氣不敢出,一個個白了臉將頭埋到塵土之中。

  空氣靜謐得嚇人,煙崎低著頭不敢吭聲,許久才悄悄向雲天望去,只見他肅穆而坐,目光一平如水,烏黑的眼眸中倒映出明黃的車帷,似有似無地看著,最深處卻閃爍著一抹薄涼,如同數九寒天的冰凍。  

  車輪滾滾如同碾在煙崎的心上,壓迫得不能呼吸,望著他那露在明黃衣衫的手,呆呆地出神,試著想去握下,可是掙扎了幾次都沒有動,恍惚間,感到車馬已迴鑾,外面有太監高聲的請安聲傳來,煙崎心中一歎,轉頭向車外看去。

  日子又平靜地如流水般滑過,雲天回宮後,並沒有去深究行刺這件事,倒是皇太后怒氣沖沖地發了會脾氣,把京城一干官員罵了個無地自容,但也沒有重罰,然後就開始轟轟烈烈地開始尋找刺客。  

  雲天依舊每日裡一味胡混,煙崎也依舊在宮內與宮女們嬉戲,刺客找來找去也沒有找到,反倒連累了許多京城的官員因為辦事不利而被黜,這件事也就這樣鬧哄哄地過去了。  

  春色越來越濃,煙崎同宮女玩了一圈,弄得一身薄汗,回到宮內,陰森冰冷得讓她渾身打了個顫,回過頭去,只見外面陽光明媚,空氣中浮動著淡淡花香,處處草長鶯飛,暖意融融,這大殿中卻透著陰冷,讓她心底升起忽升起一股涼氣,直透了骨頭涼到深處。  

  夜已深了,還是沒有一點睡意,煙崎獨自坐在燈下,搖動的燈燭把她的臉映照得似明似暗,外面下著春雨,屋簷上點點滴滴的流水聲打著地上的方磚。  

  「郡主安歇了吧,都三更了。」小青只穿了件中衣,打了燭火進來。  

  煙崎輕搖了搖頭,呆望著燭火不吭聲,小青看了她半晌,長歎口氣。煙崎驚覺地擡起頭,淡笑道:「快坐過來,坐到我被中來,就穿了這麼點,小心受了寒。」  

  小青是自小跟她的丫頭,也不拘禮,掀被就坐了進來,又長歎了一聲,托了下巴不吭聲。  

  煙崎反倒被她弄笑了,問道:「你這樣長呼短籲的做什麼呢?」  

  小青道:「今兒下午我聽了信,聽說皇上寵上了一個日常在他身邊伺候的小丫頭,每天帶在身邊,寵愛得很呢。」

  煙崎心中一緊,口中卻無謂道:「這又有什麼?」  

  小青冷笑了聲道:「也真沒什麼,自有人會去治她,我們只要瞧著好戲看就行了。」  

  煙崎眉頭一蹙,張了張口本想說些什麼,想了想淡淡道:「任他們鬧去吧,我們只管過好我們的。」

  小青轉過臉來,緊盯著煙崎道:「郡主,你是不是也要早做打算,這樣的日子長久不了,就是長久了,反倒更不行,難不成要這樣守活寡一輩子?」  

  煙崎眼光一跳,向外屋看去。  

  「外面沒有人,都被我支走了。」小青道。  

  煙崎籲了口氣,輕聲道:「那你說該如何?」  

  「我斗膽勸句郡主,現今的皇上您不要再指望了,一則他的前途不明,二則他也沒有什麼真情實意。」小青道。

  煙崎輕歎了口氣,又聽她繼續說:「王爺皇太后那裡也不要指望了,郡主心裡比我還明白,我就不再多說,現在這日子雖冷漠,但總歸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一旦反了天,誰還記得您是皇后,郡主,你不能再這樣了,要早做打算,現如今只有自個兒救自個了。」  

  煙崎沈了臉不出聲,半晌淡然道:「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從今後不要再提,萬一一不留神被什麼壞心眼的人聽去,有幾個腦袋你也不夠砍的。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只求個平安無事,別的不求,你當我這一生還有什麼盼頭嗎?自我從出生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今天的命,無論這個世上誰主沈浮,我都只是那個無關重要的棋子。」  

  真是這樣嗎?煙崎心中恍惚,內心深處有一抹身影,任怎麼揮都揮不去,如同長了根般的牢靠,只把她的心密密麻麻地纏了個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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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25 11:17:19

第2章(1)

  「請您允許臣妾去靜水庵中稍住些時日,一則為皇上祈福,二則為臣妾的母親求個平安。」  

  雲天望著盈盈而立的煙崎,她低眉順眼,臉若止水。  

  雲天正要張嘴說話,門外簾子響動,從外面走進來一個只有十六七歲的丫頭,雙手捧了茶水。  

  當她把水端到煙崎面前,煙崎看她手指纖細白膩,指尖微微泛紅,烏黑的長髮垂到臉旁,越發襯得肌膚如水,眉眼處自有一段風情。  

  煙崎心中又是一緊,這樣一個讓人憐愛的女子,任誰見了也會心痛的,那丫頭飛快地擡頭看了她一眼,又忙低了頭,退了出去。  

  煙崎望著她那淡紫的身影消失了,才收回目光,轉過頭,看見雲天正在注視著她,烏黑的眼眸中波瀾不驚。

  兩人沈默著,半晌雲天淡然道:「去吧,朕準了。有什麼需要,給內務府說一聲。」  

  煙崎答應離開,走到外間,從那個小丫頭身邊走過,聽到內間雲天呼道:「如畫!」她急忙答應了聲,望了煙崎一眼進到內間,接著聽見裡間傳來細細柔柔的說話聲。  

  煙崎呆了呆,慢慢向回走,陽光照到她身上卻冰涼一片,想起昨夜小青的話,才真的體味起來。  

  邊走邊低頭沈思著,冷不防聽到一片請安聲,擡起頭來,看見秋宮的藍妃正笑盈盈地望著她,如雲的黑髮上斜戴了一支金簪,下面垂著翠玉的墜,在陽光下閃出幽幽的綠光來,映得一張如白玉的面孔剔透生輝。  

  煙崎本性冷淡,再加上聽說過她們一個個因為爭寵弄出許多事端來,所以一向同她們交往甚淡,淡淡地笑了仍沒有說話。  

  「看著姐姐這一段時間越發清減了,春寒料峭最難將息,姐姐要多關心著自個點。」說完也不再多說,又行了禮,娉婷而去。  

  煙崎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呆了半晌,卻將眉頭舒展,笑了起來,輕搖了頭,轉身向朝花宮走去。

  小青在她身後氣得喘不過氣來,快了幾步走到她身邊輕聲道:「郡主倒是好心情,還笑得出來,你瞧她那輕狂樣。」

  煙崎看了她一眼問道:「你瞧見她去哪裡了嗎?」  

  小青冷哼道:「還能去哪裡,還不是去找皇上了。」說到這裡隨即一愣,心中一亮,也輕笑了起來,低聲道:「非有她好果子吃不可。」  

  煙崎看了一下周圍,責備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凡事都要有個度。」說完臉上換了冰冷如霜的神情,似乎連這暖暖的春意都凍得冰冷。  

  靜水庵在皇宮後山,大兮歷代皇妃,若是沒有皇上的寵,或不得意的,都愛去這裡小住幾日,相傳大兮開國君的一個寵妃憐妃,在開國君大行後,就住入這座庵中,直到薨再也沒有出來,只將一生的青春朝花都拋到這幽院青燈當中。

  煙崎倚在窗口望著遠山點點的蒼青,聽見遠處大殿中傳來噹噹的鐘聲,悠遠而深沈,卻眼中一動,看見半山腰有兩個人正逶迤而來。  

  前面的人穿了件月白的衫子,在滿山的青翠間尤其醒目,步伐輕盈舉止風流,起初煙崎只覺得這身影熟悉,待到近了,才認出正是三王爺雲溟,心中卻突地一跳,半年前的事如同流水般從腦海中滑過。  

  那天天氣很好,煙崎隨駕去行轅,每年皇帝都要有幾天去那裡,舒展舒展筋骨,騎騎馬之類的。  

  煙崎從來沒有隨過駕,可是在宮內無聊,就求皇帝帶了一起去,傍晚時分穿了便衣也不同小青說,獨自一個人漫步到草原上。  

  秋色正濃,草叢處處透出一股清香,煙崎望著這綿延不到頭的綠心緒飛揚,不知不覺越走越遠,直至看不到營地,回過頭來也是一片不見邊的黃綠,煙崎忽然想若是從此後不再回去,遠遠地離開這裡,會是一種什麼的生活?

  爬過一個小山丘,煙崎看到一片樹林子,滿枝的枯黃,不時有片片樹葉落下,一條小溪環著樹叢一路歡暢而去。

  煙崎在小溪邊坐下,望著溪水中藍天白雲,滿目秋色之中自己一身淡粉衣衫,飄逸出塵,如花樣的年紀,如花的青春,她的眼光迷茫起來,這樣的一個玲瓏人兒,要什麼時候才能不再悲哀。  

  猛地身邊傳來幾聲馬的嘶鳴聲,煙崎驚站了起來,卻看見一個小白兔不知是暈了頭還是怎麼,後腿上帶了一支長箭,一路跑到她面前,一動不敢動了。  

  煙崎上前將它抱起,它掙扎了下便不再動,眼光可憐地望著她。  

  煙崎看到那支長箭穿透了它的後腿骨,正要去看看那箭翎上刻的是什麼,就聽見馬的嘶鳴聲,一團雪白從林中衝出。

  一匹白馬高大神駿,馬上之人白衣勝雪,緊衣束髮,手持彎弓,也一樣的神俊威武,看見煙崎一愣,隨即跳下馬來。

  煙崎不理會他,從懷中拿出錦帕來,要為小兔包紮傷口。包了半天,卻如何也不能弄好,還差點將小兔摔到地上去。

  那個男子嘿嘿地笑了起來,伸過手要去抱她懷中的小兔,煙崎下意識地向後退了退,他卻不由分手伸手扯了小兔的耳朵抱了過去,猛然用力,扯下它後腿上的箭,嘖嘖道:「帶了如此重的傷,它竟能跑這樣遠。」  

  那個男子握了小兔的腿遞給煙崎道:「拿著。」口氣不容拒絕,似乎煙崎就如同他的侍女般。  

  煙崎看到小兔嚇得發抖,只好接了過來,那個男子從懷中拿出一小瓶藥粉,給它敷到後腿上,又扯過煙崎手中的錦帕給它裹上,才道:「好了,上了上好的傷藥,要不了一天兩就會好,拿回去先養著吧。」  

  他的手本是放在小兔身上,卻猛地一仰握住煙崎的下巴,強行將她的臉擡起,霸氣張揚地與她對視。

  煙崎目瞪口呆,看著他輕佻濃眉道:「你是誰家的姑娘?獨自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了?」  

  煙崎想掙脫他的手,誰知他握了更緊,嘴角含了笑意,眼中卻烏黑不見底,直將要把她吞沒。  

  「放開我!」煙崎漲紅了臉怒喝,「惹了我,讓你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  

  那男子一愣,隨即大笑起來,旋即低下頭,一張臉快要貼到她的臉上,口中灼熱的氣息直撲到她的面上,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邪笑道:「那你就讓我死死看。」  

  眼看著煙崎的臉越來越紅,目光中除了憤怒外還夾了幾絲驚恐,嘴角上揚展現了一個霸道的笑容,飛速在她臉上印上了一吻,看到她呆在原地,才一笑,放開了她。  

  將剛才那支箭向她手中一塞,飛身上馬,在馬上長身玉立,扯了韁繩笑道:「留個想念吧,若是哪一天想我了,就帶了此箭去找我,我定會好生待你。」語罷,打馬而去。  

  煙崎半晌才回過氣來,摸了摸臉上一片火熱,剛才被他吻過的地方如同要燒起來一般,看來這個富家公子,把她當作路上的艷遇了。  

  饒不了他!煙崎狠狠地想,在箭尾上看到那專屬皇家的標誌時,她倒吸一口冷氣,終於在看到那個飛揚的雲溟兩個大字時,她知道今天遇到誰了。  

  那是整個大兮都知道的荒唐王爺,每日裡出入酒肆,遊耍於花戲樓之間,是林貴妃的兒子,當今皇上的弟弟。

  看來今天這個輕薄是白受了,抱著小兔回到營地時,她還在恨恨地想。  

  她拿了箭放在面前呆呆地看著,直到小青來請她去參加晚宴,才驚覺而起,將箭遞於她,要她小心地藏起來。

  小青拿起箭看了看,滿面的不解,但看見她一臉懶懶的沒有說話的意思,也不敢問,忙收了起來。

  煙崎收拾停當,向露天的晚宴走去,看見草地上鋪了毯子,皇帝和眾官員們都席地而坐,在那一群當中,她驀然看見下午那個熟悉的身影,白衣勝雪,在一群錦衣華服中明亮顯眼。  

  別人都正襟危坐,只有他半倚了身後的草地,脖間衣襟半散,渾身上下透著無限的慵懶。  

  當煙崎坐到皇帝身邊時,她看見他眼光一跳,但隨即恢復常態,居然又露出三分笑意來,眼光毫不畏懼地迎上她冰冷如刀的注視。  

  晚宴開始,觥籌交錯的喧鬧之中,他那灼灼的目光不時地投來,煙崎在心中咬牙,思量了下後,輕聲向皇帝道:「今兒這般熱鬧,臣妾看皇上這樣高興,替皇上去給眾位大臣們敬杯酒如何?」  

  雲天已喝得半醉,臉頰通紅,瞇了眼望著她笑道:「難得有這份心,去吧。」  

  煙崎盈盈而立,在篝火之中耀眼得如同天邊的星辰,全場一片安靜,她從容拿了酒壺走到雲溟桌前,雲溟帶了三分醉意斜了身站起來,鄭重的舉止中眼底帶了一抹淺笑。  

  煙崎笑盈盈地將手中的酒杯向他遞去,他雙手來接,手指剛觸到酒杯的一瞬間,煙崎的手指不易察覺地一鬆,叮噹一聲,酒杯落到桌案上,酒液飛濺。  

  全場這下更加寂靜,人人都膽怯地看著這一切,眼光擔心地落到雲溟的身上,雲溟一愣,呆望著煙崎竟不會轉目。

  煙崎挑釁地望著他,眼中全是冰冷,半晌才展顏一笑,轉過頭去向雲天道:「皇上,三王爺喝醉了,連酒杯也拿不住了。」雲天持了酒杯仰臉大笑向雲溟道:「今兒,你可把臉丟大了。」  

  眾臣子也都隨著輕笑起來,煙崎再次給他遞過去一杯酒,雲溟看著她那雪白柔軟的手指,再看了看她眼中的得色,嘴角再次噙了笑意,道了謝,聽見上頭雲天大聲嬉笑道:「可別再握不緊了。」  

  他雙手伸過去,手指有意無意地觸到她的手指,煙崎大窘,看到他眼中帶了揶揄之色,恨意又起,仰頭之間,將酒倒入腹中,雲溟的眼睛在昏暗之中熠熠生輝,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復又坐下。  

  晚間回到大帳之內,煙崎的心還在狂跳,這個三王爺也太大膽了,皇后竟也敢調戲,她咬了咬牙,恨得牙根癢癢。

  帳外忽然傳來請安聲,煙崎轉過頭去,就見雲天已立在帳內,臉上還帶著酒意,含笑望著她。  

  小青等人見狀忙退了出去,大帳內一片寂靜,只有案頭的燭火在噼啪作響。  

  煙崎請了安,雲天隨意地擺了擺手示意她起來,走到床邊坐下,斜睨著她輕輕地笑。  

  煙崎一時發愣,低了頭沒有動,紅暈漫上臉龐,額頭上有絲絲冷汗滲出,一顆心撲通狂跳。  

  「朕累了,皇后還不安歇嗎?」雲天輕喚。  

  煙崎低了頭走到他身邊,發顫道:「臣妾伺候皇上安歇。」說完伸過手去,卻被他握了個正著,手心中一片火熱,煙崎被灼熱得彷徨無助,感到腕上一沈,被他用力一帶,已被攬在他懷中。  

  他將頭埋入她的肩頭,聞著她身上絲絲縷縷的暗香,感到她在微微顫抖,便嘴角一動笑道:「是不是很怕朕?」

  雲天在她頸間輕輕噬咬著,灼熱的呼吸直撲到她的衣領內,煙崎只覺得口乾舌燥,大腦一片空白。

  「皇上,京城來了急報。」帳外忽地響起一聲呼喚。  

  雲天渾然未覺,依舊在她的衣領間沈醉著,帳外靜了靜,又一聲輕呼響了起來:「皇上。」  

  雲天伸手去解煙崎的衣襟,眼光迷離一片,帳外的人卻不依不饒地又喚了聲:「皇上。」  

  「滾!」雲天張口大喝,帳外一片安靜,又低下頭來,但終是心浮氣躁,煩躁地出了口氣,咬牙把煙崎推倒在床,呆呆怔了她半晌,轉身大步而去。  

  煙崎倒在床鋪上,心中一時不知何種滋味,如同被掏空了似的疼痛,抱了錦被,將全身都揉到其中,也難抵那落寂的痛疼,直把骨頭都痛得要碎了去。  

  雲天心浮氣躁地走回到自己帳內,早有小丫環走上來遞給他一片冰冷的毛巾,回過頭來看見太監小得子匍匐在地,伸腳過去踢了他一個跟頭。  

  小得子嚇得點頭如搗蒜,低聲道:「我當初就說了,萬歲爺這差事不好幹,左右都是讓您老生氣。」

  雲天看著他一臉的恐慌,忍了又忍,又踢他了一腳,笑道:「起來吧,今兒你這差事辦得不錯,快快滾出去。」

  小得子拔腳跑了出去,雲天看著他的背影發愣,想起當初小武子雖然為了救他盡了全力,他還是找了個錯把他給杖斃了,如此大膽,同皇后一條心,他還怎麼可以放心安睡。  

  杖斃小武子以後,聽說朝花宮內有幾天沒有嬉戲,雲天的心裡也空落落的,一連數天,忘記他的消失,不經意間失聲喚他當差,想起這一切都不可能時,他喟然長歎。  

  想到這裡,煙崎的心又冰冷一片,當時只覺得自己命運不濟,怕這一切種種根源都因為自己的福薄命淺。可是到後來才漸漸發現,只要雲天到自己身邊,就會有加急的奏章,或是邊關急報,終於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心忽地落入萬丈深淵,知道從今後再也沒有出頭之日,這種苦寂只怕要相伴到老了。  

  正當她恍惚間,看見雲溟已消失在山道中,想是轉到庵前去了。  

  果然聽見寂靜的山林中傳來了拍門聲,接著聽到有小尼姑在說話,不多時聽見一路腳步聲徑直向自己房門而來。

  雲溟在外面大聲地請安,煙崎懶懶地答應了聲,雲溟那神采飛揚的面孔出現在門口。  

  他站在屋中,四下打量了下,含笑道:「娘娘好情趣,這裡真讓人心情舒暢。」  

  煙崎噙了口茶水,沒有理會他,心中暗暗想,怎麼這個無賴的王爺,自從見了她之後,就喜歡有事沒事地來胡纏,有時見他眼眸中精光一閃,還真不知道他心中每天都在琢磨些什麼。  

  果然,轉了一圈後,他向椅子中一坐,向小青及他的隨從擺手道:「都出去。」  

  他的那個隨從一言不發,轉身走了出去,小青猶豫了下,向煙崎望去,見煙崎向她擺了擺手,才滿面狐疑地走了出去。  

  「有什麼事,你就說吧。」煙崎問。  

  他卻一言不發,只是默默注視著她,唇邊似隱非隱地浮出一個笑意,直看得煙崎臉紅起來,才撲哧一聲笑出來。

  煙崎大窘,騰地站了起來,就欲發火向外走。  

  雲溟卻一躍而起,上前攔住她的去路,小聲道:「你這樣臉紅脖子粗地出去,是想讓下人們想出點什麼嗎?」

  煙崎腳下一滯,轉過眼來,看著他滿面得意,眼中含滿了揶揄之色,恨恨地望了他半天,復又坐了回去,不再看他,眼睛望向窗外,咬了牙不做聲。  

  雲溟收了笑容,正色道:「今天來是有件人命關天的大事求娘娘。」  

  煙崎冷笑了聲,「笑話了,什麼人命關天的大事,需要你三王爺求到我的頭上來了。」  

  「這件事,只怕還非得娘娘出面辦不可。」雲溟道。  

  「回去吧,我幫不了你什麼,一個不受寵的皇后,甚至可以讓其他人調笑欺負,怎麼可以幫你堂堂三王爺辦事。」煙崎森然道。  

  雲溟一愣,知道她惱了,也不去勸,轉身又在椅子上坐下,端了茶飲了兩口,才悠然道:「娘娘說出這樣一番話,是給臣弟聽的嗎?」  

  煙崎心中一驚,這話酸意太大了,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轉頭望向雲溟,看見他一臉不以為然,心底只想把他生吃活剝了才解氣。  

  忍了又忍,恢復了平靜,淡然道:「什麼事?說吧。」  

  雲溟望著她,唇邊又慢慢逸出了一絲笑意,眼底有一抹不忍閃現,隨即消失,打了個哈哈道:「是這樣的,想求娘娘救一個人。」  

  煙崎轉頭向窗外望去,窗外是一片山崖,山風吹來,將她的長髮絲絲揚起,明媚艷麗偏又塵屑不染。

  「是一個青樓女子。」雲溟道。  

  煙崎一愣,冷笑道:「我才懶得管你那些個風流賬。」  

  雲溟笑道:「你先聽我把話說完,這個女子叫做紅顏,從小死了父母,被叔叔養著,長大後叔叔去世,她表兄看中她的容貌,意圖不軌,她失手用劍把表兄給殺了,她嬸嬸氣得發瘋,再加上在朝中有些勢力,買通官員將她賣到青樓,目的只有一個,讓她終身不能出頭。」  

  好毒的法子,煙崎心中一顫。  

  「可這個姑娘性子烈得很,寧死也不從,被打得不成人形,正巧我看見了,給救了下來,安排雪玉樓多關照她些。」

  「可是我沒有地方安置她,而且她嬸嬸的二兒子在朝中還有點小勢力,我一時半會也不想因為這件事得罪他,想來想去,只有娘娘這裡最安全,誰也想不到會把她送到宮裡來,等過個兩年,這事平靜了,娘娘把她放出去,嫁個好人家,也就算救了她一命。」  

  煙崎依舊冷笑道:「少拿這些話來騙我,你一個堂堂的王爺竟然沒有地方放一個小女子?」  

  雲溟笑道:「當真沒有,她是一個烈性女子,總不能放到我的府中,而且,她嬸嬸家人還都看著呢,我在雪玉樓救下她,誰都知道,若一旦發現,我再也沒有辦法救她。」  

  煙崎知他顧慮到自己的名聲,思量了下道:「平白多一個丫頭,這個事不是太好辦,我去試著說說吧。」

  雲溟笑道:「我就知道娘娘好心腸,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我若知道你騙了我,隨時把她交出來,隨便定個罪名,都可以讓她死上百次。」煙崎森然道。  

  「這個自然,臣弟就是有一百個膽也不敢去騙娘娘您呀!」雲溟賠了笑臉道。  

第2章(2)

  室內靜了下來,煙崎依舊倚在窗前,暗想他為何不請辭,心中想起在小溪邊見到他的情景,騰地臉紅起來。

  煙崎忙轉過身背對著他問:「王爺若無其他事,我想去前堂進香了。」  

  雲溟笑道:「正好,我也隨娘娘一起去求求菩薩。」  

  煙崎無奈,只好同他一起向前堂而去。  

  「娘娘每天都要給菩薩進一炷香嗎?」雲溟問。  

  「嗯。」煙崎懶懶地回答。  

  「臣弟有個小笑話,關於進香的,講給娘娘聽。」雲溟一臉笑容道。  

  煙崎沒有吭聲,雲溟自顧自地講了起來:「古時候有一個人,很信菩薩,逢廟必進,有一次他走到一個小河邊,小河上沒有橋,他愁沒有辦法過去,正在這時候又來了一個人,看見這個樣子,便走到河邊一個小廟中抱了一尊菩薩出來,打橫放在河上,沿著那泥胎就過去了。而那個人嚇得全身發抖,急忙把那個泥胎抱起來,洗乾淨了,又放回到原來的廟中。正好天上的玉皇大帝下皇旨,要這個廟中的菩薩去抓一個凡人去做苦力,廟裡的菩薩就商量起來,最後大家一致決定,去把那個信菩薩的人抓來。娘娘知道為何?」  

  煙崎不解地望著他,輕笑道:「對他們這樣尊敬,卻被抓,為什麼呢?」  

  雲溟忍了笑道:「是因為這些菩薩想了,那個人那樣的厲害,連他們也敢踩,就是抓了他也不好辦,而這個人這樣怕他們,就是抓了他也不要緊。」說完呵呵笑了起來。  

  煙崎一愣笑了起來,但細細一想,又覺得不對,斜了眼看著他冷笑道:「你倒會轉彎罵人,在這廟裡說出這樣大不敬的話,小心閃了舌頭。」  

  雲溟嘿嘿一笑,正遇上一個門檻,他伸手將煙崎扶了過去,同時在她耳邊低聲道:「我只怕娘娘太信這個,讓自個兒涼了心。」  

  煙崎心中一緊,轉頭看見他目光灼灼,心中狂跳起來,忙調轉了頭,不再理會他大步向前堂走去。

  雲溟卻不再跟著,向她高聲道:「臣弟想起一件緊要的折子還沒有遞,先請辭了,明兒再來。」  

  說完領著身邊那人大步而去,轉眼消失在庵門外。  

  第二天,他又一早就來了,聽到他來,煙崎從屋中走了出來。  

  山中天亮得晚,空氣中還飄著薄薄的霧氣,淡淡的涼氣撲面而來,遠處有一聲雞鳴傳來。  

  雲溟負了手站在院中的一棵老榕樹下,榕樹不知有多少年歲,樹幹有一抱多粗,樹葉繁茂,葉葉相覆。

  他依舊是那樣一身雪白的衣衫,在清晨中看來,如此清逸出塵。  

  煙崎在心中感歎,雲天也一樣的英俊出眾,為什麼就沒有他這樣的飄逸,沒有他這份閒定的氣質,如果雲天可以做到這一點,只怕同皇太后之間的戰爭勝算就會多一點,可他偏偏認真到固執,又總是鋒芒畢露,如何不受傷?

  呆呆地望著雲溟,不知何時,他已轉過臉來,也不行禮,深深地望著她,兩人就那樣一愣,呆站在那裡。

  直到陽光從山尖透出,灑了兩人一身,煙崎才驚覺起來,紅了臉大窘。  

  雲溟伸了伸懶腰,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道:「娘娘,臣弟來時在山裡見到一處有孔雀,是綠色的,娘娘要不要去看看?」  

  「孔雀?」煙崎滿面生輝道,「朝花郡也有,皇宮裡也有,不過都是藍色的,沒有見到綠色的,綠色的是什麼樣呢?」  

  雲溟笑道:「您隨臣弟來就知道了。」  

  煙崎猶豫了下,雲溟笑道:「快走,晚了就不一定能看到了,難道你願意把自己關在這青燈古庵中?」

  煙崎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道:「我穿成這樣也不行,怎麼在山裡走呢?」  

  雲溟擺擺手道:「快快換去,我到前庭等你們。」  

  煙崎換了套緊身的衣衫,高挽了長髮,同小青一起向庵門走去。  

  才到前庭正遇到主持靜心,她雙手合拾道:「娘娘,這是要出去嗎?」  

  煙崎一愣,小青隨即踏步而上,冷聲道:「怎麼?娘娘出行還要知會主持嗎?」  

  靜心面沈如水,依舊不緊不慢道:「娘娘在小尼的廟中,小尼自然要關心娘娘的出行,娘娘這樣出去,恐有不妥,還請娘娘三思。」  

  煙崎冷笑了一聲道:「謝謝主持的好心,我自知輕重,今日非要出去看看不可,主持若覺得我有背禮數,儘管實言上報。」  

  靜心嚇得跪倒在塵土之中,磕頭道:「小尼不敢,只是怕山野之中不安全。」  

  煙崎不再理會她,領了小青一路出了庵門,看見雲溟正倚在庵門上,眼中含著笑意。  

  三個沿著山間小咱一路逶迤向上,轉過一個山頭,天已大亮,陽光透過枝葉射下來,煙崎累得直喘氣,額頭上有絲絲汗水流下。  

  終於爬至山頂,雲溟向山下一指道:「快看,那裡。」  

  煙崎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山巒之中,一棵不知名的大樹上,停了一隻孔雀,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陽光下泛著綠色。  

  煙崎主僕高聲地歡呼起來,那個孔雀可能聽到了她們的聲音,仰天長鳴了幾聲,飛了起來,在那幾棵樹的枝頭上,盤旋了幾圈後又重新落下。  

  煙崎歎道:「只見過關在院子中的孔雀,只道已是這世上最美的了,誰知道這山野之中自由的雀兒,不用開屏就這樣的美麗。」想到此處心中又是一痛,自己何嘗不是一隻關在院中的雀呢?  

  雲溟看著她因累和興奮而小臉一片紅暈,白皙的臉龐上有幾滴汗水流下,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不由得心中一動。

  下山之時,小青走得快些,煙崎和雲溟落在後面,兩人都沈默著。  

  忽然,煙崎一個沒有走穩,就要跌倒,雲溟伸手將她扶住,兩人手指相碰,煙崎面上一紅,便要抽出來。

  雲溟卻握得緊緊的,一雙眼睛深不見底地望著她,煙崎心中大亂,一時竟什麼也說不出來。  

  雲溟眼中忽然有光芒閃爍,哈哈大笑地放開了她的手,煙崎一愣,羞紅了臉,恨恨地看著他那洋洋得意的臉大怒,拂袖大步向前走去。  

  走了很遠了,還能聽見雲溟在她身後大笑,心中一直撲通跳個不停。  

  轉過一個彎,山間傳來一聲鈴響,遠遠地看見小路上立著兩個人,小青已停下了腳步,煙崎卻認出其中一個是雲溟的貼身侍衛千面,另一個身形嬌小,看樣子是一個女子。  

  煙崎已明白來的是什麼人,站著沒動,千面看到煙崎忙領著那個女子走了過來。  

  煙崎看著那個女子向她行禮,身上穿了件斗篷,寬大的風兜,蓋住了大半張臉,有縷縷青絲從中滑落。

  「擡起頭來。」煙崎輕聲道。  

  那個女子取下了風兜,露出一張清麗如水的容顏,眉眼間凝著一段愁緒。  

  煙崎笑了笑向小青道:「日後,你又多了一個伴。」語罷轉頭向雲溟望去,眼中全是嬉笑之意。  

  雲溟初時不解,後來才明白煙崎是誤會他與這個小女子了,忙輕笑著搖了搖頭。  

  五人一路向山下走去,遠遠地望見靜水庵,煙崎停下了腳步,用力地將衣袖扯破,眾人大驚。  

  她又向小青道:「你去拾些樹枝之類的。」  

  小青不明白,只好去拾了些回來,煙崎接過來想也不想,伸手就在腕子上劃了幾道,頓時雪白的手腕上出現幾道血跡,雲溟上前握住她要再劃的手,沈聲道:「不必如此。」  

  煙崎低聲道:「不這樣,怎麼騙得過靜心。」  

  紅顏見狀俯身就拜,擡起頭來,眼中含淚道:「娘娘的大恩大德,民女終身難忘。」  

  煙崎擺了擺手,又將頭髮弄亂,這才同眾人一起回去。  

  煙崎望著滿山的青郁,心中萬分不想回到那個冰冷的皇宮中去,可是皇太后已震怒,非要她在當天之內回到宮內。

  走進皇太后的安寧宮,煙崎不由得全身打了個冷戰,她知道皇太后煙蘿的脾氣,自己弄的那些小伎倆,根本瞞不住她的眼。  

  「你還知道回來?」煙蘿冷冷道。  

  煙崎大氣不敢出,上前行了禮,卻不聽她叫起,只好跪在那裡不敢動。  

  「膽子越來越大了。」煙蘿怒喝道,轉頭冷冷向四周掃了一眼,眾宮女太監們,誰也不敢吱聲,紛紛退了出去。

  看見四下無人,煙崎擡起頭來,笑道:「姑姑別生氣了,崎兒只是想多玩幾天。」  

  「啪」的一聲,煙蘿一掌拍到案子上,眉毛因為生氣而豎起,一雙眼睛只要噴出火來。  

  「你還敢給我在這裡嬉笑?你在那裡幾天都做了些什麼?私收宮女,四處遊玩,更甚的是——」煙蘿壓低了聲道,「你竟敢同三王爺雲溟——」她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氣得手腳發顫道:「你說這哪件事,是你一個堂堂皇后能做的?」

  煙崎委屈道:「我哪裡還是一個皇后?」  

  煙蘿又猛拍了一下案子,煙崎忙道:「姑姑別生氣,責怪煙崎事小,氣壞了姑姑事大。」  

  「你少給我來這一套,一個堂堂的皇后,一點委屈都受不了,還說什麼母儀天下?」煙蘿的怒氣並沒有因為她的委屈而減少。  

  她咬了牙道:「如果你連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都收服不了,你也就別想什麼大權在握,別想什麼收服人心了。我就不信,你就沒有辦法讓皇帝因你而留下。」  

  煙崎驀地羞紅了臉,用力地咬了嘴唇強忍了心痛,倔強地不出聲。  

  煙蘿盯著她看了半天,終於被她那嬌弱的模樣感動,長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委屈,可是如果你再這麼不自重,這個宮裡可不比朝花郡,一步走錯,只怕你終身難以擡起頭來。」  

  煙崎的淚水終於順著臉龐流了下來,呆呆望著眼前的淡綠色竹案。  

  「說吧,那個叫做什麼小顏的宮女是怎麼回事?」煙蘿柔聲道。  

  「小顏救過我的命,我不小心落到山崖,是她剛好路過,將我救了上來。」煙崎道。  

  「你擡起頭來。」煙蘿的聲音聽起來不帶一絲感情。  

  煙崎被動地擡起頭來,看見煙蘿一雙眼中射出兩道冰冷的目光,似在她臉上尋找著什麼。  

  煙崎握緊了雙手,將手指握得生痛,後背如落入荊棘叢中,全身芒刺,汗毛也根根豎起。  

  「太后娘娘,三王爺覲見。」宮門外傳來一聲小宮女的傳報。  

  「就說我累了,今兒誰也不見。」煙蘿道。  

  「哈哈!」隨著幾聲大笑,就聽見一人大步而來,聲音清亮高亢,「我的老祖宗,您老怎麼了?我巴巴地從南方帶回來幾筐新鮮玩意,老祖宗竟不賞個臉見上一面。」正是三王爺雲溟的聲音。  

  他大步走了進來,微微向煙崎掃了一眼,權做沒有看見,大步向煙蘿行禮。  

  煙蘿笑道:「沒禮貌的東西,起來吧。」說完轉臉向煙崎道,「皇后也起來吧,剛才不是她們喚你有急事嗎?快去吧。」  

  煙崎如獲重釋,暗暗長出了口氣,頭也不敢擡,急急地行了禮就向宮外走。  

  出了宮就見小青白了臉迎上來,上前扶住她,低聲道:「郡主沒有事吧?」  

  煙崎扶了扶額頭問:「三王爺是怎麼來的?誰告訴他的?」  

  小青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煙崎心中奇怪,他如何知道消息的。  

  才走出花園,遠遠地就看見一眾人向安寧宮走來,著明黃服飾的,正是雲天。  

  煙崎立在路邊行禮,雲天看見是她一愣,停下了腳步道:「從太后那裡出來了?」  

  煙崎一怔,看來自己今天受罰之事已傳遍滿皇宮了。  

  兩人尷尬而立,誰也沒有一句話,雲天看見她比前一段時間又瘦了許多,心中忽地有一絲愧疚。  

  在煙崎回朝花的當天,雲天在宮內一夜未眠,思量著她所做的種種,細細想量著將來的種種,不論他是否與太后相爭,這個朝花郡的皇后都是他將來行施大權的最大障礙,他不可能因為某一個人而放棄大兮的大權,也不可能因為感情而把大兮的權力外放。  

  他知道只要一旦陷進去,只怕再難自拔,為此,他坐在大殿之中,取下牆上的寶劍,在手臂上刺出一道口子。

  他拂著臂上的傷口,心潮澎湃,昨天聽說皇后回宮,他又是一夜未眠,天不亮就起床,強壓了心頭的激動,準備到午時再去見她,後來聽說皇后在安寧宮被罰,又急急地趕來。  

  現在看見她飄逸地立在面前,千言萬語竟一句也說不出來,想了想拋下了句:「山中潮氣大,皇后要多修養幾天。」然後匆忙而去。  

  煙崎看著他走得遠了,才回過魂來就聽見身後有人道:「皇上竟然也來了。」  

  煙崎轉過頭來,看見是雲溟。  

  雲溟嘴角帶了一絲冷笑,淡淡地看了煙崎一眼道:「看來我是白擔心了,想救娘娘的人多了去了。」

  煙崎漠然道:「王爺說話要小心著點,我可是堂堂的皇后。」說完也不理會他,大步而去。  

  只餘下雲溟呆立在原處,心中不是滋味,想了想,自嘲地笑了笑,也大步而去。  

  煙崎胸口痛得難受,聽見小青在身後喚也不回答,匆匆朝花宮而去,直衝到內室,撲倒在大床之上,才長喘了口氣,一滴淚珠滾落。  

  為什麼從庵中回來,還沒有把他放下來,為什麼還要這樣心痛?他貴為天子,身邊圍繞著四宮貴妃,他都可以把感情拋灑,為什麼獨獨對自己這樣冷淡?  

  唯一說上話的小武子也被他杖斃,他是真絕了對她的念頭呀。早在那時候就應該明白的,可是為什麼到現在還是這樣的痛心,她把頭深深埋進了錦被中。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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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25 11:18:11

第3章(1)

  「你說什麼?」正在院中踢毽子的煙崎大喝了一聲。  

  小青向其他宮女太監們看了幾眼,煙崎煩躁地擺了擺手讓他們全部都退了出去,只有那個新來的紅顏現在已更名叫小顏的,向煙崎看了一眼,見她們並沒能留下她的意思,也跟著退了出去。  

  「我是聽跟在皇帝跟前的小太監小南子無意中說的,說什麼也許不久他就要去受苦,因為近一段時間,天熾連連侵犯我們,已失了幾座城,沒有人可以抵擋得了,今天下午皇上同大臣們議事時有意思要御駕親征,太后她好像也同意這件事。」小青道。  

  「太后也同意。」煙崎沈吟著,猛地想起來,前幾日從朝花郡來的使者到她宮中來,說話間無意中提起了朝花郡前幾天來了貴客,好像是天熾國人,那本來是一句笑話,這時聯想起來,才讓她驚心。  

  煙崎嚇白了臉,一把抓住小青的手道:「小青,怎麼辦?風波終於來了?!」  

  小青不明白就裡,看見煙崎的臉色嚇人,也擔心起來,柔聲道:「郡主,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皇上不一定就不會打勝仗。」  

  煙崎心中卻輕飄飄的沒有著落,一口氣上不來,胸口劇痛,口中一腥,就吐出一大口血來。  

  「郡主!」小青嚇得大叫,一叠聲地叫人宣太醫,用力地扶著煙崎回到房內。  

  煙崎搖了搖手,向小青道:「不用太醫,我不要緊,只是心裡堵得慌,你讓他們全部出去吧,我想靜一靜。」

  小青眼裡落下淚來,擺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才安慰道:「郡主,你別再胡思亂想,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想得太多了只會傷身。」  

  煙崎躺在床上,看著床頂上桃木刻的鏤空花紋,怔怔的,半晌流下淚來,喃喃道:「我只當他會相信我,有一天會回心轉意,也會同我在一起,那樣,我至少可以給他分擔些,也可以幫他想些辦法,不一定長久,但也能讓他平靜幾年,誰知道他把這個念頭全部都絕了,半點機會也不給我,不論我做多少,他都視而不見,小青,你說我該怎麼辦?」

  小青恨恨道:「那就由他死活去,誰讓他不知好歹,郡主以後的日子長著呢,你要想開點。」  

  煙崎悲傷道:「我也想這樣呀,可是為什麼心裡這樣難受呢?」  

  小青垂淚道:「郡主,能做的,你都做了,現在已沒有什麼辦法了,你就別想了,只當這一切都過去了,心裡雖然會有一些難受,過一段日子就會全忘了的。」  

  煙崎不再說話,心中只是翻來覆去地淒惶無主,淚水滑過臉龐,有點涼涼的,她伸手去枕下找帕子,手中一涼,卻拿出一支白羽的箭翎來。  

  原來是有一天她拿出來看,看著看著就睡著了,忘在枕下了。  

  煙崎隨手將它遞給小青,小青抹了抹眼正準備收起來,她心中猛然一閃,一個主意劃過,翻身而起,向小青道:「別放起來,我有主意了,小青,你快些去準備下,明天一早我請皇上讓我出宮。」  

  「郡主?」小青驚道,「你又要做什麼,小心你的身體,還是什麼也不要做吧。」  

  「不要緊。」煙崎興奮地想,拿過箭,輕輕拂動上面的白羽,心下忐忑不安,暗暗想,他會答應嗎?

  雲溟在後花園中,穿了一身白色的緊身衣,一早起來在花園內練了一圈太極,頭上微微出汗,將領口的衣扣解開,又走到院當中拿起長弓,張弓搭箭,連發三珠,旁邊的小太監一叠聲地叫好,三箭支支紅心。  

  雲溟含笑放下箭,轉身去小丫環端來的盆中洗臉,就看見一個小太監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跪在地上道:「王爺,府外有一個女子求見。」  

  雲溟一愣,「什麼女子?」  

  太監道:「不知道,問她叫什麼,哪個府上的,她也不說,只給小的一個這個。」說著將手中一物遞了過來。

  雲溟見是一個細長的盒子,示意旁邊的小太監打開,盒子打開來,正中紅緞上赫然躺著一支白羽箭。

  雲溟心中狂跳,強壓了激動,示意其他人都退下,才低聲向貼身的太監趙昆道:「你去引她們走後門,到後廳的書房等我,要是我聽到外面有什麼風聲說今兒這事,我就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趙昆點頭忙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雲溟拿起那支箭,放到手中細細地摩挲,嘴角漸漸展開一絲笑意。  

  煙崎頭戴風兜,由小青扶著一步步走到雲溟府中後花園,小太監讓小青待在花園中,獨領了煙崎向書房走去。

  煙崎隨那個太監一路走到書房內,那個太監關了門離去,她站在原地,聽見雲溟笑道:「什麼事竟讓娘娘大駕光臨寒宿?」  

  煙崎取下風兜,看見雲溟穿了身白色的緊身衣,衣領很隨意地散著,半倚在室內中太師椅上,嘴角含笑,也不起來行禮,只是懶懶地向她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煙崎沒有去坐,輕皺了下眉道:「我記得在收到王爺的箭時,王爺答應過,如果有事了就來王爺府上找王爺,現在煙崎有事。」  

  雲溟嘴角抽動微微笑了一下,眉毛一挑道:「哦!我一個小小的三王爺,能幫你堂堂皇后什麼忙?」

  煙崎不理會他的諷刺,踏上前一步道:「天熾國來犯,我想王爺已知道了吧?」  

  雲溟眼中一跳,面色一沈,不語。  

  「皇上想御駕親征,王爺是不是也知道了?」煙崎繼續問。  

  雲溟冷冷向煙崎道:「如果皇后娘娘今天來找我是這事,那麼娘娘請回,雲溟幫不了什麼忙,而且,娘娘這樣隻身來到小王的府上,讓外人知道,會連累小王的。」說完站起身來,背負雙手做出一副送客的模樣。  

  煙崎冷笑道:「我當你三王爺是什麼人物,原來這樣膽小怕事。」  

  雲溟根本不為所動,大步向門口走去。  

  煙崎急得頭上冒汗,想也不想,撲上前去,從後面用力一把抱住他,將頭緊緊地貼在他的背上。  

  雲溟腳下一滯,呆立在原處,隔著衣衫,煙崎聽見他的心臟急切地跳動著。  

  「娘娘!」雲溟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啞。  

  煙崎將臉埋入他的衣衫中道:「我找不到可以信懶的人,除了你,我知道這樣做很冒險,可是如果我不做,大兮就面臨著動盪,他就會有生命危險。」  

  雲溟沒有動,呆了半晌,仰臉長歎道:「娘娘請回吧,我知道你想讓我去做什麼,可是我不會答應的,我不想去瑛這渾水。」  

  「為什麼?難道你不是他的弟弟嗎?你就不能為他出征嗎?得到兵權對你來說有什麼不好的嗎?」煙崎不願放棄最後一絲希望。  

  雲溟搖了搖頭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一則太后不會同意,二則就是同意了,邊關打仗最重要打的是糧草仗,後方太后隨便派上人去運糧草,前方就是再有力量,也是死路一條,三就是軍中必會有手握大權的人對你進行監控,你根本就是一個架空的將軍,何來的兵權一說。」  

  「糧草可以由皇上親督,其他的你都會有法子解決不是嗎?」煙崎問。  

  雲溟轉過身來,推開煙崎,眼睛直看著她的雙眼,臉上不再是那慣有的嬉笑,而是一臉的鄭重,直望到煙崎心靈深處。  

  「煙崎,」他的聲音帶著灼熱,讓煙崎不由得心怦怦直跳,他低聲道,「你忘了,你是朝花郡的人。」

  「我是朝花郡的人,自從我嫁給他,我就是大兮的人,請你相信我。」煙崎迎著他的目光,堅定道。

  雲溟眼中光芒閃爍,陰晴不定,盯了她許久沈聲道:「你這樣做他知道嗎?或者是他讓你來的?」

  煙崎搖了搖頭淒然道:「他不相信我。」  

  「那你如何確定我就會相信你。」雲溟道。  

  「你會的,你一直都在相信我,不是嗎?」煙崎道。  

  雲溟望著她,緩緩搖了搖頭道:「不!我也不相信。」  

  煙崎心中一涼,是呀,她是朝花郡的郡主,皇太后的侄女,皇上對她的冷淡又是滿朝皆知,誰會相信她竟會去幫助當今的皇上。  

  「那我告訴你。」煙崎道,「天熾國的使臣前幾天才從朝花郡離開,現在你信了嗎?」  

  雲溟一愣,雖然知道皇上在手無大權的情況下去親征不妥,但這會兒才掂量這件事的輕重。  

  「你知道後果了?如果御駕親征,只怕到時候就由不得你瑛不瑛這渾水,你認為他們還會給大兮的皇族什麼好結果嗎?」煙崎道。  

  雲溟打了個冷戰,放開她,在室內來回走了幾圈,最後又停在煙崎面前,沈聲道:「這件事對你有什麼好處?」

  煙崎一愣,後退了一步,眼光迷離道:「沒有什麼好處,我只是想他能好好的,不想讓他做那樣多的努力都白費。」

  雲溟心中震動,女人真可怕,為了一份無望的愛,竟可背負全族?看著煙崎眼中淚珠欲滴,他悸動異常。

  「我不去!」雲溟一字字道,「我不為別人賣命,如果我得勝回朝,面對我的就是同朝花勢力相對,我只想做一個逍遙的王爺,不想去參與這些個黨派之爭,打亂我的清靜日子。」  

  「哼!」煙崎冷笑道,「如果你不去,只怕這邊皇上一走,那邊你就連家都沒了,更別說做什麼逍遙王爺。」

  「我怕什麼。」雲溟臉上又掛上慣有的無賴笑容,轉身坐到太師椅上道,「滿朝的人誰不知道,我是一個花花太歲,誰會跟我記較。」  

  「只怕沒有這樣簡單,放你在身邊是一萬個不安全,到時只有死路一條。」煙崎道。  

  雲溟冷笑道:「我為什麼要為了你的目的去賣命,這一切與我又有什麼好處?」他再次搖頭道,「我不去!」

  煙崎一怔,伸手將身上的披風解下,由它滑落在地,露出裡面水紅的衣裙,盈盈而立,清新如一株海棠樹。

  雲溟眼中一跳,嘴角的笑容凝結,心中開始狂跳,看著她一步步地走了過來,然後俯在他的懷中。

  雲溟全身一顫,身上感到一陣溫柔,懷中淡淡的一股說不清是桂花還是其他之類的香氣,清新但又濃郁地環繞過來,他閉了雙眼。  

  煙崎輕輕地用手去解他胸前的扣子,雲溟一震,伸手握住她的雙手,手上用力,把煙崎的手握得生疼,但雙眼卻沒有張開,眉頭虯結在一起,嘴角卻輕輕地跳動。  

  煙崎不再猶豫,輕輕一個吻就落在他的額頭,聲音如霧如煙道:「你在怕什麼?怕我嗎?」  

  雲溟被她的話挑得渾身發顫,但還依舊沒有放開她的手,感到她那溫熱的唇沿著他的額頭一路向下落去,滑過他的臉頰,他的唇,他的下巴,最後竟落在他露出的胸前。  

  他輕輕呻吟了聲,不由得放鬆了手,她的小手滑落,輕輕解開他胸前的衣扣,正在迷離之間,胸前猛然一痛,他大張雙眼,不信任地看著煙崎。  

  煙崎已離開他有幾步之遙,眼光中全是冰冷,他的心中又是一痛,低頭看見自己光潔的胸膛上有數道抓痕,她抓得相當用力,以至傷口開始冒血,痛得讓他吸了口冷氣。  

  煙崎一臉惶恐地望著他,聲音有些發顫道:「如果你不答應我,我就去太后那裡告你非禮我,讓你做不成什麼逍遙王爺。」  

  雲溟瞪著她,半晌後放聲大笑,煙崎沒有看見過他這副神情,嚇得向後退了數步。  

  「你這時怕了嗎?」雲溟收了笑容,狠狠道,「我抱病在家待上個幾個月,我看你如何去告我?」

  煙崎道:「你明知道的,不用抓傷你,我一樣可以告你,抓傷你只是想讓事情更加有利,辦起來也更快而已。」

  雲溟一愣,又大笑了幾聲道:「我沒有想到,你竟這樣有心機,好呀,我現在就帶你出去,讓滿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如何跑到我府中來會情郎的。」  

  煙崎倔強道:「大不了一起死,反正遲早是死,就拉了你一起陪葬。」又舉起衣袖道,「我是乾乾淨淨的一個女兒身,誰會相信我去會情郎。」  

  她的手臂雪白光潔,臂上鮮紅的硃砂印宛若珍珠。  

  雲溟呆望著她的手臂,心中震動,眼中傷痛一閃即過,隨即跳起來,幾步上前將她捉在手中,冷笑道:「好得很,那現在讓這點艷紅消失,別人就信了。」語畢,又壞笑數聲殘忍道,「皇上他會更相信。」  

  看見他的神情,煙崎就知道自己這句話說錯了,驚得花容失色,掙扎道:「放開我,你不想活了?」

  雲溟獰笑道:「就如你說,遲早不過一死,與其被你算計而死,還不如我先弄死你。」  

  雲溟的面孔在她眼中放大,眼睛發紅,嘴角的笑容猙獰,她全力地去掙扎,雲溟將嘴貼到她的耳邊,呼呼的熱氣直吹到她的耳朵裡,輕笑道:「你儘管掙扎,就是現在大叫幾聲,外面的小太監你看他們哪個敢進來?到時他們只會臉紅脖子粗地以為你在與我歡好。」  

  煙崎羞紅了臉,只覺全身火燙,連耳朵也紅透了,心中大叫,千不該萬不該來相信這個花花王爺,分明是自找死路。

  雲溟捉了她的手,用力一擰,就將她轉過身子背倚在雲溟的身上,另一隻手臂用力地將她鉗住,不住地輕輕吻住她那小巧的耳朵,輕笑道:「剛才你就做得很好,現在為何不做了?」  

  煙崎頭上發暈,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死,可是現在她半分動彈不得,只覺他的吻如火一般,所到之處她的皮膚上都起了一層栗子。  

  雲溟的吻從她的耳朵上落到她的頸間,忽然伸出手去,用力地扯住她的長髮,讓她不由得仰起臉來,他的吻從天而降,霸道而狂熱地吻住她的唇。  

  她用力地閉住雙唇不讓他進入,他的手加了幾分力氣,扯得她的頭發生痛,呻吟了聲,他乘機長驅直入,用力地纏綿於她的唇齒之間。  

  她掙扎了一下,卻沒有掙扎開,只覺一種陌生的男子氣息從口腔深入內心,直把她的靈魂都燒了起來,漸漸地竟忘了抵抗,只是發抖地承受著,不知是不是因為太緊張,她竟感到雲溟也同樣在發顫。  

  猛地分開,煙崎一個站不穩跌坐在地,仰臉看見雲溟紅著眼睛咬牙道:「我還不想死,你快些走。」說完背過身去,沿著書房後門大步而去。  

  煙崎全身一痛,坐在冰冷的方磚上,一時回不過神來,半晌才從地上爬起來,雙手打顫地將披風披上,全身一陣陣地發冷。  

  直到同小青回到宮內,依舊冷得不住打顫,小青上前來幫她解披風時,心驚地看著她的臉色道:「郡主,出了什麼事?你的臉色為何這樣難看。」  

  煙崎再也忍不住,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紛紛滾落而下。  

  「郡主?王爺他說了什麼?你為何這樣傷心?」小青臉上變色。  

  正巧小顏端了茶進來,見此情景一愣,呆在原地。  

  「出去。」小青沈聲道,她滿面狐疑地看了煙崎一眼,退了出去。  

  煙崎不論小青如何問,始終一言不發,最後無力道:「小青,我累了,讓我歇一會兒吧。」說完躺在床上,只是流淚,不住地說冷,小青給她加了幾層被子她還是不住地發抖。  

  半夜時分,終於發起熱來,小青嚇得不敢睡,找來太醫,給她看病。  

  小青看得心裡難受,在旁邊陪著落了幾滴淚。  

  第二天一早就直向太后宮內去報信,慌得太后急急忙忙地就直奔朝花宮而來。  

  煙崎蒙了頭昏睡,任誰來了也不理,只覺得身邊一直鬧哄哄的,直到中午才清靜下來。  

  四周靜謐無聲,一隻溫柔的手拂在她的額頭,溫暖得讓她感到安寧。  

  她動了一下,以為是小青,懶懶道:「給我暖暖手吧,我的手冷得很。」  

  那隻手停了一下,隨即輕輕伸到被中,將她的手拉出來,握在手心中暖著。  

  暖流從她的手心傳遞過來,讓她冰冷的心為之一顫,緊閉的雙眼中流出一絲淚水,輕聲道:「真想就這樣死了,從此後不再看見他,不再想他,不再去擔什麼心,小青,你說這是不是我的命呀?」  

  握著她的雙手一顫,隨即又輕輕揉起。  

  煙崎也不等她的回答,自顧自道:「他為什麼這樣不信任我?為什麼這樣仇恨我?究竟是我做錯了什麼?」

  她一直喃喃自語,終於沈沈睡去。  

  小青端了碗藥走進來,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皇上正坐在床邊,手中握著煙崎的一隻手,眼光溫柔地望著睡著了的煙崎,終於俯下身去,在她臉頰上輕輕印上一吻。  

  小青羞得滿面通紅,忙退了出來,站在門口心猶自撲通跳個不停,心中卻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眼中發澀,只想到什麼地方大哭一場才痛快。  

  門簾一動雲天大步走了出來,小青忙行禮,他仰著頭並不看她,呆立在原地沒有動。  

  小青以為他有什麼話要說,低了頭不敢動,可是等了半晌還不見動靜,就悄悄向他臉上看,只見他面沈如水,眼睛癡癡地盯著對面院中的一棵海棠樹,光芒之中如黑夜般無底,但又是流光浮動。  

  「好生伺候皇后。」雲天說完這句,又沈吟了一下道:「她還在睡,朕來過的事兒就不要告訴她了。」說完轉身離開了。  

第3章(2)

  小青在門口恭送他走遠後才站起來,走到室內,見煙崎依舊沈睡著,也不敢吭聲,輕手輕腳地向外走去。

  就聽見身後煙崎柔聲道:「小青,我渴了。」  

  小青又折了回來,看見煙崎坐了起來,一臉的憔悴,忙扶她起來,又低聲道:「剛才皇上來了。」

  煙崎木然道:「我知道了。」  

  小青一愣問:「郡主知道皇上來了?」  

  煙崎臉上升起紅暈道:「開始不知道,後來發現是他來,就裝作睡沈了,他跟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小青高興道:「那、那,郡主有望了,皇上對您——」  

  「不!」煙崎打斷了她的話,疲憊道,「他不讓你告訴我,就是怕我、怕我對他產生幻想,這點你還不明白嗎?有什麼可高興的。」  

  小青一怔,不甘心道:「不是這個意思吧,他是不好意思才不讓說的,又或者他另有深意,想在你好後好好待你。」

  煙崎眼光迷離道:「我也多想是這樣,可是它偏偏不是這樣。」  

  小青心中一涼,看著熏香爐上的煙氣裊裊飄起,煙氣之中,煙崎臉色蒼白無色,倚在床邊,一頭黑髮如雲般瀉下,眼光空洞,恍若無神,心裡像沒有根的草,也隨著那煙氣而升,只升到無窮之中。  

  御書房內安靜得人的喘息聲都可以聽見,雲天坐在案幾後,雙眼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面前跪著的是他的兄弟雲溟,也是新封的撫遠大將軍。  

  在所有皇族中雲天從來沒有倚重過誰,他十幾歲時要聯合眾皇子共同抵抗太后,可是在太后的翻雲覆雨下,眾皇子死的死,發配的發配,膽小早就見風使舵向太后低頭。  

  當年雲溟還小,沒有參與這事,後來漸漸長大,就更不像話,聽說十天裡有九天都是在戲樓裡喝花酒,滿京城的大小妓院酒樓沒有他沒到過的,他也就落得個花花三王爺的稱號。  

  而就在今天的朝堂上,雲天準備提出親征天熾時,他跳了出來,當堂扯開同大旗般大小的地圖,把地勢和戰勢分析得頭頭是道,並請求遠征天熾。  

  太后和眾大臣們不同意,他站了出來,大聲道:「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正當青年,膝下又無皇子,他若親征誰來監國?況遠征天熾,路途遙遠,環境惡劣,加上天熾國人奸猾狡詐,怎可以將堂皇堂天子置於危難之中,做臣子就不該為皇上分憂嗎?再若皇上親征,誰來擔當副將?」等等之類,語言犀利,直逼太后,大意只有一個,就誰贊同皇上新徵,誰就是將堂堂天子送到死路上去。  

  有了這個意思,滿朝文武沒有人敢開口,也沒有人敢同皇上一起遠征天熾,那可是提著自己的腦袋去的。

  而太后那裡雲溟早在幾天前就開始活動,日日彰顯親情,讓太后絕了想動雲天的念頭。  

  雲天打量著跪在他面前雲溟,幾年來,他已長大了,清俊的面孔上帶著一抹成熟。  

  「老三,有你的。」雲天讚道。  

  雲溟擡起頭來,抿嘴一笑,烏黑的雙眼冷冷向四週一掃,只將在場的幾位官員看得心中突突地泛涼意。

  雲天見狀,擺手讓他們都退了出去,才笑道:「他們幾個都是早年就跟了朕的,怎麼三弟也不放心嗎?」

  雲溟笑道:「皇上的人,臣弟自然放心,只是還是要謹慎著點,事關邊疆的戰事。」  

  雲天盯著他半晌,笑道:「你倒是藏得好深,這些年來把太后也給騙了去。」  

  雲溟笑道:「哪敢呀,本來就是一個懶脾氣,如果皇上您不讓去,我還依舊去我的醉香樓,但臣弟聽說小小的天熾竟敢犯虎威,欺侮到我們大兮的頭上來,臣弟也想試試身手,打他們個落花流水。」他說完又做出一副無賴的樣子道,「只是等臣弟一回來,請皇上您還是高擡貴手把這個大將軍的稱號給去了,臣弟還想去醉香樓。」  

  雲天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指了指旁邊凳子道:「你還準備跪多久。」  

  雲溟謝了恩轉身坐到椅子上,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斜倚了椅子,滿臉的不羈。  

  雲天含笑道:「只怕到時由不得你,馬兒一旦上了嚼頭,你聽過再放下來沒有?」  

  雲溟做出一副苦瓜的樣子,又引得雲天一陣大笑。  

  「告訴朕,你準備如何個打法?」雲天問。  

  雲溟將地圖展開在案幾上,將每一條戰事講得清清楚楚,講到最後,停下手,指著地圖上朝花郡的地方壓低了聲道:「皇上,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打勝這場戰,最重要的在這裡。」  

  雲天看著他雙眼漆黑不見底,一叢光明在深處閃爍,心中一凜,沈聲道:「你是說,這裡同它——」他用手指向天熾。  

  看到雲溟點頭,雲天心中發顫,反手握了雲溟的手道:「三弟。」卻再無言語,眼中滿感激和擔憂。

  雲溟也握了雲天的手,臉上帶了幾分感動,但隨即又浮上那三分無賴的笑容道:「皇上放心,臣弟不是他們的目標,他們一時還不敢公然將我怎麼樣,我還有事求皇上。」  

  雲天面色一沈道:「有什麼你儘管說。」  

  雲溟道:「第一、我要任命我的親信手握兵權,第二、我要皇上親自督辦糧草,第三、要在朝花與天熾邊界設置關卡。」  

  雲天想也不想脫口道:「這有何難,你是大將軍,出行前我賜你龍劍,生殺大權盡在你手。糧草由朕親辦,不許任何人插手,朕親自到倉庫去,糧草押運由龍冉去。至於朝花郡與天熾之間,我以戰事為由,將所有關口設卡,沒有朕的金牌,任誰也不可以相通,到戰後再開放。」  

  雲溟笑道:「那皇上您就等著臣弟凱旋歸來的好消息吧。」  

  雲天心潮澎湃,大笑道:「到時候朕親自己到十里亭外去接你。」  

  兩人彼此相望,在心底都湧現出豪邁義氣的情結,這一刻他們同為雲氏家族的復興而高興。  

  雲天興奮得難以入睡,叫太監小得子提了盞燈,一路在皇城內走去。  

  小得子邊走邊小心地問:「皇上?您去哪個宮?奴才這就差人去知會聲,好等著你的龍駕。」  

  雲天心裡高興,口氣也輕快了許多,笑道:「哪宮也不去,你陪朕到城牆上走一圈去。」  

  雲天大步向前走去,後面的太監和宮女們急急地跟上。  

  小得子向其中一個皇上的貼身宮女使了個眼色,那個叫做如畫的小宮女忙快步走來過來,小得子將手中的披風遞給她。  

  她追到雲天的身邊道:「晚上風大,皇上你小心著了涼。」  

  雲天由著她披上披風,看著她因為追自己而氣喘籲籲,燈光下紅撲撲的可愛,給她系披風的小手碰到他的皮膚冰涼一片。  

  他伸手握了她的手道:「還說朕,你的手也冰涼一片。」  

  如畫頓時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地向身後一眾人看了一眼。  

  雲天看見她嬌羞的模樣心中一動,恍惚間似乎看到那個午後,桃花深處,心中那個身影容顏嬌艷如花,也是這般的清秀自然,也是這般的紅暈可愛,小手也是這般的滑膩柔軟卻又冰涼一片。  

  雲天心中一痛,用力地握了她的手,扯了她一步步向城牆而去。  

  如畫看見他神色沈重,也不敢吭聲,接過其他太監遞來的琉璃燈,藉著那昏黃的燈光一點點地走到城牆之上。

  其他太監宮女在小得子的示意下不再跟,雲天帶了如畫一路沿著城牆走去,走了許久,才停下腳步。

  雲天望著城牆外,滿京城的點點燈光如同天邊的星辰,背負了雙手,臨風而立,許久才道:「你說朕這江山美不美?」  

  如畫道:「皇上的萬里江山當然美不勝收。」  

  風吹過起衣衫呼呼作響,天空漆黑而深遠,天幕上星星璀璨若寶石般明亮,四周空曠而寂寥,激起雲天萬丈的雄心。

  他轉頭向皇宮內城望去,嘴角含了笑,在心中依舊浮出一句話:「誰也不能綁了朕的腳步,任誰也不可以。」這樣想著才將心中那片刺痛強壓下。  

  又站了許久,依舊扯了如畫的手道:「回去吧。」  

  眾宮女看見那盞宮燈在城牆之上閃爍著回來。  

  第二天,如畫陪皇上獨自去牆樓上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後宮,一直傳到正在得寵的藍妃耳朵裡。  

  藍妃的臉氣得鐵青,聽到小宮女匯報時,正端了一杯茶要喝,一怒之下,隨手就拋在地上,把那個青瓷的蓋碗摔了個粉碎。  

  小宮女們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藍妃想起那個下午,她不冷不熱地刺了煙崎幾句後直向皇上那裡去,隔了門小太監就不讓她進,她滿肚子的狐疑,仗著皇上的寵愛伸腳將小太監踢倒在地,推門就走了進去。  

  屋內的情景至今讓她臉紅,皇上正擁著一個小宮女倒在軟榻上,兩人忘情地相抱著,她的闖入把兩人嚇了一跳,那個小宮女一躍而起,整著衣衫就跑了出去。  

  雲天的一張臉陰得能下起雨來,他坐在榻上,衣衫半敞,冷冷地注視著她。  

  她也嚇得手腳冰冷,沒有想到皇上會在大白天,在批閱奏章的地方與小宮女做這些事,膽寒得不敢擡頭看皇上的臉,腿一軟跌倒在地,不等皇上開口,自己就哭了起來。  

  皇上為此冷淡了她許久,直到現在還不到她宮裡來,她這口氣就全部出到了那個叫如畫的小宮女身上。

  她貼身的宮女天兒走到她身邊道:「娘娘,為這樣的低賤人不值得氣壞了身子,想要找她的錯,到處不是辦法?」

  藍妃陰沈地看了她一眼,冷冷道:「皇上也是個愛新鮮的,我看她能得意多久。」  

  又坐了一會兒,越想心中還是越難受,最後忽地想起一個人來,就冷笑了聲,向天兒道:「天兒,咱們去看看皇后娘娘。」天兒一愣問:「看她做什麼呀?」  

  藍妃一笑道:「我倒想看看這個娘娘,受了那麼多窩囊氣,又一直吃皇上的冷眼,她這會兒子做什麼呢?」

  這會兒的煙崎可沒有這份閒心打聽她們掂酸撚醋的事,此刻她跪在自己那小小的佛堂內心潮起伏。

  聽到大殿裡傳來雲溟代君出征的消息,她長出了口氣,一行清淚緩緩而落,想也沒想,就奔到佛堂之內為這場戰事祈福。  

  正當她全心求菩薩保佑的時候,小青悄悄地從後面走了進來,也跪在了那裡。  

  她轉眼看見小青一臉有事的模樣,便用詢問的眼睛看了看她,小青一臉膽怯的模樣小心地遞給她一個紙條。

  煙崎一愣,接到手中一看,是一張粉紅色的信箋,被折成同心結的模樣,一頭折在外面的地方,露出了皇家的標誌,煙崎的心忽地被提起,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  

  「哪來的?」煙崎小聲問。  

  「是三王爺府中趙昆給的。」小青道。  

  煙崎握了信箋的手發起抖來,望著那張紙竟不敢打開來看,小青站了起來,向她道:「娘娘快看,我去外面守著。」

  小小的佛堂中一片安靜,煙崎咬了咬牙,強壓著激動打開那紙,只見上面墨跡淋淋,透紙而深,龍飛鳳舞地寫著:「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身覆蠟燈紅。嗟余聽鼓應官去,走馬蘭台類轉篷。」  

  下面用更加張揚的字寫道:「明日,大覺寺。」  

  煙崎驀然將手中的信箋揉在手心中,一時間額頭有冷汗滴下,心中反覆只有一句話,去?不去?  

  恍然中又想起在他府中那日他的霸道和張揚,心下隱隱覺得自己竟有點怕他,信箋最下面那五個字,每個都張揚有力,如同他那霸道的雙眼。  

  煙崎正在忐忑不安,聽見門外小青高聲的請安聲:「藍妃娘娘,娘娘正在裡面打坐,請稍等一下。」

  煙崎一驚,站起來,走到佛龕前,用紅燭將那信箋點燃,眼看著它一點點地化為灰燼,輕輕將它掃到香爐中,又撚起三炷香,恭敬地上了,雙手合十,喃喃向菩薩道:「我該如何?請您告訴我。」  

  又靜默了會兒,才整衣出門。  

  看見艷麗的藍妃站在門外,看見她出來,笑瞇瞇道:「姐姐果然好心情,每日裡吃齋念佛。」  

  煙崎淡然一笑道:「就要開戰了,我去向觀音大師求我們大兮百戰不殆。」  

  藍妃笑道:「娘娘就是比我們強,滿心裡都是國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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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25 11:19:05

第4章(1)

  兩人一路走回到朝花宮內,小宮女們端上茶來。  

  藍妃忽地壓低了聲音道:「娘娘,你知道別人背後如何說你的?」  

  煙崎看著她那細長的柳眉,輕佻的單鳳眼,滿面的脂粉,心中忽地異常煩躁,終於明白雲天為什麼會去寵一個小小的宮女,每日對著這些個玲瓏心眼,真是膩煩透了。  

  「如何說的?」面上依舊沈靜如水。  

  「大家說,娘娘人長得美,心胸也寬。」藍妃道。  

  煙崎不置可否地輕笑了一下,不說話。  

  果然,藍妃沈不住氣了,輕笑了一下又道:「娘娘,要我說,這人可不能心胸太寬,做什麼事要有個度,你太好心了,就容易被別人欺負。」  

  煙崎沒有說話,斜了她一眼,她又自顧自地道:「你瞧那個什麼如畫的,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昨夜竟陪皇上去城樓上溜了一夜,這還了得,一個小小的宮女?以後這還有規矩沒有?別的下人還不都學著樣子向上爬?這後宮裡您是個立規矩的人,可不要放著這權不使呀。」  

  煙崎笑道:「那我該如何做呢?」  

  藍妃冷笑了一聲道:「娘娘你就太好脾氣,這事有何難辦,找個錯打她個二十板子,你看其他個小賤人,誰還能這樣沒有臉皮。」  

  煙崎一笑道:「是個好法子,可是規矩怎麼立呀?」  

  藍妃道:「您再找皇上呀,說個清楚明白,皇上只是一時新鮮,日子長了,自然會明白過來,到時候感激您還來不及。」  

  煙崎冷眼看著她,一言不發盯著她,直看得她心底發毛,訕然道:「姐姐為何如此看我?」  

  煙崎依舊不說話,直看得她出了一頭冷汗,才「撲哧」一笑道:「妹妹果然聰慧,姐姐知道了。」

  藍妃長出了一口氣,卻不敢再坐下去,急急忙忙地請辭出來,半路上還在琢磨著煙崎那冰冷的眼神,不知道她心裡面在想些什麼。  

  小青看見她走遠了,忙指了小宮女把宮中打掃乾淨,口中一直在嚷著有灰。  

  煙崎看著她抿嘴笑了,忽地想起那張信箋,心又突突地跳了起來。  

  大覺寺本是前朝御封的寺院,裡面的主持每一代都與皇宮大內有著密切的關係,大兮建立後,它又成為京城的主要寺院,皇親國戚,達官貴人都到這裡來進香求佛,所以每逢初一十五香氣裊裊。  

  煙崎望著大殿上那雄壯的飛簷心中沒有底,在正殿進過香,由小和尚引領著直向後堂而來。  

  屏退了所有人後,煙崎被引進經常用於皇族休息的禪室內。  

  煙崎站在室內來回地走動,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難道雲溟會光明正大地走進來。  

  正在思量著,一個小和尚推門進來,向煙崎行了禮道:「娘娘,這室內有早年間存了許多遺失的畫,您要不要去看看。」  

  這室內?煙崎疑惑向四周搜尋著,這哪裡有什麼畫呀。  

  小和尚一笑,指著裡面的暖格,煙崎滿心疑竇,走到裡面的暖格中,只看見室內有張大床,床邊案幾上放了熏香,煙氣飄動中,並沒有什麼字畫。  

  只在床後不遠處有一架書架,上面似乎放了幾幅畫。  

  她走了過去,手還沒有觸到那些字畫,眼前的書架卻猛地轉開了,驚了她一跳,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就覺得腕上一緊,身子不由得被拉到那個書架後。  

  一隻大手捂在她的嘴上,止住了她將要呼出的驚叫聲,黑暗之中一雙熠熠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同時她聽見身後書架關上的聲音。  

  沒有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一雙如火的唇就落到她的唇上,她掙扎了一下,就很快地迷失在他的火熱中,神志不清地軟倒在他的懷中。  

  終於被他放開,他的臉上竟少有的佈滿冷肅,望著她,咬牙道:「這下你可滿意了?」  

  煙崎看著他眼中的怒火,心悸動異常,明知前面路途艱險,他還是為了她毅然而去,這份心如何不讓她感動。

  她輕籲了口氣道:「我知道你為了我。」  

  「哼哼,」雲溟連連冷笑打斷她的話,伸手托起她的下巴,雙眼直盯著她,猙獰道:「你這樣做值得嗎?冒死到我的府上,只為了保全他,他可有半點愛憐你?我聽說昨夜又去寵那個宮女,就是等到那一天,天下安定了,你又該如何?」

  煙崎心中一酸,兩行淚就輕輕地滑下,望著他道:「我做這一切不為讓他知道,也不為得到他的回報。」

  雲溟一怔道:「那為了什麼?」隨即又冷笑道,「別告訴我是為了什麼黎民百姓。」  

  煙崎輕輕搖頭道:「我當你是明白的,原來你也不明白,我做這一切,只為心裡痛快,不為什麼,至於孤寂什麼的,我習慣了。」  

  雲溟眉頭一皺,心中酸痛,啞聲道:「這個世上竟還真有你這樣的傻瓜,我當只有我傻得厲害,原來還有比我更傻的。」  

  煙崎望著他,他的眼眸中滿是傷痛,伸手輕拂他的額頭道:「我知道這輩子注定要欠你的了,但你會從其他地方得到回報,不是嗎?大權在握,誰現在有你在他心中的位置重要,又是同根的兄弟,天下一定,你前途無量。」

  雲溟冷冷一笑道:「我不稀罕,我只是想做一個逍遙之人,是你拉我進這是非之中,從此後就要糾纏不清,我才不要管榮不榮,也不管什麼今生有沒有緣,我只要你還我,我不喜歡別人欠我的。」  

  說完打橫將她抱起,轉身將她放在身後的床鋪上,霸道地從上向下地望著她。  

  煙崎驚得全身打顫,木然地不敢動,直到他將頭俯下,才驚覺道:「不可以。」  

  雲溟依舊繼續低下頭來,煙崎舉手去擋,被他握住,終於吻落在她的面頰上,如火樣的吻,又很快地滑落到她的脖子上,口中喃喃道:「煙崎小傻瓜!」  

  煙崎被他叫得全身發軟,僅有一點意識告訴她不可以這樣,她輕聲道:「雲溟不要這樣,這樣會害死你我的。」

  雲溟停了下來,頭也不擡地悶聲道:「原來你是怕死的。」熱氣直撲到她的脖子中。  

  煙崎流淚道:「我如何不怕死,但這樣會拉上你,還要拉上朝花郡,說不定還會拉上他。」  

  雲溟翻身而起,背對著她,冷冷道:「原來還是為了他。」  

  煙崎坐了起來,望著他那英俊的背,頭上直落汗。  

  雲溟自嘲地笑了笑,轉聲又將她抱在懷中,輕聲道:「別說話,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從此後生死不卜,不知今生今世還能否相見。」說著用下巴直抵著她的長頭,感受那淡淡的馨香。  

  煙崎伏在他的懷中,聽著他的心臟強有力地跳動,從懷中拿出一束用細絲繩束好的秀髮,遞到他的手中道:「一定要平安回來,我若能出了這牢籠,一定跟你到天涯海角。」  

  雲溟心中又是一痛,握了她遞的秀髮連同她的手,握得相當用力,直到她痛得輕吸了口冷氣,才輕鬆一下,但又飛快地一提,看著她寬大的衣袖滑落,手臂上那個硃砂紅艷逼人。  

  雲溟猛地低頭一個霸道火熱的吻落在上面,煙崎一驚,心又開始猛跳。  

  雲溟再次托起她的下巴道:「記住你的話,我要你為我守身如玉,從邊疆回來,我要看見你完整無缺,不然——」他的瞳孔收縮著,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煙崎忽然從心底害怕起來,她也不明白是什麼,只覺得這次讓他出征似乎又隱隱地種下了什麼,這一切不會平安地解決。  

  城樓上的風將煙崎的衣袂吹起,長髮淩亂地打在臉上,她已沒有感覺,望著遠遠地淹沒在塵土中的明黃大旗,心中如同被掏空,本來這應該是一件高興的事,但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忽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難道從小的夢想,駕馭別人的感覺一旦快實現,真的是這樣空落落的嗎?

  她不應該高興嗎?讓一個霸道而無賴的王爺為了自己的丈夫去賣命,下一步,按照她的計劃,就應該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了,再為自己將來的子孫鋪開道路,她!煙崎!就是大兮的大功臣,就是以天下為重母儀至尊的皇后。

  千古流芳,萬世瞻仰,這等榮耀,當真很重要嗎?  

  少年時的愛戀,少年時的誓言,為他生死不渝,為他取得天下,這時想起來為什麼這樣的遙遠,遠得就像那飛揚的塵土,飄揚,沒有著落。  

  「郡主,太后讓您過去。」小青在身後輕喚。  

  煙崎再次回頭向遠處望了一眼,那裡煙塵滾滾,那個英俊的人影早已不見蹤影,似乎把她的心也帶走了,同樣遠遠地掩滅在大漠邊關。  

  安寧宮內靜謐一片,隔了紗帳,煙崎看見煙蘿坐在床上,手中握了一串佛珠,低眉斂目,正在沈思,聽見動靜,擡眼看見她正在行禮,輕聲道:「免了,進來吧。」  

  煙崎忽有一種怕見到她的感覺,沈了沈心,才掀簾走了進去。  

  「過來,咱們娘倆坐在這兒,好好說說話,崎兒,我這一段時間累得很。」煙蘿疲憊道。  

  煙崎小心地坐在她的身邊,被她一聲崎兒叫得心驚,她瞭解這位姑姑,一向很知禮儀,這樣叫她,只怕會有什麼事。

  「崎兒,你多大了?」煙蘿道。  

  「十八了。」煙崎道。  

  「十八了?」煙蘿歎口氣道,「我十八歲時,皇上都兩歲了,真快呀,一轉眼,你進宮都五年了。」

  煙崎不知她要說什麼,低了頭不敢吭聲。  

  「這個女人年紀一大都想要個孩子,膝下無子,晚年很淒涼。」煙蘿道。  

  「今兒我去說說皇上,讓他給你留下孩子,好歹照顧你將來。」煙蘿的話無疑如五雷轟頂,煙崎驚得目瞪口呆。

  「你也別羞,你們之間我知道,他太不像話,你也太軟弱,我看還是由我出面比較好。」煙蘿用負責的眼光道。

  的確,如果大兮的子民知道,堂堂皇后結婚五載還是處子,都有會認為皇上有病不可。  

  「你回去吧,準備準備,等著皇上去。」煙蘿柔聲道。  

  煙崎從安寧宮出來,太陽穴還一直霍霍地跳,頭痛得厲害,怎麼辦?如果這在早些日子,她頂多認為姑姑多事,多半還會有些心跳,但此時,昨天在那暗室之中,三王爺的話言猶在耳。  

  他那霸道的吻還留在手臂之上,怎麼會這樣快就要把這一切都打破,而且他在前方為了她不知生死,她卻在皇宮內獨享君恩,不知為什麼,這種想法一旦進了她的大腦,就出不去,而且越想越覺得這樣對不起他。  

  雖然,他的要求是那麼不合理,對他除了心驚外,她不認為她與他之間有什麼,每次的相見都讓她心驚肉跳。

  坐在那方巨大的浴池之中,看著水面上煙氣氤氳,混了花瓣的池水在燭光的映照下泛出五彩的光芒,空氣中飄蕩著濃郁的花香。  

  煙崎舉起手臂,呆呆地望著那點朱紅髮呆。  

  「郡主,再洗下去,您的皮膚都要起皺了。」小青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青已知道今天的消息,興奮地把整個宮殿打掃得乾乾淨淨,這會看著煙崎眼光陰晴不定,有點擔心。

  煙崎被她們扶了出來,當真是肌膚生香,娉婷婀娜,被錦繡的浴巾包裹了,濕漉漉的長髮,直垂到腰際,越發襯托得腰肢纖細,搖擺有姿。  

  走過冰冷不平的大理石,煙崎只覺一絲冷氣從腳底上來,激得她頭腦清醒了許多。  

  她在守什麼,堅持什麼,三王爺的等待只不過是一種無望罷了,難道還要他從邊關回來看見她為他守身如玉嗎?那他豈不是更加有恃無恐,更加以為她非他莫屬不可。  

  但如果,她不再是玉人一個,手握兵權的他會不會大怒,本就天下多事,會不會為此又給雲天多加了一分威脅?

  想到這裡,煙崎渾身冰涼。  

  更漏聲聲,夜色更濃了,煙崎獨坐在燈下沈思,怎麼也想不出辦法能讓自己逃過今晚。  

  空曠的宮殿中傳來腳步聲,一步步如同踏在煙崎的心上一般。  

  煙崎站了起來,大兮的九五之尊立在幾步之遙,他們相互凝望,久久不想轉頭。  

  煙崎瞬間有種想流淚的衝動,看見他才知道自己是多麼愛憐著他啊,他還是那樣的俊逸,眉目之間的沈靜讓她心醉。

  雲天大步而來,慢慢地貼近她,眼睛久久地盯著她,然後緩緩把她抱在懷中,用力地收縮著雙臂,直到讓彼此都喘不過氣來。  

  他俯下頭來,嘴唇落在她的唇上,冰冷而無味,只是輕輕一轉就離開了。  

  煙崎張大了雙眼,在雲天的眼中看到那深處透出來的寒意,她陡然打了個激靈,明白他們之間經過得太多,六年的時間讓他們的心中都摻雜了許多承載不下的東西。  

  就在他的手冰冷地滑過她的面頰,最後落到她衣襟上時,她猛地掙脫他,後退數步,雙腿一軟,跪在地上,惶恐俯首道:「請皇上回吧。」  

  雲天呆立在原地,一絲冷笑滑過嘴角,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帶任何的感情:「怎麼?你不想成為朕的人?」

  「現在國難當頭,關邊戰事正緊,皇上應以國家為重,臣妾不該用女色誘使皇上分心。」煙崎結巴道,臨時想來的托辭說起來不是太順暢。  

  雲天一怔,很隨意地坐在床鋪之上,淡然道:「皇后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煙崎一愣,大氣不敢出,將頭垂得更低,無力道:「臣妾只想讓皇上以國事為重。」  

  空氣中流淌著幾分不安,靜謐之中似乎蘊含了許多風暴。  

  「好!」雲天答應了聲,站了起來,向煙崎道,「你隨朕來。」說著大步向宮外走去。  

  煙崎呆住了,看著明黃的衣角在殿角一閃不見了蹤影,一時不知該如何。直到聽到外面太監小得子的請安聲,才驚覺起來,忙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小青等一眾宮女早都集中到殿外,小青給煙崎披上了一件大紅的披風。  

  雲天站在幾步外向煙崎道:「皇后隨朕來。」說完轉身向外走去。  

  旁邊小得子俯身道:「皇上,奴才去宣龍輦?」  

  雲天擺了擺手,只是大步向前走去。  

  煙崎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宮女們都怔怔忡忡地跟在後面。  

  轉了幾道彎,煙崎的頭上漸漸冒出汗來,就看見御書房的燈光在遠處閃爍著。  

  雲天走進房內,伸手脫去外衣,露出裡面的明黃中服,腰間繫了明黃的絛子,上面掛著一塊藍田玉,在燈光下藍幽幽地泛著光芒。  

  煙崎也脫了披風,隨雲天走到書房內。  

  雲天坐到軟榻上,向煙崎擺了擺手道:「皇后也坐吧。」然後向小得子道,「你們遣一個人在外間伺候著,其他人都退了吧。」  

  小得子答應著低頭出去了,一會兒派了一個小宮女進來,給他們端來了茶盞。  

  煙崎心中擔憂,小心翼翼地坐在雲天的身邊。  

  雲天不再理會她,伸手將案幾上的奏折打開來看,看一本批一本,神態認真,恍若煙崎不存在。  

  煙崎在旁邊呆坐著,初始心中無底,後來就釋然,給他端了杯茶後,因為無聊就開始細細地打量起雲天。

  他穿了件明黃中衣,眉目清俊,神態凝重,姿態高雅,舉手投足中透著莊重,時而蹙眉,時而微笑,如此投入,讓人怦然心動。  

  「皇后看看這個折子。」雲天遞過來一本折子。  

  煙崎愣了一下,接在手中,打開來看,說的是江南一個鄉紳在鄉間打死了人,當地官員判無罪,被打死那家人告到府中,府中的官員本想嚴判,可是一聽說那個鄉紳家中有人在朝花郡做官,就不敢再判,最後被其他官員寫了折字告到皇上這裡,明是告那個些個官員,話裡話外卻是直指朝花郡。  

  煙崎不易察覺地冷笑了一下,在心裡掂量著這個事,看來今天皇上是惱著自己了,又不敢拂太后的意,就帶了她到這書房之中,而皇上又用這個內涵深刻的折子讓她看,想了想忽然覺得有點可笑,當真無聊得很。  

  想了想淡然道:「臣妾一個女流之輩,不懂得這些國家大事,只知道殺人者償命,不管是他是哪裡人,都是皇上的子民,應該由皇上去裁定。」  

  雲天輕輕一笑道:「你不用這樣拘禮,朕就是想知道看了這樣的折子,你是如何想的?」  

  「臣妾心驚!」煙崎擡起頭來,對視著雲天的眼睛坦然道。  

  「哦?」雲天輕佻眉,滿面疑問。  

  「不錯,因為這裡事關臣妾的家鄉,可是我覺得這不是關鍵。」她大了膽去說,看到雲天滿臉興趣的樣子,又繼續道,「就如有家人財大氣粗,別人從他門口過都很膽怯,連他家的狗也害怕,如果有一天這隻狗咬了人,卻沒有一個去關心這個被咬的人,有的甚至為了巴結這戶人家,還幫狗去打這個被咬的人,因為他們都怕這隻狗的主人,而這家狗的主人也許根本就不知道有這樣的事發生,這隻狗固然可惡,但這些個其他人就不可惡了嗎?我覺得他們都是些見風使舵、唯利是圖的小人,應該嚴辦。  

  「而且,如果有一個人說這家是強盜出身,他們還會做出強盜的事,日子久了,大家都會相信這家就是強盜,再久了,這家人自己也會以為自己就是強盜,根本忘了自己的出身,但若有人一直以信任的態度去引導,實際上並不是所有人都想當強盜的。」煙崎侃侃而談,字正詞嚴,聲聲有力,如珠玉落盤,說完又加了一句話道:「臣妾還是那句話,有些事心急不來。」  

第4章(2)

  書房內一片安靜,煙崎在心中感歎,如此說想必就是爹爹在此也不能說什麼吧,可是就是不知道這個皇帝他明不明白,認不認為自己是在袒護朝花郡。  

  雲天沈吟著沒有說話,最後批道:「這樣的小事,還來勞煩朕,若有下次重罰不饒。」  

  煙崎微笑了起來,果然沒有錯,這個皇帝前一段日子的嬉戲,都是裝出來的,他也明白了煙崎的意思,以靜制動,以靜待有膽識之人。  

  雲天回過頭來,向她微微一笑,兩人心意相通,這時只覺得尤其親近。  

  煙崎陪著他看了一個又一個的折子,中間他不時問上個一兩句,煙崎也大起膽來,不時地提出自己的見解。

  「皇上,是不是要在這裡用膳?」小得子走了進來問。  

  兩人一驚,擡起頭來才發現,不知何時天已大亮,陽光透過窗欞射到室內來了,而兩人正偎依在一起看著一個折子。

  煙崎一驚,忙鬆了手,臉上就紅起來。  

  雲天伸了伸懶腰笑道:「不知不覺天就亮了,今天讓皇后累了一夜,就不要急著走,在這裡用了膳再回去休息吧。」

  ……  

  煙崎從書房出來,只覺得神清氣爽,看著朝陽從東方的天空緩緩升起,心裡說不出的興奮,雖然累了一夜,可是睡意全無,也不回宮,引著小青她們一路在院子裡走了下去。  

  遠遠地看見藍妃向這邊走來,本想躲開,可是既遇到了,沒有走開的道理,她停下了腳步。  

  藍妃走過來行了禮,笑得花枝招展道:「姐姐,你這是打哪兒來呀?」  

  煙崎心中冷笑,臉上卻微笑道:「我是從皇上那裡來的,妹妹呢?」  

  藍妃一愣,臉上呈現出幾分不信任的神色,半晌沒有說話。  

  「怎麼了?」煙崎好笑道,「妹子的神色怎麼這樣?難道我不能從皇上那裡來?」  

  藍妃一愣,搖頭。  

  煙崎又問:「那是為什麼?」  

  藍妃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急忙道:「是我的身體不好,這一段時間總是懶懶的,神情也有些恍惚,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煙崎微笑道:「那妹子要好好將養,叫個太醫來看看。」  

  藍妃忽地變得嬌媚起來,一臉得意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知道太醫能不能看好,只是身上發懶,頭有些暈,不太想吃東西。」  

  煙崎看不慣她那嬌媚的樣子,皺皺眉,隨便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忙走開了。可是走了幾步才回過神來,心中一怔,回過頭去,看見藍妃一臉的得色,心下恍然。  

  早上的興奮這會全消失了,她想到一個最大的心病,孩子!  

  果然,整個皇宮裡都沸騰起來,人人都知道藍妃懷上了龍種,最高興的當然還是皇上和太后。  

  大家少有地看見了雲天的笑容,他開始經常出入於秋宮,對於藍妃的嬌縱也都顯而易見。  

  天氣一天涼似一天,雲天依舊在每天批閱折子時將煙崎叫來同看,煙崎最關心的是邊關的戰事。  

  邊關傳來的消息是讓人振奮的,雲溟一路過關斬將,把天熾大軍打得潰不成軍,逼迫他們一步步地退到邊外去。

  但雲溟並不以此為完,而是帶軍全線追擊,成扇形向天熾國推進,不吞下個七州八府,只怕他不會停下來。

  大兮全國振奮,人們都沈浸在勝利的喜悅裡,而天熾國則大驚失色,沒有想到年紀輕輕的雲溟能這樣厲害,從此後天熾的邊塞充滿了對這位英姿颯爽三王爺的恐懼與欽佩。  

  當得到這些個消息時,煙崎的心也隨著風飛揚了起來,似乎看到那白衣勝雪,頭束金綸,風采逼人的他騎在戰馬上,揮舞著大刀意氣風發。  

  太監小得子又在深夜遞上來一份八百里急報時,煙崎的心提到了嗓子中,急切的心甚至超過了雲天。

  雲天伸手打開,看過之後面色凝重了起來。  

  「怎麼了?」煙崎擔心地問,「出什麼事了?」  

  雲天沈默不語,半晌才道:「三弟出事了?!」  

  煙崎心中一沈,臉上還強自鎮定道:「出什麼事了?」  

  雲天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折子道:「他們一路打到天熾的邊府狼牙府,一連打了三天,終於奪下,但當三弟站到城樓上時,一個未死的天熾國士兵放了個冷箭,正中三弟的胸口,三弟當時仰天大笑了三聲,伸手將箭拔了出來,但人卻倒下了,現在生死不明。」  

  煙崎手中的折子「啪」的一聲掉到地上,臉色變得蒼白,看見雲天詫異地看著她,忙道:「主帥受損,這前方的仗可怎麼打?」  

  雲天伸手拾起她掉落的折子,遞到她手中,淡淡地看看她道:「還有副將,而且只怕不會再向深處推進,現在就怕敵人知道這個消息乘機反撲。」  

  煙崎四肢冰冷,看到雲天因為這件事而神色凝重,她覺得應該安慰幾句,可是怎麼也張不開口,只怕一開口,淚水便會滾落。  

  忍了幾忍,強自打了精神繼續看了下去,拿折子的手一陣陣地發抖。  

  雲天也煩躁地看不下去,在房內來回地踱步。  

  「怎麼了?」終於發現她的不對,伸手握住了煙崎的手,冰涼一片,關切道,「不舒服嗎?手這樣涼。」

  煙崎強笑道:「臣妾的頭有些痛,可能早上受了點風寒。」  

  雲天將手覆在她的額頭上,感到她的頭火熱一片,便點頭道:「果然發熱了,身體不舒服就告訴朕,怎麼可以這樣強撐。」說完揚聲高呼小得子,吩咐他去傳太醫。  

  煙崎很快被送回到朝花宮中,看著皇上的人消失,煙崎一骨碌爬起,衝到宮內小小的祠堂之中,三步兩步跪在觀音像前,淚水再也忍不住簌簌而下,口中喃喃地禱告起來。  

  小青和小顏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也都匆匆跑了進來,看見煙崎如此,小顏撲了上來,跪到煙崎面前道:「娘娘,邊關發生什麼事了,對嗎?」  

  煙崎透過淚水朦朧望著她道:「快來同我一起求觀音大士保佑三王爺,讓他能平安回來。」  

  小顏的臉蒼白無色,手指冰冷而生硬地抓住煙崎的衣衫道:「三王爺他出了什麼事?」  

  煙崎將剛才聽到的事大致說了一遍,小顏呆呆地望著煙崎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青嚇了一跳,衝過來,扶住她道:「小顏,現在情況不明,三王爺也許不會有事。」  

  小顏並不理會她們,喃喃道:「放開我,是你們,是你們逼著他去的,現在他就要死了,你們都滿意了吧,我不要再跟著你們,我要找他去,不管生與死都要同他在一起。」  

  煙崎和小青震驚地看著她,搖曳的燭火之中,她淚珠潸潸,容顏奇異的美麗,如同在黑暗之中盛開得極美的花朵。

  小顏說完也不去擦淚水,轉身站了起來,癡癡地向門外走去。  

  「站住!」煙崎從震驚中清醒過來,輕喝了一聲,「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邊關。」小顏停下了腳步但並沒有回過頭。  

  「邊關?」煙崎和小青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就這樣走,如何能走得出去。」煙崎道,「你回來,咱們從長計議。」  

  小顏冷笑道:「如果我要走,任誰也擋不住。」說完回過頭來注視著煙崎,目光冰冷如刀,直看得煙崎心中打了個突。  

  「他以為用這種方式就可以保護我了,怎麼不知道,如果他死了,我絕不會在這世上獨活。」她堅定道,蒼白的臉上,眼眸幽黑不見底,煙崎頭一次感到一個人能讓她如此的震驚和害怕,原來什麼人和事只要同三王爺粘上關係,就是普通的也變成不普通的了。  

  門「吱」的一聲響過後,小顏以她們從來沒見過的身形消失在黑暗之中,當煙崎和小青衝到門外時,院內一片寂靜,四下只有寒風嗚咽,哪裡還有她的蹤影,竟如鬼魅一樣來去無蹤。  

  陣陣寒氣襲來,煙崎冷到內心深處,三王爺把這樣一個人放在自己身邊是為什麼?從小顏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來,她對三王爺情根深種,這樣一個奇女子,做這一切是為什麼?  

  此時她才深切地體會到,原來這個世界很大,不是她能全部瞭解得到的,也不是她能全部掌控得了的,當她以為左右了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左右著她。  

  當這片驚異過後,那椎心的刺痛又重新襲來,煙崎在小小的佛堂中靜靜地跪了一夜,直到東方發白,陽光透過六方格射入,她才驚覺地擡起頭來。  

  看見縹緲的煙氣隨著陽光中的灰塵一起飛舞著,她就那樣呆呆地望著,一直到小青從外面進來,擔心地要扶她起來,她才擡起頭來虛弱地一笑向小青道:「他不會死的,是吧?」  

  小青心中一酸就要落下淚來,卻看見煙崎一軟就暈倒在了她的面前。  

  因為雲溟的重傷,生死未卜,雲天開始為邊關的事勞累,再加上太后和朝中眾臣的從中作梗,雲天再無精力做其他事情,全心對付關邊的戰事。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地傳來,先是邊關連降大雨,昏迷之中的雲溟傷勢加重;敵人乘機收復了他們的幾個城;大兮連失兩名副將。  

  雲天幾乎一夜白頭,對他來說雲溟不僅是邊關的大將軍,更是他皇權的保障人,他連派三批人馬前往邊關,戰爭可以失敗,雲溟不能出事。  

  正當他還感到這樣做依舊無力時,他正心急敗壞地要把身邊的親衛兵,大內侍衛龍冉帶一眾人馬派到邊關去。

  「請皇上三思。」煙崎出現在御書房。  

  雲天臉上神色一變,不動聲色道:「皇后有什麼高見嗎?」  

  煙崎先行了禮,然後擺手示意其他都退下去後,才靜靜地與雲天對視,幾天來她有些憔悴,蒼白的下巴微仰著,堅定地望著雲天道:「龍侍衛不能去,皇上身邊不能沒有人。」  

  「顧不得這許多了。」雲天一擺手道,「現在諒他們誰也不敢怎麼對朕。」  

  「不!」煙崎上前了一步,冷靜道,「正是此刻,皇上才更應該冷靜,如果現在一步走錯,只怕全盤皆輸,不論邊關還是黎民百姓都需要一個安定,如果皇上再這樣下去,大家都不明白出了什麼事,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只怕全國都會動盪。」  

  雲天驀然轉過身來,漆黑如墨的雙眼,直盯住她,眼眸深處陰晴不定,終於放鬆下來,輕聲道:「還是皇后想得周到,那就不用去了,容朕再細想一下,皇后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太好,下去休息一下。」說完轉過頭去,不再說話。

  煙崎一愣,忙行了禮從書房出來,心下忐忑不安,不知道雲天為什麼這樣對自己。  

  左想右想想不明白,站在花園之中待了一會兒,沒有回朝花宮,而是大步向安寧宮去。  

  安寧宮依舊是一片沈寂,時不時地響起金屬的呼啦聲,原來是煙蘿坐在帳前擺弄著一個九連環,正玩得上心,看見煙崎進來,也不擡頭,悶聲道:「不用行禮了,過來坐吧。」  

  煙崎坐在她身邊看著她又擺弄了一會,終究還是沒有弄開,歎了口氣拋到一邊,望了煙崎道:「怎麼臉色這樣難看,難道你也在為邊關的戰事擔心?」  

  煙崎強笑道:「沒有,只是想,這本來就平靜的日子以後又將被打亂了。」  

  煙蘿笑道:「我前一段日子正替你們高興呢,聽說你夜夜都陪著皇上看折子,這孩子也勤奮起來了。」

  「我會看什麼折子,不過是在那裡倒個茶什麼的,可是現在邊關這樣一亂,我也不去了。」煙崎淡然道。

  煙蘿的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一瞬而逝,笑道:「這樣就是一個好的開始,以後你要好好把握。」

  「是呀!」煙崎紅了臉道,「那天姑姑給我講孩子的事,你看藍妃就要有龍子了。」  

  煙蘿臉上浮現出要當奶奶的幸福,笑道:「是呀,如果這孩子是你的,那就更好了。」  

  「姑姑,小孩是不是都相當有趣,皇上小時候是什麼樣的?」煙崎問。  

  煙蘿歎了口氣,眼光變得淡茫起來,呆呆道:「皇上小時候很胖,很懂事,總是能讓著弟弟妹妹們,不像老三雲溟自小就與眾不同,每天裡出些個壞主意,什麼打鳥了,捉魚了的,沒有一天不闖禍的,漸漸大了,雲天就更加不同,他不愛說話,也很少笑,學起經綱常論來,過目不忘。  

  「當年太上皇最喜歡的就是雲天,有時上朝堂議事,也帶著他。他很孝順,每次聽了什麼新鮮事,得了什麼好東西,都匆匆地給我送來。」煙蘿完全沈浸對過去的回憶之中,恍惚之中,似乎看見雲天那胖胖的小手,向她伸著,口中喃喃道:「母后,抱抱。」  

  不知不覺,一天的時光已過盡,燭火當中,煙蘿呆望著手中的密函心中不安,下午煙崎的到來,讓她完全沈浸在對雲天的母子情裡,為什麼要和自己的親生兒子作對?她細量再三,終於打開,上面只寫著兩個字,「已死」。

  她長出口氣,隨手將那個密函放到火上點燃,嘴角掛了一絲冷笑,但心中卻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輕快,反而更加的沈重起來。  

  門外風聲吹過宮院發出嗚嗚聲,秋天來了,煙蘿望向黑沈沈的窗口,感到風雨就要來了。  

  大兮的軍隊全部退回到國界內,戰事暫時緩了下來,雲溟的消息還是不明不白,雲天也摸索不清狀況,派去了幾批人只看他躺在帳內,但不知死活。  

  邊關暫時的安定,讓大兮的子民們鬆了口氣,漸漸地遺忘了還有這場戰事,又開始他們安居樂業的生活。

  雲天也漸漸從戰爭的緊張中清醒過來,開始頻頻出入秋宮,關心那將要生產的第一個孩子,有時也去煙崎那裡,僅僅是匆匆忙忙地一見就走。  

  煙崎從他的眼神看出一絲冷淡,一直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只好依舊待在小佛堂內,天天為雲溟吃齋念佛。

  轉眼又是一年過去,開春時,邊關又連續打了三場,場場勝利,雲天的臉上呈現出許久沒有見到的笑容,接著藍妃產下一個女嬰,雖然是一個女孩,雲天有些失望,但看到小小的屬於自己的生命可愛地向他展現出笑容,還是相當高興。

  這一天,煙崎無聊,獨自坐在宮內發悶,小青怕她擔心得久了生病,想起曾在宮內放過風箏,就讓宮女準備了,拉了她去宮院內放起風箏。  

  風輕輕柔柔地吹,風箏在天空飄蕩,煙崎坐到草叢中看著小青她們在鶯鶯燕燕歡成一團,心又回到那個午後,桃花深處,紅紗飄落中雲天那俊朗的面容出現在面前,眼眸深處浮現出一抹悸動。  

  但很快另一雙眼睛又現在她面前,那是一種懶懶但又光彩奪目,最深處是讓她全身發抖的恐懼,究竟在怕什麼,她自己也不明白。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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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25 11:19:54

第5章(1)

  日子如流水般滑過,邊關的消息忽然改變,先是傳來雲溟已死的消息,接著天熾國在他們皇子的帶領下全線進攻,就在他們推進縱深時,大兮大軍猛地打出滿天的明黃大旗,上面龍飛鳳舞著一個巨大的「雲」字。  

  雲溟身騎白馬,一身雪白盔甲,長身玉立於眾軍之中,天熾皇子知道上當,要退時已晚,被捉了個正著。

  然後雲溟大舉反攻,一連將失去的已奪下的天熾城池又收服回來,一口氣又連吞五座城池,直到天熾求和。

  雲溟以他們的皇子為人質,訂下天熾再送大兮五座城池,並將成為大兮的附庸國,年年為大兮進獻供品的條約。

  一時間大兮民間開始傳頌這個傳奇的王爺,雲溟的大名在民眾之中大振,這也讓朝野振動,朝花派的大臣們開始感到驚慌,紛紛跑到皇太后那裡尋找對策。  

  朝花宮這邊卻是一片燈光通明,喜悅的紅暈泛上煙崎蒼白的面孔,小青看見她高興也替她高興,這時門外傳來一聲輕微的響聲,小青一愣,跑到門邊。  

  門才剛裂開一條線,一個人影就飛快地竄了進來,不等小青驚呼,上前一把摀住她的嘴。  

  煙崎聽見動靜,從內室走出來,頓時呆在那裡,昏黃燈光下,一身黑衣,神情冷艷的,正是小顏。

  小顏放開小青,走到煙崎面前,煙崎卻冷哼一聲,轉過頭不理會她道:「還請顏姑娘離開吧,這裡廟太小,留不下你這尊大神。」  

  「你道我願意在這裡嗎?」小顏大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遞給她一個東西道,「若不是他生了氣非要我留在這裡,我死也不願意回來。」  

  煙崎大震,看著她怎麼也想不到是那日在山道上見到的那個柔弱的紅顏姑娘。  

  一物輕拋到煙崎的懷中,她被動地接過來,卻是一個小方盒,只有手掌大小,打開來,內有一串玉非玉珍珠非珍珠的項鏈,下面壓著一方細絹,打開來,熟悉的字跡依舊張揚地寫著:「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戰馬鳴啾,萬般思如潮。傷如情愫痛難斷,回眸處,仰天嘯。」  

  煙崎心中一緊,將那方錦絹握在胸口,眼中便有淚珠欲落下來,也顧不得再去懲罰小顏,輕聲問:「他的傷全部都好了嗎?」  

  小顏冷冷道:「差一點要了他的命,是朝花郡的人下的毒手,要不是三王爺的身子骨強,說不定就沒有命了。」

  「朝花郡的人?」煙崎一驚,「不是說是天熾國的小兵嗎?」  

  「哼!」小顏冷哼道,「那是為了掩人耳目的,實際是兵中朝花郡的奸細。」  

  煙崎心中又是一痛,很快收了手中的小盒,向小顏冷冷道:「多謝姑娘送來這個,現在請回吧。」說完也不理她,轉身走到內室去了。  

  小顏一愣,大步跟了過去道:「可是,三王爺——」  

  煙崎淡然道:「三王爺那裡我會去說。」  

  小顏又是一呆,站在那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停了半晌問:「為什麼?」  

  「為什麼?」煙崎驀然轉身道,「還有什麼為什麼?讓你走,你就走,這裡是皇宮大內,不是你家庭院。」

  小顏沒有見過煙崎這般臉面,尷尬得下不了台,臉上紅一塊,青一塊,轉身就準備離開,小青衝了過來,將她推到內室,又忙關了門窗。  

  輕聲向煙崎道:「郡主,您消消氣。這麼晚了,小顏姑娘又跑了那麼遠的路,回去也沒辦法回到三王爺那裡,還是讓她留下來吧。」  

  小顏冷笑道:「誰稀罕你們留下我,放開我,讓我走。」  

  「小顏姑娘!」小青厲聲道,「你想把三王爺和郡主都害死嗎?為什麼就沒有一點以大局為重的心,你可知道上次你不聲不響地離開了,郡主費了多大的周折才不讓太后和皇上懷疑,一個宮女說來就來,說不見就不見了,你倒是走得利索,可想過別人沒有?」  

  小顏被她的一番話說愣在那裡,小青接著道:「只憑三王爺的一句,郡主就留下你,知道這又費了多大的周折嗎?你什麼也不知道,行事只憑自己的喜好,要把別人都害死了,還以為自己是大義凜然呢!」  

  煙崎冷笑道:「小青,放她走,讓她回到三王爺那裡去,只要讓那些個長心眼子的人看到,三王爺只怕就性命難保。」  

  這句話起了作用,小顏眼光一跳,迷茫起來。  

  小青見狀賠了笑臉道:「郡主,您別生氣,我先帶小顏姑娘下去吧,她沒有進過宮,不知這的規矩,小青好好地教教她。」煙崎做出一副不滿意的樣子。  

  小青又說了許多好話,煙崎才緩聲道:「好吧,為了三王爺的安危,你就帶她下去。」  

  看著她們回到外室,煙崎長籲一口氣,想起那個錦盒,又打開來,拿出那片方絹,細細地讀了一遍又一遍,直讀得心潮起伏,酸酸的難受,想著他受了重傷,卻在傷痛中還想念著她。  

  又拿出那一串說不出是什麼做的項鏈,在手中把玩著,呆呆坐到半夜才沈沈地睡去。  

  過了三天,傳來三王爺班師回朝的消息,朝野一片歡騰,雲天早早就讓太監們開始準備迎接的一切活動。

  煙崎的心也如同在火上烤一般地沸騰著,時不時去聽聽消息。  

  終於等到這一天到來,雲天穿了朝服,帶眾官員趕到京城十里亭外,從十里亭一直到皇城內,一路撒掃整齊乾淨,驅散人群,來迎接那凱旋歸來的大將軍。  

  皇城內,煙崎蹬上城樓的最高處,遠遠地向京城外看去。  

  雲天坐在十里亭中向外看,隱隱地聽見車馬轟轟而響,接著煙塵飛揚,從官道上轉出一大隊人馬來。

  太監總管小得子忙帶了一眾人馬迎了上去,就看見當前奔出一匹雪白的高頭大馬,馬上之人鎧甲閃爍,意氣風發,看見小得子,縱身躍下,笑盈盈地大步而來。  

  小得子含笑著行禮道:「唉喲我的三王爺,您老是越發的雄姿英發了,奴才都不認得了。」  

  雲溟正欲說話,從亭中直出雲天大喝道:「小得子,朕非扒了你的皮,朕的三弟回來了,還不快點讓他到朕的身邊來,在那裡聒噪些什麼?」  

  雲溟快步上前去行禮,雲天上前握住他的手,那雙在王府中養得細膩修長的一雙手,此刻卻因為關邊的槍箭磨起厚厚的老繭,雲天心潮澎湃,一時間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眼中竟泛起淚花來。  

  雲溟也同樣默默含淚笑而不語,同雲天相握了,眼眸中滿是感動。  

  雲天握了他的手向鸞駕走去,口中道:「來,來,來,朕帶你去京城走一圈,讓百姓們重新認識認識你這位鼎鼎大名的三王爺。」  

  雲溟並沒有強推,隨著雲天同站到鸞駕上,人馬嘶鳴,車馬轟動,煙塵滾滾,一眾威儀的大隊向京城內走去。

  所到之處,人頭攢動,人人都想看看這被傳頌得如同天神般的少年王爺,只看見鸞駕上,立著兩個年輕英俊的男子,一個沈穩內斂,一個飛揚霸氣,一樣的英挺,一樣的雍容華貴,一樣的氣度不凡,人群發出如雷的歡呼聲。

  雲溟第一次體會到這大權在握的榮耀,看著這熟悉的街道,不一樣的禮遇,他的心沈醉了。  

  無意間,擡頭向那高大的皇城上看去,遠遠地看見皇城的城樓上,立著一群花團錦簇,從衣著上看,一定是內宮嬪妃們。  

  在那團鶯鶯燕燕中,雲溟還是一眼就看見了那個著明黃皇后服飾的煙崎,她那與眾不同的氣質,出塵的風度,讓他心醉,也讓他心痛。  

  雲天順著他的眼光看去,輕笑道:「今天太后她們知道你回來,也想一睹你的風采,這不,都站到城樓上去了。」

  「對了,朕忘了告訴你,前一段日子朕得了個小公主。」雲天笑道。  

  雲溟一震,只覺心落入冰窯,呆呆注視著雲天,看著他那得意的笑容,竟悲憤異常,強忍了心中的痛楚,笑著行禮道:「恭喜皇上。」  

  車馬轟轟地駛進皇城,那群后妃們都紛紛退下了,如雷般的歡呼聲如流水般在雲溟耳邊滑過,車馬的轟鳴聲聲聲輾在他的心頭,他擡起眼,看著那巍峨的皇城大內,感覺是那樣的陌生。  

  晚宴之上,他大聲地笑著,大口喝著不知誰敬來的酒,直到意識越來越遠,眼前人和物品都滿天地旋轉起來,他還是大笑道:「再來,再來,再來他三百碗。」  

  「皇上,恭喜你,哈哈,恭喜你。」雲溟大大叫著,直到聽到雲天似乎說了一句什麼,有人上前來把他扶了下去,他搖著手不願意走,但頭暈眼花,腳步虛浮,不久頭一斜倒在地上。  

  第二天,雲溟醒來,頭痛欲裂,好不容易從床上爬了起來,全身酸痛,口乾舌燥,正欲叫人來端杯水。

  就聽見門「吱」的一聲響,從外面走進來一個身影婀娜的女子,陽光照耀下看不真切,心怦然一跳,喉嚨因為喝酒的緣故發啞:「是誰?」  

  「王爺,你醒來了?」進來的人滿面欣喜,是小顏。  

  「小顏?」雲溟不解地望著她,「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在皇后那裡嗎?」  

  「是皇后讓我來的。」小顏歡喜道。  

  「皇后讓你來的?她帶了什麼話沒有?」雲溟大為震動,上前拉了小顏的手,低聲道,「她還好嗎?」

  小顏搖了搖頭,眼中含了淚水道:「她很好!王爺,你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吧,你瞧,你瘦多了。」

  雲溟淡淡一笑道:「不要緊,我好得很!她好就行!」心中又是一痛,也不說話,轉身走到窗口站著。

  「王爺,吃些飯吧,你的傷還沒有好透,昨天又喝了太多酒。」小顏道。  

  雲溟沒有說話,推門走了出去,低聲道:「快些回去吧,就說我一切都好,如果在這裡待的時間長了,怕對她不利。」  

  小顏一呆道:「你的眼裡只有她,她的眼裡卻只有皇上。」說完也不理會他,縱身躍起,幾個起落便消失了。

  雲溟本欲出去擡起的腳停在半空中,心口痛得不能呼吸,越想越煩,大步走到院中,吩咐小太監們拿來弓箭,拉滿弓就是一箭出弦,誰知在情緒波動下,那個箭失了準頭,斜飛了出去,直插入旁邊的芭蕉樹上。  

  雲溟更加惱怒,又連射了三箭,箭箭落空,一團怒火在他胸口燃起,他大喝一聲,再次射出一箭,用力太大,只覺胸口「嗡」的一聲,似乎什麼斷裂了,一陣劇痛傳來,一股血腥氣就從腹內湧上。  

  雲溟大叫一聲,一口鮮血噴將出去,旁邊的小太監嚇白了臉,衝上前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雲溟推開小太監,擡起頭看到,最後那一支箭,還是沒有中靶,再也忍不住,雙眼一黑,倒在地上。

  煙崎同小青去藍妃的宮內看望那個小公主回來,兩人都被那胖胖可愛的小孩子吸引住,回到宮內就張羅著給那個小丫頭做個什麼衣服。  

  兩人正擺弄得開心,就聽見門外有請安的聲音,明黃的衣角一閃,雲天從外面走了進來。  

  煙崎兩人匆忙去行禮,雲天似乎心情不錯,拿起她們做的小衣服,含笑道:「不錯,不錯,皇后還這樣的靈巧。」

  小青見狀忙小心地退了出去。  

  煙崎含笑道:「皇上今兒心情不錯。」  

  雲天一笑道:「是呀,今天天熾的使者到了,送來了許多稀罕玩意。」  

  煙崎也高興道:「這下可把他們給制住了,知道懼怕我們堂堂大兮了。」  

  雲天滿心地歡喜,從懷中拿出一物來,向煙崎道:「朕瞧他們送來的東西中,這個最奇怪,皇后瞧瞧是什麼東西?」

  煙崎見雲天遞來一串東西,忙伸手接了,拿到手中不由得一顫,這串東西竟同雲溟送給那串項鏈一模一樣。

  煙崎驚得臉上無色,心中狂跳,臉上還強自鎮定,放在手中掂了掂道:「臣妾見識淺,不知道這是個什麼?」

  雲天微笑著,上前握了她的手,拉她坐在自己身邊道:「這個叫做狼牙,是由一顆顆狼的牙齒做成的。」

  「狼牙?」煙崎問。  

  「對,是他們天熾國用來辟邪的東西,用的是那些小狼的牙齒,放在藥水中浸泡後,再打磨得又小又圓的時候再一個個串起來。他們那裡還有一個傳說,說是曾經有一個年輕的天熾國少年愛上了一個他們族裡的一個姑娘,可是姑娘家裡的人不願意把女兒嫁給這樣一個窮小子,就難為他。讓他在一個月內殺一百頭狼來,才能把姑娘嫁給他,小夥子為了心愛的姑娘,就獨自到森林中去了,傷痕纍纍地從森林中出來後,脖子上戴了這一串狼牙項鏈,可是姑娘的族人沒能想到他真能完成,就開始反悔,又找不到理由,就假意答應,卻給小夥端上了一杯毒酒,小夥只顧高興,一口飲下,當即就死了。」

  煙崎聽著心驚,握著項鏈的手連連發抖,不知不覺已被雲天半抱住,聽到他在她的耳邊低聲道:「那個姑娘的族人就把這個小夥拋下懸崖,姑娘聽說了這個消息,跑到小夥死的崖前哭,這時就從崖上飛上來一串東西,姑娘拿起來一看,原來竟是一串狼牙鏈,姑娘想也沒有想就戴到脖子中,縱身也躍下了懸崖,從此後,天熾國的小夥如果門戶不對了,只要能在一個月內打死一百隻狼,弄到這麼一串狼牙項鏈,就可同姑娘結婚。」  

  雲天眼光熾熱起來,手輕輕拂過她的長髮,柔聲道:「今天朕就把這串狼牙項鏈送給皇后,也請皇后瞭解朕的一片心意。」  

  煙崎心中大震,淚水從眼眶中流下,這不是她等待已久的嗎?這不是她內心深處渴望的嗎?可是今天聽來為什麼這樣的心酸,是因為她在這之前已收到了另一串狼牙項鏈嗎?原來這小小的項鏈竟有著這樣不同的意思,兩串都這樣讓她心酸和感動。  

  為什麼在努力的時候可以不計較任何痛苦,可以不計較成功與否,一旦得到了,反而心裡又空落落的,感到從此似乎什麼也沒有。  

  雲天口中的熱氣吹到她的脖子中,一個熱吻輕輕落在她的脖子中,與雲溟的火熱不同,雲天的吻雲淡風輕,淡淡淺淺,直沿著她的脖子一路向下。  

  「皇上?」煙崎猛地驚覺過來,惶惶然道,「這可是大白天。」說著輕輕推雲天。  

  雲天哦了一聲,並沒有停下,煙崎只覺得脖中一涼,那串狼牙就掛在她的脖子上,冰冰冷冷地刺激著她的肌膚。

  「皇上!」門外傳來一聲小青怯怯的呼聲,「三王爺府裡的趙公公來了,說三王爺舊傷發作,病得厲害。」

  雲天驀然而起,臉上興奮的紅暈很快被蒼白覆蓋,拔腳就走。  

  煙崎也站了起來,聽見雲天在外面低聲地問了幾句什麼,然後吩咐了幾句,很快離開了。  

  小青跑到府內,看見煙崎呆呆地原地站著,輕聲呼喚道:「郡主,你不要擔心,可能不要緊的。」

  煙崎恍如沒有聽到,半晌才猛地抓住小青的手道:「快快,去找小顏,讓她今夜帶我去看他。」  

  「什麼?」小青嚇白了臉,「我的郡主,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煙崎變了臉道:「快去!」  

  「不行!」小青堅決道,「你這是在找死,皇上今天夜裡還有可能要來,你怎麼可以這樣去。」  

  聽到這句煙崎渾身無力,眼光呆滯道:「他為了去瑛這趟渾水,為了我受傷,我卻要這裡等待皇上的恩寵,小青,我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  

  小青的淚水流了下來,哽咽道:「郡主,你沒有錯,你為的是皇上,為的是大兮。」說著把她扶到床邊坐下。

  煙崎無力地倚在床沿道:「可是為什麼,我心裡這樣難受,為什麼覺得這一切得不得到都無所謂了。」

  「那是因為郡主你心太好了,總替別人著想,現在你什麼也不要想,我去找小顏,讓她今夜去一次三王爺府,把消息告訴您。」又安慰了她幾句,看著她並沒有要哭的意思,只是坐著發呆,才忙跑著去找小顏。  

  煙崎呆坐著發愣,越想心中越痛,站起來,從衣櫃深處找出來那個小方盒,拿出裡面的那一串狼牙項鏈,這時才明白他的一片深情,想了想,把脖子上的那串取下,將錦盒中那串戴上。  

  「怎麼樣?」雲天急切地向派去的小得子問。  

  「太醫說了,不要緊,是三王爺飲酒過度,再加上又用力,扯動傷口,不要緊的。」小得子道。  

  雲天點點頭向他道:「你出去吧,叫龍冉進來。」  

  不一會兒,龍冉大步走進來,雲天陰著臉道:「朕讓你查的事如何了?」  

  龍冉道:「已查出了,這次對三王爺下黑手的是朝花郡人不錯,但指派他的人卻是從、從——」龍冉上心地看了一眼雲天不敢再說下去。  

  「從哪裡?」雲天怒道,「快說!」  

  「從皇宮內。」龍冉的話讓雲天倒吸一口冷氣,他冷笑道,「是誰?」  

  「那人只說出一個皇字就嚥氣了。」龍冉道。  

  雲天的瞳孔一再收縮,只有一個皇字,那麼也就有兩個可能,要不是皇后,就是皇太后,雲天的心再次沈入寒冷之中。  

  「皇上,這樣說來,皇城之內還有他們的人,您一定要小心。」龍冉道。  

  「朕知道了,下去吧。」雲天擺了擺手,看著龍冉退出去,他的眼光開始變得相當淩厲,手握緊了桌案上的折子,直握得手指發白,才猛地掀起,口中大喝了一聲:「朝花!」  

  外面的小得子聽見動靜飛快地跑了過來,看見雲天立在屋子中,面前的案幾被掀翻在地,地上淩亂地散著折子之類。

  雲天的臉灰暗發青,眼光深沈,裡面有著殺氣騰騰的暗流。  

  小得子不敢吭聲,忙著收拾東西,然後小心翼翼地退到一邊。  

  雲天呆站了許久,又重新坐了下來,將面前的折子打開了看,看不幾頁,一怒又拋到桌子上,然後從身後書架上抽出一張地圖來,仔仔細細地看起來。  

  朝花宮裡卻燈光明亮,眾人都不敢睡,直到更漏已深,煙崎才長出口氣,向眾人道:「都歇著吧,皇上今夜不會來。」  

  小青正欲說再等等,看到煙崎的臉色,也不敢再說,擺手讓眾人退下,就要去熄燈,煙崎忽然道:「不要滅燈,等著小顏。」  

  小青又退了回來,口中喃喃道:「這個小顏,她該回來了。」  

  正說著,門輕輕一響,小顏從外面一閃而入。  

  自從那晚以後小顏被煙崎說服了,處處做事小心謹慎,輕手輕腳走了進來,向煙崎道:「娘娘,三王爺沒有事,讓你不要擔心,他明天就會去上早朝。」  

  煙崎聽了這一句,長出口氣,輕輕地撫弄了下頸中的項鏈。  

第5章(2)

  雲天自雲溟回來後,士氣大振,以皇太后為首的朝花派都小心地收了鋒芒,雲溟開始帶傷上朝,他手中握著的兵權,和那七分的無賴脾氣,讓朝中的大小官員不敢在他面前大聲說話。  

  不論在朝堂上,還是在平日裡,誰見到這位暴虐的三王爺都側身而過,尤其是朝花派。  

  沒有多久,雲溟換掉了京城防衛的所有大小官員,當皇太后問到他頭上時,他嬉皮笑臉地胡說一氣,又是哄又是講地把皇太后逼得啞口無言。  

  雲天開始舉行科舉考試,在全國各地網羅自己的勢力。  

  看到這些,煙崎打心裡開始高興,雖然雲天依舊沒有到她的宮中來,而且她也越來越摸不準這個皇帝心裡想的什麼,可是她還是替他高興。  

  只是有時候,對雲溟的思念也從內心深處湧起,可是卻又奇怪,以他的性格早應該來見自己,卻一直沒有這個消息,難道自己能再次主動去見他,見他以後又怎樣?她還是打消了這個想法。  

  只是有一次,她去大覺寺上香回來,經過大殿,遠遠地看到群臣散朝,雲溟夾雜在其中,與眾不同地走在最後,一身朝服的他似乎比以前成熟多了,神色凝重,步伐沈重,身上再沒有了一年前的飛揚跋扈,取而代之的那不動聲色的沈穩和喜怒無常的暴戾,淩厲佈滿他的眉梢眼角,戰事的磨煉讓他成長為一個風雨不動的大將軍。  

  煙崎忽然有一種想流淚的感覺,呆站著一動不動。  

  他似乎也感到了什麼,轉過身來向這邊看來,煙崎一驚忙轉頭領了眾宮女大步向宮內走去,走了很遠似乎還能感到身後有兩道灼灼的眼光射來,再回過頭去已空無一人。  

  煙崎本以為日子會沿著這種軌跡向下走去,但一切並沒有按照她想像的那樣走下去。  

  皇太后也在暗中動用著自己的勢力,於是雲煙兩家成為相對立的兩派,戰火一點即發,而煙崎則成為了兩派都不信任的人,她被這兩派人馬遺忘在深宮內,同時也被這兩派監視的嚴密。  

  煙崎自嘲地笑了起來,忽然覺得累了,每天什麼也不去想,什麼也不做,只是在宮內呆坐著玩耍,有時無聊了,就去抱一會藍妃的小公主。  

  藍妃看她無惡意,心情好了,也同她說一會話。  

  不久,煙崎聽說朝花郡那邊也在蠢蠢欲動,她才心驚起來,如果這一場戰事動起來,那可就不是兩派之爭,就要國家動盪,關係到她的父母之邦的安危,不論哪一方勝利,對她都是致命的傷害。  

  煙崎再也不能無動於衷,她找來小顏,要她帶自己出宮,連夜趕往三王爺府中。  

  當小顏背著她躲過皇宮大內的侍衛,一路奔到三王爺府時,她才發現這個小姑娘真是一個厲害人物,小小的身軀竟這樣有力。  

  當走到雲溟的書房外,煙崎竟有一種膽怯不敢進去,緊握了雙手捂在胸口,若不然只覺得那顆心就要跳出胸膛。

  小顏推門而入,煙崎在門外聽見雲溟意外道:「小顏?你來了?你怎麼這時候來了?這可是一個敏感時期,若被其他人看到了,皇后又脫不了關係。」  

  煙崎心中一暖,擡腳輕輕向裡走去。  

  在黑暗之中站得久了,燈光的猛亮讓她睜不開眼睛,半瞇了眼睛,看到雲溟正同小顏站著說話,看見她進來都愣在了那裡。  

  室內靜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小顏無聲地退了出去,煙崎努力地張開雙眼,向雲溟看去,看到他的目光冷冷地掃視到她的身上。  

  「皇后您終於來了?」雲溟冷冷道。  

  「我?」煙崎一肚子的話竟不知該如何說,想了想道,「我聽說朝花郡要自立為王,我想幫你們不動兵卒收服他們。」  

  雲溟並沒回答,疑視煙崎良久,才輕輕一挑眉道:「皇后娘娘,如果沒有什麼國家大事,是不會來找小王的。」

  煙崎張嘴結舌,是呀,他從邊關回來沒有去見他,他受了傷沒有去看他,他為大兮忙碌還是沒有去看他,直到她覺得不能再靜坐下去,而要為朝花做些什麼的時候,她才來了,來找他,那麼他在她的眼裡究竟算什麼呢?  

  煙崎說不出話來,就那樣呆呆地注視著他,眼底湧起一股深深的委屈與愧疚,許久想好的計策都說不出口,眉頭輕蹙,一絲愁緒湧上,燈光下盈盈而立,如同靜夜裡開放的一株百合。  

  「煙崎!」他忽然啞聲喚了一聲,伸手間將她用力地攬在懷中,抱得緊緊密密的,直到兩人都不能透過氣來,這一刻,煙崎再也忍不住,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顆顆滾落到兩人的衣襟上。  

  他仰天長歎,眉梢眼角滿是落寞,手輕輕落在她的長髮上,有點發顫地沿著長髮滑下,輕拂她的面孔,手上的老繭劃得她細滑的皮膚生痛。  

  他的手在她的頸間一滯,從她的頸間扯出那個項鏈來,全身一顫,低下頭來,細細地看起來。  

  半晌擡起頭來,眼光對上她的,光芒之中滿是欣慰,停了停才嘴角掛了笑道:「不是為了說服我專門掛上的吧?」但他在上面輕輕地揉了幾下,感覺到它的光滑,猛地伸出手去,捉住她的手臂。  

  煙崎一陣心跳,他的手卻停在那裡,望著她的眼光飄浮不定,似乎在躲避著什麼,又似乎在想著什麼。

  慢慢地,他還是輕輕放下了她的手臂,輕撫她的面孔道:「你好像過得並不好,還是這樣的憔悴。」

  煙崎苦澀地一笑,輕聲道:「你卻越發的飄逸瀟灑。」  

  他手上用力再次將煙崎攬到懷中,低聲道:「煙崎,你要想好了,現在正是兩派鬥得激烈的時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現在也深陷其中了,不能抽身,但你相信,只要你哪一派也不加入,就有盼頭,遲早一天,我會讓你的等待不枉費。」

  他望著煙崎的眼底深處有一抹煙崎讀不懂的東西,這讓煙崎不安起來,兩派都不加入,那還有第三派嗎?這第三派是什麼?煙崎忽然全身打起顫來,她呆呆望著雲溟看到他那自信的眼光,暴戾下更深層的騷動,她忽地明白了。

  她是堂堂的皇后,得到她等於是沒有希望的,除非,除非這個皇帝是他。  

  煙崎後退數步,他卻用力地將她抱在懷中,將下巴放在她的頭頂上來回地摩挲。  

  「可是當前的,是你必須壓得住朝花的起兵,不是嗎?如果朝花動兵,以他們的兵力,沒個幾年打不下他們的。」煙崎低聲道。  

  「怕什麼?」打了幾場勝戰的雲溟對戰爭,有著不屑的神情,他冷笑道,「如果朝花他真敢動兵,我就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煙崎全身一涼,心驚地望著他,他感覺到了,輕輕拍拍她道:「放心,看在你的面上,我會保全你父母的,如果他們願意平和地解決這件事,當然更好,我可以讓他們安享晚年。」  

  「我可以說服他們。」煙崎肯定道,「你們派兩三個武藝高強的人,跟我同去朝花,我一定有辦法說服父親。」

  雲溟笑道:「你去?這太危險了吧。」  

  煙崎道:「這是我的父母之邦,有什麼危險的,他們再生氣也不會把我怎樣。」  

  「好!」雲溟沈吟道,「這個事,還得你去找皇上說,我會幫你的,到時找幾個可靠的人,一起同去,勝與不勝,就試上一試。」  

  煙崎長出口氣道:「只要路上安全,應該是沒有什麼事。」  

  雲溟再次沈默,燭火下,兩人靜靜地相擁,很久,雲溟再次握住她的手臂,伸手掀開她的衣袖,看到那光潔的手臂上,繫了條細絹,他眼光一跳。  

  煙崎淺笑道:「手臂受傷了。」  

  雲溟一笑道:「你這是何苦,我已不在乎,當時說那番話,也是一時的意氣用事,一個堂堂的皇后怎麼可以?我那簡直是拿你的性命在當賭注,比起這個,你的性命更重要。」  

  煙崎眼中又有淚花泛起,一股暖流激盪在內心深處,她衝口而出:「可是我卻很喜歡你那樣說。」

  雲溟一愣,眼光開始迷離,啞聲道:「讓我來看你的傷重不重?」  

  細絹應手而落,雪白的手臂上,紅珠依舊,雲溟此刻看起來卻分外的刺眼,久久地凝視,眼底滿是傷痛。

  煙崎淡淡一笑道:「你不要這樣感動,這也不全是我的功勞。」  

  雲溟輕笑道:「你又戲弄起我來了。」伸手輕輕柔柔地抱著她,如同抱著一個玻璃人,只怕不小心就會打破她。

  煙崎慢慢地閉上雙眼,感受這份寧靜和溫暖,許久,感到唇上一暖,他輕輕地吻住她,慢慢地吸吮,如輕風,如暖流,似乎把這長久以來壓制的一片深情都深深地吻了進去。  

  終於放開她,雲溟擁住她,坐在桌邊,讓她坐在自己的懷中,鬆鬆地把她圍抱起來,頭放在她的肩頭。

  煙崎感動地看著他,這個就是外人看來英俊霸氣的三王爺,現在卻柔情似水地擁著她,一片深情將要把她淹沒,這世上有幾個女人能如此的幸運。  

  窗外傳來三更的梆子聲將兩人驚覺,煙崎向外看了看,低聲道:「我要回去了。」說著又戀戀不捨起來,手摸著他的下巴,輕輕地拂弄著他那發青的胡碴。  

  「嗯,」雲溟答應著,將她圈得更緊,又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才歎了口氣道:「走吧,再晚了,被發現了可不好。」說完將她抱起,直抱到門邊。  

  煙崎羞紅了臉低聲道:「放下我,讓小顏看見了成什麼樣子。」  

  「不要緊。」雲溟低聲道,呼了聲,「小顏。」  

  小顏閃身走了進來,看見兩人這樣,面上一紅,轉過身去,煙崎卻比她更難堪,臉紅得頭也擡不起來。

  雲溟低低一笑,又偷偷在她耳垂上吻了一下,才將她放到小顏背上,又為她繫上披風,交代了小顏幾句,向她們擺了擺手,看著她們一路飛奔了出去。  

  晚風輕拂到煙崎的臉上,她才明白今晚自己都做了些什麼,可是心裡卻絲毫沒有難受的感覺,相反有一絲甜甜的、暖暖的感覺。  

  兩人一路平安回到宮內,一直等待她們的小青忙將煙崎扶下來,並忙著安置她睡下,煙崎看著小顏臉無表情地從內室退了出去,煙崎在心裡掂量著她究竟同三王爺是什麼關係,那日她說出那樣情深意重的話,如何現在又對自己與三王爺這樣無動於衷呢?可是這一切不是現在所考慮的,明天還要想法去說服皇上。  

  她面帶微笑地睡著了,臉上掛著滿足的笑意,這時她又感到自己是可以左右這些事情的。  

  第二天一早,煙崎思量好後,就匆匆地趕到御書房,看到皇上還未早朝回來,就站在書房外等待著。

  當陽光透過枝葉透到小院中,天大亮時,煙崎看到雲天帶著幾個朝中新任的重臣從門外走了進來,

  二十三歲的雲天更加沈靜,臉上的表情也更讓人難以猜透,全身透著冷冷的森然氣質,讓接近他的人都被他那冰冷的氣息所鎮服。  

  他看見煙崎在門口向他行禮,只是輕輕一擺手,眾大臣們都紛紛向煙崎行禮。  

  煙崎隨著他們進入書房,獨自坐到遠遠的紗帳後,隔紗帳聽他們在議論朝中大事,不外乎是什麼某地澇災,某地乾旱,某地又有什麼大的官司之類的,看來一個國家每天發生的事情還真多。  

  這一批大臣遠比以前的要強得多,在雲天面前也毫不掩飾他們的鋒芒,一個個意氣風發,語言犀利,句句直揭事件的核心。  

  雲天越聽臉色越舒展,最後是瞭解了事情,也得到了解決的辦法,眾人陸續退了出去。  

  雲天伸了伸懶腰站了起來,煙崎見狀從紗帳中走了出來,迎頭就跪了下去。  

  雲天看了看眼前的人,忽然感覺她離自己是那樣的遙遠,從十四歲嫁給自己,已過去了六年,六年間發生了太多的事,他每次都從信任到不信任這樣來回地浮蕩,終於選擇了不信任,把她獨自拋到皇宮內院。  

  可是從來沒有聽到過她的一聲歎息,而每次只要有大的事件出現,她還是那樣義無返顧地站了出來,她這樣做究竟想得到什麼?  

  她的眼神沈寂如水,這是讓他最害怕的,他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眼光深如幽潭,胸懷寬如海洋,這樣一個女子,不是可以用寵愛來養的,反倒讓他害怕。  

  「皇上,三王爺求見。」外面的小得子高聲呼道。  

  雲天猶豫了一下,點頭道:「讓他進來。」  

  雲溟大步走了進來,一句不說,也同樣跪到雲天面前。  

  「都起來說話。」雲天道。  

  「不!」煙崎堅定道,「臣妾所說事關重大,還是跪著說吧。」  

  「臣弟的事也很重要,也跪著說吧。」雲溟道。  

  煙崎偷眼看了他一下,見他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只是注視著雲天,臉上沈靜一片,心中暗叫,這是添什麼亂。

  雲天反倒笑了,「哦?今兒這是怎麼了?一個是朕的妻子,一個是朕的弟弟,竟同時要跪著說什麼天下大事,好呀你們願意跪著,就跪著吧,朕就聽聽你們說什麼,皇后,你先說來聽聽。」  

  煙崎一震道:「請皇上允許臣妾回朝花。」  

  雲天一怔,臉沈了下來,烏黑的雙眼冰冷地望著煙崎,良久才緩聲道:「為什麼?」  

  「臣妾不放心那裡,想回去說服父母為大兮效力。」煙崎直視著雲天的目光毫不畏懼道。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0-25 11:20:45

第6章(1)

  雲天向後仰了仰,臉上的神色更加難以捉摸,冷冷道:「皇后都聽說了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

  煙崎依舊直視著他道:「皇上,這些不用臣妾說,您也明白,請您相信臣妾所說所做都是為了大兮。」說著深深地俯下身去,只覺手中一暖,一隻大手已蓋到她的手上,因為兩人跪得近,再加上衣袖寬大,所以皇上沒有看到。

  她一驚,偷偷轉頭,看見雲溟的眼光帶著鼓勵向她望著,就那麼匆匆一望,又轉開,一臉鄭重向雲天道:「皇上,臣弟同娘娘所想有些相同,不如讓娘娘回去,這件事從長計議。」  

  雲天沈吟著,看了看兩人,點了點頭。  

  雲溟的眼光深沈不見底,煙崎匆匆看了他一眼,他的手在衣袖下又用力地握了她一下才放開,煙崎忙站了起來,低了頭退了出去。  

  雲天直到她完全走出去,才一笑道:「起來吧,什麼事,也要這樣?」  

  雲溟一笑站起身來,懶懶地坐到椅子上道:「本來是有一件大事的,可是現在聽了皇后娘娘的事,反倒覺得娘娘這個可能是一個好主意。」雲天又是一怔,挑眉示意他說下去。  

  「皇上,現在大兮的兵力雖強,但如果御邊是相當有力的,但是如果同一樣厲兵秣馬的朝花相抗,不敢說能全勝,最可能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而且宮內有太后的勢力在,如果現在同朝花動手只怕要吃虧。」  

  雲天不動聲色,靜靜地聽他說。  

  「如果我們能同時動手就好得多。本來想由臣弟隻身去朝花,偷偷捉住煙擎王爺,逼他妥協。而宮裡由皇上您帶龍冉一起動手,逼太后移宮,這樣我們同時動手,內外兼動,他們防不勝防。  

  「現在既然皇后娘娘這樣說,那就更好辦了,臣弟本來還怕煙擎王爺不相信臣弟,有了皇后娘娘這張王牌,什麼事都好辦了,關鍵時候,皇上您手裡有太后這張王牌,而臣弟手裡有皇后娘娘這張王牌,出了什麼情況都不會有太大難度。」

  「好!」雲天聽到這裡興奮地一拍桌子,笑道,「果然不錯,如果這次成功,大兮就安定了。」隨即又皺眉道,「讓你們孤身到朝花去,風險冒得有點大了。」  

  雲溟含笑道:「不要緊,我帶貼身的侍衛去,會全身而歸的。」  

  「那你去挑幾個可靠的人帶上,一定要謹慎。」雲天道。  

  「這不成問題,皇上這邊要佈置好,臣這邊一出宮,您那邊就要讓太后移宮,還要封鎖消息,不能讓朝花郡知道而提前舉事,否則太后發現皇后不在,移宮的事就難辦了。」雲溟道。  

  雲天臉上泛出興奮的神色,彷彿在黑暗之中看到了光明,凝視著雲溟道:「朕到現在還不明白,是什麼讓你這脫韁的野馬戴上套的?」  

  雲溟臉上浮上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輕輕歎道:「臣弟也是大兮的人,做這些事是臣弟的責任,以前臣弟太貪玩。」

  雲天波瀾不驚,目光在雲溟臉上旋了一圈,最後一笑道:「你是大兮的大功臣,會名垂千秋的。」

  雲溟收了笑容,鄭重道:「臣弟不求名,只求大兮早日安定,臣弟就是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雲天回頭從牆上取下長劍,抽出來用力砍下案幾的一角道:「如果日後,誰敢對三弟做什麼不利之事,就如此案。」

  雲溟一躍而起,虎目含淚跪倒在地道:「臣弟誓死為保護大兮而盡力。」  

  雲天向外望去,窗外陽光明媚,天氣正好。  

  煙崎從雲天那裡出來,並沒有回宮去,而是一路向安寧宮而去,這裡實在太熟悉了,她轉過花壇,穿過迴廊,遠遠地看見從宮內匆匆走出幾個人影,很快消失在花壇之中。  

  煙崎心中一驚,看來雲天他們在緊鑼密鼓地準備同朝花派大戰一場的時候,太后這邊也在全力備戰,本是一家親人弄得同仇人一般。  

  她走進宮內,太后半倒在床榻上,看見她只是微微地張了張眼,煙蘿對這個侄女失望透頂,一沒能力拴住當今皇上的心,二又不能站在她這一邊,為她們朝花郡掌握天下而努力,這樣的人真是可有可無。  

  煙崎望著躺在床上的煙蘿,忽然感覺這一段時間她衰老了,那原本絕世的容顏由於操勞而佈滿倦意,細細的皺紋已爬上眼角,一雙美麗的丹鳳眼因為年紀的原因有些下垂,不再有當初的水靈,而這一切與她有密切的關係,為了丈夫,為了大兮,她站在家族的對立面,這一切除了她和雲溟,再無第二個知道,一絲內疚感從內心深處升起。  

  煙蘿感覺到她的打量,沈聲道:「崎兒,為什麼這樣看著姑姑?」  

  煙崎淒然道:「姑姑,崎兒覺得,您好像有些累了,讓崎兒給你捶捶腿吧。」  

  煙蘿張開眼笑道:「不用了,你坐到我身邊來吧。」  

  煙崎坐到她的身邊,給她整了整身上的衣裙,想著這次回朝花勸父親投降,不知會怎麼樣,父親一怒之下會不會把自己給殺死,如果這樣,從此就再也不能相見了,心中一酸落下淚來,擡頭猛地發現煙蘿正一眨不眨地望著她,一驚收了神,忙抹去淚水。  

  「怎麼了?」煙蘿輕問,「什麼事讓你這樣心酸?皇上又給你氣受了?」  

  煙崎搖了搖頭道:「這些沒有什麼,我從不為這樣的事傷心,傷心的是你們是母子卻要這樣對立,不知到何時才是頭。」煙蘿冷笑道:「是皇上讓你來的嗎?」  

  煙崎心中一涼道:「他怎麼會讓我來?他恨我還來不及。」  

  聽了這句,煙蘿歎了口氣道:「唉!我知道讓你嫁過來就是一個錯誤,是咱們煙家對不起你,讓你受委屈了,不過你放心,姑姑保證你以後的日子要比現在好。」  

  煙崎裝作聽不懂道:「不好辦吧,你瞧皇上現在都不想見我,以後可能會更不想見到我。」  

  煙蘿不置可否地倚到榻上,半晌才道:「你聽姑姑的沒有錯。」  

  煙崎偎依了過去,煙蘿伸手將她攬在懷中,煙崎看了看她的臉色輕聲道:「我什麼也不在乎,只是想讓姑姑能平安無事,希望姑姑心胸放開闊些,不論遇到什麼事都要想開點,再怎麼樣,現在的皇上是您的親生兒子,有些事不能強求的,就不要強求,什麼有親情重要,到您晚年時還要靠他呢,誰又有他同您這樣親呢?」  

  煙蘿一震,輕拍她道:「不要胡思亂想,這些事你不懂,說得多了,又讓我以為你是皇上派來的。」

  煙崎不再說話,空氣中流淌著淡淡的親情,煙崎想起一句「最是無情帝王家」,果然是這樣,真讓人心涼,她不想再想下去,只怕想得多了就無法再去朝花郡。  

  御書房內燈光依舊明亮,煙崎再次站到這裡,離她最初站在這裡看著那個年少的少年已過了三年了,三年了,雲溟從一個無賴的王爺成為了當朝炙手可熱的大將軍,成為了雲天身邊最重要的靠山。  

  三年的時光,流失了太多,也成就了太多,翠綠窗紙上的身影不變地勤奮,所改變的是心境,他們都不是當年那易衝動的少年,一個個都練就了深沈的個性,不動聲色的容顏。  

  一陣風吹來,煙崎的衣裙在黑暗之中飄蕩,如同盛開的花朵,淚珠飛濺而下,她曾經愛了他六年,六年來每當夜深人靜他就進入她的夢中,讓她為他淚流滿面,可是現在就要離開這裡,進入生死未知的景境,他依舊在燈下忙碌,他的心中裝著更多的是這個國家,這個國家的黎民百姓。有這樣的一個丈夫應該是讓人驕傲的,可是她卻比別人經受了更多的寂寞和苦悶。  

  煙崎轉身離開,從此後不知是否生死相隔,她再次回過頭來,燈光下,那人的風采依舊深深地讓她迷戀,甚至讓她有些痛恨,痛恨他的無情,痛恨他的多疑。  

  小青跪在她的面前已哭了一個晚上,雙眼腫得如同桃子一般,她扯了煙崎的衣角,反覆就一句:「郡主,你不要小青了嗎?」  

  煙崎呆坐在床邊,淚水早就流乾了,她用一雙空洞的眼睛看著小青。  

  「郡主,小青從五歲跟了您,就一天都沒有分開過,這次您要走也要帶著小青,我不想同郡主分開,有個什麼事好讓小青照顧您,郡主,小青求您了。」說著將頭磕得咚咚有聲。  

  煙崎搖搖頭道:「不行!這次生死未卜,帶上你說不定會害了你的。」  

  小青上前抱了她的腿道:「小青不在乎,只要能同郡主在一起,就是死了也願意,不要把我留在這個皇宮裡,沒有了郡主小青害怕,求您了,求您了。」  

  煙崎俯下身子,抱住她哭道:「小青呀,我也不想離開你呀,別哭了,我就死也帶你一起,好嗎?你把我的心都哭碎了。」小青聽了這句「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抱住煙崎不住嘴道:「郡主,您真好,您真好。」  

  煙崎淒然道:「我好什麼,說不定就害死你了。」  

  第二天天黑,煙崎在小青的陪同下,悄悄地出了宮門,在雲天傳派的小太監帶領下一路送到城東門外。

  城牆下黑暗之中停著一輛馬車,看見他們,從馬車後轉出三人,當前提燈的是大內侍衛龍冉,後面著明黃服飾的竟是雲天,他大步走到煙崎面前,目光在黑暗之中還是那樣灼灼地帶著傷痛。  

  他默默地伸手為煙崎緊了緊披風,整了整頭髮,沈聲道:「大兮和朝花的命運,就在皇后的手中了,朕會天天在城樓上望著你們,求上蒼保佑你們平安歸來。」  

  煙崎眼中有淚花泛起,強忍著心酸,嘴角噙了笑道:「請皇上放心,臣妾定不辱使命,不成功便成仁。」

  「不!」雲天低呼,「不論成功與否,都要平安歸來,朕等著你們。」說完也不顧有其他人在場,伸手將她攬在懷中,緊緊地抱住,在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以前全部都做錯了。  

  雲溟在他們身後轉過頭去,緊緊皺了眉頭,吩咐在暗處的幾個侍衛把馬車準備好。  

  雲天終於放開煙崎,用手輕撫過她的眉眼,輕歎道:「走吧,一路小心。」  

  煙崎點頭不語,目光與他的深深纏繞,痛徹心扉。  

  雲天扶著她坐上馬車,滿臉的不捨,狠了狠心咬牙轉過頭去,擺了擺手,低沈而堅定道:「走吧。」

  馬車轟轟而起,不久就消失在滿天的塵土之中,雲天再次注視著煙崎離開,這一次竟又是心痛得不能呼吸,直到看不到馬車,轉過頭來,向龍冉道:「回城。」  

  眼光中不再是剛才那樣的纏綿,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堅定,閃現著那異於常人的大兮皇帝的智慧和威嚴。

  煙崎和小青偎在一起,隨著馬車的顛簸起伏著,都面色沈靜,心潮起伏。  

  天亮時,他們已遠離了京城,就聽見有人飛奔而來,一個人落到了馬車上,煙崎掀簾向外看,看見竟是小顏,她穿了身夜行服,正在和騎在馬上的雲溟說話。  

  雲溟看見煙崎道:「臣弟派小顏去前方打探了,沒有什麼情況,咱們以這樣的一路狂奔,不消十天就可以趕到朝花。」  

  「十天?」煙崎大驚,正常路徑這可是要兩個月才能到達的呀,十天跑到,不是瘋了嗎?  

  「對。」雲溟道,「到了前面的驛棧,娘娘和小青都換成男子裝束,換成騎馬,這樣就快得多,多在路上耽擱一天,就多一份危險。」  

  出了門,煙崎只好什麼事都聽從雲溟的,看著他眼光在躲避她的,似乎有什麼不滿意的,思想了一下,肯定是因為雲天的那一抱引起的,心中暗笑他一個大男人這樣的小氣,也會拈酸吃醋,滿心的暖意。  

  到客棧後,雲溟遣人去買了衣服,讓煙崎主僕換上。  

  下午將馬車賣掉,然後雲溟也不理會眾人,伸手將煙崎抱到自己的馬上,完全不理會煙崎的眼光,邊打馬邊道:「分開走,要快,朝花郡城外相會。」說完竟飛一樣地奔走了。  

  「你在做什麼?」煙崎低聲問。  

  「臣弟在保護您呀,娘娘。」雲溟沈了臉回答。  

  「可我是堂堂的皇后,你這樣抱著我不合禮儀,有違綱常,放我下來。」煙崎沈聲道。  

  「好!」雲溟伸手抱了她將她放在馬下,然後竟頭也不回地打馬而去。  

  「你!」煙崎驚得目瞪口呆,眼看著他不見了蹤影,氣得說不出話來,只好獨自一個人默默地向前走,從沒有走過路,走不多久就一頭汗水,在心中一千萬遍地把雲溟罵了個夠。  

  聽到一陣馬蹄聲,雲溟又轉了回來,在馬上斜眼看著她道:「怎麼樣走路的感覺是不是很好?」  

  煙崎瞪了他一眼,並不理他,依舊向前走去,忽然一陣馬蹄奔馳聲,已被雲溟淩空抱起,打橫放在馬背上。

  驚得煙崎大叫,又不敢亂動,雲溟一臉壞笑地低下頭在她耳邊道:「如何?本王的騎術不錯吧。」

  「雲溟,你不想活了,我不會放過你。」煙崎見他打馬打得風馳電掣般,嚇得閉了眼大叫。  

  耳邊傳來雲溟嘿嘿的壞笑聲,就覺得臉上一暖,他竟趁機吻在她的臉上,張開眼看見雲溟正一臉的得色。

  「你死定了,我會報復的,等著瞧吧。」煙崎大聲地嚷道。  

  雲溟單挑起眉,滿臉興趣地看著她,笑道:「是嗎?那你快些來,我還真有點想看看你是如何報復的?」

  煙崎徹底沒了辦法,只好小聲地賠了好話說:「好雲溟,放開我吧?」  

  雲溟哈哈大笑道:「好聽,再說一遍?」  

  煙崎羞紅了臉,咬了咬牙,正想再惡狠狠地罵上幾句,擡眼看他眼中充滿了揶揄之色,又怕他使壞,只好展出一臉的笑意,輕柔道:「放開我吧?」  

  「不對,少了幾個字,要加上。」雲溟笑道。  

  「少你個鬼!」煙崎紅了臉低聲道。  

  「什麼?」雲溟道。  

  「好雲溟!」叫就叫吧,反正少不了一塊肉。  

  「這才乖!」雲溟抄手將她抱起,讓她穩穩地坐在馬上,同時緊緊地偎在他懷中。  

  「快放開,在官道上這樣,不好看。」煙崎小聲道。  

  「不!我就喜歡這樣抱著你。」雲溟固執道。  

  「可是,咱們是兩個大男人,讓別人看到怎麼想?」煙崎道。  

  雲溟在她耳邊嘿嘿地笑了起來,熱氣不斷地吹到她的脖子裡,感覺癢癢的,聽見他說:「沒有想到煙崎你,平日一本正經的,也這樣可愛。」  

  煙崎聽了一怔道:「也這樣?還有誰這樣?」  

  雲溟看到她那一本正經的小臉,又放聲大笑逗起她來道:「多得去了,誰記得是哪一個?可能是鶯鶯,也可能是燕燕。」「呵!」煙崎冷笑道,「我忘了,你是個花花太歲,風流債肯定多。」  

  雲溟低頭看了她一眼,在她臉上又輕啄了一下,看著她氣憤得用手去搓,又哈哈大笑道:「我就愛看你這酸溜溜的樣子。」  

  煙崎轉過臉來,冷冷地看著他道:「我就討厭看到你這樣一張臭臉。」  

  雲溟並不生氣,反倒更緊地攬住她,直到晚上他們停在了荒野之中。  

  雲溟看了看四周道:「咱們就是偷逃出來的小鬼,為了趕路,已錯過宿頭,今晚只能在這裡休息一會兒,然後再繼續趕路。」  

  煙崎冷笑道:「那多委屈你,不能去找鶯鶯燕燕。」  

  雲溟一愣,呵呵笑了起來,一躍從馬上跳下來,伸手將她抱下,卻不放開她,低聲壞笑道:「你不就是鶯鶯燕燕。」

  「我可沒有那麼可人。」煙崎邊掙扎邊冷冷道。  

  「經常吃油膩的東西,換盤素菜,也不錯。」雲溟臉上依舊帶了三分的無賴。  

  煙崎看了他半晌,把他看得心怦怦直跳,低下頭就要向她臉上吻去,正在沈醉中,卻覺得腹上猛痛。

  卻原來是煙崎用力地一拳打在他的腹上,他吃痛地放開了手,煙崎趁機溜開了,站在不遠處捂著肚子大笑。

  「你這個壞東西!」雲溟捂著肚子道,「我怎麼忘了,你就愛用這手。」  

  「哼!」煙崎在一旁笑著道,「誰讓你今天欺負我,告訴你,我會報復的。」  

  雲溟捂著肚子半俯下身子,找了個乾淨地方坐了下來,皺了眉,摀住腹部不出聲。  

  「嘿!」煙崎叫道,「別裝了,我不會相信你到你身邊去。」  

  雲溟低下頭。  

  煙崎從地上拾了個細樹枝之類的,遠遠地戳戳他道:「我可沒有那麼大的力氣,把你一個大將軍打成這樣。」

  雲溟將頭縮進懷中。  

  煙崎又走得近了些,用樹枝點著他的頭道:「別裝,我不信。」  

  雲溟擡起頭來,臉色蒼白。  

  煙崎嚇了一跳,向後退了幾步,看見他這樣便拋了樹枝,跑到他的身邊來,急切地說:「我不是有意的,是不是動了你的舊傷?」  

  煙崎蹲到他的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又伸手去拉他摀住胸口的手道:「快讓我看看,傷得怎麼樣了?」

  雲溟皺了眉,拉了她的手為難道:「你要看?那我豈不是要脫了衣服?」  

  煙崎聽了這句,知道上當,拔腿想跑已晚了,手被他捉得緊緊的,擡眼看他正皺了眉努力地忍著笑,可是笑意已從他的嘴角洩露出來。  

  煙崎掙扎著就要跑,雲溟手上用了力氣,輕輕一帶,煙崎就被拉到他的懷中,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已被雲溟撲倒在地。  

  一個火辣辣的吻就落在她的唇上,她初始還掙扎了兩下,後來就漸漸地沈醉其中,兩人緊緊相擁,似乎都想把對方揉進骨子裡,直吻得兩人都頭暈目眩,全身打顫才停了下來。  

  誰也沒有動,就那樣躺在塵土中,半晌雲溟擡起頭來,輕輕為煙崎整了整淩亂的長髮,抱著她坐了起來,仰頭向天空望去,只見滿天的星斗,明亮璀璨。  

  雲溟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輕聲道:「煙崎,能這樣靜靜地擁著你,同你看滿天星辰,一直以來是我的夢,在邊關時,每次戰爭後,坐在城樓之上,就這樣一個人靜靜地看滿天星辰,拿出你給我的髮辮,我就想,什麼時候,可以抱著我的煙崎在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靜靜地看,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就樣看呀看,該是多幸福的事。」  

  煙崎倚在他懷中,醉意朦朧,柔情無限,握住他那滿是繭的大手,什麼也說不出來,原來他的一片深情竟如火一樣,平日裡那樣不羈,深情處卻是如此的動人。  

第6章(2)

  「煙崎,煙崎——」他在她的耳邊呢喃,和進了陣陣吹拂的晚風中,輕輕柔柔,細細綿綿,暖暖地將她包圍。

  「以後,不許別人抱你!」雲溟忽然生硬道。  

  煙崎一愣,睜開眼,看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  

  「不許笑!答應我。」他的手擡起她的下巴,生硬地將她的臉擡起,那樣用力,以至把她的下巴都弄痛了。

  煙崎才知道他是真生氣了,皺了眉道:「你至於生這樣大的氣嗎?他是我的丈夫。」她後面的話淹沒在他的狂吻中。

  喘息中,聽見他壞笑道:「他是你的丈夫?不如現在讓你知道到底誰是你真正的丈夫。」  

  煙崎驚跳了起來,就要掙脫他站起來,聽到他嘿嘿地笑,才發現又上了他的當,看他一臉的得色,目光中滿是興味地看著她漲紅的小臉。  

  「哼!」煙崎道,「再不相信你,這樣沒有正經,你有一大堆鶯鶯燕燕,還敢說我,以後不許你鶯鶯燕燕。」

  雲溟挑了眉道:「哦!開始管起我來了?來來來,先說說咱們之間什麼關係。」說著就來拉她的手。

  煙崎嚇得撒腿就跑,這個要命的雲溟,一不小心被他捉到,還不知道要上他多少當。  

  兩人追了一會,在地上笑著打鬧著,弄得滿身的塵土,各自坐在一邊休息,煙崎看著他眼睛亮晶晶地望著自己,嘴角含了笑意,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便道:「不要鬧了,我餓了,趕了一天路,還沒有吃東西呢。」  

  雲溟聽了一骨碌爬起來向她道:「你等著,我去捉個好吃的給你。」  

  「捉個?」煙崎好奇地跟在身後,見他沒入路邊的樹叢中,不一會走了出來,手中提了個東西,還在掙扎。

  他興奮地大叫道:「快來,快來,還真捉住了。」  

  煙崎小心地走到他的身邊,原來是一隻兔子,一雙紅色的眼睛在黑暗之中發光,她興奮道:「原來是隻兔子,咦,它的眼睛會發光?」  

  說著伸手就要去抱,雲溟忙道:「小心,這野兔子會咬人。」  

  煙崎正伸出的手縮了回去,道:「真的嗎?我怎麼沒有聽過兔子會咬人的。」  

  雲溟不理會她,走到一邊,開始在地上尋找著什麼。  

  「你在找什麼?」煙崎好奇地問。  

  「石頭。」雲溟道。  

  「哦!」煙崎從地上拿起了個石頭問道,「你要這個做什麼?」  

  「把它打死。」雲溟道。  

  「什麼?」煙崎大叫,隨手將那塊石頭拋得遠遠的,「怎麼可以,這樣可愛的小兔子,不行!不能打死它。」

  「我的皇后娘娘,不打死它,咱們吃什麼?」雲溟道。  

  「再想辦法,不能打死它,就是打死它了,我也不吃。」煙崎堅決道。  

  雲溟歎口氣,將小兔子遞到她的手中,搖頭道:「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人,要餓死了,還有心關心一隻兔子。」

  煙崎不敢接,聽到雲溟道:「要不要,不要就殺了它。」才瞪了他一眼,接到手中,小心地抱在懷中,誰知它在她手中用力地一蹬,嚇得煙崎大叫一聲,眼看著它落到地上,就地一滾跑了個沒有蹤影。  

  「這下滿意了?」雲溟咂著嘴道,「多好吃的東西呀。」然後又跳了起來,向她道,「乖乖坐在這裡,等著我,等我再去弄個好吃的。」  

  煙崎獨自坐在地上,等了好一會兒,看見他又回來,也不理她,不知從哪裡弄了一堆枯枝,不一會生起一堆火,弄了個不知名的東西放在上面烤。  

  煙崎好奇地走了過去,想看看火上烤的是什麼,雲溟見狀嘿嘿地壞笑起來。  

  煙崎的目光在雲溟臉上打了個旋,仔細看了看那團肉一下,忽然哇哇大叫道:「你這個壞人,你又去弄了只小兔子。」  

  雲溟躍出好遠,才捂了肚子笑道:「這次我將它弄了個赤身裸體,呵呵,你沒有看出來吧。」  

  煙崎想到剛才還可愛的一隻小兔子,不一會就被弄成一團肉,心裡有些不忍,撲過去就要打他,他卻飛快地跑開了。

  不一會,空氣中瀰散著兔肉的香氣。  

  雲溟忙撲到火堆前,從懷中拿出小刀,小心地取下一塊肉,放到口中嚼著,大叫道:「好香,好香。」邊說邊割了大口地吃了起來,口中嘖嘖道,「味道真不錯,如果再有點酒就好了。」  

  煙崎本來就餓得飢腸轆轆,這會就更餓了,看著他吃得得意,就走了過去,坐在一旁斜眼看他。  

  他笑著遞來一塊肉,看著她吃下去,才陰險地笑道:「如何?這美麗的小兔子的肉還行吧?」  

  煙崎一口肉沒有吃下去,噎在喉嚨中。  

  雲溟又笑得打顫,兩人吃好之後,煙崎伸了個懶腰道:「好睏,想睡了。」  

  雲溟笑道:「還說什麼兔子可愛,吃得比我還多,這會吃飽了,又想睡覺。」  

  煙崎倦意很重,揉了揉眼道:「如果這會兒,有個床就好了。」  

  雲溟一躍上了馬,向她道:「還是別做美夢了,咱們還要連夜趕路呢。」說完又將她抱到馬上,讓她將頭依在懷中,輕聲道,「你就倚在我懷裡睡吧,只是要抓緊了,如果一不心掉下去,我可不管。」  

  煙崎已快張不開眼,也不理會他,偎在他懷中,雙手環抱著他的腰,喃喃道:「如果天亮了,就叫醒我,不然會被路上的人笑話的。」最後意識越來越模糊,沈沈地睡著了。  

  煙崎睡著後,雲溟收了笑容,臉上的神色凝重起來,他打馬飛奔,聽到耳邊風聲呼呼,中間不時無限愛憐地看她一眼,原來她睡著了是這樣的美,讓人不由得愛憐。  

  他向前看去,前方路途遙遠,黑沈沈的看不到頭,不知什麼時候才是終點,他們要面對什麼,就是這場爭鬥勝利了,她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后,他們之間還是有著無法逾越的鴻溝。  

  心中忽然蒼茫無助,聽著她輕輕的呼吸,心痛得不能跳動。  

  這樣連趕了十天的路,朝花郡已遠遠在望了,隔著青山可以看見那高大的城池了。  

  雲溟因為連日來趕路,一個人弄得相當憔悴,滿面的胡碴,煙崎也是一臉的風塵模樣。  

  兩人在城外停了下來等其他人,隨便在客棧之中洗了個澡,休息了一下,誰知一覺醒來,天已黑透。

  兩人又去城外轉了一圈,人漸漸到齊,雲溟要他們去客棧中休息,自己卻穿了夜行衣去打探消息。

  煙崎擔心地看著他消失在黑夜之中,才與眾人回到客棧中。  

  雲溟打探出朝花現在還不知道宮內的情況,還是處在一片祥和之中,大家最好在客棧之中養足了精神再動手,不然只怕體力不支。  

  於是眾人都悄悄在客棧之中住了下來,只在黑夜裡去打探消息,白天蒙頭睡大覺。  

  三天後,大家的體力都恢復得差不多了。  

  煙崎和小青打扮成平常人家的姑娘,雲溟裝作小侍衛跟在她們身邊。  

  三人一路向朝花城而去,看似祥和的城市,在城門處的檢查卻相當的嚴格,看來他們也在積極地備戰。

  守城的小兵一臉狐疑地問左問右,把雲溟問得滿頭火星,額頭上青筋呼呼直跳。  

  煙崎見狀只怕他那大將軍的脾氣發出來,忙向小青使了個眼色,小青立刻擋到他們面前,偷偷從懷中拿出一個朝花郡的牌子,低聲道:「不要命了,看看這是什麼!」  

  那個小兵嚇了一跳,看見那朝花貴族特有的標誌時,忙賠了笑臉,一路將她們送進城中。  

  三人一路向城中走去,手持那塊牌子,很快進入王府內,有人進去傳信。  

  不一會兒,從裡面奔出一眾小丫環,接她們迎了進去。  

  煙崎剛進入王府,就聽見王妃滿臉悲傷地跑了出來,抱住煙崎放聲大哭。  

  直哭得煙崎和小青都落起淚來。  

  「哭什麼?」煙擎王爺那威嚴的聲音從室內傳來,「快讓她進來,不要讓別人看到了。」  

  王妃拉了煙崎的手道:「回來就好了,為娘每天都擔著心呢,回來就不要再回去,還是守在為娘的身邊安全。」

  「胡鬧!」煙擎呵斥了一聲,「她這樣什麼也不顧地跑回來,可有一點皇后的樣子,嗯?他是什麼人?」煙擎指著雲溟問。「他是大內的侍衛,一路上保護我們呢。」煙崎忙解釋。  

  「出去!」煙擎大喝,「去室外待著。」  

  雲溟面上一冷,不動聲色,點了頭退出室外。  

  煙崎擔心地看著他,他幾時受過這樣的氣,只怕他一個忍不住發起脾氣來,可是看著他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才鬆口氣。  

  「你回來做什麼來了?」煙擎冷冷道。  

  「女兒才回來,你說話就柔和點,這樣嚇到她了。」王妃道。  

  「你懂什麼!」煙擎冷喝道,「皇宮大內豈是說出來就出來的,而且她這樣一出來,那個小皇帝會不知道?不知要生出多少事非來?」  

  「女兒想母親了,又怕你們打起仗來,不知今後還能不能見上父母一命,所以——」煙崎低頭垂淚。

  王妃又跟著落起淚來,上前將她抱在懷中,不管不顧地向煙擎道:「你只管你的國家大事去,女兒回來了,就要和我好好待在一起,我才不要離開她,如果她不回來,這仗一旦打起來,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上。」說得淒慘,又哭泣了起來。

  煙擎被她弄得沒了脾氣,不耐煩地歎了口氣道:「你們懂什麼,這樣這仗就非要打起來了。」  

  兩人擡頭望向他,他又道:「一個堂堂的皇后,竟然私自離宮,這對朝花來說無疑是滿門被滅的重罪。」

  煙崎激靈地打了個寒戰,才想到如果她能說服煙擎王爺,皇上會不會安心放他們在身邊?想到這裡,望著父母忽地升起恐懼。  

  「來人!」煙擎喝,從外面走進來幾侍衛,煙擎道,「你們去把門外那個男子給我投到大牢之中,另找人把郡主關到以前她的院中去,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放她出來。」  

  煙崎一驚大叫道:「爹爹,你這是做什麼,為什麼要關女兒。」  

  王妃撲上前去拉住他的衣衫道:「王爺,你這是做什麼,這可是咱們的親生女兒。」  

  煙擎森然道:「你懂什麼,她姑姑早就說過,這個丫頭不同我朝花一心,還有就是一個小小的侍衛為什麼會把她護送回來?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不是同她有私情,就是另有所圖。」  

  煙崎心中呻吟了一聲,百密一疏,怎麼也沒有想到煙擎王爺會不信任自己的女兒,如果知道這樣,為什麼要光明正大地進王府,何不深夜回來,越想越後悔,眼看著雲溟被一眾侍衛抓去。  

  接著走進一群侍衛,將哭叫的王妃拉開,把煙崎帶到內室,一把大鎖就把她關在了其中。  

  煙崎呆呆地望著房門,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是想著雲溟被抓下去時的情景,看這樣子,煙擎一定會拷問他,兩人又沒有對詞,不知道他會說些什麼。  

  呆呆地望著滿室的清涼,沒了想法,煙崎實在不知該如何做才好,只好在室內轉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天黑還是沒有人來,看來小青一定也被抓去拷問了,不然她一定會想法子來見自己的。  

  正當煙崎彷徨無助時,門卻「吱」的一聲被打開了,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小丫環,手中托了一個盤子,看樣子是送飯菜來了。  

  煙崎看著她把飯菜放在桌子上,正準備上前去問問消息,卻見那女子向她點點頭,眨了眨眼,煙崎一愣,見她將長髮挽起,露出一張靈秀艷麗的容顏來,竟是小顏。  

  她向煙崎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故作高聲道:「郡主,你就吃點飯吧。」  

  煙崎向外看了看,隱隱看見有人影晃動,就提高了聲音道:「不吃!」  

  小顏不住地提高了聲音勸她吃飯,一邊在其中夾雜著小聲道:「我已見過三王爺,他讓我告訴你,先不要亂動,他正在同煙擎王爺談,要你平安就好,還是就是讓我告訴你皇城內一切平安,太后已移往他宮。」  

  煙崎心中大喜,聽見雲溟在這樣的情況下依舊關心自己的安危,心裡說不出的溫暖,她伸手將案上的饅頭揣了一個放起來,然後掀起托盤一仰,只聽得「叮噹」之響,盤中之飯被撒了個滿天,她高聲斥道:「給我滾出去,就你也來勸我,告訴我爹爹,讓他死了這條心,不放我出去,我一口飯也不吃。」  

  小顏捂了臉哭了一聲,暗暗向她點了點頭,飛快地跑了出去,大門「噹」的一聲再次鎖了起來。  

  煙崎看著窗外再無人了,才拿了饅頭去內室,實際上以她現在的心思,是一口飯也吃不下,但為了保存體力,她必須要吃飽才行。  

  她知道如果她再不吃飯,她母親一定會來的,別看父親在外面威武英雄,實際上關了門還是怕母親的。

  吃下那個饅頭,煙崎倚了床小睡了一會兒,半夜時分,果然門開了,薛玉王妃走了進來,與白天不同的是她的臉上神色凝重,雙眉尖上凝了絲絲愁緒。  

  煙崎知道,這個母親也不是一般人物,怯怯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薛玉王妃走過來坐到她的身邊,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道:「我聽他們說你沒有吃飯,餓不餓?我給你帶了些吃的。」在她的示意下,她身後跟著的小丫環將飯菜放在桌子上,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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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0-25 11:22:04

第7章(1)

  「娘!」煙崎扯位薛玉王妃的衣衫道,「求您了,讓我見爹爹一面,這事關係到朝花的命運,還有牢中那個人,你們千萬不要動他,他不是一般人。」  

  薛玉含笑道:「你爹爹已知道了,他就是那個鼎鼎有名的三王爺。」  

  「你們知道了?」煙崎驚問。  

  薛玉點頭道:「傻孩子,他已同你爹爹面談過,現在你爹爹正在考慮中,我就是不明白,女兒您的心思是如何的?」

  「女兒的心思當然是在爹娘身上。」煙崎道,「可是,您看到了,如果朝花起兵勝算不大,現在天熾都是大兮的附庸國,我們一個小小的朝花能做什麼,而且,每一位大兮的皇后命運都是被冷落,如此下去,兩派在不停地鬥,有什麼好處呢?」  

  薛玉將煙崎攬到懷中,輕拂她的長髮道:「女兒,我知道,讓你嫁到大兮對你來說不公平,而且,你姑姑又是一個心強的人,這讓你吃不少苦頭,這兩派不論誰勝誰敗,你都是一個中間人。」  

  薛玉愛憐地拍了拍她道:「可是崎兒,這許多事,不是我們女人能左右的,你以為你在盡全力,以為你在掌控著什麼的時候,也許就被別人所利用了。」薛玉深深地看著煙崎,眼光中充滿了關切,煙崎卻在這片溫柔中感到心驚。

  「你看。」薛玉繼續道,「你這次來,皇上心裡是怎樣想的,三王爺讓你來是怎麼想的?他們難道真的以為就憑你一個小姑娘,就可以促成兩派的和平?可以讓這準備已久的戰事化干戈為玉帛嗎?這也未免太容易了。」  

  煙崎渾身一個激靈,一股寒意從內心深處升起,就像一個溺水的人一樣無助地看著薛玉。  

  「這一年多來,三王爺在朝中的威望超過了皇上,如果咱們的事解決,那麼他就是一個最大的威脅,但若讓他身陷囹圄,不僅可以讓朝中放心,也可以鼓勵士氣,讓你回來,不過是讓朝花知道,大兮要與你背水一戰,一切準備好了,要朝花小心著點。」薛玉道。  

  「那讓三王爺怎麼辦?」煙崎道。  

  「誰敢動他?你爹爹當然留有後路,不敢動三王爺一根毫毛。」薛玉道。  

  煙崎從心裡涼透底,呆看著薛玉說不出話來,「那三王爺他能會不明白?」  

  「我想他應該明白得很,但是如果他不來,面對他的將是兔死狗烹,他怕也清楚得很,但還有一條路可以走,只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沒有走?」薛玉道。  

  「什麼路?」煙崎問。  

  「奪權!」薛玉說出的兩個字冰冷得如同尖刀,直刺她的心臟,這時她才明白自己以為很多事在掌控之內,誰知只是別人手中的一個棋子。  

  「現在你明白了?」薛玉道,「這些事,只怕不會因為你的到來有什麼改變,所以去吃飯吧,吃飽了,養好精神,靜觀其變。」  

  煙崎搖了搖頭,「以現在朝花的實力,只怕要同大兮抗衡是不容易的,而且姑姑也被監控起來,朝中沒有人可以幫爹爹了,還是讓爹爹三思一下吧。」  

  「什麼?」薛玉驀然而起,「崎兒,你說的可是真的?」  

  煙崎無力地點點頭,擡頭望著母親道:「句句是實,請您和爹爹三思。」  

  薛玉沈吟了下道:「女兒,你先吃些飯,我去找你爹爹,好多事還要從長計議。」說完轉身匆匆離開了。

  煙崎呆坐在床上,無力地看著她離開,心中悲涼地想,他們人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只有自己是一個人人可以利用的棋子,離開京城時雲天的一抱,曾讓她刻苦名心,現在想了也許是他對自己多年來的一絲內疚吧。  

  淚水順著她的面孔滑下,她就那樣呆坐著,直到陽光從窗外透進來,有小丫環進來,淚眼��中看見是小青,她跑了過來喜道:「郡主,王爺放您出來了。」  

  煙崎在心裡冷笑,知道了一切,現在放不放她又如何,心裡已設下一個更大的牢籠,無論如何也衝不出去了。

  她沒有知覺地隨著小青走入自己曾經住過的房內,看著曾經熟悉的一切,思量著兒時的種種歡樂不復存在,心裡沈重得如同壓了座山。  

  小青滿臉的興奮和歡喜,伸手推開房中朝南的窗戶,微風吹來,將淡色的窗紗吹得飄飛起來。  

  空氣中浮動著淡淡的花香,煙崎走到窗邊站定,以前,她最喜歡站在這裡,通過這裡可以看見朝花南面的群山,遠處是一抹青黛,近處是群山疊翠,滿目蒼綠中不時有紅色的花叢出現,清新得讓人耳目一新。  

  這些景致此刻看來卻是滿目的蒼涼,綠也綠得冰冷,紅也紅得寂寥,煙崎倚窗而立,衣裙飄飛下,美艷絕倫得如出塵的仙子。  

  忽然,她聽見一陣喧嘩。  

  「三王爺?」小青驚呼了一聲。  

  煙崎轉過身來,看見雲溟正大步走了進來,依舊風采照人,眉宇之間蘊著英氣,嘴角噙著三分笑,只是目光之中滿是詢問和關切。  

  小青忙退了出去,雲溟伸手將她拉入懷中,兩人沈默著,久久不動。  

  「今夜三更,我們離開。」雲溟在她耳邊低聲道。  

  「什麼?」煙崎一愣,「走?去哪裡?」  

  「先離開再說,在這裡不安全,煙擎王爺只怕要起兵了。」雲溟低聲道。  

  煙崎忽然迷茫無助,低聲道:「咱們逃得掉嗎?」  

  「當然。」雲溟自信道,「有我在,就不會讓你受一點傷害!」  

  煙崎擡起頭來,看見他臉上又帶著那獨特的霸氣,眼中閃爍著鷹鷲之光。  

  晚上很快到來,煙崎又一次被小顏背出了朝花,同等在外面的雲溟會合。  

  煙崎向後看去,朝花的燈火漫在滿天的星辰之中,又一次的背叛,又一次的離開,煙崎已沒有了淚水,望著黑暗的前方,茫茫然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  

  雲溟抱了她到馬車上,打馬一路飛奔,煙崎什麼也不想問,心想就是問了又如何?什麼似乎都抓不住,只有緊緊相擁的這個人,聽著他的心跳,感受到他的體溫,好像才是真實的。  

  「站住!」一聲長喝,黑暗之中竄出一眾人馬,當先一人,橫刀立馬,面上蒙了黑布。  

  雲溟的馬兒長嘶一聲,立住腳步,煙崎心驚肉跳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聽見雲溟在她耳邊吸了口冷氣,低聲道:「是大風堂的人。」  

  黑暗,只有遠遠的似乎是門的地方,可以看見有一束細微的光亮透出,藉著這束光,雲溟和煙崎可以看到彼此。

  自那晚被那群人抓來後,兩人一直被關在這深深的地窖之中,不分晝夜,只能從他們送飯的時間上分辨,這可能是夜晚了。  

  雲溟動了動,腳上的鐵鏈「呼啦」作響,煙崎摸索著給他鬆了鬆鐵鏈道:「大風堂想做什麼?抓了咱們也不理,只是把咱們關在這裡。」  

  雲溟笑道:「理他們呢,這幾日來好辛苦,正好休息下,還好他們沒有給你綁鐵鏈,你就倚著我的腿睡會兒吧。」

  煙崎撇了嘴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  

  雲溟伸手將她拉到自己的腿上道:「就是哭也出不去,還不如高興一天是一天。」  

  煙崎長歎口氣,摸了摸他的胸口道:「你同他們打鬥了一番,胸口的傷不要緊吧?」  

  雲溟握了她的手道:「不要緊,他們人多,我就是拼了命也打不贏,所以我就沒有硬拚,看看他們想做什麼。」

  「你好大的膽子,不怕他們殺了咱們?」煙崎驚問。  

  「要殺早就殺了,我就是看他們一不掠財,二不殺人,所以不明白,他們在做什麼,都是些什麼人。」雲溟道。

  煙崎氣得翻白眼,命都快不保了,他竟有心看看別人是在做什麼?可是反過來一想,他們就是想跑也跑不掉呀。

  煙崎將頭倚在他的腿上,卻無睡意,張大的眼瞪著眼前的黑暗。  

  雲溟也睡不著,倚了牆,用手輕輕地為她整理著頭髮,忽然道:「煙崎,來,讓我親一下。」  

  煙崎頓時羞紅了臉,嗔怒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胡說。」  

  雲溟嘿嘿地笑了起來,將手伸到她的脖子當中,摸索到那串項鏈,輕問了聲:「還戴著呢?」  

  「沒什麼可戴的,只好戴著了。」煙崎道。  

  雲溟又笑了笑道:「明兒出去了,我給你買個新的。」  

  「誰稀罕!」煙崎冷哼,想了想問,「雲溟?」  

  「嗯?」雲溟輕聲回答。  

  「小顏究竟是什麼人?」煙崎問。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雲溟道。  

  「我不信,哪家官宦子弟能同她那樣武藝高強,飛簷走壁?」煙崎道。  

  「我沒有騙你,她真是官宦家的子女,家被抄了,她無路可走,想去報仇,結果弄了一身的傷,被我救了下來,從那以後,就死上心眼要跟著我。」雲溟歎了口氣。  

  「可是,你為什麼要把她送到我那裡?」煙崎道。  

  「她的仇家找得緊,我想了只有你那裡才安全,而且也可以順便保護你,你瞧,不是她,你如何偷偷出來與我相會。」雲溟又哧哧地笑了起來。  

  煙崎伸手向他腿上打了一下,薄怒道:「說不了三句話,你就沒正經的了。」  

  雲溟低頭在她耳邊呼呼吹氣道:「哦?你還要聽什麼正經的?」  

  煙崎推開他道:「坐好,坐好,我還有事要問。」  

  「好,問吧!」雲溟又倚著牆坐好。  

  「你來以前想沒想過如果這次事不成功怎麼辦?」煙崎道。  

  「想過,但我也想好了退路,不瞞你,朝花內的軍力我已全部弄清,已有專人帶回,朝花不是皇上的對手。」雲溟道。  

  「那我豈不是被你們利用了?」煙崎道,語氣之中聽不出有任何感情的波動。  

  「沒有,來朝花郡是你自己的主意,開始我只當你看清了形勢,想回到朝花進行自保,以免皇上對你下手,可是後來我才明白,你竟真的是為了皇上而來的,而我當時讓你來,也的確存了私心,這樣就可以許多天同你在一起,而且不論死與生都在一起。」雲溟的話如火燙的烙鐵,把煙崎的心都燙沸了。  

  煙崎下意識地向他偎了偎,想了想,斜了頭向他道:「你這樣做值嗎?」  

  「當然不值!」煙崎以為他又會說出什麼讓她臉紅心跳的話來,誰知他竟生硬地來了這一句,一時呆愣在那裡。

  雲溟皺了眉道:「有時我就想,我雲溟堂堂的三王爺,為什麼要被一個小女子牽著鼻子走,真是不值呀。」說著又咬牙道,「可是這個愚蠢的小女人,最喜歡找我的事,硬是把我拉到這個渾水之中,讓我每天看著她,而不能得到她,可恨!」他故意做出磨牙的聲音道,「反正這會兒沒有人,乾脆讓我把你吃了算了。」  

  煙崎忙滾開,笑得格格響。  

  雲溟歎了口氣道:「煙崎,你的腦袋裡都想的是什麼?你可知道這樣一個王朝,宮闈之鬥和宮外之爭有多少嗎?朝中又有多少暗流在洶湧,都是你看不到也左右不了的,你硬著頭皮向裡闖,別說你,只怕太后都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輸的,這些年過去,你說說,你可知道皇上都在想些什麼嗎?」  

  煙崎一愣,細想了一下,的確這六年來,她竟從不知皇帝在想些什麼,也不知他下一步要做什麼。

  「他從登基的那一天開始就在暗中網羅自己的勢力,開始他採取的是硬碰硬的方式,在得不到成功的情況下,他又採取了軟的,所以這三年他一直在玩遊戲,可是他的動作卻一天也沒有放鬆,要不然這次如何這樣快就把太后移了宮呢,這都是早就做好了的,不論是太后,還是我的身邊,全部都有皇上的人。」雲溟冷笑了下。  

  煙崎抽了口冷氣,第二次聽到這類的話,她還是驚詫雲天的城府如此之深。  

  「所以,我看著你為此費心,也只好陪陪你,實際上,那次去遠征就是沒有你,我也一樣要去,因為皇上也同樣逼過我了,我手下的副將除了我自己的,全部是皇上的,有幾個太后的人不是被騙得團團轉,就是被解決了,所以實際上的兵權不在我手中,在皇上手中。」雲溟道。  

  煙崎說不出話來,雲溟也不再說話,四周安靜了下來,只能聽到兩人沈重的呼吸聲,停了半晌,雲溟笑道:「煙崎,你第一次到我府中去的時候可真美呀!」  

  煙崎冷不防他說出這樣的話來,羞紅了臉道:「早知道你們這樣多的心眼,我才懶得理你們呢。」

  雲溟哧哧笑道:「你仔細想想那天你都做了些什麼?嘖嘖,真讓我開了眼,大兮的皇后竟如此勾引臣下。」

  煙崎漲紅了臉,想起當日的情景,無地自容,想著那時他在心裡不知道怎樣笑自己呢,氣得在他腿上用力地擰了一把。  

  雲溟笑著呻吟,縮回腿道:「第一次在小溪邊見到你,還以為你是誰家清麗的姑娘,誰知竟是一個如此大膽之人。」

  煙崎一躍而起,咬牙道:「還說我,你們男人就是什麼好東西了?你還是有名的花花太歲,每天都出入於酒樓和、和那種地方。」  

  雲溟撲過來想把她抱在懷中,她向後退著躲開了,聽見他笑問道:「什麼地方?什麼地方呀?」  

  「就是你去找那些個鶯鶯燕燕的地方。」煙崎恨道。  

  「原來是那裡,那裡可是好地方,美麗的姑娘多得很。」雲溟笑道。  

  煙崎一愣,咬了咬嘴唇道:「那外人說的可都是真的?你果然常常出入那些地方?」  

  「當然。」雲溟正色道,「這有什麼不對嗎?」  

  煙崎陰了臉,瞇著眼睛冷笑道:「你的老相好多得很吧?」  

  「嗯?我想想,有小萍,小翠,小玉,小憐,小蓮,還有許多,本王記不得了,反正都是些妙人兒。」雲溟斜了頭,藉著微弱的光亮打量著她。  

  煙崎再也忍不住,大喝了一聲:「住嘴。」伸手撲了過去,向雲溟的脖子上握去,口中大喝道:「我掐死你個花花太歲,讓你還得意。」  

  雲溟伸手將她捉在手中,口中大笑道:「總算把你給捉住了。」  

  「放開我,我可不是你的鶯鶯燕燕。」煙崎大怒,張口就向他的手臂上咬去。  

  雲溟皺了眉一聲不吭,也不縮手,煙崎本只是想讓他放開自己,現在看他竟硬是承受了這一咬,可是咬時心裡氣惱,並沒有留情,只覺口中一股血腥之氣漫上來,嚇得忙鬆了口。  

  雲溟抱了手痛苦道:「難怪別人說最毒婦人心,果然不錯,好狠毒。」  

  煙崎心裡也有幾分後悔,但口中不是不依不饒道:「誰讓你故意氣我。」  

  「你也知道是故意氣你,還下這樣的狠手,快來給我包好。」雲溟大叫。  

  煙崎貼了過去,扯了片裙裾給他包上,正欲退開,又被他抱了個正著,聽見他在她耳邊道:「倒是經常去喝酒,可是每次都喝得醉到不知東南西北,結果姑娘沒有找到,還被白騙去了許多銀子。」  

  「誰信!」煙崎白了他一眼道。  

  「奇怪!」雲溟道,「娘娘為何這樣關心臣弟的事?」  

  煙崎一愣,咬了牙沒有做聲,掙扎著就要離開他,他卻嘿嘿笑著將她圈了個嚴實,兩人鬧成一團,摔倒在地上。

  黑暗之中,也不知是怎麼碰到一起,兩人就深深地吻在了一起,此刻兩人不同於前面,知道這時的愛意都發自內心,知道從今後兩人的關係就像那籐籮和勁松,緊緊地纏在了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雲溟擡起頭來,眼睛在黑暗之中灼灼地閃爍,他俯視著她,口中的熱氣直吹到煙崎的面上,啞聲道:「煙崎,早知道早就要了你,在死之前也不遺憾了。」  

  煙崎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心卻為他悸動著,伸出手去,拂上他的額頭,滑過他那如劍的雙眉,掠過他秀挺的鼻子,落在他那剛毅的嘴角上,想著他是那樣的飛揚霸氣,想著他對自己的種種,讓她沒有辦法放下,這樣想著,輕輕地將嘴唇貼了上去。  

  雲溟感動地歎口氣,火辣辣地將她吻住,輾轉吸吮,用力地抱住她,只想將她揉到骨頭裡去,許久那個吻滑到她的耳邊,低聲道:「你知道,你最讓我動心的是你的堅持,你那無怨無悔的神情,我就在心裡想,哪一天,我有這個福,可以讓你也為我這樣付出。」  

  煙崎全身發顫,將手用力地伸入他的長髮中,感受到他的吻如火般落到她的頸中,又輕輕地向下滑去,覺得這一切似乎不應該發生,可是全身軟弱無力,由著他將她的衣衫輕輕地扯開。  

  黑暗之中,那種銷魂噬骨的感覺從身體最深處升起,通過四肢,直達到她的每寸神經,讓她的肌膚上起了一層層的米粟,陷入無邊的黑暗,在看不到頭的浪上起伏,最終迷失了自己。  

第7章(2)

  這樣不知晨昏地過了幾天,白天他們笑鬧著吃喝戲嬉,晚上就在一起相擁而眠,雲溟總是有辦法讓她開懷大笑,讓她忘記他們還被關在地牢中,而地牢外則是另一片的天地,不知道誰家勝利了,誰家失敗了,誰得了大權。  

  第一次煙崎的心裡再也沒有這些,她想不起來雲天是什麼樣的神情了,想不起來兩派之間的爭鬥了,一切不復存在,只有黑暗之中,雲溟那有磁性的聲音,那健碩的身體,給她溫暖,給她慰藉。  

  這種沒有天和地的日子,終於到頭了,那天本該來的第一頓飯的時間,卻進來一群人,他們將他們蒙上眼,帶出了地牢,又帶著他們在曲曲折折的迴廊上走過,不知走了多久,煙崎只覺得陽光溫溫地照到她那被蒙著的臉上。

  終於停了下來,忽然有人在大喝,接著一陣兵器作響,似乎有人圍了過來。  

  一陣打鬥聲過後,他們身邊一空,四周寂靜無聲,煙崎將眼上的布取了下來,看見四周橫七豎八地倒著十幾具屍體,她和雲溟就站在這些屍體的旁邊,不遠處,幾個著武官打扮的人,從馬上躍下,各他們行禮道:「皇后娘娘和三王爺受驚了,是屬下救駕來遲了。」  

  兩人正目瞪口呆,不知怎麼回事時,只聽見遠處有人高呼:「三王爺,你還好嗎?」  

  雲溟聽出是龍冉的聲音,回過頭去大喝道:「是龍侍衛嗎?」  

  龍冉從遠處騎馬飛奔而來,看見他們,滾鞍下馬,邊行禮邊向雲溟道:「王爺可想死我了。」  

  原來兩人被大風堂的人抓住後,朝花郡起兵謀反,大風堂因為在兩處的交界,就冷眼看兩派相鬥,所以忘了雲溟兩人的事。  

  但朝花郡起兵不久,就折了兩員大將,雲天以天下為重,不斷地派人去勸說煙擎王爺投降,誰知在朝花郡的邊塞之戰中,煙擎王爺不幸被箭射中,傷勢過重,不久就死在軍中。  

  他一死,朝花潰不成軍,不久煙崎的大哥煙攏就向朝廷投降,至此朝花被平,雲天收編朝花的大軍,將朝花收到大兮版內,一切建制同其他郡相同,朝花郡的王族依舊享受王爺待遇,只是要在京城開牙建府,待遇僅次於皇族王爺。

  自此天下大定,四海昇平。  

  雲天到處尋找煙崎和雲溟兩人,終於打聽出他們被綁大風堂,就派人來此尋找。  

  本以為就要死在這裡的煙崎和雲溟就這樣幸運地活了下來。  

  煙崎並沒有直接回皇城,而是先回到朝花,以往熱鬧的王府現在一片沈寂,煙崎穿過正廳,直奔堂院,那裡四處掛著白布帷,堂內有煙氣飄來,不時有哭聲傳出,煙崎的手開始發抖,眼圈一紅,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道:「爹爹,您的不孝女兒回來了。」  

  漆黑的靈堂,煙崎已哭得聲音沙啞,雙膝因長時間地跪著痛得麻木了,她呆滯地望著靈堂上懸掛著的父親的像上那威嚴的面孔,淚水又漣漣地落下。  

  再沒有什麼朝花郡,再沒有什麼朝花派,父親一生的努力,就在短短的幾天內土崩瓦解,權力究竟是個什麼?為什麼讓無數的人為此付出生命?煙崎迷茫自問。  

  自己曾經也熱衷其中,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女,背負著聯繫大兮和朝花的紐帶,要成為大兮母儀天下的皇后,要手握大權,得盡他的萬般寵愛。  

  可是這個夢想卻離她越來越遠,直到完全淹沒在宮廷的權勢之爭和金戈鐵馬之中,再也找不到蹤影。

  一個人影一閃,從外面走了進來,在靈前上了三炷香後,點燃了燭火,四周明亮起來,他跪在她的身邊,她擡起一雙乾涸的雙眼,呆望著雲溟,這個給了她萬般寵愛的男人,現在也要離開他了,心開始抽痛。  

  他伸出手來,緊緊地握住她的,陣風吹過,她的衣袖被拂開,他眼中一跳,看見她那雪白勝過衣袖的手臂上,包著一塊細絹。  

  他的手握得更加有力,手臂微微發顫,猛地將她抱在懷中道:「不行!我不能讓你回去送死。」  

  煙崎淒然笑道:「我不會死的,你放心好了,我有辦法讓他討厭我,讓他不願意接近我,再加上我是朝花郡的人,為了不使朝花郡勢力擡頭,他也應該把我給廢了。」  

  雲溟全身一震,托起煙崎的下巴,目光滿是傷痛不忍和無奈,血雨腥風中他可以冒死將她保全,可是回到宮庭之中,他卻只是一個小小的三王爺,竟無法保護她的周全。  

  她堅定地看著他,目光全是溫柔,心中忽然透亮,什麼大權,什麼天下,原來最真實的就在手中,握著的才是最真切的,眼光中的溫暖,密密將她包圍。  

  雲溟離開了,煙崎有些疲憊地俯在地上,將臉貼在冰冷的方磚上,冰冷直透心扉。  

  又是一陣風吹過,四周白色的帷幕隨風飄動,滅了幾支蠟燭,似明似暗之中,一個人影如同月光下花草的剪影一般飄然貼在帷幕之旁,恍若鬼魅。  

  「你哭夠了沒有?」一個如同來自地獄的聲音傳來。  

  煙崎聽出是小顏,她歎了口氣道:「你來了?」  

  小顏蹲到了她的面前,手中端了一個什麼東西,放到她的眼前,目光寒冷得如同萬年的玄冰。  

  「喝了它!」她命令道。  

  「這是什麼?」煙崎問。  

  「毒酒!」她一眨不眨地望著煙崎說。  

  煙崎淡淡笑道:「你為什麼非要我死?你以為我死了,你就可以得到三王爺了嗎?」  

  「我從沒有想過要得到他,能看到他平安無事,就是我最大的心願,我這一輩子就為他一個人活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按他的喜好去做,當然前提是他要平安無事。」她冰冷的臉上,帶了一份狂野的癡情。  

  煙崎似乎從她身上看到自己當年的影子,也是為了他的平安,為了他的天下,不計與自己的父母之邦站在對立面,但她不後悔,因為她這樣做也是為了天下的百姓,雖然她也許並沒有做到什麼,至少她無怨無悔,而且在這期間,她得到了最珍貴的感情。  

  「我死,他就能平安?」煙崎問。  

  「當然!」小顏道,「你應該比我清楚,回到皇宮面對你的是什麼,我可以不管你的死活,但你的死活可能要影響到王爺的性命,王爺的脾氣我知道,他不會這樣隱忍的,看著你受苦不出頭,如果那樣,就害死了王爺,而且你死了也沒有什麼不對,總比活著受罪強。就是王爺趟這渾水也是因你而起,你死了,也算回報他。」  

  煙崎望著她的眼睛,在那裡看不到任何寬恕她的希望。  

  「如果,我不喝呢?」煙崎問。  

  小顏挑了挑眉沒有說話,只是將酒杯又向前送了送。  

  煙崎明白,今天這酒是非喝不可,就是不喝她也會給她灌下去,她本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只是她喜歡給自己去尋找機會,只要有一線生機,她就不願放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是她的信條。  

  她不怕日後的苦日子,只要一想起宮外有一個人同樣在想著她就是一份溫暖,守著這份愛憐,一生一世地等待都值,可是現在小顏說話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潑下,還有三王爺的安全。  

  她不再猶豫,伸手接過那杯酒,盯了小顏道:「保護好王爺,如果你做不好,我變鬼也不饒你。」說著仰手將那杯酒全部倒進了腹中。  

  如同將一杯火倒入腹中,從喉嚨沿著向下,直到腹中,全部都燒了起來,疼痛感扯得她所有的神經都跳動起來,她再也忍不住,用力地握住自己的喉頭,直到痛得不能呼吸,終於倒在地上。  

  那個酒杯從她手中抖落,叮噹一聲摔了個粉碎。  

  小顏冰冷地看著這一切,直看到她慢慢閉上雙眼,才冷笑了一聲,點躍之間,輕飄如羽毛,瞬間溶入黑暗中。

  「郡主!」一聲淒慘尖銳的哭喊從朝花那淩亂的寬大的府院之中傳出,尖厲得欲將夜空扯破,僅餘的人瞪大了呆滯的雙眼向聲音發出的地方望去。  

  「出了什麼事?」最後一個衝進去的是雲溟,「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一叠聲地高呼,臉色蒼白如紙,俯身抱起煙崎,看著她臉上的淚跡如新,一切同他剛才離開時一樣,他的心痛得在瞬間死掉,握了她的長髮,尖銳地高呼:「不——」  

  然後,他轉身抱起她一路狂奔而出,轉眼消失了。  

  滿室的人驚得心跳,龍冉走到那個碎裂的杯子前,拿起來仔細地看了看,擡眼看見淚水橫流嚇得縮成一團的小青,道:「你都看見了什麼?」  

  小青呆呆地注視著他,忽然摀住耳朵尖叫:「啊!郡主,郡主。」然後拔腿而逃,那樣地用力,以至將龍冉推了個趔趄。  

  龍冉回過頭來,滿室內一片驚慌,大家都惶然無主地望著他,只有薛玉王妃還算鎮定,臉色蒼白,獨自跪在靈前,不住地喃喃唸經。  

  「什麼?」雲天驚跳了起來,「你說什麼?」他不信任地看著眼前的龍冉。  

  龍冉低頭斂目道:「不錯,是臣親眼所見,皇后娘娘在靈前殞了。」他想起來那滿室朝花殘餘生命的驚慌的眼神,如果他上報是皇后自殺,那滿室的人就都要被斬首,他的心中一跳,臨到口邊的話轉為殞了。  

  「殞了?」雲天不信任道,「怎麼殞的?她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  

  「聽說皇后娘娘被大風堂抓去後就一直身體不好,這次又聽說朝花逆黨的死亡,一時悲傷過度。」龍冉低頭道。

  雲天跌坐在軟榻中,呆呆望了眼前半晌,向他擺手道:「下去吧。」  

  就在龍冉將要退到門外時,他猛地大喝道:「慢,給我全力把大堂滅了,直到滅了他們最後一個人,不論老少一個也不放過。」  

  他的眼中閃出淩厲的光芒,讓龍冉打了個冷戰,忙答應著退了出去。  

  雲天雙手支著案幾,強忍了幾忍,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大口鮮血就噴將出來,案幾上和衣襟上都是鮮紅一片。

  小得子嚇得全身亂顫,一叠聲地傳太醫,又飛奔過去扶住雲天。  

  雲天推開他的手,冷冷道:「我不妨事,找衣服給我換了,我要出去。」  

  「皇上。」小得子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雲天的眼神嚇了回去,只好忙給他換了衣服,隨著他一步步向外走去。

  小得子不知他要去哪裡,不敢說話,偷眼看他,他的臉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只是一味地向前走,越走他越覺得不對勁,只見他越走越快,一路直奔到朝花宮。  

  站到那高大的宮牆外,已是暮春時節,幾枝桃花伸出宮牆,枝葉繁茂,花瓣殘落。  

  推開那沈重的宮門,他似乎又聽見那歡笑聲,看到那淡粉的身影一閃就撲到他的懷中,溫溫點點地在他臉上摸索,格格的笑聲猶留在耳。  

  可是這滿院的桃花枝葉繁茂,那桃林深處的女子卻再也不見了,他向小得子看了一眼,小得子忙低頭退了出去。

  雲天大步走到桃林深處,一恍間,似乎又看到那清麗的容顏,站在桃林深處,軟軟的話語傳來:「皇上,祝您得了天下了。」  

  雲天心中劇痛,頭痛欲裂,伸手扶住身旁的一株桃樹,強自忍了,呆呆望著滿院的寂寥。  

  就那麼站著,任花瓣落滿肩頭,小得子小心地走到院中,遠遠地看見雲天依舊站在那裡,明黃的服飾,腰間明黃的束帶,身姿是那樣的挺拔,雙肩卻難掩的沈重。  

  直到太陽西沈,將滿天雲彩燃成火紅,他才輕輕地咳了聲,轉身走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花瓣,不帶任何表情地向小得子道:「回吧。」逕直大步向御書房而去。  

  直到敲過三更的梆子,房內燈光依舊明亮,小太監小福子打了個哈欠,低聲向小得子道:「公公,皇上看樣子今夜是要通宵了?」  

  小得子滿面憂色歎道:「只怕不止今晚,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會這樣。」  

  更漏聲聲,綠色窗紗上身影一動不動,直到把那顏色都給浸透。  

  「三弟,你是真的不想娶妻了?」雲天道。  

  「不想了。」雲溟搖了搖頭。  

  雲天瞇了眼笑道:「誰信你這風流人物會不娶妻?」  

  雲溟淡然一笑道:「我遇到紅顏知己了,她身份低微,不願受封,我也樂得清靜。」  

  「哦?什麼樣的紅顏知己,能綁住你的腿?」雲天問。  

  「嘿嘿。」雲溟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低聲道,「今天我把她帶來了,讓皇上您看看,然後她想讓我去南方待些日子,加上我被大風堂弄得舊傷發作,也想去南方看看,還請皇上您給準了。」  

  雲天一愣笑道:「你小子又想給朕脫韁,好,我依你,去住一段日子,不過,你小心,朕會找人喚你的。」

  「謝謝皇上。」雲溟忙高興地行禮。  

  「行了!快帶朕去看看你的那個紅顏知己。」雲天道。  

  雲天隨著雲溟走到御書房外,遠遠地看見一個女子立在假山邊,淡粉的衣衫,如雲的黑髮,身影是那樣的熟悉,雲天腳步一滯,呆呆地望著陽光下那個女子不能動。  

  那個女子看到一隻蝴蝶飛過,側過頭去捉,露出半邊臉龐。  

  雲天心中一震,那個女子竟是煙崎身邊的小青,心中一酸道:「竟然是她?」  

  雲溟笑道:「是呀,早在皇后娘娘帶她去行轅時候,臣弟就對她上了心,可是一直沒有機會跟娘娘要,這次娘娘殞了,臣弟將她從朝花帶了回來,她被嚇瘋了,臣弟只好找人給她醫好後,就留在了身邊,一直沒有上報給皇上,還請您責罰。」  

  雲天心痛得不能呼喚,強笑道:「她不是瘋了嗎?還罰個什麼,不錯,三弟你就是風流,帶她回去吧,朕有些乏了。」語罷也不等他行禮,匆匆而去。  

尾聲

  桃花深處,因為是南方,桃花已落盡,滿枝的青翠。  

  小青站在桃枝下,小臉因為被太陽曬得通紅,繼而轉身走了出來。  

  雲溟大步而來,遠遠看到小青便笑道:「是不是很熱?」  

  小青行了禮道:「是呀,可是郡主就是不怕熱,非要說樹上有蟲子,要捉蟲子,不肯出來。」  

  雲溟笑著搖了搖頭道:「她就是頭小犟驢,你等著我去收拾她。」  

  小青捂了嘴笑著跑開了。  

  雲溟大步走到桃林深處,看見一枝頭上立著一個女子,淡粉的衣衫,窈窕飄逸的身姿,看見雲溟如花樣地笑道:「雲溟你瞧,飛過去一隻蝴蝶,好美,是紫色的。」  

  雲溟三下兩下躍上枝頭,從身後攬住她低聲道:「哪裡有我的崎兒美!」  

  煙崎的臉上泛上幸福的紅暈,瞇了眼笑。  

  雲溟低聲道:「唉!可惜呀,不能給你個光明正大的身份。」  

  煙崎將頭倚在他的胸前道:「我以前的身份可大著呢,普天之下,所有的女子誰有我的身份大,可是我卻什麼也沒有。現在我沒有了身份,卻什麼都有,你說身份重要嗎?」  

  雲溟愛憐地吻了吻她小巧的耳垂,將她攬得緊了些。  

  煙崎皺了皺眉道:「大熱天的,你倒不嫌膩。」  

  雲溟嘿嘿笑著放開她,想了下正色道:「我找到小顏了。」  

  煙崎一怔,看著他。  

  雲溟沈吟道:「我把她給放了,崎兒你不要生氣,我是想,她雖然害過你,可是畢竟幫了咱們,若不是她這一害,只怕你就得乖乖地回宮了。」  

  煙崎笑道:「我早就不生她的氣了,倒是她挺可憐的,不然這樣吧?」煙崎正色道。  

  「什麼?」雲溟問。  

  煙崎一臉壞笑道:「你就收了她吧。」  

  雲溟一愣,隨即咬了牙笑道:「你個小東西,越學越壞了。」說著就去捉她。  

  她笑著從樹下滑下,口中格格笑道:「我在說正經事,不然收了小青也行,我看你早就有這個意思。」

  「我非把你給吃了不可,讓你在這裡胡說八道。」雲溟笑著從樹上滑下來捉她。  

  終於在一棵樹後,煙崎被他捉到,柔柔地笑著道:「饒了我吧,好王爺,我不敢了。」  

  雲溟見她裝得可憐兮兮,小臉通紅,楚楚動人,忍不住低頭吻住她,在她耳邊低聲道:「不饒,一輩子都不饒。」

  煙崎的心沈醉,煙崎滿心沈醉,她伸出手去,握住懷中的溫暖,感覺滿手都是幸福。  

  彷彿又看到那個在朝花郡大雨的晚間,雲溟抱了自己向山間走去,一直走到山崖邊,準備跳下山崖,同自己共同死。若不是小顏並沒有走遠,及時攔住他,並用解藥給自己灌下,只怕此時他們兩人早就化做一對鬼魂。  

  當她張開雙眼看到雲溟時,暴雨傾盆之中,她感覺有百年之久,緊緊抱住他,只覺今生對她來說,只有這個男人是最重的,為他可以放棄心中那個要千古流芳,萬世瞻仰的夢想,為他可以拋棄性命不要,原來也不知什麼時候起在她心中已這樣重要,同她的生命緊緊相連。  

  兩隻紫色的蝴蝶從桃林深處飛出,圍著桃枝滿樹的飛舞,陽光透過枝葉落在那對彩翼上,流光異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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