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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1:18:10

第四十一章 巧識陰謀
    小魚兒一口氣奔出數里,在荒涼的江岸倒臥下來。今夜,又是滿天星光,他做了這
件事,總算出了口氣,心裡似己覺得輕鬆了些,但卻又有另一個沉重的擔子加了上去。
    他知道自己這一走,海紅珠心必定已碎了,他並末存心傷害這純潔的女孩子,但確
已傷害了她。
    他仰天笑道:「你莫要怪我,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我雖然也不願意走,但我的
行跡已露,再也設法子呆在你那裡了。」
    天上的繁屋,就像是海紅珠的眼睛,每一隻眼睛,都在流著淚,向小魚兒流著淚,
小魚兒的眼睛卻閉起了!。
    黎明時,小魚兒已遠遠離開了這地方,他茫無目的向前走,更窮、更髒,他都根本
不放在心上。
    這天,他來到個不算很小的城鎮……城鎮的大小,其實也和他沒什麼關係,他根本
就遠離了人群。
    他不走大街,只走陋巷,他不知不覺在一家廚房的後門停了下來,這對他說來,真
是種諷刺……所有高貴的香氣,都不能令他動心,但這世上最庸俗、最平凡的味道,卻
誘惹了他。
    這廚房最大,香氣也最濃,他呆呆地站在那裡,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桶洗碗水
倒了出來,倒了他一身。
    他既不生氣,也不動,現在,他已懂得什麼事才值得他生氣,像這種事你請他生氣,
他也不會生氣的。
    廚房後門裡,卻探出張圓圓的胖臉來,陪笑道:「對不起,我沒有看見你。」
    小魚兒笑了笑道:「沒關係。」
    那張圓臉一笑,縮回了頭,過了兩盞茶的工大,又探出頭來,瞧見小魚兒還站在那
裡,竟笑道:「我這裡還有些飯,你要是不嫌髒,就進來吃吧。」
    小魚兒又笑了笑,道:「好,謝謝你。」
    他既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也不客氣,走進去就吃,一吃就吃了八碗,吃完了
就站起來再笑了笑,道:「多謝。」
    那圓臉一直在瞧著他,像是覺得這小伙子很有趣,小魚兒拱了拱手就要走,這圓臉
漢子竟笑道:「我這裡少個洗碗的人,你要是願意做,每天少不了有你吃的。」
    小魚兒想了想,笑道:「我吃得很多。」
    那圓臉笑道:「開飯館的,還怕大肚漢麼。」
    小魚兒想也不想了,一伸手就提起水桶,道:「要洗的碗在哪裡?」
    第二天,小魚兒就知道這裡原來是「四海春飯館」的廚房,那圓臉漢子自然就是大
師傅,名叫張長貴。
    於是小魚兒就開始每天洗碗,他發覺一個人若是躲在飯館的廚房裡,那當真是誰也
不會認出他來。
    這飯館生意並不好,客人散得很早,收了爐子,張長貴常會拉小魚兒陪他喝兩杯,
聊聊天。
    小負兒喝的酒雖不少,但說的話卻絕不超過三句。
    有一天,鍋裡的油己熱了,張長貴突然肚子痛,拋下鋼鏟就跑,小魚兒接著鍋鏟,
替他炒了兩樣菜。
    張長貴回來,不免有些擔心,怕炒菜炒得不好。
    卻不知天下第一名廚也在「惡人谷」裡,小魚兒從小就跟他學了不少手藝,像小魚
兒這樣的人,有什麼學不好。
    過了半晌,外面的堂倌突然喚道,「方纔炒的羊肚絲和麻辣
    雞,照樣再來兩盤。」
    這一次,張長貴自然不會再讓小魚兒動手了,但又過了半晌,四海春的彭老闆突然
走進廚來,瞪著眼道:「方纔有兩盤羊肚絲和麻辣雞是誰做的?」
    老闆居然走進廚房,張長貴心裡已在打鼓,硬著頭皮笑道:「自然是我做的。」
    彭老闆道:「那味道不對,不是你的手藝。」
    張長貴只得如實講了,彭老闆走到小魚兒面前,左瞧右瞧,瞧了半天,突然挑起大
拇指,笑道:「佩服,佩服,瞧不出你小小的年紀,竟能做出那樣的萊,連熊老爺吃了
都拍手叫好,從今天起,你來掌勺吧。」
    小魚兒垂著頭,道:「我不會。」
    彭老闆拍著他肩頭,柔聲道:「你就幫我個忙吧,從今以後,四海春就得靠你了。」
    小魚兒掌勺之後,四海春的生意奇跡般好了起來,遠在幾百里外的人,都聽到了四
海春有位名廚。
    彭老闆已將旁邊的鋪面都買了下來,加設了房間雅座,廚房
    裡自然也添了人,小魚兒每天只要動動鍋鏟。
    他甚至連動鍋鏟時,心裡也在想著那本秘籠上的武功奧秘,他簡直就像是個得了相
思病的少年,晝夜想個不停。
    現在,別人都喚他俞大師傅,他說的話就是權威,他不准外人進廚房,就連彭老闆
都不敢進來。
    但有一天,彭老闆還是進來了他滿臉興奮之色,搓著手笑道:「俞老弟,今天你可
得分外賣力才是……你猜今天有些什麼人來了?」
    小魚兒淡淡道:「誰?」
    彭老闆大笑道:三湘地方的一條英雄好漢今天居然賞光來到這裡,這不但是我的面
子,更是你老弟的光彩。」
    小魚兒心一動,道:「他又是誰?」
    彭老闆挑起拇指,道:「鐵無雙鐵老爺,江湖人稱『愛才如命』,三湘子弟只要提
起這名字,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小魚兒道:「哦,是麼?」
    他面色仍是淡淡的,像是絲毫無動於衷,但等到菜炒完,他竟悄悄走了出去,竟第
一次走出廚房。
    三湘武林盟主,「愛才如命」鐵無雙,這名字對他的誘惑實在太大,他實在想瞧瞧
這竟為了愛才,而敢將李大嘴收為女婿的人,究竟長得是何模樣,─個人居然敢將自己
的獨生女嫁繪李大嘴,這種人連小魚兒也不得不佩服的。
    高高的木屏風,圍成一間間雅座。小魚兒從屏風的縫裡瞧出去,只見一個鬚髮皆白、
滿面紅光的錦袍老人,高踞在酒筵的主座上。
    他面上笑容雖然可親,但神情中自有一種尊嚴氣概,那正是慣於發號施令的人所獨
有的氣概,別人再也偽裝不得。
    小魚兒只瞧了一眼,便已猜出他必定就是鐵無雙。
    鐵無雙右面座上,坐著個高顴鷹鼻的中年大漢,目光顧盼之間,也正像是只死鷹一
樣。
    鐵無雙的左面座上,卻赫然坐著那兩河十七家鏢局的總鏢頭「氣拔山河,銅拳鐵掌
震中洲」趙全海。
    小魚兒想到此人在那峨嵋山洞中,口口聲聲將自己喚作「玉老前輩」的神情,險些
忍不住笑出聲來。
    除了這三人外,酒筵上還坐著八九個衣著鮮明、神情雄壯的漢子,看來也都是江湖
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但這其中最令小魚兒觸目的,卻是垂手站在鐵無雙身後的兩個紫衣
少年。
    左面的紫衣少年濃眉大眼,紫黑面膛,就像是條黑豹似的,全身都充滿了勁力,不
發則已,─發必定驚人。
    右面的紫衣少年卻是面清目秀,溫文有札,看來就像是個循規蹈矩的書香子弟,但
他偶而一抬眼,那目光卻如刀鋒般銳利這兩人手持酒壺,代表著鐵無雙,頻頻向座上的
人勸酒,看來縱非鐵無雙的子侄,也必是他的弟子。
    酒過三巡,趙全海突然長身而起,四下作了個羅圈揖,仰首先喝乾了杯酒,然後清
了清嗓子大聲道:「今日兄弟應鐵老前輩之召而來,本該老老實實坐在這裡喝得大醉而
歸,但在未醉之前兄弟心裡卻有幾句話,實在不能不說。」
    鐵無雙持須笑道:「說,你只管說,不說話怎麼喝得下酒。」
    趙全海瞪著眼睛,大聲道:「段合肥要運往關外的那批鏢銀,本是咱們『兩河聯鏢』
先派人到台肥去接下來的,江湖中人人都知道此事。」
    鷹鼻大漢微笑道:「不錯,在下也聽說過。」
    趙全海厲聲道:「厲總鏢頭既然知道此事,便不該再派人到台肥去,將這筆生意搶
下來,兄弟久聞『衡山鷹』厲峰乃是仁義英雄,誰知……」哼!」
    「波」的一聲,他手裡酒杯竟被捏得粉碎。
    「衡山鷹」厲峰神色不動,淡淡笑道:「做買賣講究貨比貨,這和江湖道義並沒有
什麼關係,段合肥既然要找『三湘鏢聯』,在下也沒得法子。」
    趙全海怒道:「如此說來,你是說咱們『兩河聯鏢』比不上你們『三湘鏢聯了!」
    厲蜂冷冷道:「在下並未如此說,這全要看別人的意思。」
    趙全海胸膛起優,咬牙道:「好……很好!……。」
    突然轉向鐵無雙,抱拳道:「兄弟今日雖然應召而來,但也知道鐵老爺子與「三湘
鏢聯』關係深厚,也不想求鐵老爺子為兄弟主持公道,只是……─」
    他「砰」的一拍桌子,大喝道:「只是『三湘鏢聯』既然如此瞧不起『兩河聯鏢』,
咱們少不得要和他們鬥一鬥,尤其是姓厲的。」
    鐵無雙突然長身而起,縱聲大笑起來,擊杯笑道:「趙老弟,我先敬你一杯如何!」
    趙全海擊杯一飲而盡,道:「鐵老爺子……」
    鐵無雙截口笑道:「兄弟你說得不錯,老夫世居湘潭,三湘武林中人,可說大多與
老夫有些關係.厲峰算起來更可說是老夫的師侄!既然如此,老夫今日若是讓老弟你就
此負氣而去,豈非白混了幾十年江湖。」
    趙全海的手不知不覺已握緊了刀柄,他身旁的四條大漢也變色離座而起,厲蜂面帶
冷笑,目光卻冷銳如刀。
    趙全海一字字道:「鐵老爺於莫非要將兄弟留在這裡?」
    鐵無雙縱聲笑道:「正是要將你留在這裡,聽老夫說幾句話!」
    他面色突然一沉,目光轉向厲蜂,沉聲道:「老夫若要你將這票生意讓給『兩河聯
鏢』,你意下如何?」
    厲峰面色也大變,道:「這……這……」
    鐵無雙道:「老夫決不會勉強於你,但這件事老夫已調查清楚,確實是你理虧,你
今日若肯接納老夫之言,老夫便將衡山那片茶林,讓作『三湘鏢聯』屬下的公益……。
江湖之中,仁義為先,你還要再思,三思!」
    厲蜂默然半晌,長歎一聲,垂首道:「老爺子的話,弟子怎敢不聽,但那茶林乃是
老爺子所剩下的少數產業之一,弟子怎敢接受。」。」
    鐵無雙附掌大笑道:「只要你肯顧念武林道義,莫教我三湘子弟在江湖中被人背後
指罵,我老頭子那區區產業,又算得了什麼!」
    趙全海默然半晌,滿面傀色,垂首道:「鐵老爺子如此大仁大義,而弟子卻……卻……
弟子實在慚愧,這票生意,還是由『三湘鏢聯承保吧。」
    厲蜂笑道:「在下不敢,這票生意是『兩河聯鏢』先接手的,自然還是讓兩河鏢聯
承保,趙總鏢頭若是再謙謝,反令在下慚愧。」
    這兩人方才爭得面紅耳赤,劍拔弩張,恨不得立刻就拚個你死我活,此刻卻居然互
相謙讓起來。
    小魚兒在外面瞧得也不禁大為感歎,暗道:「好個鐵無雙,果然不愧為領袖武林的
人物,非但將一場爭殺輕易地消弭於無形,居然還能將別人感化得也變成謙謙君子。」
    只聽鐵無雙附掌大笑道:「兩位既然如此謙讓,這趟鏢不如就由『兩阿聯鏢』與
『三湘鏢聯』聯保,豈非更是皆大歡喜。」
    眾人一齊鼓掌稱喜,於是干戈化為玉帛。小魚兒也想走了。
    哪知就在這時,趙全海方自舉杯笑道:「厲兄,但望此次你我能同心合力,從今以
後。」
    他說到「我」宇,面上肌肉已突然起了陣抽搐,說到「從今以後」手掌也為之抽搐,
杯中酒俱已濺出,濺得他一身。
    他話未說完,「嘩啦啦」,面前碗盞俱都被掃落在地。他人竟也倒了下去!
    酒筵前立刻大亂!隨他前來的四條大漢,有的失聲驚呼,有的趕上去扶起他,突然
齊地嘶聲道:「不好,中毒……總鏢頭中毒了!」
    鐵無雙面色大變,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兩河」屬下一條大漢滿面悲憤,大喝道:「這是怎麼回事,該問你才是!」
    厲峰拍案怒道:「你這是在說誰?他吃過的酒菜咱們也吃過,難道……。」
    他話未說完,突然也四肢抽搐,跌倒在地上,竟也和趙全海
    同樣的中了毒!
    眾人更是掠惶大亂,人人自危,每個人都吃了桌上的酒菜,豈非每個人都有中毒的
可能!
    厲峰既然也中了毒,下毒的自然不會是他,也不會是鐵無雙了,雙方既然都無下毒
的理,這毒又是從哪裡來的?
    小魚兒雖然旁觀者清,一時間卻也猜不出這道理。
    驚惶大慌之中,小魚兒忽然瞥見那白面紫衣少年竟悄悄溜了出來,小魚兒身形一閃,
立刻退入了廚房。
    此刻廚房中的人也都已驚動面出,再無別人,小魚兒剛退進去,那紫衣少年竟也悄
悄走了進來。
    外面正有大事發生,他走進廚房裡來作什麼?小魚兒蹲了下去假裝往灶裡添柴。
    那紫衣白面少中根本沒有留意到他……像他們這樣的人,又怎會去留意一個添火的
廚子。
    他匆匆穿過廚房,走到後門,輕輕道:「殘雲。」
    門外一人應聲道:「風捲殘雲。」
    小魚兒眼角一膘,只見這少年後退兩步,門外一條人影一撞而入,滿身黑衣,黑巾
蒙面,啞聲道:「事成了麼?」
    白面少年道:「成了。」
    黑衣人道:「好。」
    他前後三句話一共加起來才說了九個字,但小魚兒心頭一動,只覺這語聲熟悉得很,
頭埋得更低,幾乎要鑽進灶裡。
    黑衣人還是瞧見了他,沉聲道:「這人是誰?」
    白面少年道:「只不過是一個廚子。」
    黑衣人道:「留他不得!」
    兩人身形─閃,黑衣人並指急點小魚兒背後「神樞」穴,這「神樞」位在「脊中」
穴上,乃人身死穴之─。
    但小魚兒卻連閃也不閃,只是暗中運氣一轉,穴道的位置,便向旁滑開了半寸,用
的正是武功中最最深奧的「移穴大法」,小魚兒雖然還未練到爐火純青,但用來對付這
種情況,卻已綽綽有餘。
    那黑衣人一指明明點在他「神樞」穴上,眼看他連聲都未出,便跌倒下去,算定此
人已必死無疑,冷笑一聲,道:「誰叫你耽在這裡,你自尋死路,卻怨不得我!」
    黑衣人又道:「快出去,莫要被人猜疑。」
    兩人再也想不到一個廚子竟身懷絕傳已久的武功奧秘,自以為此事做得神不知,鬼
不覺,再也不瞧小魚兒一眼,一個向前,一個向後,急掠而出。
    小魚兒還是伏在地上,就好像真的死了似的動也不動,只是他的心念,卻一直在轉
個不停。這黑衣人的語聲,竟和江玉郎有八分相似!
    此人若真的是江玉郎,那麼,鐵無雙的弟子又和江玉郎有什麼關係?他們進行的究
竟是什麼陰謀。
    小魚兒心念一轉,又想到那日在江別鶴的秘室中,所瞧見的那裝著一瓶瓶珍貴毒藥
的「書匣」
    他那時雖然只匆匆瞧了─遍,但那匣子裡的每瓶毒藥都未逃過他的眼晴,到如今他
還是記得清清楚楚:「銷魂散……美人淚……七步斷腸……。『奪命丹」……一滴封喉……
散魂水……雪魄精……」
    小魚兒突然失聲道:「雪魄精」……不錯,必定就是它!瞧那趙全海中毒時的摸樣,
豈非好像連肌肉都凍僵了。」
    他立刻跳起來,扯下身上的圍裙,用焦炭在圍裙上寫下副藥方……在「惡入谷」長
大的人,實在有許多好處。
    趙全海、厲峰的臉,已變成一種奇異的死灰色,他們的身子本在顫抖抽搐著,此刻
卻連動也不會動了。
    別的人身子卻在不停地顫抖著,也不知自已是否也中了毒?
    更不知這毒性要到什麼時候才發作。
    他們就好像待決之囚般坐在那裡,也不敢跑……他們自然知道只要─走動,毒性就
發作得更快。
    鐵無雙面上的笑容已不見,不停地踱著方步,搓著手,這縱橫數十年的老江湖,此
刻也已全失去了主意。
    他仰天長歎一聲,喃喃道:「這究竟是什麼毒?是誰下的毒?」
    那紫衣白面少年已站在他身後,道:「莫非是這菜館裡的人?……」
    鐵無雙道:「依我看來,這毒藥斷非中士所有,否則我行走江湖數十年,怎會連見
都未曾見過?若是我猜得不錯,這……」
    突聽一人大聲道:「你猜的確不錯,這毒藥確非中土所有,乃是天山『雪魄精!」
    語聲中,一人燕子般自屏風上飛掠而過,身子凌空後,拋下了樣東西,口中大聲接
著道:「圍裙上所寫的藥方,可解雪魄精毒,快去配藥,還可有救!」
    他話說得很快,身形卻更快,話說到一半時,人已不見,最後那兩句話,已是自十
餘丈外傳來的!
    鐵無雙失聲道:「好快的身手!」
    他一把攫取了那人拋下的東西,只不過是條油膩的圍裙,上面果然寫著副奇異的藥
方。
    鐵無雙瞧了兩眼,喃喃道,「雪魄精,居然是雪魄精……難怪我猜不到!」
    眾人喜動顏色,齊聲道:「如此說來,總鏢頭豈非有救!」
    白面少年臉上也已微微變色,口中卻冷冷道:「說不定這也是那惡人的詭計!」
    有人伸手一探趙全海的手,失聲道:「不錯,那必定又是要來害人的,中了雪魄精
毒的人本該全身凍僵而死才是,但他……他身上卻似火熱的。」
    鐵無雙沉聲道:「你可知道,凍死的人在臨死之前,非但不會覺得寒冷,反會覺得
如被烈火焚燒一殷,這種感覺若非身歷其境,別人永遠不會想到的。』紫衣白面少年忍
不住道:「那麼你老人家又怎麼知道?」
    鐵無雙緩緩道:「只因我也險些被凍死過一次。」
    紫衣白面少年垂下頭,再也不敢說話。但他的眼角,還是盯著那條油膩的圍裙。
    小魚兒己出了城鎮。他自然知道那「四海春飯館」再也不是他藏身之地了,但是他
還不想露面,他還要等!
    他要等到自已一露面便已轟動江湖的那一天,他才大搖大擺地走出來,讓別人瞧瞧
小魚兒究竟是怎麼樣的人!
    現在,他還是不想管閒事,雖然他明知「四海春」的這件奇案在江湖中必將成為一
個謎。
    只因他知道以自己此刻的力量,就算去管這件事,也還是沒有什麼用的,說不定反
而要賠上自己一條命。
    他又茫無目的地向前走,還是那麼髒,那麼窮。但此刻,他的心情,他的武功,卻
已和往昔不可同日而語了。
    絕代之英雄,終於已將長成!
    這一日他又走到江岸,望著那滾滾江水,他腳步竟不知不覺間放緩了下來,他可是
希望再瞧瞧那艘烏篷破船!
    他可是希望再瞧瞧船上那些生活雖然卑賤,但人格卻毫不卑賤的人?他可是希望再
瞧瞧那雙明亮的大眼睛?
    江上船來船去,卻再也找不到那艘破船的影子?他們到哪裡去了?還不是在流浪,
在飄泊……小魚兒站在江岸旁,癡癡的出了半天神。
    突聽身後衣挾帶風之聲響動,─人道:「有勞閣下久候,抱歉得很。」
    小魚兒心裡雖然奇怪,但也不回頭,也不說話。
    那人又道:「閣下怎地只有一人前來?還有兩位呢?」
    小魚兒還是不說話。
    那人忽道:「在下等遵囑而來,閣下為何全不理睬?」
    小魚兒終於回頭笑道:「你們只怕找錯人了吧。」
    他話未說完,巳瞧清了面前的三個人。
    天上星光與江上漁火高映下,只見左面的一人生得又高又大,身上穿件發亮的紅衣
服,卻赫然正是那「紅衫金刀」李明生!
    中央那人氣概軒昂,自然正是他爹爹「金獅」李迪,還有一個紫面短鬚,卻是那
「紫面獅」李挺。
    小魚兒瞧見了這三人,還真是吃了一驚,臉上的笑容都險些僵住了,幸好這三人竟
末認出他來。
    「金獅」李迪皺眉道:「原來是個小叫化子。」
    李明生喝道:「你站在這裡幹什麼?」
    小魚兒垂頭道:「小人無地可去,所以才站在這裡。」
    李明生道:「你還不快滾,少時只怕……」
    話猶未了,「紫面獅」李挺已低叱道:「來了!」
    江面上,已蕩來一葉輕舟。
    輕舟上果然有三條人影,黑衣人影!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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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1:18:44

第四十二章 奇峰迭起
    小魚兒遠遠在江岸旁的草叢中蹲了下來,但卻不肯定,他實在窮極無聊,實在想瞧
瞧熱鬧。
    輕舟還未靠岸,三條黑衣人已飛擦而來,居然俱都是身手矯健、輕功不弱的武林高
手!
    當先一人身材魁偉,後面一人矮小精捍,最後的那人腰膠纖細,看來竟彷彿是個女
子。
    三人都是滿身黑衣,黑貼蒙面,幾乎連眼睛都掩住,手裡都提著長長的黑包袱,包
袱裡顯然是兵器。
    他們的兵器為何也要用黑布包著?難道他們連兵器都有秘密。
    李家父子已迎了上去,但兩方人中間還聞著七幾尺,便已停
    下腳步,面面相對凝神戒備。
    「金獅」李迪厲聲道:「三位可就是自稱『仁義三俠』的麼?」
    那高大的黑衣人冷冷道:「不錯!」
    李迪道:「敝鏢局的鏢車,近年來數次失手,都是三位做的手腳?」
    李迪冷笑道:「三位既然連連得手,我等又查不出三位的來歷,三位便該好生躲藏
才是,卻又為何要下書將我兄弟約來這裡?」
    黑衣人緩緩道:「江湖中都已知道,趙全海與厲峰已雙雙中毒,他們的人雖未死,
但『兩河聯鏢』與『三湘鏢聯』的威信卻大傷。』黑衣人道:「三湘』與「兩河』的威
信受損,『雙獅鏢局』自然要乘機竄起,段合肥那批鏢銀,自然要著落在你身上了。」
    聽到這裡,小魚兒心才動了,雙獅父子也已為之動容。
    黑衣人緩緩又道:「這趟鏢關係非淺,『雙獅鏢局』想也不敢自力承擔,必定請得
有旁人從中保證,以我三人之力,只怕也動不了它。』「紫面獅」冷笑道:「你倒也聰
明!」
    黑衣人厲喝道:「所以我今日就要叫你們也保不了這趟鏢,『三湘鏢聯』與『兩河
聯鏢』就算倒了霉,你們也休想佔便宜!」
    喝聲中,手腕一抖,黑色包袱布抖落在地,露出了三件青光閃閃兵刃,乍看似鉤,
但鉤頭部是朵梅花。
    「金獅」李迪失聲道:「梅花鉤!」
    黑衣人道:「你們居然還認得這件兵刃,總算不錯!」
    李挺冷笑道:「你們居然敢將這兵刃亮出來,更可算膽子不小,你們難道就不怕你
家仇人不聲不響地摘走你們的腦袋!」
    黑衣人道:「沒有人會知道:「梅花鉤』又已重現江湖的!」話聲中,三人已直撲
了上來。
    那矮壯的黑衣人當先撲向李明生,此人身法最猛,招式也最猛,看來竟似與李明生
有著什麼仇恨!
    那黑衣女子卻掠向「紫面獅」李挺。她身法輕靈巧俠,掌中梅花鉤的招式卻是迅急
狠毒,刺、奪、絞、削,新奇的兵刃,新奇的招式。
    「紫面獅」李挺武功雖然老練,但遇著這多門兵刃迅急的招式,一時間竟被逼得手
忙腳亂。那邊「金獅」李迪也已和那高大的黑衣人交上了手。
    這─戰已可說是十分激烈,但小魚兒卻瞧得甚是無趣,除了這「梅花鉤」有些新奇
的招式還勉強值得他一瞧,要知他所練的那武功秘笈,正是天下武功之精華,那李迪等
人的武功,實在連比都無法比的。
    這其中最慘的就是李明生,四十招下來,他連刀法都未施展開,額頭鼻掛都已沁出
汗珠。
    那矮壯的黑衣人卻是越戰越勇,突然間擰身錯步,青光如落花般灑下,梅花鉤已鎖
住了刀鋒。
    李明生心膽皆夜,只因他此刻前胸空門已大露,對方只要迎胸一拳擊來,他縱然不
死,也去了半條命!
    哪知那黑衣人卻只是反手給他個耳括子,沉聲道:「這是先還你的!」
    李明生被打得踉蹌跌倒,再一躍而起,失聲道:「還我的?」
    突然間,只聽一聲長笑,一條人影閃入了鉤光,接著,只聽「嗖!嗖!嗖!」三響,
三柄梅花鉤俱都已沖天飛起,兩柄落在地上,一柄落入江裡。
    三條黑衣人只覺手腕一震,兵刃已脫手,對方用的是什麼招式,是如何出手的,這
三人竟全不知道。
    三人大驚之下,齊地縱身後退,只見面前不知何時已多了個少年,輕衫飄飄,面白
如玉。小魚兒瞧見這少年,也不免有些吃驚……江玉郎,這面色慘白的、笑容陰森的少
年卻不是江玉郎是誰?但江玉郎的武功又怎會如此精進?
    這問題小魚兒自然能回答的,江玉郎也背過那武功秘籠,兩年來他武功若不精進,
那他簡直就不是人了。
    雙獅父子俱都面現喜色。
    黑衣人卻是又驚又怒。黑衣人頓了頓腳,想是想走,但江玉郎身子一閃,已到了他
們面前,擋佳了他們去路,笑道:「這位姑娘也用布蒙住臉,是因為生得太醜?還是太
美呢?」
    那矮壯的黑衣人怒吼一聲,揮拳直撲上來。武功的確不弱,李明生絕不是他的敵手,
但此刻到了江玉郎面前,卻半點用也沒有了。
    他一拳還未擊出,手腕已被江玉朗擒住,輕輕一笑.他身子便飛了出去,險些落入
江裡。
    江玉郎笑道:「你們既不願說,在下也只有自己來瞧了。」笑聲中,他已閃過那高
大的黑衣人,到了那少女面前。
    黑衣少女的雙掌齊出,但兩隻手不知怎地竟被江玉朗那一隻手捉住,她伸腿要踢,
膝蓋卻也麻了。
    江玉郎笑道:「但願姑娘生得美些,否則在下就失望了。」他手掌一揚,黑衣少女
的臉拚命向後退,但她面上的黑巾,還是被揭了下來。
    於是星光就照上了她的臉,也照著她的眼睛。她眼睛就如同星光般明亮。
    小魚兒目光動處,幾乎叫出聲來,海紅珠.這黑衣少女竟是海紅珠!
    李明生失聲道:「是她!原來是她!」
    江玉郎道:「你認得她?」
    李明生嘶聲道:「她就是那賣藝的女子,白凌霄大哥就是為她死的……那矮子想必
就是那天被我摑了一拳的人,難怪他要找我報仇!」
    江玉郎笑道:「更妙了,更妙了,梅花門下,居然做了江湖賣藝的,你們為了避仇
居然不借做如此低賤之事,這點我倒也佩服。」
    那高大的黑衣人也撕下黑巾,果然正是海四爹!他咬緊鋼牙,厲聲道:「你放開她
的手!」
    江玉郎道:「放開她的手也可以,但我卻要先問你,那日一掌就打死白凌霄白公子
的人究竟是誰?此刻在哪裡?」:海紅珠嬌呼道:「你想找他,你這是在做夢!」
    江玉郎微笑道:「哦,做夢?……」;他手掌一緊,海紅珠立刻疼出了眼淚,卻仍
然咬牙呼道:「像你這樣的人和他比起來,連提鞋都不配。」說到後來,她聲音已顫抖,
顯然已疼徹心骨,但她死也不肯住口。
    :海四爹怒吼一聲,鐵拳直擊江玉郎背脊,江玉郎頭也不回,身子也是沒有動,海
四爹的手臂卻已被他夾在肋下,再也動彈不得。
    海四爹面上青筋暴現,冷汗迸出,手臂似已將折斷。他昔日本也是叱□一時的風雲
人物,但此刻在這少年面前,武功竟連一成也施展不出,長歎一聲,頓足道:「罷了!
.……。」
    『突聽一人淒聲道:「我的『神樞』穴疼呀,江玉郎,你還我命來!」
    呼聲尖銳淒厲,實在不像是人的聲音。接著,一條人影自江岸旁的草叢裡飄了出來。
    夜色中,只見他披頭散髮,滿身油污,七分像鬼,卻連三分也不像人,身子飄飄蕩
蕩,宛如乘風。
    他呼聲淒厲,模樣像鬼,身形更如鬼魅;深夜荒江畔,驟然瞧著這樣的「人」,誰
能不被駭出冷汗.::小魚兒格格笑道:「黑心賊,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卻在『四海
    春』的廚房裡,下毒手害死了我,你陪命來吧。」
    江玉郎手已鬆開!身子後退,嘶聲道:「你……你……」
    像他這樣的人,本不會相信鬼魅之事,但此刻卻又實在不能不信,只因他確信自己
點著那人死穴時,那人是萬萬活不成的,而那日在『四海春」廚房裡的事,天下誰也不
知道,此「人」不是鬼是什麼?
    他牙齒打戰,連話竟也說不出來,雙獅父子瞧見他怕成如此模樣,也不由自主隨著
他往後退。
    小魚兒道:「你想跑?你跑不了的」……跑不了的,快拿命來吧!」他齔牙笑著,
一步步往前走,身予搖搖蕩蕩,似將隨風而倒!
    海紅珠也瞪眼瞧著他,突然脫口大呼道:「是你!小呆,是你麼?」
    小魚兒形狀雖然又改變了,但那雙眼睛,那雙令海紅珠刻骨銘心、永生難忘的眼睛,
她又怎會認不出。她呼聲出口,才想起自己錯了,但已來不及。
    小魚兒暗暗頓足道:「該死……。」
    江玉郎果然已瞧出其中有詭,身形動處,直撲過來,輕風般地拍出七掌,如落花繽
紛,滿天飛舞。
    海四爹等人瞧見變幻如此奇妙、出手如此輕靈的掌法,都不禁為之失色,海紅珠更
是為她的「小呆」擔心。
    小魚兒卻陰森道:「你還想殺我?你已殺死過我一次,再也殺
    不死我了!」
    他身子飄飄站在那裡,像是根本沒有閃避,但江玉郎七掌拍過,他還是好生生的站
在那裡,這輕靈迅急的七掌竟似沒有沾著他一片衣袂。
    別的人瞧得目蹬口呆,江玉郎更是心驚膽戰,狂吼一聲,又是七掌拍出,掌勢更急、
更狠!但小魚兒還是動也不動,這七掌還是沾不到他的邊。
    小魚兒齔牙笑道:「你再也殺不死我了,此刻你難道還不信?」
    江玉郎身子顫抖,額上已進出一粒粒冷汗,別的人瞧見這種不可思議的事,也是手
足冰冷。
    江玉郎的十四掌竟真的像是打在虛無縹渺的鬼魂身上,他們親眼瞧見怎能不信?怎
能不怕?
    海紅珠瞪大了眼睛,眼裡已滿是淚水,但這已不再是悲傷的淚,而是驚喜的淚,興
奮的淚。
    只見小魚兒一步步往前逼,江玉郎一步步往後退,他手腳都已似有些軟了,竟再無
出手的勇氣。
    雙獅父子自然已退得更遠了,退著退著,轉頭就跑,江玉郎也突然全力躍起,凌空
一個翻身,逃得比他們還快一些。
    小魚兒也不追趕,瞧著他的背影,喃喃笑道:「我不想殺
    你……實在不想殺你!」
    海紅珠已撲了過來,顫聲呼道,「小呆,我知道還能見著你的,我知道……」
    小魚兒咯咯一笑,道:「誰是小呆……。我是鬼……鬼……」
    海紅珠剛撲過來,他身子已如火箭般斜斜掠過三丈,凌空再一轉折,「撲咚」,落
入了江心。
    海紅珠撲到江邊,又痛哭起來,嘶聲道,「你若不想見我,為什麼要到這江邊來……
你若想見我,為什麼見了我又要走?為什麼……為什麼?」
    小魚兒盡量放鬆了四肢,飄浮在水面上,冰冷的江水,就像是一張床,天上繁星點
點,他覺得舒服得很。
    他總算已瞧過了她想見的人,雖然他們的變化不免令他吃驚,雖然他只瞧了一會兒,
但這已足夠了。
    這幾天來他懷疑不解的事,此刻總算也恍然大悟。那紫衣白面少年的確是和江玉郎
在暗中勾結,而江玉郎卻顯然是「雙獅」
    鏢局的幕後主人。
    那麼,趙全海與厲峰的被毒,就─點也不奇怪了……他們杯中的酒,正是那白衣少
年倒的。他想著想著,突然幾根竹篙向他點了過來。
    他先不免吃了一掠,但立刻想到:「他們必定以為我是快淹死的人,所以要來救我
的。」
    他暗中好笑,索性閉起了眼睛。只覺得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將他拉上了一條船。
    一人摸了摸他心口,笑道:「這小子命長,幸好遇見我們,還沒淹死。」又有人替
他灌下了碗熱湯,替他揉著四肢。
    突聽一個洪亮的語聲道:「這人是死的,還是活的?」
    小魚兒突然睜開眼睛,笑道:「活的!」
    他張開眼睛,就瞧見一條大漢站在眼前,半敞著衣襟;歪帶著帽子,一條腿高跨在
凳子上,手裡拿著又粗又長的旱煙。
    此刻他以旱煙指著小魚兒,大聲道:「你既是活的,為何要裝死?」
    小魚兒還未說話,忽然發現這『大漢」胸脯高聳,腰肢很細,雖然濃眉大跟但卻並
不難看。
    小魚見笑了笑,道:「你既是女人,為何要裝成男的?」
    那大姑娘瞪起了眼睛,怒道:「你知道我是誰?」
    小魚兒笑道:「不管你是男的還是女的,你反正是個人,你已經快嫁不出去,再這
麼凶,還有誰敢娶你!。」
    他說話本來尖刻,這兩年來已極力收斂,但憋了兩年多,此刻又不禁故態復萌,這
正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那大姑娘拍案道:「你敢對我這樣說話?」
    將小魚兒擒進來的幾個少年,此刻臉都變了顏色,幾個人在後面直戳他的脊樑,小
魚兒假裝不知道,還是笑道:「為什麼不敢?,只要你是人,我就不……」
    他話未說完,那幾個少年已搶著笑道:「這位就是段合肥段老太爺的女公子,江湖
人稱『女孟嘗』,你總該聽過,說話就該小
    心些。」
    小魚兒笑道:「呀,原來體就是段合肥的女兒,你爹爹可是有一批銀子要運到關外
去?」
    小魚兒聳了聳鼻子,道:「這船藥材,是你從關外運來的麼?」
    女孟嘗眼睛瞪得更大,道:「你怎知道這是船藥材」
    小魚兒笑道:「我不但知道這是船藥材,還知道這些藥材是人參、桂皮、鹿角、五
加子……。。」他一連說了一大串藥名,果然正是這般上所載的藥材,說得絲毫不差。
    莫說這幾種普通的藥草,就算將天下各種藥草都混在一起,他也照樣可以嗅得出的,
此刻他一口氣說完了,這些人都不禁驚奇得張大了嘴。
    女孟嘗眼睛裡有了笑意,獨了口旱煙,「呼」的將一口煙霧噴在小魚兒的臉上,悠
悠道:「想不到你這小子對藥材還內行得很。」
    小魚兒差點破煙嗆出了眼淚,接著眼笑道:「我對藥材非但內行,而且敢說很少有
人比我再內行的你若真的是女盂嘗,就該好生將我禮聘到你家的藥鋪裡去。」
    女孟嘗又抽了口早煙,這次卻未噴到小魚兒臉上,而是一絲
    絲吐出來的,等到煙吐完了,突然轉身走了進去,口中卻道:「替他換件衣服,送
他到慶余堂去。」
    安慶「慶余堂」,可算是皖北一帶最大的藥鋪,小魚兒在這裡,居然做了管藥的頭
兒。他根本用不著到櫃上去,所以也不怕人認出他,每天就配配藥方,查查藥庫,日子
過得更清閒了。
    這時,他才知道,那位「段合肥」,正是長江流域一帶最大的財閥,這一帶最賺錢
的生意,差不多都被他壟斷了。那「女孟嘗」,就是他獨生女幾,她據說還有兩個哥哥,
但卻已死了,所以別人都稱她「三姑娘」
    這位三姑娘時常到慶余堂來,但她不理小魚兒,小魚兒也不理她,雖然小魚兒已知
道她看來雖凶,心卻不錯。小魚兒越不理她,她到的次數越勤了,有時一天會來上兩三
次,但眼睛還是連瞧也不瞧小魚兒一眼。
    這一天小魚兒正躺在椅子上曬太陽,初冬的太陽,曬在他身上,他覺得舒服得很,
幾乎要睡著了。
    那位段三姑娘突然走到他面前,用旱煙袋敲了敲椅子背,道:「喂,起來。」
    小魚兒笑道:「我的名字可不叫『喂』。」
    三姑娘眼睛又瞪了起來,大笑道:「喂,我問你,上次你說的那批要送到關外的鏢
銀,你怎會知道的?」
    小魚兒道:「那批鏢銀怎樣?」
    三妨娘冷冷道:「那批銀子已被人劫走了。」
    小魚兒眼睛亮了.翻身坐起來,喃喃道:「奇怪!既是『雙獅鏢局』接的鏢,怎麼
還會被人劫走呢?……」
    三姑娘冷冷道:「『雙獅鏢局』的鏢,怎麼就不能被人劫走?……哼,我瞧那個姓
李的,根本就是飯桶!」
    小魚兒想了想,又道:「劫鏢的是些什麼人,你可知道?」
    三姑娘道:「那批鏢銀乃是半夜中忽然失蹤的,門未開,窗未動,看守鏢銀的人連
屁都末聽見,鏢銀就像生了翅膀飛了。」
    小魚兒笑道:「這倒是奇案……除非那劫鏢銀的人會五鬼搬運法,否則就是『雙獅
鏢局』的人眼睛耳朵有了毛病。」
    三姑娘道:「那他們就活該自己倒霉!』小魚兒道:「難道他們要賭?」
    三姑娘冷笑道:「當褲子也得賠的。」
    小魚兒又用手模鼻子,喃喃道:「這就怪了……。『我本來還以為這是『雙獅鏢局』
監守自盜,但他們既然要賠,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三姑娘道:「只因為他們都是飯桶,所以鏢銀就被人劫走,這道理豈非簡單得很。」
    小魚兒緩緩道:「看來越是簡單的事,說不定其中內幕越是複雜。」
    』三姑娘瞧著他,瞧著他的冷笑,瞧了許久,突然大聲道:「你究竟是個聰明的人,
還是個呆子?」
    小魚兒長長歎了口氣,翻過身,把頭埋在手彎裡,悠悠道,『我若是呆子,日子就
會過得快活多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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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1:19:18

第四十三章 撲朔連離
    第二天,還是個晴天,太陽還是照得很暖和。小魚兒又躺在那張椅子上曬太陽。
    他全身骨頭都像是已經散了,像是什麼事都沒有去想,其實,他心裡想的事可真是
不少。
    他心裡的事雖然不少,但總歸起來,卻只有兩句話:「那批鏢銀怎會被劫走?是誰
劫走的?』他想不通。
    這時,三姑娘居然又來了。
    小魚兒瞇起了一隻眼睛去瞧她,只見她神情像是興奮得很,匆匆趕到小魚兒面前,
大聲道:「喂,你錯了。」
    小魚兒本來懶得理她,但聽見這話,卻不禁張開眼睛,道,「我什麼地方錯了?」
    三姑娘眼睛閃著光,道:「我剛才聽到這個消息,那批鏢銀已被奪回來了。」
    ;小魚兒眼晴也睜大了,道:「被誰奪回來的?」
    三姑娘大聲道:「那人年紀和你差不多,但本事卻此你大多了,你若不像這麼懶,
也許還可以趕上他十成中的一成。」
    小魚兒已跳了起來,道:「你說的可是江玉郎?」
    三姑娘怔了怔,道:「你怎會知道?』小魚兒突然大笑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我什麼事都知道了……」
    他又笑又叫又跳,三姑娘簡直瞧呆了,終於忍不住道:「你難道是個瘋子?」
    小魚兒突然跳起來親了親三姑娘的臉,大笑著道:「只可惜我不是,所以他們倒霉
的日子已不遠了。」他拍手大笑著,轉身跳進了藥倉。
    三姑娘手摸著臉,瞪大了眼睛,瞧著他,就像是在瞧著什麼怪物似的,喃喃道:
「小瘋子……你真是個小瘋子。」
    因為只用一根燈草,所以燈火不亮,小魚兒出神地瞪著這點燈光,微笑著喃喃道:
「江玉郎,你果然很聰明,你假裝鏢銀被盜,再自己去奪回來……這麼神秘的盜案,你
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就破了,江湖人有誰能不佩服你,又有誰會知道這只不過是你自己編
出來的一出醜角戲。」
    他輕輕歎了口氣,接道:「只有我……小魚兒,但願你莫要忘了這世上還有我,你
那一肚子鬼主意,沒有一件能瞞得過我的。」
    窗外,夜很靜,只有風吹著枯枝,颼颼的響。突聽一人壓著嗓子喚道:「瘋子……」
小瘋子,快出來。」
    小魚兒將窗於打開一線,就瞧見了披著一身大紅斗篷,站在月光下寒風裡的段三姑
娘。
    三姑娘只是咬了咬嘴唇,道:「我有事。……有要緊的事要告訴你。那件事果然不
太簡單。」
    小魚兒眼睛一亮,道:「你又得到了消息?」
    三姑娘道:「是。……我剛剛又得到消息,鏢銀又被人劫走了!」
    小魚兒鞋子還沒穿就跳出了窗子,這下他可真的吃了一驚,他赤著腳站在冰涼的石
扳上,失聲道:「你這消息可是真的?」
    三姑娘道:「半點不假。」
    小魚兒搓著手道:「這鏢銀居然又會被人劫走,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我實在想不
通……你可知道劫鏢的人是誰麼?」
    三姑娘道:「這一次.和上一次情況大不相同。」
    小魚兒道:「有什麼不同?難道這一次丟了鏢銀,他們連賠都不必賠了。」
    三姑娘緩緩道:「是,他們的確不必賠了。」
    小魚兒眺了起來,大聲道:「為什麼?」
    三姑娘垂下目光,道:「只因為『雙獅鏢局』大小鏢師,內外趟子手,一共九十八
個人,已死得一個不剩,只剩下個餵馬的馬伕。」
    小魚兒以手加額,怔了半晌,忽又大聲道:「那江玉郎呢?」
    三妓娘道:「江玉郎不是『雙獅鏢局』裡的人。他奪回鏢銀,便功成身退,再也不
停留片刻,這豈非正是大英雄、大豪傑的行徑!」
    小魚兒吃吃笑了起來,冷笑道:「好個大英雄、大豪傑!只怕他早巳知道鏢銀又要
被劫,所以就溜了。」
    三姑娘道:「你是說……第二次劫鏢的,也是第一次劫鏢的那夥人?」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道:「這難道不可能?」
    三姑娘道:「第一次劫鏢的人,都已被江玉郎殺了,他奪回鏢銀時,鏢銀是和劫鏢
的人頭一起送回來的!」
    小魚兒擊掌道:「好手段!果然是好狠的手段!」
    三姑娘凝眸瞧著他,緩緩道:「而且,第二次劫鏢的只有一個人……『雙獅鏢局』
的九十八條好漢,全都是死在這一個人的手下!」
    小魚兒動容道:「一個人?……一個人在一夜間連取九十八條性命,江湖中是誰有
如此狠毒如此高明的手段?」
    三姑娘道:「據說,那是個鬚眉皆白的虯髯老人!……。」
    小魚兒道:「有誰瞧見他了?」
    三姑娘道:「自然是那死裡逃生的馬伕。」
    小魚兒道:「那麼他……」
    三姑娘接口道:「他聽得第一聲慘呼後,就躲到草料堆裡,只聽屋子裡慘呼一聲,
接連著斷續響了兩三盞茶時分……」
    小魚兒失聲道:「好快的手!好快的刀!」
    三姑娘歎道:「殺人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在那馬伕心中覺得,卻彷彿已有好幾個時
辰,然後他便瞧見一個高大魁偉的虯髯老人,手提鋼刀,狂笑著走了出來,這老人穿的
本是件淡色衣衫,此刻卻已全都被鮮血梁紅了!」
    小魚兒手模著下巴,悠悠道:「這聽來倒像是個說書人說的故事,每個細節都敘述
得詳詳細細,精采動人。……一個人剛剛死裡逃生,還能將細節描述得如此詳細,倒端
的是個人才。」
    三姑娘展顏笑道:「當時我聽了這話,也覺得他細心得很。」
    小魚兒道:「你是什麼時候聽到這消息的?」
    三姑娘道:「就在半個時辰之前。」
    小魚兒道:「這件事又是在什麼時候發生的?」
    三姑娘道:「昨天晚上。」
    小魚兒道:「消息怎會來得這麼快?」
    三姑娘道:「飛鴿傳書……。以此間為中心,周圍數千里大小
    七十九個城鎮,都有我家設下的信鴿站!」
    小魚兒突然大聲道:「我和這件事又有什麼狗屁的關係?你為什麼要如此著急地趕
來告訴我?你吃飽飯沒事做了麼?你難道以為我和那劫鏢的人有什麼關係?」
    三姑娘跺腳道:「可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小魚兒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三姑娘的臉,居然急紅了,居然還是沒有發脾氣。
    她垂下了頭,輕聲道:「只因為你……你是我的朋友,─個人心裡有什麼奇怪的事,
總是會去向自己的朋友說的……。」
    小魚兒大聲道:「朋友?……我只不過是你雇的一個夥計,你為什麼要將我當做你
的朋友?」
    三姑娘臉更紅,頭垂得更低,道:「我……我也不知道。」
    小魚兒瞪著眼瞧了她半晌,突然大笑起來。
    三姑娘咬著嘴唇,道:「你……你笑什麼?」
    小魚兒大笑道:「我認識你到現在,你只有此刻這模樣,才像是個女人!」
    三姑娘垂頭站在那裡,呆了半晌,突然放聲大哭起來,整個人卻像是軟了,撲倒在
櫥上,哭得真傷心。
    小魚兒皺了皺眉,道:「你哭什麼?」
    三姑娘痛哭著道:「我從小到現在,從沒有一個人將我看作女人,就連我爹爹,他
都將我看成個男孩子,而我。……明明是個女人。」
    小魚兒怔了怔,點頭道:「一個女人總是被人看成男孩子,的確是件痛苦的事!……
你實在是個很可憐的女孩子。」
    三姑娘呻吟道:「我今天能聽到達句話就是立刻死,也沒有什麼了。」
    小魚兒道:「但我卻一點兒也不同情你。」三姑娘踉蹌後退了兩步,咬牙瞪著他。
    小魚兒笑道:「你希望別人將你當做真正的女孩予,就該自己先做同女孩子的模樣
來才是,但你卻成天穿著男人的衣服,抽著大煙斗,一條腿蹺得比頭還高,活像個趕大
車騾夫,卻教別人人如何將你看成女孩子。」
    三姑娘衝過來,揚起手就要打,但這隻手還沒落下去,卻又先呆住了,呆了半晌,
又垂下了頭。
    小魚兒道:「好孩子,回去好生想想我的話吧……至於那件鏢銀的事,我現在雖然
還沒有把握,但不出半個月,我就會將真相告訴你。」
    他一面說話,一面已跳進了窗戶。
    他關起窗戶,卻又從窗隙裡瞧出去,只見姑娘癡癡地站在那裡,癡癡的想了許久,
終於癡癡的走了。小魚兒搖頭苦笑。
    下半夜,小魚兒睡得很熟。正睡得過,突然幾個人衝進屋子,把他從床上拉了起來,
有的替他穿衣服,有的替他拿鞋子。
    這幾個人中,居然還有藥鋪的大掌櫃,二掌櫃,小魚兒睡眼惺忪,揉著眼睛道:
「領錢的日子還沒到,就要綁標麼?」
    二掌櫃的一面替他扣鈕子,一面笑道:「告訴你天大的好消息……太老爺今天居然
要見你。」
    大掌拒也接著笑道:「太老爺成年也難得見一個夥計,今天居然到了安慶,居然第
一個就要見你,你這不是走了大運麼?」
    於是小魚兒糊里糊塗地就被擁上了車,走了頓飯工夫,來到個氣派大得可以嚇壞人
的大宅子,糊里糊塗地被擁了進去。
    這大宅院落一層又一層,小魚兒跟著個臉白白的後生,又走了半頓飯的工夫,才走
到後園,花木扶疏中五間明軒,精雅玲瓏。
    那俊俏後生低聲說道:「太老爺就在裡面,他老人家要你自己進去。」小魚兒眨著
眼站在門口,想了想,終於掀起子,大步走了進去,第一眼就瞧見了三站娘。今天的三
姑娘,和往昔的三姑娘可大不相同了。
    她穿的不再是短腳褲,小短襖,而是百折灑金裙,外加一件藍底白花的新綢衣。
    她臉上淡淡地抹了些胭脂,烏黑的頭髮,插著只珠鳳,兩粒
    龍眼睛大的珍珠,在耳墜上蕩來蕩去。
    她垂著頭坐在那裡,竟好像有些羞羞答答的模樣,她明明瞧見小魚兒走進來,還是
沒有抬頭,只是眼皮瞟了瞟,輕輕咬了咬嘴唇,頭反而垂得更低。
    小魚兒兒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若不是他瞧見她身旁的地上還爬著個人,他早已
笑出聲來了。
    地上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一個穿著件寬袍的胖子爬在地上,驟然一看,活脫脫像
個大繡球。
    他面前有只翡翠匣子,竟是用整塊翡翠雕成的,價值至少在萬餘以卜,但匣子裡放
著的卻是只蟋蟀。
    小魚兒也伏下身子,瞧了半晌,笑道:「這只『紅頭棺材』只怕是個劊子手」……」
    那胖子抬起頭,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線了,道:「你也懂蟋蟀?」
    小魚兒笑道:「除了生孩子之外,別的事我不懂的只怕還不多。」
    那胖子附掌大笑道:「好,很好……老三,你說的人就是他麼?」這人不問可知,
自然就是那天下聞名的財閥段合肥了。
    三姑娘垂首道:「嗯!」
    段合肥笑得眼睛都瞧不見了,道:「很好,太好了,你眼光果然不錯」
    小魚兒摸了摸頭笑道:「這算怎麼回事?」
    段合肥道:「你莫要問,莫要說話,什麼事都有我」。「先把我拉起來,用力……
噯,這才是好孩子。」
    他好容易從地上站了起來,看樣子簡直比人家走三里路還累,累得直喘氣,摸著胸
口笑道:「很好。……』很好,你喜歡吃紅燒肉吧……什麼魚翅燕窩、鮑魚熊掌都是假
的,只有紅燒肉吃起來最過癮。」
    小魚兒道:「但是我根本不知道,這是。……。」
    段合肥擺手道:「你不必知道,什麼都不必知道」……』都由我作主就夠了,留在
這裡吃飯,我那大師傅燒的紅燒肉,可算是天下第一。」
    於是小魚兒糊里糊塗地吃了一大碗紅燒肉。到了這裡,他的嘴除了吃肉外,好像就
沒有別的用了,因為段合肥根本就不讓他說話。
    黃昏後,他回到店裡,還是不知道段合肥叫他去幹什麼,只覺「慶余堂」上上下下
的人,對他的態度全變了。
    那自然是變得更客氣了。
    洗過澡,小魚兒剛躺上籐椅,突聽前面傳來一陣粗嘎的語聲,就像是破鑼似的直著
嗓子道:「附子、肉桂、犀角、熊膽……」
    他說了一大串藥名,不是大寒,就是大熱,接著又聽二掌櫃那又尖又細的語聲,想
來是在問他;『這些藥,你老要多少?」
    那語聲道:「你們這店裡有多少,咱們就要多少,全都要,一錢也不能留。」
    另一人道:「你們這『慶余堂』想必有藥庫吧,帶爺們去瞧瞧。」這人的語聲更響,
聽起來就像是連珠炮竹。
    小魚兒心念一動,剛站起身子,就瞧見那二掌櫃的被兩個錦衣大漢接了進來,就好
像老鷹抓小雞似的。
    燈火下,只見這兩個大漢懼是鳶肩蜂腰,行動矯健,橫眉怒目,滿臉殺氣,遇見這
樣的人,這二掌櫃的能不聽話麼?
    小魚兒袖手站在旁邊瞧著,店裡的夥計果然將這兩個錦衣大漢所要藥材,全都包好
紮成四大包。
    小魚兒卻悄悄在掌心扣了個小石子,等到他們將藥包運出門搬上車子,他手指輕輕
一彈,石子「嗖」的飛了出去,打在藥包的角上,門外的燈光並不亮,他出手又快,自
然沒有人發覺。
    他又躺回那張籐椅,瞧著天上閥亮的星群,喃喃道:「看來,這只怕又是出好戲
「……。」
    夜更靜,藥鋪裡的人都已睡了,小魚兒卻仍坐在星光下,在這安詳的靜夜裡;他卻
似乎在期望著什麼驚人的事發生。小魚兒瞇起了眼晴,也似乎將入夢鄉。
    突然間,靜夜中傳來─陣急驟的馬蹄聲,小魚兒眼睛立刻亮了,側耳聽了聽,喃喃
道:「三匹馬,怎地只有三匹馬?」
    這時健馬急嘶,蹄聲驟頓。三匹馬竟果然俱都在慶余堂前勒而停。
    接著,便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一人大喝道:「店家開門,快開門,咱們有急病的
人;要買藥。」
    響亮的呼聲中,果然充滿了焦急之意。睡在前面的夥計,自然被驚醒,於是回應聲、
抱怨聲、催促聲、開門聲」。」響成了一片。
    那焦急的語聲已在大聲喝道:「咱們要附子、肉桂、犀角、熊膽;……」每樣三斤,
快,快,這是急病。」
    店夥計自然怔了一怔……怎地今天來的人,都是要買這幾樣藥材的?他們的回答自
然是;」沒有。」
    那焦急的語聲立刻更驚惶、更焦急,甚至大吵大鬧起來;「這麼大的藥鋪,怎地連
這些藥都沒有?」
    這人身材也在六尺開外,一雙威光稜稜的眼睛,已滿佈血絲,那店夥計瞧見這凶相,
只有陪笑道:「咱們是百年老店,什麼藥原都有的,只是這幾樣藥偏偏不巧在兩個時辰
前偏偏被人買光了,你們不妨到別家試試。」
    小魚兒悄悄走過去,從門隙裡往外瞧,只見這大漢焦急得滿頭冷汗涔涔而落,不住
頓足道:「怎地如此不巧!這城裡幾十家藥鋪,竟會都沒有這幾樣藥!」
    外面的店門半開,門外另一個大漢,牽著兩匹健馬,馬嘴裡不住往外噴著白沫,顯
然是經過長途急馳。
    還有一人一馬,遠立在數尺外。星光下,只見馬上人黑巾包頭,黑氅長垂,目光顧
盼間,星光照上她的臉……這人竟是女子。
    店夥計舉著燭火,急著要送客。突然,燭火一閃,馬上的黑衣女子不知怎地己到了
他面前,一雙明媚的眼皮,看來竟銳利如刀!店夥計不由得一驚,踉蹌後退,燭淚滴在
他手背上,燙得鑽心,他手一鬆,燭台直跌下來。
    但燭台並未落在地上,不知怎地,竟到了這黑衣女子的手裡,蠟燭也未熄滅,嫣紅
的燭光,正照著她蒼白的臉!她的臉蒼白得彷彿午夜的鬼魂。
    她目光凝注著那店夥計,一字字道:「這些藥,是被同一人買去的麼?」
    店夥計也嚇呆了,顫聲道:「是……不是……是兩個人!」
    黑衣女子道:「是什麼人?」
    她緩慢的語聲,突然變得尖銳而短促,而且充滿了怨毒,就連店夥計都聽得忍不住
機伶伶打了個寒酸,道:「不……不知道……咱們做買賣的,哪敢去打聽顧主的來歷。」
    黑衣女子銳利的眼睛仍在凝注著他,眨也不眨,似乎要瞧瞧他所說的話,究竟是真?
是假?在這麼樣─雙眼睛的注視下,有誰能說假話!
    那店夥計的腿己被瞧軟了,幸好黑衣女子終於轉身,上馬,打馬……蹄聲遠去,去
得比來時更快。
    那店夥計就像是做夢一樣,猛低頭,只見那燭台就放在他胸前地上……這自然不是
夢,他俯身拿起燭台」。」
    燭火突然又一花。這店夥計又一驚,剛拿的燭台又跌落下去。
    但這次燭台還是沒有跌落在地上,蠟燭也還是沒有熄滅……一隻手閃電般伸過來,
恰巧接住了燭台。那店夥計大嚇回頭,就瞧見了小魚兒。
    小魚兒手裡拿著燭台,眼睛卻瞧著遠方,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居然是
她!」
    店夥計道:「她……─』她是誰?」
    小魚兒道:「她叫荷露,是移花宮的侍女……這些話告訴你,你也不懂得。」突然
輕輕一躍,伸手抄住了那張被風捲起的紙,只見紙上寫滿了藥鋪的名字。
    小魚兒道:「她將這張紙丟了,顯見已經將每一家藥鋪都找遍,還是買不著那些藥……。。」
    店夥計道:「奇怪,她為什麼急著要買這幾樣奇怪的藥?」
    小魚兒微笑道:「這自然是因為他們家裡有人生了種奇怪的病。」
    店夥計垂首道:「那會是什麼病,居然要這幾種大寒太熱的藥來治……這種病我簡
直連聽都沒有聽說過,你聽過麼?「他抬起頭,問小魚兒。
    燭台又被放在地上,小魚兒已不見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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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1:20:15

第四十四章 暗藏奸詐
    小魚兒掠過幾重屋脊,便又瞧見那三匹急馳的健馬。
    健馬奔馳雖急,但又怎及小魚兒身形之飛掠。馬在街上跑,小魚兒在屋頂上悄悄追
隨。
    他心中也在暗問;「荷露為什麼急著要買那幾種藥?莫非是有人中了極寒或極熱的
毒?這種毒難道連移花宮的靈藥都不能解救?」
    他心念一轉,又忖道:「下毒的人早知道他們要買這幾種解藥,所以先就將市面上
這幾種藥都買光,顯見是一心想將中毒的人置之於死地!……下毒的人好狠的手段!但
卻不知是誰呢?」
    「中毒的人又是誰呢?難道是花無缺!」
    他心思反覆,也不知是驚是喜?
    健馬急馳了兩三盞茶工夫,突然在一面高牆前停下,牆下有個小小的門戶,像是人
家的後門。門,並沒有下栓。荷露一躍下馬,推門而入。
    小魚兒振起雙臂,蝙蝠般掠上高牆,他身形在黑暗中滑過,下面的兩條大漢竟然毫
沒有覺察。
    荷露輕喘急行,夜風穿過林梢,石子路沙沙作響,她解下包頭的黑巾,髮髻上有一
明珠。
    明珠在星光下閃著光。小魚兒擦在樹梢,綴著珠光。珠光隱人林叢,林中有三五間
精舍。
    小魚兒隱身在濃密的枝葉中,倒出不慮別人發覺,他悄悄自林梢望下去,卻瞧見了
花無缺的臉。
    這張俊逸、瀟灑、安詳、充滿自信的臉,此刻卻滿帶焦慮之色,他匆匆趕出門,看
到荷露第一句話就問道:「藥呢?」
    荷露手掌裡揉著那包頭的黑巾,悄聲道:「沒買到。」
    她這三個字其實還未說出口來,花無缺瞧見她面上的神色,自己的面色也驟然大變,
一把奪過她手裡黑巾,失聲道:「怎……怎地買不到?」
    這無缺公子平時一舉一動,懼是斯斯文文,對女子更是溫柔有禮,但此刻卻完全失
了常態。
    小魚兒瞧見他這神態,已知道受傷的必定是和他關係極為密切的人,否則他絕不會
如此失常,如此慌亂。
    小魚兒心裡奇怪,暗中猜測,荷露和花無缺又說了兩句話,他卻沒有聽見,等他回
過神來,兩人已走進屋裡。
    燈光自窗內映出,昏黃的窗紙上,現出了兩條人影,一人低垂著頭,冠帶簌簌而動,
似乎急得發抖。這人不問可知,自是花無缺。
    另一高冠長髯,坐得筆直,想來神情甚是嚴肅,小魚兒瞧了半天也瞧不出這影予究
竟是誰?
    忽聽得一個溫和沉穩的語聲緩緩道:「吉人自有天相,公子也不必太過憂鬱」。
「其實,荷露姑娘此番空手而回,在下是早已算定了的。」這語聲一入耳,小魚兒心裡
就是一跳。
    只聽花無缺歎道:「這幾種藥雖然珍貴,但卻非罕有之物,諾大的安慶城竟會買不
到這幾種藥,我委實想不透。」
    那語聲接道:「那人算定了他下的毒唯有這幾種大寒大熱之藥才能化解,也算走了
公子必定知道這點,他若不將解藥全都搜購─空,這毒豈非等於白下了。」
    這語聲無論在說什麼,都像是平心靜氣。從從容容,小魚兒聽到這裡,已斷定此人
必是江別鶴!
    想起了此人的陰沉毒辣,小魚兒背脊上就不禁冒出了一股寒意,花無缺猶還罷了,
他若被此人發現,哪裡還有生路!小魚兒躲在木葉中,簡直連氣都不敢喘了。
    只聽花無缺恨聲道:「不錯,此人自是早巳算定了連本宮靈藥都無法化解這種冰雪
精英凝成的寒毒,只是……『他』和『他』究竟有什麼仇恨?為何定要將他置之於死地!」
    小魚兒既猜不透他所說的第一個「他」指的是誰,更猜不透那第二個「他」指的是
誰,心裡急得要命。
    江別鶴已緩緩接道:「此人要害的只怕不是『他』,而是公子。」
    花無缺道:「但我自入中原以來,也從未有與人結過什麼仇恨,這人為何要害我?……
這人又會是誰?我實在也想不透。」
    江別鶴似乎笑了笑,緩緩道:「只要公子放心鐵姑娘的病勢,隨在下出去走一走,
在下有八成把握,可以找出那下毒的兇手!」
    鐵姑娘!中毒的人,莫非是鐵心蘭!小魚兒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差點從樹上掉下
來。木葉「嘩啦啦」一陣響動,只見花無缺的影子霍然站起,厲聲道:「外面有人,誰?」
    小魚兒緊張得一顆心差點跳出腔子來。
    只聽江別鶴道:「風吹木葉,哪有什麼人?在下還是和公子先去瞧瞧鐵姑娘的病勢
吧。」於是兩人都離開了窗子。
    小魚兒這才鬆了口氣,暗道,「這真是老天幫忙,江別鶴一向最富機心,今日總算
疏忽一次……」
    想到這裡,他心頭忽然一寒:「江別鶴一向最富機心,絕不會如此疏忽大意,這其
中必定有詐!」
    小魚兒當真是千靈百巧,心眼兒轉得比閃電還快,一念至此,就想脫走,但饒是如
此,他還是遲了!
    黑暗中已有兩條人影,有如燕子凌空般掠來!
    小魚兒驚慌中眼角一瞥,已瞧見來的果然是江別鶴與花無缺,花無缺衣袂飄風,望
之有如飛仙,一雙牌子在黑暗中閃閃發光,卻是滿含恨毒之色,想來必是以為躲在黑暗
中的這人與下毒之事有關。
    小魚兒武功雖已精進,但遇著這兩人,心裡還是不免發毛,只是他出生入死多次,
早已將這種生死險難看成家常便飯,此刻雖驚不亂,真氣一沉,坐下的樹枝立刻「咯嚓」
一聲斷了,他身子也立刻直墜下去。
    江別鶴與花無缺蓄勢凌空,箭己離弦,自然難以下墜,更難回頭,小魚兒只聽頭頂
風聲響動,兩人已自他頭頂掠過。
    他搶得一步先機,哪敢遲疑,全力前撲,方向正和江別鶴兩人的來勢相反,他算定
兩人回頭來追時,必定要遲了一步,這其間雖僅有剎時之差,但以小魚兒此時之輕功,
江別鶴與花無缺只要這一剎時,也已追不著他了!
    哪知江別鶴身子雖不能停,筆直前掠,但手拿卻反揮而出,他手裡竟早就扣著暗器,
數點銀星,暴雨般灑向小魚兒後背!
    花無缺身形凌空,突然飛起一足,踢著一根樹枝,他竟藉著樹枝這輕輕一彈之力,
整個身子都變了方向,頭先腳後,倒射而出!去勢之迅,竟和江別鶴反手揮出的暗器不
相上下!
    小魚兒但聞暗器破空之聲飛來,銀星已追至背後!
    他力已用光,不能上躍,只得撲倒在地,就地─滾,「噗,噗」
    一連串輕響過後,七點銀星正釘在他身旁地上。
    這其間生死當真只差毫髮,小魚兒掠魂末定,還未再次躍進,抬眼處,花無缺飄飄
的衣袂,已到了他頭頂!
    花無缺身子凌空一滾,雙掌直擊而下!他身形矯捷如龍在天,掌力籠罩下,螻蟻難
逃!
    哪知就在這時,釘在地上的七點銀星突然彈起,正好打向花無缺,變生突然,花無
缺眼看也難以閃避!
    江別鶴雖是厲害的角色,卻也未料到有此一著,對方竟將他擊出的暗器用以脫身,
他也不禁為之失聲!
    只見花無缺擊出的雙掌「啪」的一合,那七點寒星竟如夜鳥歸林,全都自動投入了
他的掌心!
    這雖是剎那間事,但過程卻是千變萬化,間不容髮!小魚兒一掌將地上銀星震得彈
起後,人也藉著這一掌之力直彈出去,百忙中猶不忘偷偷一瞥。
    而江別鶴瞥見了花無缺這種驚人的內力,也不禁失聲道:「好!」
    而江別鶴也正為他這匪夷所思、妙不可言的應變功夫主所驚大聲道:「朋友好俊的
身手,有何來意為何不留下說話!」
    小魚兒頭也不回,粗著嗓子道:「有話明天再說吧,今天再見了!」
    他話猶未了,花無缺已冷冷喝道:「朋友你如此身手,在下若讓你就此一走,豈非
太可惜了!」
    這話聲就在小魚兒身後,小魚兒非但不敢回頭,連話都不敢說了,用盡全力,向前
飛掠。
    只見一重重屋脊在他腳下退過,他也不知掠過了多少重屋脊,卻竟然還未掠出這一
片宅院!
    只聽江別鶴道:「這位朋友看來年紀並不大,不但身手了得,而且心思敏捷,江湖
中出了這樣的少年英雄,在下若不好生結交結交,豈非罪過。」
    他一面說話,一面追趕,竟仍未落後,語氣更是從從容容,似是心安理得,算定小
魚兒逃不出他的手去。
    花無缺道:「不錯,就憑這身輕功夫,縱不算中原第一,卻也難能可貴了!」他心
裡也在暗中奇怪,自己怎會至此刻還追不上。
    要知他輕功縱然比小魚兒高得一籌,但逃的人可以左藏右躲,隨意改變方向,自是
比追的人佔有了便宜。
    只聽江別鶴又道:「此人不但輕功了得,面且中氣充足,此番身形已展動開來,只
怕你我難以追及。」
    小魚兒聽了這話,突然一伏身竄下屋去,哪知小魚兒更是個鬼靈精,江別鶴不說這
話,小魚兒驚慌中倒未想及,一說這話,反倒提醒了他。
    江別鶴暗中跌足,只見小魚兒在曲廓中三轉兩轉,突然一頭撞開一扇窗戶飛身躍了
進去。
    這時宅院中燈火多已熄滅,他雖然不知道屋裡有人沒人,但這宅院既然如此宏闊,
想來自然是空屋子較多。
    屋子果然是空的。
    小魚兒剛喘了口氣,只聽「嗖『的一聲,花無缺竟也掠了進來,接著又是「嗖」的
一聲,江別鶴也未落後。
    屋子裡黑黝黝的,什麼都瞧不見的。小魚兒向前一掠,幾乎撞倒了一張桌子。
    江別鶴笑道:「朋友還是出來吧,在下江別鶴,以『江南大俠』的名聲作保,只要
朋友說得出來歷,在下絕不難為你。」
    這話若是說給別人聽,那人說不定真聽話了,但小魚兒卻非但知道這「江南大俠』
是怎麼樣的人,還知道他們若是知道自己是誰,定非「難為」不可的。
    江別鶴道:「朋友若不聽在下好言相勸,只怕後悔就來不及了。」
    小魚兒悄悄提起那張桌子,往江別鶴直擲過去,風聲鼓動中,他已飛身撲向左面一
個角落。
    他算定左面的角落必定有扇門口,他果然沒有算錯,那桌子「砰」的落下地,他已
踢開門竄了出去。
    這間屋子比外面更黑,黑暗對他總是有利的。
    小魚兒藏在黑暗中,動也不敢動,正在盤算著脫身之計,突然眼前一亮,江別鶴竟
將外面的燈點著了。
    小魚兒隨手始起了椅子,直摔出去,人已後退,「砰」地,又撞出了窗戶,凌空一
個翻身,撞入了對面一扇窗戶。
    他這樣「砰砰蓬蓬」的一鬧,這宅院裡的人,自然已被他吵醒了大半,人聲四響,
喝道:「是什麼事?什麼人?』江別鶴郎聲道:「院中來了強盜,大家莫要驚慌跑動,
免受誤傷,只需將四下燈火燃著,這強盜就跑不了的!」
    小魚兒心裡暗暗叫苦,這姓江的確有兩下子,說出的話,正在節骨跟上,要知小魚
兒就希望院中大亂,他才好乘亂逃走,他更希望燈火莫要燃著,燈火一燃,他非但無所
逃,連躲都沒處躲,正是要了他的命了。
    只聽四下人聲呼喝,紛紛道,「是江大俠在說話,大家都要聽他老人家的吩咐。」
    接著,滿院燈火俱都亮了起來.小魚兒轉眼一瞧,只見自己此刻是在間書房裡,這
書房佈置得出奇精緻,書桌旁卻有個繡花棚子。
    他心念一轉:「書房裡怎會有女子的繡花棚?」
    江別鶴與花無缺已到了窗外。小魚兒退向另一扇門,門後突然傳出入語聲,道:
「外面是誰!」
    這竟是女子的語聲。
    門後有人,小魚兒先是一驚,但心念轉動,卻又一喜,再不遲疑,又一腳踢開了門,
闖了進去。
    他算定江別鶴假仁假義,要自恃「江南大俠」的身份,決不會闖進女子的閨房,而
花無缺更不會在女子面前失禮。
    但小魚兒可不管什麼女人不女人,一闖進門,反手就將燈滅了火,眼角卻已瞥見床
上睡著個女子,他就竄過去,閃電般伸手掩住她的嘴,另一隻手接著她的肩頭,壓低嗓
子道:「你若不想受罪,莫要出聲!」
    哪知這女子竟是力大無比,而且出手竟也快得很,小魚兒的兩隻手竟被她兩隻手活
生生扣住!
    這又是個出人意料的變化,小魚兒大驚之下,要想用力,這女子竟已將他按在床上,
手肘壓住了他咽喉!
    小魚兒驟出不意,竟被這女子制住,只覺半邊身子發麻,竟是動彈不得,他暗歎一
聲,苦笑道:「罷了,罷了……。我這輩子大概是注定要死在女人手上的了。」
    這時江別鶴的語聲已在外面響起。
    他果然沒有逕自闖進來,只是在門外問道:「姑娘,那賊子是闖進姑娘的閨房了麼?」
    小魚兒閉起眼睛,已準備認命。
    只聽這女子道:「不錯,方才是有人闖進來,但已從後面的窗子逃了,只怕是逃向
小花園那邊,江大俠快去追吧。」
    小魚兒作夢也想不到這女子竟是這樣回答,只聽江別鶴謝了一聲,匆匆而去,他又
驚又喜,竟呆住了。
    小魚兒終於忍不住道:「姑……姑娘為什麼要救我?」
    那女子先不答話,卻去掩起了門。
    屋子裡伸手不見五指,小魚兒也瞧不清這女子的模樣,心裡反面有些疑起來,一躍
而起,沉聲道:「在下與姑娘素不相識,蒙姑娘出手相救,卻不知是何緣故?』那女子
「噗哧」一笑,道:「你與我真的素不相識?」
    小魚兒道:「與我相識的女人,都一心想殺我,絕不會救我的。」
    那女子大笑道:「你莫非已嚇破了膽,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了。」她方才說話輕言
細語,此刻大笑起來,卻有男子的豪氣小魚兒立刻聽出來的,失聲道:「你,你是三姑
娘?你怎會在這裡?」
    三姑娘道:「這是我的家,我不在這裡在哪裡?」
    小魚兒怔了怔,失笑道:「該死該死,我怎未看出這就是段合肥的屋子……這見鬼
的屋子也委實太大了,走進來簡直像走進迷魂陣。」
    三姑娘笑道:「莫說你不認得,就算我,有時在裡面都會迷路。」
    小魚兒道:「但那江別鶴與花無缺又怎會在這裡?」
    三姑娘道:「他們也就是為那趟鏢銀失劫的事而來的。」
    小魚兒歎道:「這倒真是無巧不巧,鬼使神差,天下的巧事,竟都讓我遇見了,江
別鶴竟會在你家,我竟會一頭闖進你的屋子」
    三姑娘笑嘻嘻道:「他們可再也想不到我認識你。」
    小魚兒道:「否則那老狐狸又怎會相信你的話。」要知道江別鶴正是想不到段合肥
的女兒會救一個陌生的強盜,所以才會被三姑娘一句話就打發走了。
    三姑娘道:「但……但你和江大俠又怎會?怎會?」
    小魚兒冷笑道:「江大俠……哼哼,見鬼的大俠。」
    三姑娘奇道:「江湖中誰不知道他『江南大俠』的名聲,他不是大俠,誰是大俠。」
    小魚兒道:「他若是大俠,什麼烏龜王八屁精賊,,全都是大俠了。」
    三姑娘笑道:「你只怕受了他的氣,所以才會那麼恨他,其實他倒真是個好人,聽
說我家鏢銀被劫,立刻就趕來為我們出頭」……」
    小魚兒冷笑道:「他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三姑娘道:「你說他不存好心,但他這又會有什麼惡意?」
    小魚兒道:「這些人的心機,你一輩子也不會懂的。」
    三姑娘斜身坐到床上,就坐在小魚兒身旁,她的心「砰砰」直
    跳,垂著頭坐了半晌,又道:「那位花公子,也是江……。江別鶴請來的」
    小魚兒道:「哦?」
    三姑娘道:「據說這位花公子,是江湖中第一位英雄,又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但我
瞧他那副娘娘腔,卻總是瞧不順眼。」
    小魚兒聽她在罵花無缺,當真是比什麼都開心;拉住了她的手,笑道:「你有眼光,
你說得對。」
    三姑娘道,「我……我……」
    她在黑暗中被小魚兒拉往了手,只覺臉紅心跳,喉嚨也發乾了,連一個字都再也說
不出來。
    小魚兒想了想,忽然又道:「你說的那位花公子,他是否有個朋友中了毒?」
    三姑娘道:「你怎會知道的?」
    小魚兒道:「他的本事這麼大,怎會讓自己的好朋友被人下毒?」
    三姑娘道:「昨天下午,那位花公子和江大……江別鶴一起出去了,只留下鐵姑娘
一個在客房裡,卻有人送來一份札,要送給花公子,是鐵姑娘自己收下的,禮物中有些
點心食物,鐵姑娘只怕吃了些,誰知竟中毒了。」
    小魚兒道:送禮的是誰?」
    三姑娘道:「禮物是直接交給鐵姑娘的,別人都不知道。」
    小魚兒道:「她難道沒有說?」
    三始娘道:「花公子回來了,她已中毒暈迷,根本說不出話了。」
    小魚兒皺眉道:「她怎會如此大意,隨便就吃別人送來的東西?」
    想了想,又沉吟道:「那送禮的想來必定是個她極為信任的人,所以她才毫不疑心
地吃了……」但一個被她如此信任的人,又怎會害她?」
    三姑娘歎了口氣,道:「那位鐵妨娘,可真是又溫柔,又美麗,和花公子倒真是一
對壁人,她若沒救,倒真是件可惜的事。」
    小魚兒咬住牙道,「你說她和花……。。」
    三姑娘道:「他們兩人真是恩恩愛愛,叫人瞧得羨慕,尤其是那花公子對她,更是
千依百順,又溫柔、又體貼……」
    小魚兒只聽得血沖頭頂,人都要氣炸了,忍不住大聲道:「可恨!」
    三姑娘道:「你……你說誰可恨?」
    小魚兒吐了口氣,緩緩道:「我說那個下毒的人可恨。」
    三姑娘道:「直到現在為止,花公子和江別鶴還都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誰……」
    小魚兒瞪著眼睛笑,道:「他對她雖然又溫柔、又體貼,但卻救不了她的性命……。
嘿嘿……嘿嘿……」
    三姑娘聽他笑得竟奇怪得很,忍不住問道:「你……」你怎麼樣了?」
    小魚兒道,「我很好,很開心,簡直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三姑娘垂下了頭,道:「你……」你和我在一起,真的很開心麼?」別人說男孩子
會自我陶醉,卻不知女孩子自我陶醉起來,比男孩子更厲害十倍。
    小魚兒默然半晌,突然又拉起三姑娘的手,道:「我現在求你一件事,你答應麼?」
    三姑娘臉又紅了,心又跳了,垂著氣,喘著氣道:「無論求我什麼,我都答應你。」
    小魚兒喜道:「我求你將我送出去,莫要被別人發覺。」
    三妨娘又好像被人袖了一鞭子,整個人又呆住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顫聲道:「你……現在就要走?
    好,我送你出去。」三姑娘突然放聲大喊道:「來人呀……來人呀……這裡有強盜!」
    小魚兒的臉立刻駭白了,一把扣住三姑娘的手,道:「你……你這是幹什麼?」
    只聽衣袂帶風之聲響動,江別鶴在窗外道:「姑娘休驚,強盜在哪裡?」他來得好
快!
    小魚兒又驚,又怨,又恨。
    「女人……女人……她為了要留住我,竟不惜害我!我早知女人都是禍害,為何還
要信任她!」
    他已準備一衝,只聽三姑娘道:「方纔我瞧見一人,像是往鐵姑娘住的地方……」
    她未說完,花無缺已失聲道:「呀……不好!我們莫要中了那賊子調虎離山之計,
快走!」接著,風聲一響,人已去遠。
    小魚兒又鬆了口氣,苦笑道:「你真嚇了我一跳。」
    三姑娘悠悠道:「你放心,我不會害你的。我將他們引開,我才好幫你走。」
    她抓起件大氅,摔在小魚兒身上道:「披起來,我帶你出去。」
    小魚兒心裡也不知是何滋味,喃喃道:「女人……現在簡直
    連我也弄不清女人究竟是種什麼樣的動物!」
    三姑娘道:「你說什麼?」
    小魚兒道:「沒有什麼,我在說……你真是我見到的女孩子中最老實的一個。」
    幸好三姑娘身材高大,小魚兒披起她的風氅,長短大小,都剛合適,兩人就從廊上
大模大樣走出去。
    三姑娘將小魚兒帶到偏門,開了門,回過去,淡淡的星光,正照著小魚兒那倔強,
調皮,卻又充滿了魅力的臉。
    三姑娘輕輕歎了口氣,道:「你……你還會來看我麼?」
    小魚兒笑道:「我自然會的,我今天就會……」
    他一面說話,人已匆匆跑了。
    三姑娘瞧著他背影去遠,猶自呆呆的出神,只覺心中泛起一股滋味,也不知是愁、
是喜,竟是她平生從未感覺過的。
    小魚兒匆匆奔回那藥鋪。
    到了那條街上,「慶余堂」的金字招牌在星光下已可隱隱在望,小魚兒的腳步也立
刻緩了下來。
    他鼻子東聞西嗅,眼睛東張西望,突然蹲下身子,喃喃道:「是了─一─」
    只見光亮的青石板上,有一些藥末,前面六七尺外,又有一些,小魚兒眼鼻俱用,
一路查了下去。
    原來他昨夜以石子將兩條大漢買走的兩大包藥擊穿個小
    洞,正是藥包中藥漏下,他只要尋得漏下的藥末,也自然就可查出那藥包是送往何
處的,他年紀雖小,做事卻極是周到,不但早已伏下這線索,而且早已算定在這深夜之
中,街上無人行走,絕不會將漏下的藥末踏亂。
    到後來根本無需再低頭搜索,只憑著清冷的夜風中吹來的一絲藥味,他已不會走錯
路途。
    』這樣走了約莫兩盞茶時分,道路竟越來越是荒僻,前面一片池塘,水波粼粼。
    只見這池塘不遠,果然又有一片慶院,看來縱然不及段合肥的宅院精雅,但依山傍
水,氣勢卻更是宏大。那藥包竟是逕自送到這莊院來的。
    小魚兒微一遲疑,四下瞧了瞧,深夜之中,這莊院裡居然還亮著燈火,黑漆的大門
也有個牌子!「天香塘,地靈莊,趙。」
    小魚兒暗道,「瞧這氣派,這姓趙的不但有財有勢,而且還必定是個江湖人物,他
們深更半夜的不睡覺,想來不會在做什麼好事。」
    他膽子本就大得出奇,再加上近來武功精進,更是滿不在乎,竟向有燈光的地方,
筆直掠了過去。
    那是間花廳。小魚兒垂在簷下,小指蘸著口水,在窗紙上點了個小小的月牙洞,花
廳裡正有四個人坐在那裡喝酒。
    他眼睛只盯住廳左的一個角落,這角落裡大包小包,竟堆滿了藥,自然正是附子、
肉桂、犀角、熊膽……」只聽一人道:「無論如何,三位光臨獻莊,在下委實受寵之至,
在下再敬三位一杯。」
    這人坐在主座,又高又瘦,一張馬臉,掃帚眉,鷹鉤鼻,雙顴同聳,目光銳利,看
來倒有幾分威稜。
    小魚兒暗道:「這人想必就是姓趙的。」
    又聽另一人笑道:「趙莊主這句話已不知說多少遍了,酒也不知敬過多少次,趙莊
主再如此客氣,我兄弟委實不安。」
    第三人笑道:其實,我兄弟能做趙莊主的座上客,才真是榮幸之至,我兄弟倒真該
好生來敬趙莊主一杯才是。」
    這兩人同樣的園臉,肥頸,同樣笑瞇得起來的眼睛,同樣慢條斯理的說話,長得竟
是一模一樣。
    小魚兒暗笑道:「這兩個胖子竟是一個模子裡鑄出來的。天下的雙胞胎雖多,但兄
弟兩人長得這麼像的倒是少有。」
    這三人他全不認得,他更猜不出他們為何要害鐵心蘭,他心裡正在揣摸,突見第四
人回過頭來。」
    這人白髮銀髯,氣派威嚴,竟是那武林中人人稱道、領袖三湘武林的盟主,『愛才
如命」鐵無雙。
    瞧見此人,小魚兒倒真嚇了一跳。
    原來下毒的竟是鐵無雙!
    這就難怪鐵心蘭那麼信任,毫不懷疑地就吃了送來的禮,『愛才如命」鐵無雙這七
宇,自然是人人信得過的!
    想不到這鐵無雙竟也和江別鶴─樣,是個外表仁義,心如蛇蠍之輩,但他為何要害
鐵心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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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1:21:01

第四十五章 巧識毒計
    一時之間,小魚兒心裡已打了十七八個轉,正是又驚又疑,只是他縱然不信,事實
卻又偏偏擺在眼前。
    只見那趙莊主又倒了杯酒,舉酒笑道:「賢昆仲與鐵老前輩懼是今世之英雄,趙香
靈何德何能,竟蒙三位不棄,來……來來,在下再敬三位一杯。」
    那兄弟兩人立刻舉起酒杯,鐵無雙卻動也不動。
    坐在左首的那胖子眼珠子一轉,立刻陪笑道:「我兄弟江湖後輩,無名小輩,怎敢
與鐵老前輩並駕齊驅,若不是莊主見召,我兄弟哪有資格與鐵老前輩飲酒。」
    另一人也笑道:「正是如此,江湖中人若是聽見羅三、羅九竟能賠著鐵老前輩在一
起喝酒,真不知要羨慕到何種程度。」
    鐵無雙哈哈大笑,立刻舉杯笑道:「兩位太謙了,老夫兩耳不聾,也會聽得羅氏兄
弟行起江湖,俠肝義膽,哈哈……哈哈,哈,老夫敬賢昆仲一杯。」
    小魚兒暗笑道:「這當真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鐵無雙自命不凡卻也受不得兩句
馬屁的!這羅家兄弟馬屁拍得如此恰到好處,想來必定不是好東西。」
    只聽那趙香靈笑道:「三位俱都莫要太謙了,鐵老前輩固是德高望重,人人欽仰,
但賢昆仲又何嘗不是當世之傑。」
    他轉向鐵無雙笑道:「鐵老前輩有所不知,羅氏昆仲兩位,雖然是近年才出道江湖,
但一出手就重創了太湖七煞,接著又做了齊魯五虎,在太行山上兄弟兩人獨戰三刀十八
寇,那一仗更是打得堂堂皇裡,轟轟烈烈。」
    鐵無雙道:「這倒怪了,這些大事,老夫竟不知道。』趙香靈道:「前輩又有所不
知,他兄弟兩人為著不欲人知,無論做了什麼事,都不願宣揚,就憑這樣的心胸,已是
人所難得。」
    鐵無雙笑道:「好,好,這樣的朋友,老夫必定要交一交的,只是……」兩位看來
顯然是孿生兄弟,為何一個行三,一個卻行九?」
    羅三笑道:「晚輩只是以數字為名,與排行並無關係。」
    羅九笑道:「其實我是老大,他是老二。」
    鐵無雙附掌笑道:「這倒妙極,別人若是聽了你們名姓,只怕誰也不會想到羅九竟
是兄長,而羅三卻是弟弟。」
    他語聲微頓,又道:「兩位如此了得,卻不知出自哪一位名師的門下?再也不知兩
位出道為何如此之晚,直以三年前,老夫才聽到兩位的名字。」
    羅九笑道:「我兄弟從小愛武,所以在家裡練了幾手三腳貓的把式,也沒有什麼師
承,四十歲,老母在堂,我兄弟不敢遠遊,是以直到家母棄世後,才出來走動的。」
    鐵無雙歎道:「不想兩位不但是英雄,而且還是孝子。」
    羅三笑道:「豈敢豈敢。」
    鐵無雙道:「只是,想那七煞、五虎、三刀、十八寇,但是黑道中有名的硬手,兩
位既然一一打發了他們,若說不是出自名門,老夫委實難信。」
    羅九道:「晚輩在前輩面前,怎敢有虛言。」
    鐵無雙笑道:「如此說來,兩位更可算得上不世之奇才,自創的武功,竟能也有如
此精妙,不知兩位可否讓老夫開開眼界……
    羅三道:「在前輩面前,晚輩怎敢獻醜。」
    錢天雙道:「兩位務必要賞老夫個面子。」
    羅三道:「晚輩的確不敢。」
    鐵無雙作色道:「兩位難道瞧不起老夫,竟不肯給老夫個面子麼?」
    趙香疑趕緊笑道:「鐵老前輩人稱『愛才如命』,聽得賢昆仲如此奇才,想必早已
動心了,兩位的確不該掃鐵老前輩的興。」
    羅三苦笑道:「莊主也……」
    趙香員截口笑道:「說老實話,在下也的確想瞧瞧兩位一顯身手。」
    羅九長身而起,笑進:「既是如此,晚輩恭敬不如從命,獻醜了。」
    這兄弟兩人人雖肥胖,身材卻高得很,兩人略挽了挽衣袖,竟在這花廳中施展開拳
腳。
    這時不但趙香靈與鐵無雙聚精會神的瞧著,就連窗外的小
    魚兒也瞪大了眼睛瞧得目不轉睛。
    只見這羅九雙掌翻飛,使的竟是一路「雙盤掌」,羅三拳風虎虎,打的卻是一套
「大洪拳」
    這兄弟兩人拳掌快捷,下盤紮實,身手可說是十分矯健,但招式卻毫無精妙之處可
言。
    『要知道:「雙盤掌」與「大洪拳」正是江湖中中最常見的把式,可說是連趕車的、
拍轎的都會使兩手。
    鐵無雙竟像是瞧呆了,他不是驚於這兄弟武功之強;而是驚於這兄弟武功之差,這
樣的武功使出來,實在是在「獻醜」
    只見兩人使完了一趟拳,臉竟也似有些紅了,抱拳笑道:「前輩多多指教。」
    鐵無雙道:「嗯……嗯……。。」
    趙香靈笑道:「羅氏昆仲的武功,當真是紮實已極,這樣的武功雖不中看,但卻最
能實用……老前輩以為如何?」
    鐵無雙道:「嗯……不錯……不錯。」
    他嘴裡雖然在說「不錯」,卻已掩不住語氣中的失望之意,他對這兄弟兩人,委實
已再沒什麼興趣。
    但小魚兒對這兩人的興趣卻更大了。
    他心中暗道:「這兄弟兩人八面玲瓏,深藏不露,竟連鐵無雙這樣的老江湖都瞞過
了,竟瞧不出他們的武功絕不只此。這兩人如此做法,不但隱藏了自己武功的門路,也
消除了別人的警惕,從此不會再對他兩人存有戒心,這兩人竟寧願被人瞧不起,這是何
等深沉的城府,這種人我倒真要小心提防著才是。」
    小魚兒雖已瞧出這兩人必定暗藏機心別有圖謀,卻也猜不透這兩人圖謀的究竟是什
麼事,他自然更猜不透這兩人的來歷。
    這時趙香靈又舉起酒杯,笑道:「今夜雖然被這件無頭公案吵得無法安睡,但能瞧
見兩位羅兄的身手,又能陷鐵老前輩暢飲通宵,倒當真是因禍得福了。」
    小魚兒正又暗自討道:「無頭公案?……。什麼無頭公案?」
    就在這時,只聽莊外突然傳人一陣馬嘶車聲。
    鐵無雙推杯而起,變色道:「莫非又來了!」
    語聲中他身形已直竄出來!莊外果然馳來一輛馬車。開了莊門,車子使直馳而入,
但車上卻沒有人趕車。
    趙香靈吩咐家丁,卸下了車上的包裹,剛打開包裹,便有一陣藥香撲鼻面來,包裡
的正是附子、肉桂、犀角、熊腦……」
    小魚兒暗自瞧得清楚,當真又吃了一驚,燈光下,只見趙香靈、鐵無雙面上也都變
了顏色。
    趙香靈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一晚上連著七八次,無緣無故的將這藥送來,這
難道有人在開玩笑,惡作劇?」鐵無雙皺眉道:「這些藥材俱都十分珍貴,誰會將這些
珍貴之物來開玩笑。」
    趙香靈道:「依前輩看來,這是怎麼回事?」
    鐵無雙沉吟道:「這其中說不定有什麼惡計。」
    趙香靈道:「但這些藥材非但沒有毒,而且有的還補得很,送這些藥來又害不到咱
們的……羅兄可猜得出這究竟是何緣故麼?」
    羅九笑道:「鐵老前輩見多識廣,所言必有道理。」
    鐵無雙歎道:「老夫委實也有些莫名其妙。」
    他雖然其名其妙,小魚兒卻已猜透了。
    他喃喃暗道:「好呀,這原來是你們要栽贓,你們將解藥送到這裡,好教花無缺以
為下毒的人是鐵無雙,這原來是個連環計……好陰毒的連環計,可惜的是,這件事竟遇
上了我江小魚,這真算你們倒大霉了。」
    他眼珠子一轉,竟悄然而去了,他乘著夜色,尋了家專賣脂粉白堊之類的鋪子,越
牆而入,出來時手裡卻是滿載而歸,大包小包提了一手。
    於是,天亮時,他已換了副面目,只見他一張白兮兮的臉,兩隻睡眼泡,一張豬公
嘴,活像個妓院裡的大茶壺,他從屠嬌嬌處學來的易容術,果然沒有白廢。
    小魚兒尋了家最熱鬧的茶館,大吃了一頓,他一連吃了兩籠蟹黃湯包,四套油炸果
子,外帶一大碗熱湯才住手,他知道今天必定要大出力氣,人是吃飽了才有力氣的。
    茶館外還有早市,人來人往,熱鬧得很,一條削長漢子太陽腮上貼著塊膏藥,手拎
著鳥籠,在人叢裡轉來轉去,別人袋裡的散碎銀子就全都變成了他的。
    小魚兒綴上了他,走到人少處,突然一拍肩頭,笑道:「朋友手腳倒蠻快的呀。」
    那青皮無賴一回頭,怒道:「小雜種,你吃飽了撐的得難受麼?」
    反手一個耳光,就往小魚兒臉上煽了過去,但他一輩子也休想碰著小魚兒的臉。小
魚兒用兩根手指,輕輕刁住他腕子,輕輕一捏,這蠻像樣的一條大漢立刻疼得不像樣子。
    小魚兒笑嘻嘻道:「誰是小雜種?」
    那青皮無賴疼得滿身冷汗,道:「我……我是小雜種,標標準准的小雜種,小爺,
小祖宗,你就饒了我這個小雜種吧,我袋子裡的全送給你老人家。」
    小魚兒道:「只要你老老實實回答我幾句話,我非但不拿你袋裡說,說不定還會裝
滿它,你瞧怎麼樣?」
    那青皮道:「好」……』自然好……」
    小魚兒刁著他的手,道:「你可知道『天香塘,地靈莊』這地方。」
    那青皮道:「小人若不知道,還能在城裡混麼?」
    小魚兒道:「那趙慶主是怎麼樣的人?」
    那青皮道:「趙莊主家財百萬,人緣四海,黑白兩道,都很吃得開,只是……自從
段合肥來了之後,他生意總是被段合肥打垮,他想武的,哪知段合肥居然也養了一群江
湖上助朋友,而且字號比他家的更響。」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喃喃道:「這就對了,……趙香靈把鐵無雙找來,想必是想借
鐵無雙的名頭來鎮壓段合肥的,而這點恰巧又被人利用了。」
    那青皮也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麼,只是哀求著道:「小爺,你老人家現在可以放手了
麼?」
    小魚兒笑道:「你整天東溜西逛,這城裡你必定熟得很,趙家莊裡想必也有你的熟
人,只要你帶我進去見他,讓我在莊子裡耽一天,我給你三百兩銀子,你肯麼?」
    這還有不肯的麼?為了三百兩銀,這青皮簡直可以把自己的老婆都賣了。
    像趙家莊這樣的地方,自然是龍蛇混雜,什麼人都有,家丁
    裡自然不乏一些混混兒,這些自然就都是那青皮的同伴。
    小魚兒用小手段,就和他們混在一起了,還不到一個時辰,這些人都已將小魚兒看
成好朋友。
    使小魚兒想不到的是,那趙香靈居然一早就來到前廳,精神奕奕,顧盼自得,居然
絲毫看不出昨夜曾痛飲通宵的模樣。
    過了不久,外面川流不息的有人來,看樣子都是生意買賣人,見了趙香靈,神情俱
都恭恭敬敬。
    小魚兒站得遠遠的,拉住個家丁問道:「這些人是幹什麼的?
    來得怎地如此早?」
    那家丁道:「這些人都是我家莊主派往外面店舖的掌櫃,每
    天早上都要到莊裡來報告頭一天的生意情況,除了這些人外,我家莊主早上從不見
客。」
    小魚兒微微一笑,道:「有些客人,你家莊主不見只怕也不行。」
    那家丁自然聽不出小魚兒話中的深意,笑道:「這,天香塘,地靈莊,難道還有人
敢硬闖進來不成。」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道:「段合肥呢?」
    那家丁嘩道:「那肥豬,我家莊主遲早要將他滿身肥肉紅燒了來吃。」
    小魚兒道:「原來你家莊主與那段合肥冤仇倒大得很。」
    那家丁道:「他知道我家慶主在哪裡有買賣,就在對面也開一家,他知道我家莊主
有哪些大主顧,就不惜一切去結納,咱們天香塘和段合肥委實仇深似海。」
    小魚兒笑道:「想不到商場竟也和戰場一樣,看來在商場上結下的仇人,竟比戰場
上的仇人惡毒還要深。」
    那家丁道:「做生意講究本份,像段合肥用這種卑鄙手段,簡直不是人。」
    說話之間,趙香靈已三言兩語,將那些掌櫃的一一打發走,端起碗茶啜了兩口,吩
咐道:「去瞧瞧客人們,若已起來,調到前廳用茶。」
    小魚兒在門房外的樹蔭下尋了塊石頭坐下,喃喃道:「若是我猜得不錯,現在只怕
巳該來了!」
    就在這時,只聽門房那裡傳來一陣人語聲,道,「相煩請將名帖送上貴莊主,就說
在下前來拜訪。」
    門房道:「抱歉得很,我家莊主正午從來……。。」語聲突然頓住,像是瞧見帖上
的名字嚇了一跳。
    小魚兒聽得那語聲、又是緊張,又是歡喜,喃喃道:「來了來了,果然來了。」
    那家丁已匆匆忙忙上前廳,捧上名帖!趙香靈皺眉接過,但瞧了一瞧,變不禁動容
失聲道,「江南大俠江別鶴來了。」
    鐵無雙聳聳然長身而起,還未說話,廳外已有人朗聲笑道,『江別鶴前來求見慶主,
莊主難道不見麼?「兩人大步走上廳前石階,前面一人神采飛逸,正是江別鶴,後面跟
著的卻是個丰神如玉的美少年。
    再後面竟還有四條大漢抬著頂綠呢軟轎,轎深垂,也不知裡面坐的究竟是何許人也。
    趙香靈趕緊搶步迎出,抱拳笑道:「在下不勉江大俠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江別鶴淡淡笑道:「這位是花公子,花無缺。」
    他故意淡淡說來,趙香靈、鐵無雙、羅九、羅三聽見花無缺這三字,都不禁聳然動
容。
    鐵無雙目光上下一掃,笑道:「這位兄台竟是近來名震八表的『無缺公子』,果然
是少年英俊,人中之鶴,當真幸會已極。」
    花無缺路冷道:「幸會幸會。」
    趙香靈笑道:「這位鐵老前輩,兩位想必已不認得了,但這兩位羅兄……」當下將
羅九、羅三介紹,自然不免又吹噓了一番。
    花無缺卻似完全沒有聽到,鼻子裡似乎嗅著了什麼氣味,突然袍袖一拂,輕飄飄離
座面起。
    眾人只覺眼前人影一閃,他竟已掠入旁邊的花廳,目光又一花,他已從花廳掠出,
手裡抓著一把藥,面色更是慘白,嘎聲道,「果然在這裡。」
    趙香靈道:「這些藥莫非是公子的麼?在下正不知是誰送來的,昨夜─……。」
    江別鶴似笑非笑,截口道:「莊主難道真不知是誰送來的麼?」
    趙香靈瞧了瞧他,又瞧了瞧花無缺的面色,就知道這其中必定牽涉極為嚴重,強笑
道:「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江別鶴道:「這件事說來也簡單得很,有人下毒害了花公子未來的夫人,卻將市面
上的解藥全都搜購一空,這是怎麼回事?」
    趙香靈道:「這正是要絕花公子未來夫人的生路。」
    江別鶴道:「不錯,如此說來,搜購解藥的人,是否就是那下毒的人呢?」
    趙香靈道:「自然!」
    江別鶴淡淡一笑,道:「這就是了。」
    趙香靈想了想,面色突變,失聲道:「那「……那些解藥莫非現在花廳之中?」
    江別鶴一字字道:「正是!」
    趙香靈跳了起來,道:「但……但在下委實不知此事……。那些解藥是昨天有人送
來的。」
    江別鶴道:「是誰送來的?」
    趙香靈道:「在下也不知是誰。」
    江別鶴冷笑道:「不知是誰?難道還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將這些珍貴的藥物平白送人
麼?趙莊主說這話,未免將江某看成小孩子了。」
    要知這件事說來的確是荒謬已極,的確是絕不可能,趙香靈既無言可辯,滿頭汗珠
滾滾而落。
    鐵無雙長身而起,大聲道:「老夫可以身家替趙莊主作保,那藥的確是別人送來,
趙莊主的確不知那人究竟是誰!」
    江別鶴瞟了他一眼,淡淡道:「趙莊主若不知道,閣下就想必是知道的。」
    鐵無雙怒道:「你……你說什麼?」江別鶴冷冷一笑,再不瞧他,也不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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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1:21:47

第四十六章 計中之計
    這時那花無缺才自轎中縮回頭來,原來那轎中正是鐵心蘭,他已將解藥餵入鐵心蘭
嘴裡。
    如此生吞解藥,藥力雖不能完全發揮,但總可稍解毒性,再加上花無缺以高深的內
力相助,果然過了一會兒,轎中便有呻吟聲傳了出來。
    花無缺鬆了口氣,緩緩轉過身子,目光緩緩自眾人面上掃過,那目光正如厲電一般,
直瞧得眾人背生寒意。
    花無缺一字字道:「是誰下的毒?」
    趙香靈抹了抹汗,道,「在下的確不知。」
    江別鶴瞧了羅九、羅三一眼,忽然問道:「這藥難道真不是鐵老英雄與趙莊主買來
的?」
    羅九、羅三對望一眼,羅九緩緩道:「我兄弟什麼都不知道。」
    鐵無雙怒道:「但你們明明知道,昨夜你們也親眼瞧見的!」
    羅三道:「我兄弟只瞧見藥自己來了,卻不知是誰送來的,說不定是張三,說不定
是李四,也說不定是……。」
    瞧了鐵無雙一眼,住口不語。
    江別鶴道:「也說不定就是鐵老英雄的門下.是麼?」
    羅九、羅三對望一眼,也不答話,竟無異是默認了。
    江別鶴目光凝注鐵無雙,悠悠道:「閣下還有何話說?」
    鐵無雙卻怒目瞧著羅氏兄弟,厲聲道:「你兩人怎敢如此?」
    羅九道:「我兄弟只是說老實話。」
    江別鶴道:「賢昆仲當真是信義之人,在下好生相敬,但鐵老英雄麼……嘿嘿。」
    鐵無雙鬚髮皆張,忽喝道:「老夫怎樣?」
    江別鶴不再答話,卻走到軟轎前,喚道:「鐵姑娘,鐵姑娘醒來了麼?」
    鐵心蘭的語聲在轎中呻吟著道:「嗯。……我冷得很!」
    江別鶴道:「鐵姑娘可知是被誰下毒的麼?」
    這句話問出,廳中人懼都緊張了起來。
    只聽鐵心蘭道:「我。……我是中毒了麼?我也不知道是誰下毒的……。」
    趙香靈剛鬆了口氣,鐵心蘭已接著道,「我只知吃了鐵無雙送來的兩粒棗子,就全
身發玲,直打冷戰,不到片刻,已暈迷不省
    人事了。」
    這句話說出來,人人都變了顏色。
    鐵無雙頓足道:「你……你為何要血口噴人?」
    江別鶴道:「閣下此刻還想狡賴,未免不是大丈夫了。」
    鐵無雙怒道:「放屁!老夫與她一不相識,二無仇恨,為何要害她?」
    江別鶴道:「花公子,你聽這話如何?」
    花無缺究竟不是常人,到此刻竟還能沉得住氣,臉上神色雖更難看,但居然還是動
也不動,只是緩緩道:「我等出手之前,總得要人口服心服。」
    江別鶴笑道:「正該如此。,突然向那抬轎的轎夫招了招手,道:「過來。」
    那轎夫應命面來,躬身道:「江大俠有何吩咐?」
    眾人正不知江別鶴在這緊張關頭,突然令這轎夫前來是為了什麼,江別鶴巳微微一
笑,道:「鐵老前輩方才說的話,你聽到了麼?」
    那轎夫道:「小人聽得清清楚楚。」
    江別鶴道:「你說他是否有加害鐵姑娘的道理?」
    那轎夫道:「沒有。」
    這時大廳裡人人面面相覷,有的認為江別鶴這是故弄玄虛,有人認為江別鶴這是弄
巧成拙。
    江別鶴不動聲色,反而笑道:「那麼,這毒不是鐵老英雄下的了?」
    那轎夫道:「是鐵老英雄下的。」
    江別鶴道:「你為何又說是鐵老英雄下的毒呢?」
    那轎夫道:「只因他雖無相害鐵姑娘之意,卻有毒殺花公子之心他下毒本是要害花
公子的,只不過鐵姑娘首當其衝而已。」
    江別鶴故意皺起眉頭,問道:「鐵老英雄與花公子也素無冤仇,又為何要害花公子?」
    他話末說完,鐵無雙已怒喝道:「正是如此,老夫為何要害人?」
    那轎夫不慌不忙,緩緩道:「要殺人自然有這幾個原因,一是嫉妒,二是仇恨,還
有自己若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怕被人發覺鐵無雙怒喝道:「老夫一生頂天立地,你這奴
才竟敢道老夫做了見不得人的事!」
    這一聲大喝有如霹雷雷霆,「地靈莊」的家丁都被嚇得面目
    變色,這轎夫居然還是不謊不忙反而笑道:「小人可不敢說這話,這話可是鐵老英
雄你自己說的。」
    這轎夫不但口齒伶俐,膽子極大,而且說話恭敬中帶著刻薄,竟有與鐵無雙分庭抗
禮之勢。
    別人都在奇怪,「江南大俠」屬下,怎地連個轎夫都是如此厲害的角色,小魚兒卻
已瞧出這「轎夫」絕不會是真的轎夫,必是別人打扮成轎夫的模樣,他目不轉睛地瞧著,
越瞧越覺得這轎夫像是一個熟人。
    只見鐵無雙怒極之下,反面狂笑起來。
    他仰天狂笑道:「好,好,好,當著許多朋友,老夫倒要聽聽你這奴才說老夫究竟
做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那轎夫緩緩道:「見不得人的事也有許多種,譬如說偷雞摸狗,這種算是小的,劫
人鏢銀,殺人生命,這就算是大的了。」
    鐵無雙道:「你……你說老夫劫了誰的鏢銀?」
    那轎夫道:「譬如說是段合肥老爺的。」
    鐵無雙嘶聲道:「段合肥?你……你……」
    那轎夫道:「城裡人人都知道,段老爺子和趙莊主是對頭,段老爺子買貨的銀子若
被劫,貸物進不來,這城裡豈非就沒有人和趙莊主搶生意了。」
    鐵無雙怒道:「縱然如此,這和老夫又有何關係?」
    那轎夫笑嘻嘻道:「鐵老英雄若是在暗中動了段合肥的鏢銀,不但趙莊主要重重酬
謝,而且那一筆鏢銀鐵老英雄正也可消受了。」
    鐵無雙道:「,好,……你再說。」
    那轎夫道:「鐵老英雄本以為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江湖中縱然有人調查此
事,也算計不到鐵老英雄。」
    他一笑接道:「誰知段老爺子竟請出了花公子來,鐵老英雄自己也知道花公子不是
等閒人物,生怕花公子查出此事,那麼鐵老英雄日後豈非沒臉在江湖混了,所以就先下
乎為強,要將花公子置之於死地。」
    他話說得委實越來越露骨,本來還是「假若」、「譬如」,此刻卻公然指明就是鐵
無雙了!
    鐵無雙大怒喝道:「好可惡的奴才,老夫先打爛你這張利嘴!」
    怒喝聲中,這暴躁的老人身形已虎撲而起,鐵掌扇風,左右齊出,直擊這轎夫的左
右雙頰。
    鐵無雙領袖三湘武林,武功可不等闌,此刻盛怒出手,掌風過處,一丈外衣袂懼已
被震得飛起。
    奇怪的是,江別鶴就站在那驕夫身旁,他眼看自己屬下要挨打,居然像是若無其事,
也不出手阻攔!
    只聽「噗、噗」兩聲,一聲狂吼,一條人影飛出!
    這橋夫竟接了鐵無雙一掌。
    而四拿相擊,被擊出去的竟不是轎夫,而是素來以掌力見重武林的三湘名俠「愛才
如命」鐵無雙!
    眾人都不禁失聲驚呼出來小魚兒本在苦苦思索這轎夫究竟是誰,此刻見他出手之掌
勢,掌力竟是極上乘的武林正宗功夫!
    小魚兒心念一閃,失聲道:「原來是他!」
    只是鐵無雙被震得飛出文余,落下時竟是站立不穩,連退數步,若非趙香靈趕出扶
住,他竟要跌倒。
    饒是如此,他赤紅的臉膛還是已變為慘白,腦膛也起伏不定,顯然已受了傷,而且
傷還不輕。
    江別鶴微微笑道:「鐵老前輩畢竟已老了。」
    鐵無雙顫聲道:「你……你……」
    江別鶴道:「前輩還有什麼話說,在下等懼都洗耳恭聽。」
    趙香靈大聲道:「在下還有話說,試問那毒真是鐵老英雄下的,他送禮時怎會將解
藥放在這裡,難道等著閣下來抓人抓贓麼?」
    那斬夫搶先道:「若是凡俗之輩,自然不會這樣做的,但鐵老英雄縱橫江湖數十年,
是何等見識,他這樣做法,正是叫別人不信此事真是他做的,這豈非說比那種『此地無
銀三百兩』的做法高明十倍、百倍。」
    趙香靈道:「但……但……」
    他平日自命機智善辨,推知此刻竟被這斬夫駁得說不出話來,要知此事若真是鐵無
雙做的,鐵無雙如此做法,倒的確真是最高明的手段。
    江別鶴道:「事已至此,公子意下如何?』花無缺緩緩道:「此事著被天下英雄知
曉,天下英雄懼都難容。」
    江別鶴道:「正是如此。」
    花無缺目光緩緩掃過眾人,然後凝注在鐵無雙、趙香靈面上,道:「此刻方值正午,
我再給兩位半天時問,兩位可自思該如何了斷,今夜子時,我當再來。」微一抱拳竟轉
身定了出去i江別鶴道:「在下素仰鐵老前輩俠名,本待好生結納,?��!��Γ背ア
セ鞠□艘簧��掛菜孀拋□順鋈ャ?眾人見他們此刻竟然定了,也不勿是驚是喜,懼都
怔在當
    地。
    小魚兒也不禁暗歎道:「無論如何,兩人這一走,倒走得當真不愧大俠身份,只不
過那花無缺乃是出自本意,江別鶴卻是裝出來的。」
    眾人眼睜睜地瞧著花、江等人出了莊門,揚長而去。
    鐵無雙突然狂吼一聲,道:「氣死老夫─。─」
    話剛出口,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原來他方才對掌時受創極重,只是將一口氣強行忍住,他方才一直不說話,正是怕
在人前丟臉。
    趙香靈見他諾大年紀,仍是如此強傲,心中不覺摻然,強笑道:「前輩趕緊到後面
歇歇,先將養傷勢……」
    鐵無雙慘笑道:「今夜子時便是你我大限,養好傷勢又有何用?」
    趙香靈道:「那……那只怕也未必,他們人已走了」……。」
    鐵無雙長笑道:「他們人雖走了,老夫難道還能逃走不成……咳咳,不想老夫一世
英名,到老來竟要死於屈辱!」
    鐵無雙仰天道:「事到如今,老夫已無處可去,無路可走,與其等到子時,倒當真
不如自己先作了了斷也罷!」
    一言未了,竟已熱淚盈眶,這老去的英雄又逢末路,怎不令人神傷。
    趙香靈駭然道:「前輩切切不可如此,事情只怕還有轉機鐵無雙道:「事已至此,
我等已是百口莫辯,除非能尋得出那真兇……。但人海茫茫何處去尋那真兇?更何況只
有半天的工夫……」
    趙香靈黯然道:「半天……子時……。」
    抬眼望去,門外日影已偏西。
    鐵無雙仰天笑道:「江別鶴呀江別鶴,花無缺蚜花無缺!老夫並不怪你,事到如此……
咳咳,你倒也只有如此做了,你們能多給老夫半天時間,已是大仁大義,老夫。……咳……
老夫還該感謝於你咳咳。」
    他一面說話,一面咳嗽,鮮血已濺滿衣襟。
    趙香靈半推半勸,令人將他扶至後室,轉首望向羅九、羅三,摻然道:「覽昆仲難
道也無以救我?」
    羅九微微一笑,道:「鐵老英雄憂鬱太過,依在下看來,此事倒也簡單。」
    羅九目光一轉,附在趙香靈耳旁道:「事到如今,你我只有先下手為強,將段合肥
與他女兒擒來,好教江別鶴投鼠忌器,不敢下手!」
    小魚兒聽了這話,真想過去給他幾個耳括,這算是什麼主意,這簡直是在陷人於死。
    趙香靈沉略半晌,道:「此事萬萬做不得,若是如此做了,天下武林中人,豈非真
要以為劫鏢、下毒之事懼是我等所為,我等豈非更是百口莫辯。」
    小魚兒暗中附掌道:「不錯,趙香靈果然不是笨人。」
    只見羅九卻又附耳道:「莊主怎地如此執著,需知如此行事,只不過是暫時權宜之
計,一面穩住江別鶴等人.一面去尋訪真兇,等真兇尋到,真相大白後,再好生將段家
父子送還,那時江湖中誰敢說莊主不是呢?」
    趙香靈不禁動容,喃喃道:「但。.。在下還是覺得此事……」
    羅九道:「莊主若不肯行此妙計,以那江別鶴與花無缺的武功,莊主要想逃過今夜
子夜之限.只怕是難如登天的了,」
    趙香靈默然半晌,苦笑道:』看來也只有如此了。』語聲方頓,又道:「只是,那
段合肥僕役勿雲,要想自他莊院中將他父女劫來,也絕非易事,這得有千軍萬馬中取上
將首級的本事。」
    羅九微微一笑,道:「這個倒不用莊主擔憂。?羅三道:「此刻花無缺與江別鶴必
不會防備有此一著,更不會去防護段氏父女,除了這兩人外,別的人都可不慮。」
    趙香靈喜道:「難道兩位肯仗義援手?」
    羅九微言道:「食君之祿,怎能不忠君之事。」
    趙香靈大喜拜道:「資昆仲如此高義,在下真不知該如何報答才是。」
    羅九趕緊扶起他,道:「莊主切莫如此多禮。」
    小魚兒在一旁瞧得清楚,暗道:「好個羅九,竟使出如此惡計,你這樣做法豈非正
是要搞得天下大亂,好教你從中取利麼……
    只聽羅九道:「事不宜遲,在下此刻就要去了。」
    趙香靈道:「資昆仲若有所需,但請吩咐。」
    「別的不用,只請莊主派八位家丁,抬兩頂小轎跟隨著我兄弟。」
    趙香靈道:「這個容易……」
    他吩咐過了,立刻有人應聲而出,小魚兒眼珠子一轉,也跟著走了出去,於是小魚
兒也權充了一次「轎夫」
    兩頂轎子抬來,羅九卻先坐了上去,笑道,「這兩個轎子此刻先讓我兄弟坐坐,等
會兒就要輪到段合肥父女坐了,他父女只怕也不比我兄弟輕。」他坐上轎,放下轎窗,
道,「段台肥的莊院,你們可認得麼?」
    一人笑應道。「自然認得,咱們好幾次想去放火燒他房子。」
    羅九道:「咱們這就走。」
    七個家丁加上一個小魚兒,果然抬起轎子就走,那七個家丁
    還不知此去要幹什麼,有些不禁在暗中嘀咕。
    轎子走了頓飯工夫,遠遠己可望見段合肥的宅院,見那朱紅的大門前也坐著七八個
漢子,門裡還有七八個。
    那家丁道:「前面就是段合肥的豬窩了,羅爺瞧該怎麼辦?」
    羅九道:「筆直抬進去。」
    這話說出,小魚兒也不禁駭了一跳:「難道他們不怕江別鶴?」那些家丁們更是驚
得呆了,強笑道:「段台肥的守門狗不少,若被他們咬一日,豈非冤狂。」
    羅九道:「你們只管往裡面抬就是,那些守門狗決計咬不著你們。」
    家丁們互相瞧了一眼,鼓起勇氣,忙喝著往前走。
    剛走到門口,段宅的莊丁果然迎了過來,吆喝道:「喂,你們是幹什麼的?站住!」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喝道:「咱們是來抬豬的,讓開!」
    他這自然是存心搗蛋,好教江別鶴迎出來,羅九就成不了事,出於相救鐵無雙,他
早有成竹在胸。
    段宅莊丁果然大罵著衝過來,紛紛喝道:「狗養的,你們是來找死麼」……。」
    趙宅家丁手裡抬著橋子,眼看他們衝過來,也不能還手,心裡正在著急,突聽「嗤、
嗤」幾響!前面七八個段宅莊丁竟應聲倒下,別人什麼都沒瞧見,還以為是見了鬼了。
    小魚兒眼尖,卻瞧見幾點烏光自轎中飛出,七八個莊丁每人挨了一下,竟立時倒地,
滾了兩滾,就不動了!
    這羅九當真是好毒的手段!小魚兒卻不免瞧得心驚,趙宅家丁更是目瞪口呆。
    羅九笑道:「守門狗不叫了,你們還不走。」家丁諾諾連聲,抬起轎子再往前走。
    這時門裡又有七八人驚呼著奔出,剛奔出大門,又是「嗤、嗤、嗤」幾響,又有七
八人倒地。
    還沒出門的一個,轉身就跑,大呼道:「來人呀,來人呀,門外有惡鬼闖來了。」
    小魚兒暗道:「他如此呼喊,想必可以將江別鶴引出來,這羅氏兄弟難道就毫無顧
忌?」
    羅九、羅三竟真的毫無顧忌,大笑道:夥計們,往前走呀!」
    這時趙宅家丁一個個懼已勇氣大振,放足飛奔。
    走進前面一重院子,裡面已有二十多人手拿刀斧棒迎出,但暗器飛聲響過,前面又
倒一片。
    一條紫衣大漢變色呼道:「轎子裡暗青子扎手,夥計們先退。」這人身手最矯健,
武功看來竟不弱。
    呼聲中,已有五個人箭步竄出,手裡竟各各拿著面盾牌,拋了一面給那紫衣大漢,
紫衣大漢揮手呼道:「射人先射馬,先將抬轎子的做了再說。」
    刀光閃動間,六個人已飛步而來。
    趙宅家丁雖然大聲吶喊,但心裡已有些發毛,只見武師們各各以盾牌護住前胸,揮
刀直劈而下。
    突聽一聲長笑,一人大聲道:「且慢!」
    一條人影,自轎子裡飄了出來,一把抓住那趙宅家丁的後背,將他往後直拋了出去。
    那武師一刀砍空,只見一個臉圓圓的胖子笑瞇瞇的站在面前,一隻手指著自己的鼻
子,笑道:「各位難道不認得區區在下麼?」
    武師們俱都呆了呆.各各對望了一眼,只道這胖子或許是自己人的朋友,但一眼尚
未瞧過,羅九已笑道:「各位既不認得在下,在下也只有不認得各位了!」
    語聲中手掌已毒蛇般伸出,抓住當先那持刀武師的下腕.只聽「喀嚓」一聲,接著
─聲慘呼。
    那武師的手腕竟被生生擰斷!鋼刀落地,他人也疼得暈了過去,另五人又驚又怒,
─根槍、兩把刀交擊而下!
    羅九目光一掃,笑道:「不想這裡竟還有楊家槍的門人,這一招『風點頭』看來至
少也有十五年的火候,算得上是好槍法!」
    那持槍的武師正是北派楊家槍的嫡傳弟子,如今一招使出,就被瞧出了來歷,不由
得暗中─驚,掌中槍也慢了慢。
    就在這一驚一慢間,槍尖竟已落入對方掌中。
    羅九右手握著槍尖,身形半轉以槍桿擋開了右面攻來的一柄劍,卻向左面攻來的紫
衣大漢笑道:「彭念祖彭老師可好麼?」
    這彭念祖乃是南派「五虎斷門刀」的掌門人,而這紫衣大漢卻正是他門下弟子,如
今聽得對方提起自己的師傅,也不由得一怔,道:「你認得他老人家?」
    羅九笑道:「不認得!」
    「不認得」三個字說出,左掌已擊上這紫衣大漢的胸膛,將他魁偉的身子打得直飛
出去。
    也就在這時,那持槍的武師但覺一股大力自槍桿上湧了過來,他想撤手丟槍,卻已
不及!
    只聽「噗」的一聲,這桿槍的槍柄,竟直插了他的胸膛!他自己掌中的槍竟成了對
方的武器!
    羅九拍了拍手,笑道:「三位如今可認得區區在下了麼?」
    剩下的三人已嚇得面如土色,手裡拿著刀槍,卻再也不敢動手,這羅九竟在談笑間
便了結了三個身手不弱的武師,出手之陰毒,竟是小魚兒出道以來所僅見!此刻的羅九,
哪裡還是昨夜施展大洪拳時的羅九!
    小魚兒昨夜雖已知道此人必定深藏不露,但卻也未必想到他的狡詐與毒辣,竟似不
在他所認識的「十大惡人」之下!
    他心念一轉之間,那邊站著的三個武師又已躺下了一個,剩
    下的兩人,四條腿已開始發抖。
    羅九笑嘻嘻道:「如今二位總該認得在下了吧。」
    那兩人不約而同,顫聲道:「認得……」認得」……。」
    羅九笑道:「兩位認得我是誰?」
    那兩人面面相覷,道:「你……你老人家是……。是……。。」
    羅九道:「我姓羅,叫羅九。」
    那兩人道:「不錯,不錯,你老人家是羅九爺。」
    羅九道:「兩位既然認得在下,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就煩兩位帶我去拜見段合肥
段老爺子如何?」
    那兩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吶吶道:「這……這……」
    羅九面色一沉,道:「這區區小事,兩位都不肯答應麼?」
    那兩人想了想,終於歎道:「好,就請」……」
    一句話還未說完,只聽「嗤、嗤」兩響,兩道烏光自後面飛來,擊中了他們的背脊,
兩人慘叫倒地。
    一人大笑道:「段老爺子已被我請了出來,已用不著你兩人帶路了!」笑聲中羅三
大步行走,左手拉著段合肥,右手拉著的正是段三姑。
    原來羅九在這裡動手時,羅三已悄悄溜進了後院,段三姑娘雖也有些武功,但又怎
會是這羅三的對手!
    四面還剩下三四十個段府的壯丁,此刻眼睜睜瞧著羅三將他們的主人拉出來,竟無
人敢出手的!
    這神秘的羅氏兄弟兩人,果然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段台肥父女綁架了,小魚兒心裡又
掠又奇。
    「江別鶴呢?江別鶴難道死了?」
    只見段合肥已嚇得面無人色,羅三叫他走,他就走,羅三叫他上轎子,他就乖乖的
上了轎子。
    那三姑娘眼睛雖然瞪得比銅鈴還大,但也毫無抵抗之力,羅三笑嘻嘻地將她推上轎
子,道:「兄弟們,台起轎子走吧。」
    羅九笑道:「這轎子不小,坐兩個人也不嫌擠,各位就辛苦些吧!」
    這兄弟兩人居然也擠進了轎子,直壓得轎板咬吱的響。
    趙慶的家丁們早巳將這兩人視若神明,轎子再重,他們也是心甘情願的搶著,非但
毫無怨言,而且還歡喜得很。
    小魚兒心眼兒又開始打轉了!江別鶴始終不露面,莫非是還沒有回來?
    他們早就該回來的,此刻偏偏還未回來,莫非是早知道羅三羅九有此一著,是以避
開了。
    他故意要羅三羅九將段合肥父女架走,正是要教這件事鬧得更不可收拾,要教鐵無
雙更無法辦好!
    但羅三羅九又怎知江別鶴不在呢?
    「莫非這兄弟兩人也早與江別鶴在暗中勾結?」
    小魚兒不禁暗歎道:「好一個江別鶴,毒計之中,居然還另有毒計,普天之下,除
了我江小魚外,還有誰能識破他的毒計?」
    心念轉動間,轎子已轉過一條街。
    突見前面也有一頂轎子走過來,抬轎的正是那能言善辯的「轎夫」後面跟著兩匹馬,
馬上人卻正是江別鶴與花無缺。
    小魚兒又是一驚,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大喝道:「前面的轎子快閃開,你可知這轎
子裡坐的是什麼人嗎?」趙莊的家丁,瞧見江別鶴與花無缺已是膽戰心驚,聽見他這一
吼,更是嚇壞了。
    哪知江別鶴居然真的要轎子讓開了一條路。
    小魚兒抬著轎子走過去,故意撞了那「轎夫」一下,低聲道:「我認得你,你認得
我麼?」
    那「轎夫」居然好像沒有聽見,垂著頭走了過去,只有江別鶴策馬而過時,狠狠盯
了小魚兒一眼。
    轎子交錯而過,趙慶的家丁都不禁在暗中鬆了口氣。
    小魚兒冷笑著,暗道:「我猜的果然不錯,江別鶴與這兩個姓羅的果然早有勾結,
所以他就算明知這轎子裡的是什麼人,也裝做不知道。」
    這一著可當真將鐵無雙陷入了危境,他若再說自己與劫鏢下毒之事無關,天下再也
不會有人相信了。
引言 使用道具
phil65.tw
王爵 | 2008-3-9 21:22:16

第四十七章 揭發奸謀
    段合肥父女入了地靈莊,地靈莊上上下下精神俱都一震,一個個喜笑顏開,幾年來
的悶氣這下才算出了。趙香靈雖然也覺得這個事做得有些不妥,但瞧見多年的大對頭已
成了自己的階下囚,也不由得心懷大暢。
    小魚兒瞧得不禁暗中搖頭;四道:「你們現在儘管笑吧,哭的時候可就快到了……」
    只見段合肥父女被幾個人拖拖拉拉,拉入了後院,這父女兩人落入地靈莊,自然是
有罪受的。
    趙香靈已擺起慰勞酒,再三舉杯道:「賢昆仲如此大義相助,在下實在沒齒難忘。」
    羅三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只是……莊主心中此刻不知是何打算?」
    趙香靈歎道:「事已至此,在下,只望能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等到江別鶴來了,
將此事好生解釋,只要他不再追究,在下便將段合肥放回去也罷了。」
    羅丸忽然冷笑道:「事已至此,莊主還想將大事化小事麼?」
    趙香靈微微變色道:「難道……難道不……」
    羅九冷冷道:「事已至此.雙方已成僵局,莊主再說與此事無關,無始如何解釋,
江別鶴是再也不會相信的了!」
    趙香靈失色道:「如此……如此賢昆仲豈非害煞在下了。」
    羅三冷笑道:「我兄弟出生入死,換來的只是莊主這句話麼?」
    趙香靈趕緊陪笑道:「在下一時失言,賢昆仲千萬恕罪,只是……在下此刻方寸已
亂,委實沒了主意,一切還望賢昆仲多多指教才是。」
    羅九展顏一笑,緩緩道:「不能和,唯有戰!」
    趙香靈失聲道:「戰!」
    羅九道:「正是」
    趙香靈道:「但……但那江別鶴與花無缺的武功,在下」……『在下……」
    羅九微笑道:「花無缺與江別鶴縱然武功驚人,但莊主也不必怕他。」
    羅三道:「莊主豈不聞,不能力敵,便可智取。」
    趙香靈吶吶道:「卻不知該如何智取?」
    羅九道:「段合肥父女已在莊主之手,江別鶴投鼠忌器,縱然來了,也必定不敢出
手的,莊主你可先將他們穩住。,趙香靈道:「然後呢?」
    羅丸目光一掃,悄聲道:「地靈莊兄弟,個個身手懼都不凡,莊主不妨令人在這大
廳四面埋伏,準備好強弓硬弩……」
    羅三微笑接道:「那江別鶴與花無缺只要進了此廳,縱有三頭六臂,只怕也難以活
著出去了。」他似乎並無顧忌,說話的聲音並不小。
    小魚兒遠遠聽得,不禁暗罵道:「這算什麼狗屁助主意,那江別鶴怎會中計,趙香
靈若是聽從了這主意,無異將自己的罪又加深一層,這樣江別鶴就算立刻殺了你,江湖
中也不會有半個人出來為你說話的了。」
    趙香靈聽了這主意,卻不禁動容,道:「賢昆仲以為此計真的行得通麼?」
    羅九道:「自然是行得通的。」
    羅三接著笑道:「此計成功之後,天香塘、地靈莊勢必將名震天下,那時只望莊主
莫要將我兄弟趕出去就是了!」
    趙香靈忍不住笑道:「在下怎敢忘記兩位……。。」
    笑聲頓住,吶吶道:「只是「……這樣做法,萬一不成……豈非羅九正色道:「事
已至此,莊主難道還有什麼別的主意不成?」
    趙香靈沉吟半晌,苦笑道:「事已至此,看來我已別無選擇了,常言道:量小非君
子,無毒不丈夫,趙香靈也只好和他們拼到底了!」
    羅九附掌笑道:「正是正是,莊主這句話說出來,才真是個英雄本色!」
    羅三道:「那江別鶴發現段合肥父女被劫後,勢必要立刻起來,我等行事得從速才
是。」
    趙香靈霍然長身而起,厲聲道:「兄弟們,準備弓箭埋伏,聽我擲杯為號,立刻出
手!」
    羅九道:「埋伏好了,你可請鐵老英雄出來。」
    羅三笑道:「少了鐵老英雄,便成不得事了。」
    江別鶴的計謀,顯然進行得十分順利,趙香靈不但自己一步步走人了陷阱,而且將
鐵無雙也拖了下來。
    這樣,江別鶴很輕易地就可將鐵無雙的勢力消滅,眼看江湖中反對江別鶴的勢力已
越來越少了。
    這樣,鐵無雙不明不白地就做了那真正劫鏢人的替死鬼,江湖中甚至不會有─個人
對此事發生懷疑的。
    網巳在漸漸收緊了……』小魚兒閉起眼睛,喃喃自語道:「江別鶴的惡計,難道真
的無懈可擊麼?」
    黃昏。
    鐵無雙已坐上了大廳,他身子雖然仍坐得筆直,但神情看來卻很憔悴,目中失去了
原有的光彩!
    羅九、羅三卻是神采奕奕,趙香靈也顯得興奮得很,這地靈莊外表看來似乎很平靜,
其實卻四伏著殺機!
    大廳四側,已埋伏好三十張強弓,二十匣硬弩,院子裡卻仍有三五成群的家丁,小
魚兒也混在裡面。
    突聽莊外馬蹄聲響,眾人俱都聳然動容。
    蹄聲驟住,進來的卻是七個勁裝佩劍的少年,七人一起搶步直入了大廳,拜倒在鐵
無雙的面前。
    這七人正是鐵無雙的「十八弟子」中的高手,他們聞訊趕來,鐵無雙固是大感欣慰,
趙香靈也不覺喜上眉梢。
    小魚兒瞧見這七人,眼睛也一亮,這七人中為首的一個,正是與那江玉郎暗中勾結
的、面色慘白的綠衫少年。
    只聽他恭聲道:「弟子來遲,盼師父恕罪……」。」
    小魚兒暗喜道:「你來得並不遲,你來得正好,我正在等著你來!」
    鐵無雙喜色初露,愁容又起,長歎道:「你等雖來了,卻也無濟於事……此事已非
武力可以解決,少時你等切切不可胡亂出手,免得……─」
    語聲未了,突聽一聲驚呼!
    一條人影自大廳後的窗戶外飛了進來,「砰」地躍在地上,四肢僵硬,再也動彈不
得,只見此人黑衣勁裝,手提著一張金背鐵胎弓,背後斜插著一壺烏翎箭,卻正是趙香
靈埋伏在大廳四側的家丁壯漢。
    趙香靈面色慘變,鐵無雙也惶然失聲。
    只聽又是一聲驚呼,又是一個跌入……剎時之間,只聽驚呼之聲不絕於耳,大廳中
已有數十人疊了起來,一個個懼是四肢僵硬,動彈不得。
    鐵無雙失聲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趙香靈惶然四顧,道:「這……這……」
    一人冷冷接口道:「這是你弄巧成拙!自作自受!」
    兩條人影飄飄掠了進來,卻不是江別鶴與花無缺是誰!
    趙香靈「噗」的坐倒椅上,再也站不起來。
    江別鶴負手而立,冷笑道:「鐵老英雄認為這區區埋伏能害得了江某,也未免將江
某瞧得忒低了。」
    鐵無雙厲聲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老夫根本全不知情!」
    江別鶴冷冷道:「若未經鐵老英雄同意,趙莊主只怕也不敢如此吧。」
    鐵無雙怒喝道:「趙香靈,你說,是誰教你用這卑鄙的手段的?」
    趙香靈頭也不敢抬起,喃喃道:「這……。這……。。」
    羅九突然長身而起,厲聲道:「我兄弟知道鐵老前輩與趙莊主乃是英雄,是以不遠
千里而來,誰知兩位竟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
    羅三大聲接口道:「我兄弟雖然不才,卻也不屑與此輩人物為伍,從此以後,『地
靈莊』無論有什麼,都與我兄弟毫無關係!」
    趙香靈大聲道:「兩位怎可說出這樣的話來,達一切豈非都是兩位的主意?」
    羅九冷笑道:「好個趙香靈,你竟敢將此事賴在我兄弟頭上麼!」
    羅三冷笑道:「你縱然百般狡賴,只怕也是無人相信的!」
    趙香靈狂吼一聲,道:「你……你好,好……。。」
    花無缺緩緩道:「我雖不為己甚,但事到如今,你兩人還有何話說?」
    鐵無雙咬牙道:「老夫……」老夫……氣煞老夫也!」
    吼聲中他又自噴出了口鮮血,這老人氣極之下,竟暈了過去!
    他門下子弟又驚又怒,有的趕過去扶起了他,有的已待拔劍
    出手,那面色慘白的緣衫少年大聲道:「事情未分皂白之前,大家且莫出手」
    江別鶴正色道:「不錯,師父若不義,弟子便不該相隨,各位若能分清大義所在,
天下武林中人對各位都必將另眼相看。」
    那綠衫少年道,「但此事究竟如何,還。……。」
    江別鶴厲聲道:「此事實俱在,你們還有什麼不信的?」
    綠衫少年故意慘然長歎一聲,道:「師父你休怨弟子無情,只怨你老人家自己做出
了此等天理不容之事,弟子為了顧全大義,也只有……」
    咬牙難受,頓了頓腳,解下腰畔佩劍,擲在地上!
    他這一手做得更是厲害已極.江湖人中若知道連鐵無雙自己的弟子都已認罪,別的
人還有何話可說.其餘六人一向唯他馬首是瞻,見他已如此,有三個人跟著解下佩劍,
其餘三人雖未解劍,但握劍的手也已垂了下來!
    江別鶴郎聲道:「除了鐵無雙與趙香靈外,此事與各位俱都無關,只要各位不助紂
為虐,江某也必定不會牽連無辜!」
    超香靈牙齒已嚇得「喀喀」打戰,嘶聲道:「我與你究竟有什麼冤仇,你要如此害
我?」
    江別鶴緩緩道:「在下與你雖無怨仇,但為了江湖道義,今日卻容你不得!」
    趙香靈突然咬了咬牙,獰笑道:「好,我知道你為了段合肥,要特趙某除去,但你
也莫忘了段合肥此刻也在趙某手裡,趙某若死,他也是活不成的。」
    江別鶴冷笑道:「真的麼?」
    他招了招手,廳後竟也有兩頂轎子抬了出來,前面抬轎的,正是那能言善辯的神秘
「轎夫」
    江別鶴道:「轎子裡坐的是什麼人,你可想瞧瞧麼?」
    趙香靈踉蹌倒退兩步,只見那「轎夫」掀起子,笑嘻嘻地坐在轎子裡的,卻是那段
合肥。
    到了這地步,趙香靈已一敗塗地,他慘然四顧,突然狂吼一聲,瘋狂般向廳外奔了
出去。
    江別鶴也不阻攔,瞧著他冷笑道:「你難道還想逃得了麼」
    趙香靈奔出大廳,黑暗中突然伸出一隻手來,將他拉了過去,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幾
句話。
    這幾句話竟像是仙丹妙藥,竟使趙香靈精神一震.這時鐵無雙悠悠醒來。
    花無缺緩緩道:「念在他成名也算不易,就讓他自己動手了斷吧。」
    他說話居然還是從從容容,神情也仍舊是那麼飄逸而瀟灑,他長衫如雪,根本瞧不
出絲毫曾經與人動手的痕跡。
    他雖可主宰這裡所有的事,但一切又彷彿都與他無關似的,他竟連話都沒有多說一
句。
    縱然在亂軍之中,他也可保持他那翩翩的風度。
    只見江別鶴俯身拾起那綠衫少年的佩劍,緩緩送到鐵無雙面前,冷冷地瞧著鐵無雙
卻沒有說話。
    他已用不著說話。
    鐵無雙仰天長歎,嘶聲道:「蒼天呀蒼天,我鐵無雙今日一死,怎能瞑目!」
    他淒厲的目光,掃過他門下弟子,就連那綠衫少年也不禁垂下了頭,鐵無雙突然奮
起,大喝道:「鐵某就站在這裡,你們誰若認為鐵某真的有罪,要取鐵某的性命,只管
來吧!只怕蒼天也不能容你」
    燭火飄搖中,只見他目光盡赤,鬚髮皆張,一種悲憤之氣,不禁令人膽寒,江別鶴
竟不覺後退了半步。
    那「轎夫」卻一步竄了出來,大喝道:「多行不義,人人得而誅之,普天之下,誰
都可以取你性命,別人若不忍動手,就由我來動手吧」
    突聽一人道:「江玉郎,你真的敢動手麼!」
    那「轎夫」身子一震,霍然旋身,只見那趙香靈竟又大步走了回來,他面上雖仍蒼
白得不見血色,但胸膛卻已挺起!說話的聲音也響亮了。
    他走入大廳中央,眾人才瞧見竟還有一人跟在他身後,這人青袍白襪,頭上戴著個
竹簍,遮住了面目,走起路來,飄飄蕩蕩,就像是貼在趙香靈身上的幽靈,令人瞧得背
脊上不覺直冒寒氣。
    但那「轎夫」一驚之下,神情瞬即鎮定,大笑道:「堂堂的江少俠,怎會來做轎夫,
你莫非瞎了眼了!」
    趙香靈大聲道:「江玉郎,你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你劫了段家的鏢銀後,趕
回這裡假充轎夫,為的是要取鐵老英雄的性命,這樣江湖中人都只道鐵老英雄是死在個
轎夫身上,日後縱有要尋仇之人,也尋不著假仁假義的『江南大俠』父子了……江玉郎
呀江玉郎,你父子兩人行事當真是千思萬慮,滴水不漏!」
    那「轎夫」縱聲狂笑道:「各位聽見了麼,這竟敢說劫鏢的乃是江少俠「……『段
老爺子你說這是不是胡說八道的瘋子!」
    段合肥瞇著的眼睛裡似乎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他笑瞇瞇地瞧著趙香靈,一宇字緩
緩道:「你這話是從何說起,我鏢銀第一次被劫,就是江少俠奪回來的,他若是劫鏢的
人,為何又將鏢銀奪回?」
    趙香靈道:「鏢銀第一次被劫,本是『雙獅鏢局』與江玉郎竄通好的,江玉郎若不
將鏢銀送回,他們還是要賠出來。」
    段合肥道:「他們為何要如此做?」
    趙香靈道:「如此做法,不但提高了江玉郎在江湖中聲望,而且……」
    他語聲故意頓了頓,段合肥果然忍不住追問道:「而且怎樣?」
    趙香靈緩緩道:「而且第二次鏢銀被劫時,別人就再也不會懷疑到江玉郎頭上。」
    段合肥道:「如此說來,那『雙獅鏢局』中的人,又怎會……。。」
    趙香靈接口道:「在這惡計之中,『雙獅鏢局』裡的人,自然不免要做冤死鬼,江
玉郎自然要將他們殺死滅口,而且……」
    段合肥竟又忍不住問道:「而且怎樣?」
    趙香靈道:「雙獅鏢局』上上下下既然死淨死絕,那鏢銀自然就沒有人賠了,於是
那諾大一批鏢銀,就太太平平落入了『江南大俠的手中」
    江別鶴眉心微微一皺,向那「轎夫」瞟了一眼。
    那「轎夫」怒喝道:「賊咬一口,入骨三分,你臨死居然還要反噬,我卻容不得你!」
喝聲中,已向趙香靈怒撲過去!
    他身形之快,當真有如急箭離弦!
    趙香靈大驚之下,竟來不及閃避,就在這時,突見人影一花,花無缺竟飄飄擋住了
那「轎夫」的去路。
    那「轎夫」掌已擊出,不及收勢,眼見竟要打在花無缺身上,但見他身子突然一扭,
左掌向右掌一拍,身子已的溜溜打了個轉,指勢倒翻而出。
    這一手「壯士斷腕」,正是內家正宗最上乘的功夫,實比崑崙大九式中的「懸崖勒
馬」還要高出一籌。
    這一手功夫使出,就連鐵無雙都不禁聳然動容,江別鶴雙眉卻皺得更緊,只聽花無
缺微笑道:「好武功!好身手「……。」
    那「轎夫」吃驚地望著他,吶吶道:「花公子為何要……。
    花無缺悠悠笑道:「無論是誰有話要說,咱們都該聽他說完了才是,咽們縱然不信
他的話,卻也得讓他有說話的自由,是麼?」
    那「轎夫」垂下了頭,道:「是!」
    花無缺轉向趙香靈,道,「你無端說出這話,可有什麼根據?』趙香靈呆了半晌,
卻又立刻大聲道:「雙獅鏢局』中的人,俱是倉猝而死,連一招都不及還手,而這江南
雙獅武功,要想將這些人全都殺死,也不能令他們全都還不了手的,是麼?」
    他呆了一呆之後,像是突然有人指點了他,口若懸河,侃侃面言,江別鶴兩道銳利
的目光,已閃電般掃向他背後那「幽靈」的身上。
    花無缺緩緩道:「不錯,就算武功比我更強的人,縱然能致他們於死,只怕卻也不
能令他們全都還不了手的。」
    趙香靈道:「但普天之下,武功更強於公子之上,只怕已沒有了,是麼?」
    花無缺微微一笑,道:「縱有也不會多。」
    趙香靈道:「是以此事只有一個解釋。」
    花無缺道:「什麼解釋?」
    趙香靈道:「這必定是一個與李氏雙獅極熟的人下的手,他們萬萬想不到這人會向
自己人下毒手,足以猝不及防,連還手俱都不及……。」
    他咯咯一笑,接著道:「這不問便可知,自然除了江玉郎外再無別個!」
    花無缺道:「但據那僅存的活口馬伕所見,下手的乃是個威猛老人。」
    趙香靈道:「易容之術,在江湖中,雖仍是奧秘,但會的人卻也有不少,他既能假
充轎夫,為何就不能改扮成威猛老人……」
    他語聲頻了頓又接道:「他故意留下那馬伕,正是要借那馬伕之口……否則他殺人
之後,又怎會狂笑而出,否則以他的武功,那馬伕就算躲藏,又怎能逃得過他的耳目?」
    他語聲又頓了頓,又接著道:「還有那馬伕逃生之後,立刻就將此事繪形繪影地說
了出來,而且說的有聲有色,鉅細不漏,試問一個真的受了如此驚駭的人,說話又怎會
如此明白清楚,所以……。那馬伕想必也是他的同謀,早已經他指點……」
    他語聲每次頓住時,似乎都在留意傾聽著他身後那幽靈」
    說話,江別鶴目光如炬,冷笑道:「你說的話又是誰指點你的?」
    趙香靈道:「這……這全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我……」
    說到這裡,他突然又頓住了聲,接著又大聲道:「對了,我方才說錯了,那『馬伕』
說不定就是現在這『轎夫』,就是江玉朗,而動手的卻是江別鶴!」.江別鶴突然仰首
大笑起來,道:「我本不願與你一般見識,但你既如此胡言亂語,我卻也容不得你了。」
    他這話竟不是向趙香靈說的,眼睛也未瞧著趙香靈,他那銳利如刃的目光,正盯在
那「幽靈」身上!
    突聽一聲輕叱,,那「轎夫」不知何時已到了那「幽靈」身後,身形凌空,「飛鷹
搏兔」,鐵掌已閃電般擊下!
    大廳中人目光俱被江別鶴吸引,誰都沒有留意到這「轎夫」,此刻他驟然出手,眼
見已是萬萬不會落空。
    誰知他雙掌自擊下,那「幽靈」竟似早已算定他出掌的方法與部位,頭也不回,反
手一掌揮出。
    這輕描淡寫的一掌,竟正是擊向那「轎夫」招式中的破綻,也正是他必救之處,他
不求傷人,但求自保,雙腿一縮一挺,身子凌空倒圈而出,遠遠落在地上,眼睜睜地瞧
著這「幽靈」,竟像是真的見了鬼一般。
    眾人方才見過他的武功,如今又見他既被人輕輕一掌擊退,懼不覺為之大驚,他自
己更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勢在必得的一掌,在別人面前,竟變做兒戲,只見這「幽靈」緩
緩轉過身子,咯咯笑道:「你認得我麼?」
    那「轎夫」嘶聲道:「你……。你是誰?」
    那「幽靈」道:「你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你……我死也不會忘記你!」他語聲尖細
飄蕩,聽來當真有幾分鬼氣。
    那「轎夫」竟不覺機伶伶打了個寒戰,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那「幽靈」道:「我早己告訴過你,我不是人,是鬼!」
    他一步步走過去,那「轎夫」竟不覺一步步往後退。
    燈火通明的大廳中,也不知怎地竟像是突然充滿了森森鬼氣。
    那「轎夫」面上肌肉雖動也未動,但一雙眼睛卻已驚恐欲絕,這樣的面容配上這樣
的眼神,看來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突聽那綠衫少年失聲道:「呀,不好!我師父「……我師父……他老人家竟自殺了!」
    這一聲慘呼,立刻使眾人目光懼都自那「幽靈」身上轉了回來……目光轉處,人人
俱都不禁驚呼失聲。
    只見鐵無雙雖仍端坐在椅上,但方纔那柄長劍,此刻竟已赫然插入了他咽喉,鮮血
已染紅了他衣服!
    利劍穿喉,他連呼聲都不能發出,他雙手劍柄,似欲刺人,又似要將長刨拔出,卻
已無力!
    他雙服怒凸,目中猶經聚著臨死的驚駭與怨毒,他人死去,這一雙充滿怨毒的眼睛,
卻似乎是在瞪著那綠衫少年!
    眾人聳然失色,竟都被驚得呆住了。
    江別鶴長長歎息了一聲,道:「鐵無雙不愧是英雄,勇於認錯,他這樣一死,生前
的罪孽與污名總算己可洗清了!」
    那「幽靈」突然大聲道,「放屁!鐵無雙絕不是自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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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1:23:06

第四十八章 幽靈之謎
    江別鶴怒道:「鐵英雄若非自刎,難道還是江某下的手不成?」他頓了一頓,冷笑
道:「江某若是下手,早巳下手,又何必等到此刻?」
    那「幽靈」也冷笑道:「鐵無雙若是自刎,也早巳自刎了,更不會等到此刻……他
方才既不肯含冤而死,此刻真相眼見已將大白,他更不會死了」
    江別鶴厲聲道:「鐵老英雄若非自刎,還有誰能令他不及還手而死!鐵老英雄這樣
死正是死得清清白白,你難道還要他死後受污名?」
    那「幽靈」也厲聲道:「這裡也正和方才趙莊主所說的一樣,若是正面動手,自然
誰也不能令鐵無雙不及還手而死,但若下手暗算……。」
    江別鶴大喝道:「我江別鶴難道還會出手暗算他不成?」
    那「幽靈」冷笑道:「這次自然不是你,你自己也知道鐵無雙已在提防著你,縱然
出手暗算,也決計無法得手的!」
    江別鶴道:「若非江某,難道還會是花公子不成?」
    那「幽靈」道:「我早巳說過,下手的必定是鐵無雙一個極為親近的人,鐵無雙再
也想不到他會出手暗算,是以才會遭他的毒手!」
    那綠衫少年突然大呼道:「是誰害死了我師父,我和他拚了!」
    那「幽靈」冷冷道:「下手害死你師父的,就是你!」
    綠衫少年身子一震,大怒道:「放屁,我身負師門至恩,怎會弒師,你……你莫非
瘋了?」
    那「幽靈」冷笑通:「你既知身受師門重恩,便該好生報答才是,但你卻喪盡天良,
暗中與江某人勾結!你眼見真相已將大白,便乘著大家全都不會留意你時,一劍刺入了
你師父的咽喉,你以為鐵無雙一死,此事就死無對證,但你卻忘了,還有我在這裡!」
    綠衫少年道:「你拿得了證據麼?」
    那「幽靈」道:「別人拿不出證據,我卻拿得出證據,我親眼瞧見那日在酒中下毒
要害趙全海趙總鏢頭的就是你!」
    綠衫少年身子已顫抖起來,卻更大聲喝道:「放屁!那日我師父相請趙總鏢頭前來
與『三湘聯鏢』和解,我為何在酒中下毒加害趙總鏢頭。」
    那「幽靈」道:「只因你受江玉郎所命,此舉不但要使和解不成,還要使你師父遭
受污名,這正是個『一計害三賢』的毒計!」
    綠衫少年怒喝道:「放屁!你……你說的話,誰也不會相信!」
    那「幽靈」冷笑道:「你還想賴?我親眼瞧見,親耳聽見你在那廚房與江玉郎商量
惡計!」
    綠衫少年喝道:「你怎會親眼瞧見……你血口噴人,我和你拚了!」
    他狂吼著撲了上去,便身形方展,「幽靈」突然揭下了頭上的竹簍,咯咯怪笑道,
「你再瞧瞧我是誰?」
    燈光下只見他滿面泥污,披著散發,望之當真如活鬼。
    綠衫少年立頓。後退三步,顫聲道:「你。……』你……」
    那「幽靈」一字字:「告訴你,我就是那日被你和江玉郎害死的鬼魂,做鬼也要你
的命!」
    他話末說完,那綠衫少年已發狂般的放聲驚呼起來,狂呼道:「鬼……鬼……真的
有鬼!」
    一面狂呼,一面後退,終於瘋狂般奔了出去!
    突然間,劍光─閃!
    那綠衫少年還末奔到門口,已噗地倒了下去一柄長刨,自他後頸穿入,喉頭穿出,
竟生生將他釘在地上!
    這緣衫少年也是連一聲慘呼都末發出,便屍橫當地!但這次眾人卻都瞧見,長劍是
江別鶴脫手擲出的!
    江別鶴神情不變,緩緩道:「此人神智己喪,若任他衝出去,只怕為害世人,在下
只有將他除去了。」
    那「幽靈」大喝道:「江別鶴,你殺人滅口,還要說好聽的話,當真是天理難容!」
    江別鶴微微一笑,道:「你連真面目都不敢示人,有誰能聽信你的話!」
    這句話正是擊中了這「幽靈」的要害……小魚兒呆了半晌,大聲道:「只要我說的
話是真的,現不現出面目又有何妨?」
    江別鶴道:「各位請想,這所說若是真的,為何不敢以真面目見人?」
    小魚兒目光四轉,只見眾人的眼睛,果然都已盯在他臉上,每一雙眼睛裡,果然都
已露出懷疑之色。
    江別鶴悠悠接道:「這藏頭露尾,危言聳聽,居心實不可測他一面說話,一面留意
著眾人面上的表情,說到這裡,突然面對著花無缺,一字字沉聲道:「花公子以天下為
己任,難道不想知道他們的來歷?」
    花無缺道:「他們?」
    江別鶴道:「除了這之外,當然還有那『轎夫』,在下也正想瞧瞧,他是否真的如
這所說乃是犬子玉郎。」
    眾人在混亂之中,多已忘卻了那「轎夫」的事,此刻被他一提,方自想起,但放眼
四望,不但那「轎夫」蹤影不見,就連別的轎夫和段家父子所坐的那兩頂轎子,都已不
知在何時走了。
    小魚兒不禁暗暗跺足,他雖然聰明絕頂,但經驗終還太少,照顧還是不周,竟造成
了這致命的疏忽。
    江別鶴也似勃然大怒喝道:「那『轎夫』怎地走了?他什麼時
    候走的?」
    一直在作壁上觀的羅九,此刻突然道:「段老爺子身體不好,緊張過度,委實再也
受不了這刺激,是以方才就要他們將轎子抬回去了。」
    羅三接著笑道:「人太胖了,的確不能緊張,否則難免中風,我兄弟也有這毛病。」
    江別鶴頓足道:「賢昆仲既然瞧見,就該將那『轎夫』留下才是,此事若不弄個清
楚,在下也難免要擔嫌疑!」
    小魚兒忍不佼大罵道:「你這老狐狸,若論裝模作樣的功夫,你當真可算天下第一。」
    江別鶴冷笑道i「有誰知道那『轎夫』不是和你一路,故意竄通來陷害江某的,?裨
蚰閿衷躉崛鞝飼嵋椎胤潘�蛔□酥�!?他居然倒打一耙,居然說的合情合理,眾人雖
不見得就多情他的,至少已對小魚兒說的話不再相信。
    小魚兒又氣又急,他如今知道這江別鶴果然不是可以輕易對付的人物,輕描淡寫幾
句話,就扭轉了逆勢。江別鶴還連一根手指都沒有動,便已將小魚兒逼入了死地!
    這大廳前後共有十四扇窗戶,三道門,每扇窗戶高七尺餘,寬三尺開外,無論多麼
魁偉的人都可輕輕易易地鑽出去,出路可謂四通八達這大廳雖然寬闊,但每扇窗子距離
小魚站著的地方,最遠也不過兩三丈,以小魚兒此刻的武功,輕輕縱身使可掠出。
    但小魚兒卻不能走,只因花無缺的眼睛,此刻正盯在他身上。
    江別鶴悠悠道:「那『轎夫』雖已溜走,但閣下卻只怕已是溜不走的了,閣下定然
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莫非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小魚兒眼珠直轉,卻想不出個主意。
    花無缺突然道:「朋友若不願自己動手,在下說不得只好代勞了。」
    小魚兒大罵道:「花無缺,我本以為你是個聰明人,誰知你竟然像活土狗似的被人
利用,連我都替你覺得丟人。」
    花無缺也不動怒,只是微笑道:「你若想激怒於我,這心機只怕是白費的了。」
    江別鶴笑道:「花公子年紀雖輕,涵養功夫卻已爐火純青,要他動怒,除非……」
    小魚兒大聲道:「要他動怒,除非將鐵心蘭搶過來是麼?」
    花無缺面色果然微微一變,沉聲道:「此事與她無關,閣下最好莫要提起她的名字。」
    小魚兒大笑道:「鐵心蘭可不是你的,你有什麼資格不許別人提起她的名字!」
    也不知怎地,小魚兒突然覺得身子裡有一股熱血直衝上來。
    變得什麼也不怕了,一心願激怒花無缺,一心只想叫花無缺丟人現眼,他明知自己
不是花無缺的敵手,卻一心想和花無缺拼一拚!那無論勝負生死,至少也可將那滿腔熱
血發散發散!否則整個人只怕都要燒為灰燼!
    還因為他確實是個非常非常聰明的人,不但很瞭解別人,也很瞭解自己,他知道自
己現在不如花無缺,所以他只有忍耐。
    若沒有別人壓力,若沒有導火線,他也許會一直這樣忍耐下去,忍到他能勝過花無
缺的那一天。
    但此刻情況實在壓得他透不過氣,而「鐵心蘭」這三個字正是導火線,他拚命壓制
住的熱血終於突然爆發!
    他不但眸子發了光,甚至連瞳孔都異樣的張大了!
    他狂笑著大聲接道:「花無缺,老實告訴你,鐵心蘭早已有了心上人!她的心早已
屬於他了,你無論如何也奪不去的,你就算能將她娶為妻子,她的必還是在別人那裡!
「狂笑聲中,他身形突然沖天面起!
    就在這剎那間,花無缺手掌已揮出,小魚兒身形躍起,若是遲了半步,他胸膛只怕
便巳被擊碎!
    大廳的梁木,離地四丈開外!小魚兒這一躍,竟已攀著了梁木!
    他手掌搭在樑上,身子有如秋技上的枯葉般飄蕩不定,由下面望上去,似乎隨時都
會跌落下來!
    但江別鶴卻已瞧出,這正是輕功中最高妙的身法,他身子看來搖搖欲墜,其實每一
動盪中都藏有殺機。
    何況他一躍而起,居高臨下,雖末搶得先機,卻已佔有地利,此刻無論是誰,若是
躍起迎擊,只怕都要遭到當頭棒喝!
    花無缺卻非但沒有躍起進擊之意,甚至連瞧都沒有向上瞧一眼,他只是靜靜地站在
那裡,目光竟望著自己的腳尖。
    他竟似已處於老僧人定般的絕對靜止的狀態,對身外的一切事,都似不聞不問,他
竟似已站在那裡睡著了。
    但小魚兒卻知道他此刻心靈正是一片空靈,看似對一切都不聞不問,其實任何人的
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心眼!
    小魚兒在這有利的地位中,他也許還不會出手,但小魚兒身形只要一展動,先機立
失,只怕立刻便要遭他的殺手!
    這兩人一上一下,一動一靜,竟這樣僵持著!
    別人雖然瞧不出其內的奧妙,但卻已感覺出這情況的緊張,嘈亂的大廳竟奇異地靜
寂下來!
    時候過去越久,這緊張的氣氛越是沉重。小魚兒仍在不停的飄蕩著,但眾人已不再
覺得他搖搖欲墜,只覺得這不定的飄蕩,竟蕩得自己頭暈目眩,神情不定。
    他們縱然不敢再向上望,但大廳中的燭火卻似已隨著小魚兒的飄蕩而飄蕩,到後來
竟連整個大廳都似乎也飄蕩起來。
    只有江別鶴,他凝望著花無缺,神色仍是那麼安詳。
    花無缺筆直凝立著的身形,就像是驚濤駭浪中的砥柱,不但自己屹立如山,也給別
人一份安定的感覺。
    別人只覺他屹立不動的身形,竟有一股殺氣發散出來,凜凜然逼人眉睫,逼得人連
氣都透不過來!
    這一動一靜,正成了強烈的對比。他兩人身體相隔雖有四丈,但其間卻已不能容一
物!
    但動的自然終究不能如靜的持久。
    江別鶴自然知道這點,嘴角不覺已泛起了笑容!
    突然,一隻燕子自窗外飛了進來。
    這是只迷失了方向的孤燕,盲目地沖人了有光和亮的地方,為的只怕是來尋求一份
溫暖。
    它竟飛入了小魚兒與花無缺相持著的身形之中!
    眾人也不見小魚兒與花無缺有任何動作,但這燕子卻不知怎地,竟飛不過這無形的
殺氣。
    這燕子竟直墜下來!落下的燕影,掠過了花無缺的臉!就在這時小魚兒身形突然飛
撲而下。
    他整個人都似己變成了一個陀螺,在空中不停地旋轉。旋轉著直落而下,遠遠望去,
他四面八方看來竟似有手腳飛舞。
    眾人只瞧得眼花繚亂,竟疑有千手千臂的天相天魔,自天飛降!
    花無缺卻仍未抬頭去瞧一眼,小魚兒凌空一聲暴喝,旋轉著攻出八腿十六掌!
    他招式之快,已非力能所及,看來他一個人身上,竟似有八條腿十六隻手掌一齊攻
了出來!一齊攻向花無缺!
    達一輪急攻雖是虛多實少,但虛實互變,虛招變成實招,只要被他一招擊中,那是
萬無生理。
    花無缺突然抬起頭來。
    飄搖的燈光下,只見他目光閃爍如星,面上似笑非笑,右掌揮出,輕輕一引一撥,
看來既非攻招,亦非守勢!
    只聽「劈拚,□通」一連串聲響,小魚兒左掌竟打在自己右掌上,右掌著了自己左
掌,左掌之力末竭,又打著自己右拳,右掌之力未竭,又打著自己的左掌,下面也是左
腿踢右掌,右腿踢左掌。
    他一心制勝的攻勢,竟全都打在自己身上,他身子被打得直
    轉,斜斜飄開數尺,「噗」的跌了下去!
    江別鶴瞧得眉飛色舞,大聲笑道:「好!好一招『移花接玉』!」
    只見小魚兒雙掌懼已紅腫,胸膛不住喘息,竟已爬不起來。
    花無缺瞧著他,微微笑道:「你武功之高,倒也可算是當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內
力之強,更出乎我意料之外,只可惜你內力越強,此刻受傷也越重!」
    他一面說話,一面向小魚兒緩緩走了過去!
    突然,滿廳急風驟響,燈火突然滅絕,還有十數道強勁的暗器風聲,直打江別鶴與
花無缺!
    但這樣的暗器,還是傷不了江別鶴與花無缺!這兩人輕輕一躍,便自閃過。
    這時廳堂中已亂成一團,混亂中,只聽那羅九大喝道:「請大家站在原地,莫要亂
動!」
    羅三喝道:「莫要被那乘亂逃走了!」
    這些話本是江別鶴要說的,江別鶴聽了,不禁暗中點點頭,「這羅氏兄弟果然是好
角色!」
    又聽得羅九喝道:「我去外面防他逃走,你快點火!」
    接著,火光一閃,也已亮起了火折子,再瞧方才在地上爬不起的那「幽靈」果然己
不見了!
    江別鶴面色一變,掠到窗前,窗外夜色沉沉,不見人影。
    羅三跺足道:「這跑得好快,咱們快追吧!」
    花無缺緩緩道:「此間出路如此之多,要追只怕也無從追起!」
    江別鶴皺眉道:「難道就讓他這樣逃了?」
    花無缺道:「以他方才出手之力,被我移力擊傷了他自己的手足,他本是無法逃的!」
    江別鶴恨恨道:「這自然是那將燈光擊滅的人,出手救了他。」
    羅三道:「家兄只怕已去追趕,卻不知追不追得著!」
    花無缺緩綴道:「令兄只怕是追不著的。」
    羅三道:「哦?」
    花元缺道:「那暗中出手的人,既能在我等面前將人救走,自然有出類拔萃的身手,
我等既被他以暗器阻延了片刻,只怕是再也追不著他的了!」
    羅三苦笑了笑,道:「不錯,那人既能在花公子面前將人救走,家兄自然是追不著
他的!」
    燈光一滅,小魚兒就知道是救星到了,他正想掙扎著爬起,已有一人抱起了他,穿
窗而出!這人的輕功竟是江湖中的頂尖身手,輕輕幾掠,已在十餘丈外。
    涼風撲面,小魚兒的手腳仍在隱隱發疼,他想起了花無缺那驚人的神秘武功,心裡
更不禁暗暗吃驚。
    方纔那一瞬間,委實是生死一發,驚險絕倫,若不是這人出手相救,小魚兒是萬萬
逃不了的,但這人卻是誰呢?
    小魚兒忍不住道:「承蒙閣下出手相救,多謝多謝。」
    那人腳下不停,口中道:「嗯!」他將小魚兒挾在肋下,小魚兒也瞧不見他的面目。
    過了半購,小魚兒又道:「你可知道,我並不是什麼好人,你為何要救我?」
    那人笑道:「你也不壞。」
    小魚兒道:「但我卻不認得你,你是誰呢?」
    那人道:「你猜。』小魚兒道:「聽你語聲,你年紀並不太大。」
    那人笑道:「卻也不小了。」
    小魚兒道:「你自然不會是神錫道長。」
    那人道:「哦。」
    小魚兒道:「你若是神錫道長,就不會叫我猜了,出家人絕不會像你這樣鬼鬼祟祟。」
    人家救了他,他居然還要罵人,只因他一心想逼這人多說幾句話,好聽出他的語聲
是誰。
    哪知這人只是笑了笑,道:「你說的不錯。」
    小魚兒還是聽不出他的聲音,眼珠子一轉,道:「你莫非是軒轅三光?」
    那人笑道:「我不認識那賭鬼。」
    小魚兒忍不住大聲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那人笑道:「你永遠猜不出我是誰的。」
    小魚兒道:「你莫以為我的手腳真不能動,你若再不說,我就點了你的穴道,綁住
你,看你究竟是誰。」
    一面說話,他的手果然已按住了那人的腰眼。
    那人道:「你莫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小魚兒道:「我可不領你的情!有些人出手救人,也是沒有存好心的,你從別人手
中救了我,說不定是為了要利用我,也說不定是為了要把我害得更慘。」
    那人大笑道:「你這人果然難以對付,我閱人無數,倒真未見過像你這麼難對付的
人……」說話間已掠入了一扇窗子,將小魚兒放了下來。
    這窗子竟似是通夜開著的,屋子裡居然還點著燈,燈光下,小魚兒終於瞧見了這人
的臉。
    這人竟是那神秘的羅九!
    小魚兒吃驚得瞪大眼睛,喃喃道:「是你……怎會是你?」
    羅九笑道:「我就知道你是永遠猜不著的。」
    小魚兒道:但……但我方才明明還聽見你在那大廳中喝話。」
    羅九笑道:「那是我兄弟羅三,他一個人裝著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別人以為我留在
那裡還未走,自然想不到出手救你的人是我了。」
    小魚兒大笑道:「果然是妙計,這連我都上了當,那些人想不上當更不可能了!」
    羅九笑道:「要江別鶴那老狐狸上當,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魚兒目光灼灼地瞧著他,道:「不錯,要江別鶴上當真不容易,但你卻能令江別
鶴也上當。」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道:「那麼,我再問你,我和你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你為何
要救我?」
    羅九道:「在下只是仰慕兄台的為人,不忍見兄台被逼,是以忍不住要冒險出手相
救了。」
    小魚兒冷笑道:「你只怕是看見我有兩下予,想利用利用我羅丸大笑道:「兄台如
此說,未免錯怪好人了。」
    小魚兒道:「人與人之間,本來大多就是互相利用,你想利用我,又豈知我不想利
用你,你若有所求,只管說就是,我絕不怪你。」
    羅九附掌大笑道:「兄台倒當真是快人快語,在下好生佩服……
    他突然頓住笑聲,逼視著小魚兒,沉聲道:「在下瞧兄台所作所為,無一不是想揭
破江別鶴的假面目,而在下也的確早有此心,是以才……」
    小魚兒道:「是以才找上了我,是麼?」
    羅九大笑道:「兄台若能與在下聯手,江別鶴縱然奸猾如狐,此番只怕也要無所遁
形了。」
    他眼睛盯著小魚兒,小魚兒眼睛也盯著他,緩緩道:「你明明幫著鐵無雙和趙香靈,
卻又在暗中和江別鶴勾結,你明明和江別鶴勾勾搭搭,卻又要在暗中結識我,這究竟是
為了什麼?好,我也不管你究竟存何居心,只要你是真心想揭破江別鶴的假面目,我就
和你聯盟握手,在這件事上我總支持你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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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1:24:59

第四十九章 意料之外
    這間屋子乃是間小小的閣樓,但佈置得卻極為精雅,厚厚的地毯上織著琉璃的花紋,
人走在上面,絕不會發出絲毫聲音。
    小魚兒這時才有空四下打量,只見桌上擺著些奇異而貴重的珍玩,壁上也接著精巧
的飾品。有的是黃金鑄成的小刀小劍,有的是白玉塑成的小人小馬,還有些醜惡的怪獸
妖魔,美麗的仙子神女。
    羅九笑道:「兄台看這屋子如何?」
    小魚兒道:「這究竟是誰的屋子,你就隨意闖了進來。」
    羅九笑道:「這就是蝸居。」
    小魚兒駭了一跳,道:「這就是你的家?你不怕江別鶴找來?』羅九笑道:「兄台
大可放心,小弟這居處,是誰也不知道的。」
    小魚兒笑道:「你倒真是深謀遠慮,居然在這裡也佈置了一個這樣的地方……」
    羅九道:「此處雖乃我兄弟所有,但卻非我兄弟佈置的。」
    小魚兒道:「哦?」
    羅九神秘地一笑,道:「佈置此地的人,兄台見了,必定極感興趣。」
    小魚兒道:「為什麼?」
    羅九笑道:「只因她乃是絕世的美人。」
    小魚兒大笑道:「美人……我見了美人就頭疼得要命。」
    羅九笑道:「兄台雖然無視於美色,但是她……她卻和別人不同,她不但美,而且
還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神秘之感,想來必定會合兄台的脾胃。」
    小魚兒笑道:「所你說得這麼妙,我倒也想瞧瞧了。」
    羅九拉了拉繫鈴的繩索,笑道:「兄台立刻就可以瞧見了。』小魚兒道:「能佈置
出這種地方的人,想來必定有些和別人不同之處……。。」心念一轉,突然改變話題,
道,「江別鶴他可是還住在那破屋子裡麼?」
    羅九笑道:「雖然還是那地方,但屋子卻已不破了。」
    小魚兒道:「他不是不願別人為他修建的麼?如今為何又改變了主意?」
    羅九道:「但這次是花無缺為他修建的,而且花無缺自己也住在那裡。』小魚兒歎
道:「不想花無缺居然被這種人纏上了,我倒真有些為他可惜」
    羅九賠笑道:「江別鶴外表做得那麼仁義,不知他真面目的人,誰不願和他結交為
友?花無缺武功雖然不錯,但究竟少年無知」……」
    小魚兒冷笑道:「花無缺聰明內蘊,深藏不露,你若以為他少年無知,那你就是無
知了。」
    羅九目光閃動,道:「兄台莫非與花無缺相知頗深?」
    小魚兒微微笑道:「你知不知道這句話!對一個人瞭解最深的,常常是他最大的仇
人!」
    他突然感覺到身後一種異樣的感覺,霍然回頭……一個人幽靈般站在他身後,燈光,
正照著她的臉。
    這果然是張絕美的臉,她柳眉輕顰,大大的眼睛裡,像是瀰漫著煙霧。
    她眼睛瞧著小魚兒,卻像是沒有瞧著小魚兒,她雖然好生生站在那裡,但看來卻像
是在做夢。她赫然竟是慕容九。
    小魚兒一眼瞧過,也不禁瞧得呆了。
    羅九卻像是沒有留意到他神情的改變,卻笑道,「這位夢姑娘,就是佈置此間的人。」
    小魚兒道:「夢姑娘?」
    羅九道:「我瞧見她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子,迷迷糊糊的一個人東逛西走,我問她
願不願意跟我回來,她笑嘻嘻地點了點頭,我問她叫什麼名字,她還是笑嘻嘻點了點頭……
唉,她整天像是在做夢似的,所以就叫她夢姑娘。」
    小魚兒自然知道她受的是什麼刺激,為何會變得如此模樣,但他卻只是輕輕歎了口
氣,道:「夢姑娘……這名字倒不錯。」
    羅九瞧了他兩眼,忽然道:「兄台莫非認得她?」
    小魚兒道:「你瞧她可認得我麼?」
    慕容九眼中一片迷霧,像是什麼人都不認得。
    羅九笑道:「兄台自然不會認得她的,只是……兄台你瞧她怎樣?」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道:「我說好又有什麼用,你難道捨得將她送給我?」
    羅九笑道:「兄台既然已與在下結盟,在下所有之物,便是兄台所有之物,何況我
兄弟又老又懶又胖,兄台總該知道,這老、胖、懶三個宇,正是好色的最大剋星吧。」
    小色兒大笑道:「你既如此慷慨,我倒也不便客氣了。」
    突聽笑聲起自窗外,一人穿窗而入,正是羅三。
    羅九道:「你怎地也回來了?那江別鶴可曾懷疑到我?」
    羅三笑道:「他自然做夢也不會懷疑到你我身上,此刻鐵無雙已死,趙香靈更駭得
千依百順,唯命是從,他嘴裡不說,心裡早高興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小魚兒突然道:「死了的那人並不是唯一的人證。」
    羅九、羅三對望了一眼,同時道:「還有誰?」
    小魚兒道:「你莫忘了,還有他兒子江玉郎。」
    羅九道:「但江玉郎又怎會揭穿他老子的陰謀?」
    小魚兒懶懶地一笑,道:「我也許會有法子的。」
    他長長打了個哈欠,整個人從椅子上溜了下來,倒在那又軟又厚的地毯上,喃喃地
道:「溫暖的太陽,遼闊的大草原……這地毯真像是那草原上的長草,又輕,又軟,又
暖和,人若能在上面舒舒服服的睡上個三天三夜,只怕就應該是非常滿足的了。」
    羅九笑道:「兄台只管睡吧,在這裡,絕不會有什麼人來打擾的。」
    一個人若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睡得著,這人真是非常有福
    氣……小魚兒無疑是有福氣的。
    他也不知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燭火已死了,像是白天,但厚厚的窗掩住日色,
屋裡的光線朦朧。朦朧中,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正在凝注著他。
    小魚兒躺在那裡,動也沒有動。
    他瞧見慕容九就坐在他身旁的地毯上,像是剛剛坐下來,又像是自昨夜起就一直坐
在那裡。
    小魚兒也睜開了眼睛瞧著她,竟不覺瞧得癡了,他沒有說話,自然更沒有期望她說
話。
    哪知幕容九竟突然道:「我好像在什麼地方瞧過你,我好像認得你。」
    小魚兒的心─跳,道:「你認得我?」
    慕容九道:「嗯。」
    小魚兒道:「你可記得在什麼地方瞧見過我?」
    慕容九歎道:「我已記不清了……我只是有這種感覺。」
    小魚兒笑了,轉著眼珠子,道:「你可記得你自己麼?」
    慕容九突然雙手捧著頭,道:「我也不記得,我不能想,我一想就頭痛。」
    小魚兒道:「那你就不要想吧,你最好不要想,想起來反而不好。」
    慕容九道:「你。……』你莫非知道我以前是誰?」
    小魚兒笑道:「我也記不清了,我只知道,你現在這樣子,比以前可愛得多。」
    還是夏天,小室中熱得令人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雖然沒有風,空氣中卻有一陣淡
香傳來。
    小魚兒一覺睡醒,全身都充滿了過剩的精力,他瞧著那圓潤的、瑩白的足踝,竟不
覺連想起那日在冰室中她赤裸的胴體……在這煥熱的夏日黃昏裡,他突然興起了一種邪
惡的感覺。
    他突然笑道:「但你無論如何,還是想知道自己以前是什麼樣子,是麼?」
    慕容九道:「我假如能想起以前的事,就算立刻死了都願意。」
    小魚兒道:「好,你先脫光,我替你想法子。」
    幕容九眼睛睜得更大,顫聲道:「脫……脫光衣服。」
    小魚兒道:「你一定是遇著了什麼可怕的事,才變得這樣子,只因那件事的恐怖,
現在還像惡魔似的盤踞在你身體裡。」
    慕容九輕輕點著頭,道:「嗯。」
    小魚兒道:「所以,你要想起以前的事,就得先將身體裡的惡魔趕走,你要趕走這
惡魔,就得先解除一切束縛。」
    慕容九像是聽得癡了,不斷地點著頭。
    小魚兒笑嘻嘻地道:「衣服就是人最大的束縛,你先脫光衣服,我才可以幫你把惡
魔趕走,這道理簡單得很,你總該聽得懂,是麼?」
    慕容九道:「但……。但……」
    小魚兒的手已摸到她的足踝,笑道:「你聽我的話,絕不會錯的……」
    他話未說完,慕容九突然跳了起來,手裡已多了柄精光閃閃的匕首,直逼著小魚兒
的咽喉。
    小魚兒失聲道:「你這是幹什麼?我不是在幫你的忙麼?」
    慕容九緩緩道:「有人告訴我,無論誰想碰我的身子,我就該拿這把刀對付他。」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喃喃苦笑道:「難怪羅家兩兄弟不敢碰你……難怪他們要將你
送給我。」
    慕容九道:「你說什麼?」
    小魚兒道:「你可認識他們麼?」
    慕容九道:「我好像不認識。」
    小魚兒道:「但你卻認識我,你為什麼不相信我而相信他們呢?」
    慕容九低著頭想了想,匕首已跌落在地毯上。
    小魚兒一把將她拉了下來,壓在她身上,慕容九完全沒有反抗,小魚兒的手已拉開
了她的衣襟,嘴裡自言自語,喃喃道:「假如一個人差點殺死你,你無論對她怎樣,也
不能算說不過去吧。」
    他的嘴在說話,手也在動。
    突聽一人冷冷道:「不可以!」
    小魚兒一驚,那厚厚的窗後,已飛出一條銀絲,毒蛇般纏住了他的手,以小魚兒此
刻的武功,竟沒有閃開,竟沒有掙脫。
    接著,一條瘦小的人影,鬼魅般自窗裡飛了出來,直撲小
    魚兒,小魚兒一個觔斗翻了出去,反手去扯那銀絲。
    那又細又長的銀絲,雖被他扯得筆直,他竟扯不斷。
    他自然也瞧清了那瘦小的人影,全身都被一件黑得發光的衣服緊緊裹住,一張臉也
蒙著漆黑的面具,只留下一雙黑多白少的眸子,這雙陣子不停地眨動,看來就好像鬼臉
窺人,也說不出有多麼詭秘恐怖。
    小魚兒失聲道:「你是黑蜘蛛!」
    黑蜘蛛身形已展,硬生生又自頓住,冷冷道:「你起誰?竟認得我!」
    小魚兒笑道:「黑老弟,你難道不認得我了?」
    黑蜘蛛眼睛一亮,道:「呀,是你!你竟會變成這模樣?」
    小魚兒笑嘻嘻道:「你不願意以真面目示人,我難道就不能變變面貌麼?」
    黑蛛蜘目光灼灼,道:「一個人在做如此卑鄙的事的時候,被我撞見,居然還能笑
嘻嘻地對我說話。……像這樣的人,除了你之外天下只怕沒有第二個。」
    小魚兒笑道:「這又怎能算卑鄙的事「……只要是年輕力壯的男人,誰都可能做出
這樣的事來。」
    黑蜘蛛瞪著眼瞧著他,似乎在奇怪!一個人做出這樣的事後,怎麼還能如此理直氣
壯,竟像是真的絲毫沒有惡意。
    小魚兒接著笑道:「何況,這種事本來就沒什麼的,只有一個存心齷齪的人,才會
將它瞧得變了樣,像我這樣的人,做了它固然不會覺得難受,不做它也不會覺得難受的。」
    黑蜘蛛突然笑了,道:「像這種胡說八道的話,自你嘴裡說出來,竟一點不令人覺
得可惡,這是什麼道理呢?」
    小魚兒道:「這因為我根本不是個可惡的人呀。」
    突聽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黑蜘蛛身形一閃,又到了窗後,銀絲也跟著飛了回去。
    小魚兒就站在那裡,嘴裡卻發出沉沉的鼻息,那人似乎在門外聽了半晌,然後,腳
步聲又退了回去。
    但拉開窗,黑蜘蛛卻不見了。
    窗外日色將落未落,猶未黃昏,小魚兒喃喃道:「白天,還是白天,這黑蜘蛛在大
白天裡就能飛簷走壁,來去自如,難怪江湖中人都將他當做怪物。」
    慕容九癡癡地站在那裡,輕輕道:「你也覺得他奇怪?」
    小魚兒轉過頭,盯著她,道:「給你那把刀的,就是他?他難道不怕被人發覺?」
    慕容九咬著嘴唇,像是想了許久,才慢慢道:「他們雖然也懷疑有人常在附近,但
想盡方法還是瞧不見他的人影,他來的時
    候,總是只有我單獨一個人。」
    小魚兒皺了皺眉頭,道:「他常來看你,他常在附近。……』莫非他也對這羅家兄
弟起了懷疑?這兄弟倆能令這種人花如此多工夫在他們身上,究竟是什麼樣的身份?」
    他低著頭兜了兩個圈子,猛抬頭,便瞧見慕容九竟已脫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那
裡。
    朦朧中,她青春的胴體,就像緞子似的發著光,她修長而堅實的雙腿,緊緊併攏著,
她柔軟的胸膛,悄然挺立……穿著衣服的慕容九,看來雖是那麼纖弱,但除卻衣服,她
全身每一寸都似乎含蘊著懾人的成熟魅力。
    這是小魚兒第二次瞧見她赤裸的胴體,第一次是在那充滿了詭秘意味的冰室中,而
此刻……小室中香氣迷濛,光影朦朧,空氣中似乎有一種逼人發狂的熱力,小魚兒額上
不覺迸出了汗珠,喉嚨也乾燥起來,嗄聲道:「你這是幹什麼?」
    幕容九癡癡地瞧著他一步步走了過來,道:「我要你幫我趕去身子裡惡魔」。」
    小魚兒大聲道:「你身子裡並沒有什麼惡鬼,我那是騙你的。」
    慕容九道:「我知道有的,『它』現在已經在我身子裡動了,我已可感覺得出。」
    她癡癡地笑著,雪白的牙齒就像是野獸般在發著光,她蒼白的面頰已嫣紅,她眼睛
裡也發出了異樣的光。
    小魚兒竟不覺後遲了半步,大叫道:「胡說,快穿起衣服來,否則……」
    慕容九道:「我不穿衣服,我要你幫我……」
    她突然撲到小魚兒身上,兩手兩腳,就像是八爪魚似的緊緊纏住了小魚兒,於是兩
人一起倒在地上。
    她冰冷的身子,突然變得火山般灼熱,嘴唇狠命壓著小魚兒的臉,胸腔喘息著,小
魚兒手掌輕輕撫著她光滑的背脊。
    他突然掀起幕容九的頭髮,將她壓在下面,然後抽過條毯子,將她裹粽子似的裹了
起來,緊緊綁住。
    慕容九眼睛裡滿是驚駭之色,嘶聲道:「你。……你為什麼這樣?」
    小魚兒笑嘻嘻地瞧了她一眼,又提起她脫下來的衣服瞧了瞧,將桌上一壺冷茶,慢
慢地從她頭上淋下去,笑嘻嘻道:「記著,女孩子不可隨便脫衣服的,她至少也該等男
孩子替她脫,下次你若再這樣,看我不打你的屁股!」
    慕容九被冷茶淋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大聲道:「你這惡棍,放開我……。」
    小魚兒不再理她,將倒干了的茶壺用她的衣服包住,輕輕放在她胸膛上,推開門,
「咚、咚、咚」走下了閣樓。
    小魚兒在樓下走了一遍,只瞧見兩個呆頭呆腦的傻丫頭,卻找不著那羅九和羅三兄
弟兩個人。
    小魚兒走進了廚房,洗了個臉,又用昨天剩下來的材料,將自己的臉改成另一副樣
子,才大搖大擺地走出去。
    這房子竟在鬧市之中,小魚兒在街頭的成衣鋪買了套新衣服換起來,又在旁邊的酒
樓痛痛快快吃了一頓,抬頭仰望天色,笑道:「天快黑了,我活動的時候又快到了……。」
    他對自己方才做的那件事覺得很得意,此刻全身都痛快得很,充滿活力,只覺不好
好幹一場,未免太對不起自己。
    這時天色已將入暮,小魚兒走到那藥鋪去逛了一圈,還買了個紫金錠,藥鋪裡果然
沒有一個人認得他。於是,小魚兒直奔郊外他本想先到段合肥家去的,但臨時又改變了
主意,只因他瞧見有許多武林人物匆匆出城,想來是趕到天香塘去的。
    要知「愛才如命」鐵無雙成名數十年,數十年來,蒙他提拔、受他好處的人也不知
有多少。
    小魚兒遠遠便瞧見,「地靈莊」裡燈火輝煌,人影幢幢,偌大的庭院裡,幾乎已擠
滿了各色各樣的人物。
    莊門外,也停滿了各色各樣的車馬,小魚兒匆匆走過去,突又停下腳步,馬群中有
匹馬嘶聲分外響亮,竟像「小仙女」的胭脂馬。
    「小仙女」張菁莫非也來了?!
    小魚兒嘴角不禁泛起了微笑:「這兩年來,她怎樣了?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穿著
火紅的衣服,騎著馬到處跑來跑去?到處用鞭子打人?」
    他實在想瞧瞧那又刁蠻、又潑辣、又兇惡、又美麗的小女人,這兩年來,她至少總
該長大了些,卻不知是否比以前懂事了些。
    但院子裡的人實在太多,小魚兒東張西望,非但沒瞧見她的影子,簡直連一個穿紅
衣服的姑娘都沒瞧見。
    「她若來了,必定搶眼行很,我怎會瞧不見她?像她這種人在十萬個人裡也該被人
一眼就瞧出來的。」
    小魚兒暗中嘀咕,心裡竟不禁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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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1:25:46

第五十章 假仁假義
    鐵無雙的棺木,就放在大廳中央,趙香靈哭喪著臉站在一旁,居然還為他披麻帶孝,
活脫脫一副孝子的模樣。
    弔喪的客人,卻都擠在院子裡,三五成群,交頭接耳,指指點的也不知在談論些什
麼。
    突聽莊院外一陣騷動,人聲紛紛道:「江大俠竟也來了!」
    「江大俠行事素來仁義,我早就知道他會來的。」
    院子裡的人立刻分立兩旁,讓出了條路,一個個打躬作揖,有幾個直恨不得跪下去
磕頭。
    七、八條藍衣大漢,已擁著江別鶴大步而入。
    只見他雙眉深鎖,面色沉重,筆直走到鐵無雙靈前,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沉聲道:
「鐵老英雄,你生前江某雖然與你為敵,但那也是為了江湖道義,情非得已,你英靈非
遙,也該知道江某的一番苦心,而今以後,但望你在天英靈能助江某一臂之力,為武林
維護正義,春秋四祀,江某也必定代表天下武林同道,到你靈然,祝你英魂安息。」
    這番話當真說得大仁大義,擲地成聲,群豪聽了,更不禁眾人一聲,稱讚江別鶴的
俠心。
    小魚兒聽了卻不禁直犯噁心,冷笑暗道:「這才真的叫貓哭老鼠假慈悲」……」
    一念尚未轉過,突聽一人大聲冷笑道:「這才真叫貓哭老鼠假慈悲,殺了別人還來
為人流淚。」
    語聲又高又亮,竟似是女人購聲音。
    眾豪傑都不禁為之動容,向語聲發出的方向瞧過去。只見說話的乃是個黑衣女子,
頭戴著馬連坡大草帽,緊壓著眉目,雖在夏夜中,卻穿著長可及地的黑緞披風,這許多
人瞪眼去瞧她,她也毫不在乎,也用那發亮的大眼睛去瞪別人。
    她身旁還有個長身玉立的華衣少年,神情卻像是個大姑娘似的,別人瞧他一眼,他
就臊得不敢抬頭。
    小魚兒一眼使瞧出這兩人是誰了,心裡不覺又驚又喜!「她果然來了,她居然還是
那六親不認的老脾氣,一點兒也沒變。」
    這時人叢中已有好幾個湧了過去,指著那黑衣女子罵道:「你是何方來的女子,怎
敢對江大俠如此無禮。」
    那黑衣女子冷冷道:「我高興說什麼就說什麼,誰管得著我?」
    虯髯大漢喝道:「江大俠寬宏大量,老於今天卻要替江大俠管教管教你!」
    喝聲中他已伸出一雙蒲扇般大小的巴掌抓了過去,黑夜女子冷笑著動也不動,她身
旁那靦腆的少年卻突然伸臂一格!
    這看來霸王般的大漢,竟被這少年輕輕一格,震得飛了出去,群豪聳然失聲,又有
幾人怒喝著要撲上去!
    那少年雙拳一引,擺了個架式,竟如山停嶽峙,神充氣足,他不出手時看來像是個
羞羞答答的大姑娘,此刻乍出手,竟隱然有一代宗匠的氣派,群豪中有識貨的,已不禁
為之駭然動容。
    那黑衣少女冷笑道:「你儘管替我打,出事了有我!」
    那少年看來倒真聽話,左腳前踏半步,右拳已閃電般直擊面出,當先一條大漢,又
被震得飛了出去。
    突聽—聲輕叱,一人道:「且慢!住手!」
    叱聲未了,江別鶴已笑吟吟擋在這少年面前,江別鶴撚鬚笑道:「若是在下雙眼不
盲,兄台想必就是『玉面神拳』顧人玉顧二公子。」
    小魚兒暗道:「這江別鶴當真生了一雙好毒的眼睛。」
    只見顧人玉還未說話,那黑衣女子已拉著他的手,冷笑道,「咱們犯不著跟他攀交
情,咱們走!」
    「走」字出口,兩條人影已飛掠而起,自人叢上直飛出去,黑緞的斗篷迎風飛舞,
露出了裡面的一身火紅的衣服。
    群豪中已有人失聲道:「這莫非是小仙女!」
    但這時兩人已掠出莊門,一聲呼哨,蹄聲驟響,一匹火紅的胭脂馬急馳而來,載著
這兩人飛也似的走了。
    江別鶴目送他兩人身影遠去,撚鬚歎道:「名家之子弟,身手果然是不同凡俗。」
    突見一條泥腿子,手裡高挑著根竹竿,快步奔了進來。
    竹竿上高掛著副白布輓聯,輓聯上龍飛風舞地寫著:「你活著,我難受。」
    「你死了,我傷心。」
    這十二個字寫得墨跡淋漓,雄偉開闊,似是名家的手筆,但語句卻是奇怪之極,不
通之極。
    群豪又是驚奇,又是好笑,但瞧見輓聯上寫的上下款,臉色卻都變了,再無一人笑
得出來。只見那上款寫的是——「老丈人千古。」
    下款赫然竟是:『愚婿李大嘴敬挽。」
    小魚兒吃一驚,仔細瞧瞧,這輓聯寫的竟真有些像李大嘴的筆跡,李大嘴莫非也已
真的出了「惡人谷」?他幾時出來的?此刻在哪裡?
    江別鶴迎面擋住了那泥腿漢子,沉聲道:「這輓聯是誰叫你送來的?」
    那泥腿漢子眨著眼睛道:「黑夜中我也沒有瞧清他是何模
    樣,只覺他生得似乎甚是高大,相貌兇惡得很,有幾分像是廟裡的判官像。」
    江別鶴道,「他除了叫你送這輓聯來,還說了什麼話?」
    那泥腿漢子支支晤晤,終於道:「他還說,他老丈人雖要宰他,但別人宰了他老丈
人,他還是氣憤.他叫那宰了他老丈人的人快洗乾淨身子,我忍不住問他為什麼要人家
將身子洗乾淨,他剛開大嘴一笑,回頭就走了。」
    江別鶴面色一變,再不說話,大踏步走了出去。
    那泥腿漢子卻還在大聲道:「你老爺予難道也不懂他說的什麼意思麼?你老爺子……」
    這時群豪已又騷動,淹沒了他的語聲,紛紛道:「『十大惡人』已銷聲匿跡多年,
此番這李大嘴一露臉,別的人說不定也要跟著出來了。」
    又有人道:「除了李大嘴外,還有個惡賭鬼,就算別的人不出來,只這兩人已夠受
的了,這該怎麼辦呢?」
    驚歎議論間,誰也沒有去留意那泥腿子,只有小魚兒卻跟定了他,只見他將那輓聯
送了上靈堂,一路東張西望走了出去,小魚兒暗暗在後面跟著,兩人一先一後,走了段
路,那漢子突然回身笑道:「我身上剛得了三百兩銀子,你跟著我莫非想打悶棍麼??
    小魚兒也笑嘻嘻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假冒李大嘴的名送這輓聯來,究竟安的是
什麼心思?」
    那漢子臉色一變,眼睛裡突然射出逼人的光,這眼光竟比江別鶴還深沉,比惡賭鬼
還凌厲。
    但一瞬間他又闔起了眼廉,笑道:「人家我三兩銀子,我就送輓聯,別的事我可不
知道。」
    小魚兒笑道:「我跟在你後面,你怎會知道,你明明有一身武功,還想瞞我?」
    那漢子大笑道:「你說我有武功,找有武功早就做強盜去了,還會來干窮要飯的。」
    小魚兒大聲道:「你不承認,我也要叫你承認!」
    他一個箭步躥過去,伸手就打,那知這漢子竟真的不會武功,小魚兒一拳擊出,他
竟應聲而倒。
    小魚兒還怕他在使詐,等了半晌,這漢子躺在地上動也不動,伸手一摸,這漢子四
肢冰冷,心沒氣,竟已活活被打死了。
    小魚兒倒的確沒想到這人竟如此禁不起打,他無緣無故伸手打死了人,心裡也不免
難受的很,呆了半晌,長歎道:「你莫怪找,我出手誤傷你,少不得要好生殮葬於你,
雖然好死不如歹活,我總也要你死得風光些。」
    他歎息著將這漢子的身扛了起來,走回城去,走了還不到盞茶時分,突覺脖子濕的
還有臊味。
    小魚兒一驚:「死人怎會撒尿?」
    他又又怒,手去擦,「死」就掉了下去,他飛一腳去,那「死」突然平白飛了起來,
大笑道:「我今天請你喝尿,下次可要請你吃屎了。」
    笑聲中一個斛竟翻出數丈,再一晃就不見了。
    這人輕功之高,竟不在江別鶴等人之下,等到小魚兒去追時,風次草動,那裡還有
他的影子。
    小魚兒從小到大,幾時吃過這麼大的啞吧虧?當真差點兒活活被氣死,他連這人究
竟是誰都不知道,這氣自然更沒法出。
    小魚兒氣得呆了半晌,又突然大笑道:「幸好他只是惡作劇,方纔他若想殺我,我
那裡還能活到現在,我本該高興才是,還生什麼鳥氣。」
    他大笑著往前走,竟像是一點也不生氣了,對無可奈何的事,他倒真是想得開。
    街上燈火輝煌,正是晚最熱鬧的時侯。
    小魚兒又買了套衣服換上,正在東遊西逛的磨時間,突然一輛大車急馳而過,幾乎
撞在他身上。小魚兒也不覺多瞧了兩眼。
    只見這大車驟然停在一家門面很大的客棧前,過了半晌,幾個衣帽光鮮的家丁,從
客棧裡走出來,拉開車門,垂手侍立在一旁,似乎連大氣都不敢喘。
    又過了半晌,兩個人自客棧中款步而出,四面前呼後擁的跟著一群人,彎腰的彎腰,
提燈的提燈。燈光下,只見左面的一人,面色蒼白……身材瘦弱,看來像似弱不禁風,
但氣度從容,叫人看了說不出的舒服,身上穿的雖然顏色素,線條簡單,但一巾一帶莫
不配合得恰到好處,從頭到腳找不出絲毫瑕疵。
    右面的一人,身材較高大、神采較飛揚,目光顧盼之間,咄咄逼人,竟有一種令人
不可仰視之感。
    這人的衣服穿得也較隨便,但一套隨隨便便的普通衣服穿在他身上,竟也變得不普
通不隨便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上了大車,既沒有擺姿勢,也沒有拿架子,但看來就彷彿和別人有
些不同,彷彿生來就該被人前呼後擁,生來就該坐這樣的車子。
    直到車子走了,小魚兒還站在那裡,喃喃道:「這兩人又不知是誰?竟有這樣的氣
派……」
    要知這樣的氣派,正是裝也裝不出、學也學不會的。
    這安慶城中,此刻竟是俠蹤頻現,小魚兒在這一夜之中,所見的竟無一不是出類拔
萃、不同凡俗的人物。
    ∮愣�鏡潰骸局豢上�業較衷諼�梗�共恢�勒廡┤司烤故撬��膊恢�?他們是
為什麼來的,但無論如何,這皖北一帶,從此必定要熱鬧起來了。」
    小魚兒逛了半天,不知不覺間又走回羅九那屋子。
    此刻夜雖已歇,但距離夜行人活動的時候還是太早,小魚兒想了想,終於還是走了
進去。
    在樓下坐了半天,小魚兒站起來剛想往外走,突然見羅九,羅三從外面奔進來。
    羅九,羅三瞧見他俱一,後退兩步,盯著他瞧了幾眼,羅九終於釋懷而笑,抱拳道:
「兄台好精妙的易容術,看來只怕可算得上是海內第一了。」
    小魚兒笑嘻嘻道:「兩位到那裡去了?回來得倒真早。」
    羅九笑道:「今日有貴客降臨,江別鶴設宴為他們接風,我兄弟也忝陪未座,所以
竟不覺回來遲了。」
    羅三道:「有勞兄台久候,恕罪恕罪。」
    小魚兒,笑問道:「貴客!是誰?」
    羅九道:「這兩人說來倒當真頗有名氣,兩人俱是「大秀莊」慕容家的姑爺,一位
是「南宮世家」的傳人南宮柳,一位是江湖中的才子,也是兩廣武林的盟主秦劍。」
    小魚兒眼睛亮了,道:「慕容家的姑爺!妙極妙極。」
    羅三道:「能娶到慕容家姑娘的人,當真是人人艷羨,這些人本身條件,也委實不
差,就說那南宮柳,雖然禮弱多病,但看來也令人不敢輕視。」
    羅九道:「聽兄台說話,莫非認得他們?」
    小魚兒道:「我雖不認得他們,方才卻瞧見了他們……這兩人可是一個瞼色蒼白……
衣服考究,另一個得意揚揚,像是剛撿著三百兩銀子似的。」
    羅九笑道:「不錯,正是這兩人。」
    羅三道:「不但這兩人,聽說慕容家的另六位姑爺,這兩天也要一起趕來,另外還
有位准姑爺「玉面神拳」顧人玉……」
    小魚兒眼睛又一亮,道:「顧人玉難道也是和他們一起來的?」
    小魚兒眼珠子轉了轉,又道:「這些人全趕到這裡來,你可知道是為了什麼?」
    羅三道:「據說,慕容家裡有一位姑娘失琮了,而這位姑娘據說曾經和花無缺在一
起,所以他們都趕到這裡來打聽消息。」
    小魚兒拍手笑道:「這就對了,我早就猜到他們八成是為這件事來的。」
    羅三道:「兄台難道也認得那位姑娘?」
    羅九眼睛盯著他,道:「兄台莫非知道那姑娘的下落?」
    小魚兒連瞧都沒有向閣樓那方向瞧一眼,板著臉道:「我怎會知道,我難道還會將
人家的大姑娘藏起來不成。」
    羅九笑道:「小弟焉有此意,只是……」
    小魚兒笑嘻嘻道:「說不定這只是她自己跟情人私奔了,也說不定被人用藥迷住……」
他又歪著頭想了想,突然大笑道:「這倒有趣的很,的確有趣的很。」
    羅九打了個哈哈,往閣樓上瞧了一眼,笑嘻嘻道:「兄台這半日又到那裡去了?」
    小魚兒道:「這半天我倒真瞧見了許多有趣的事,也瞧見了許多有趣的人,其中最
有趣的一個是……」
    他雖然吃了個啞吧虧,但絲毫不覺丟人,反而將自己如何上當的事,源源本本說順
隼矗�幻嫠擔�幻嫘Γ�瓜袷竊謁敵�八頻摹?
    羅九、羅三聽了,雖也跟著在笑,但卻是皮笑肉不笑,兩人的瞼色竟似都有些變了!
    兩人悄悄使了個眼色,羅九道:「卻不知那人長得是何模樣?」
    小魚兒道:「那人正是一副標標準准的地痞無賴相,你無論在任何一個城的茶樓賭
館……花
    街柳巷裡,都可以見到,但無論任何人鄱不會對這種人多瞧一眼的,這也就正是他
厲害的地方,不引人注意的人,做起壞事來豈非特別容易。」
    羅九,羅三兩人又交換了個眼色,羅九突然站起來,走進房裡,小魚兒只聽得房裡
有開抽屜的聲音,接著,是一陣紙張的簌簌聲,然後,羅九又走了出來,手裡拿著卷已
舊得發黃的紙。
    這張紙非但已舊得變色發黃,而且殘破不全,但羅九卻似將之瞧得甚是珍貴,謹謹
慎慎地捧了出來,小小心心地攤在小魚兒面前桌上,卻又用半個身子擋住在小魚兒視線,
像是怕被小魚兒瞧見。
    小魚兒笑道:「這張破紙摔又摔不碎,跌又跌不破,更沒有別人會來搶,你怎地卻
將它瞧得像個寶見似的。」
    羅九正色道:「這張紙雖然殘破,但在某些武林人士眼中,卻正是無僨之寶,兄台
若以為沒有人會來搶,那就大大錯了。」
    小魚兒嘻嘻笑道:「哦,如此說來,這張紙莫非又是什麼「藏寶圖」不成?若真的
也是張「藏寶圖」,我可瞧郡不願瞧上一眼。」
    羅三笑道:「江湖中故意害人上當的「藏寶圖」的確有不少,一萬張「藏寶圖」裡,
真有寶藏的,只怕連一張也沒有,聽兄台如此說,莫非也是上過當來的。」
    羅九道:「但此圖卻絕非如此……」
    小魚兒道:「你將這張紙拿出來,本是讓我瞧的,為何又擋住我的眼睛。」
    羅九陪笑道:「我兄弟平日雖將此圖珍如拱璧,但兄台此刻已非外人,是以在下才
肯將它拿出來,只是……但望兄台答應,瞧過之後,千萬要保守密。」
    小魚兒也忍不住動了好奇之心,卻故意站起來走到一旁,笑道:「你若信不過我,
我不瞧也罷。」
    羅三大笑道:「我兄弟若信不過兄台,還能信得過誰……」
    小魚兒道:「你先告訴我這張圖上晝的是什麼,我再考慮要不要瞧它。」
    羅九沉聲道:「這張圖上,晝的乃是「十大惡人」的真容?」
    小魚兒眼睛一亮,卻又故意笑道:「十大惡人我雖未見過,但聽這名字,想來只怕
個個都是醜八怪,這又有什麼好瞧的,別人又為何要搶它?」
    羅九歎道:「兄台有所不知,這「十大惡人」,個個都有一身神鬼莫測的本事,個
個俱都作惡多端,江湖中曾經受他們所害的人,也不知有多少……」
    羅三接道:「但這十人非但個個行蹤飄忽,而且個個都有喬裝改扮的本事,有些人
雖然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無路可走,卻連他們的真面目都未瞧過,這又叫他們如何去尋仇
報復,如何來出這怨氣。」
    小魚兒笑道:「我明白了,別人想搶這張圖去,只是為了要瞧瞧他們長得究竟是何
模樣,好去報仇出氣。」
    羅三附掌道:「正是如此。」
    小魚兒道:「但他們跟我卻是無冤無仇,你又為何要我來瞧……」
    羅九神的一笑,道:「兄台真的和他們無冤無仇麼?」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道:「你莫非是說那裝死的無賴,也是「十大惡人」之一?」
    羅九且不答話,閃開身子,指著那張圖上晝的一個人,緩緩道:「兄台不妨來瞧瞧,
那無賴是不是他?」
    發黃的紙上,工筆畫出了十個人像,筆法細膩,栩栩如生,一人白衣如雪,面色蒼
白,正是「血手」杜殺。
    杜殺身旁,作仰天大笑狀的,自然就是「笑裡穢刀小彌陀」哈哈兒,再過去就是那
滿面媚笑的「迷死人不賠命」蕭咪咪及手裡捧著個人頭,愁眉苦臉在歎氣的「不吃人頭」
李大嘴……
    還有一人虛虛的站在一團霧裡,不問可知,便是那「半人半鬼」陰九幽,陰九陛身
旁一個人卻有兩個頭,左面一個頭是小姑娘,右面一個頭是美男子,這自然就是「不男
不女」屠嬌嬌。
    這些人小魚兒瞧著不知有多少遍了,只見此圖畫得不但面貌酷似,而且連他們的神
情也晝得唯妙唯肖。
    小魚兒不禁暗中讚賞,又忖道:「這張圖卻不知是誰晝的?若非和他們十分熟悉的
人,怎能晝得如此傳神?」
    接著,他就瞧到那衣衫落拓、神情極軒昂的「惡賭鬼」軒轅三光,再旁邊一人滿臉
虯髯,滿臉殺氣,一雙眼睛更像是餓狼惡虎,正待擇人而嗤,手裡提著柄大刀,刀頭上
鮮血淋漓。
    小魚兒故意問道:「此人長得好怕人的模樣,卻不知誰?」
    羅九道:「他便是「狂獅」鐵戰。」
    羅三道:「此人模樣雖然兇惡,其實卻可說是「十大惡人」中最善良的一人,人家
只要不去惹他,他也絕不去惹別人。」
    小魚兒道:「但別人若是惹了他暱。」
    羅三道:「誰若惹了他,誰就當真是倒了三輩子的霉了,他若不將那人全家殺得雞
犬不留,再也不肯放手的。」
    小魚兒失笑道:「這樣的人還算善良,那麼我簡直是聖人了。」
    他中雖在答應著別人的話,心裡卻不覺想起了鐵心蘭,想起了那似嗔似笑的嘴角,
似幽似怨的眼睛……
    他心裡只覺一陣刺痛,趕緊大聲道:「這兩人又是誰?」
    這「兩人」顯然是一雙孿生兄弟,兩人俱是瘦骨嶙峋……雙顴凸出,一人手裡拿著
個算盤,一人手裡拿著本帳簿,穿著打扮,雖像是買賣做得極為發達的富商大賈,模樣
神情,卻像是一雙剛從地獄逃出來的惡鬼。
    羅九笑道:「這兄弟一胞雙生,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十大惡人」雖號稱「十大」,
其實卻有十一個人,只因江湖中人都把這兩人算成一人。」
    羅三道:「這兄弟兩人複姓歐陽,外號一個叫做「拚命佔便宜」,一個叫「寧死不
吃虧」,兄台聽這外號,就可知道他們是怎麼樣的人了。」
    羅九道:「十大惡人聲名雖響,但大都俱是身無餘財,只有這兄弟兩人,卻是富可
敵國的大財主……大富翁。」
    羅三指著晝上另一人道!「但這人性格卻和他兄弟全然相反,這人平生最喜歡害人,
一心只想別人上當,至於他自己是否佔著便宜,他卻全然不管。」
    小魚兒笑道:「這樣的人倒也少見的很,他……」
    突然失聲道:「呀!不錯,他果然就是那裝死的無賴!」
    晝上的人,有的坐著,有的站著,只有這人卻是蹲在畫紙最下面的角落裡,一隻手
在挖腳丫,一隻手放在鼻子上嗅。
    晝上別的多多少少總有些合大人物的氣概,只有這人猥猥瑣瑣,嘻皮笑臉,活脫脫
是個小無賴。
    羅九眼睛一亮道:「兄台可瞧清楚了?」
    小魚兒大聲道:「一點也不錯,就是他!他的臉雖也改扮過,但這神情、這笑容……
那是萬萬不會錯的。」
    羅三歎道:「在下一聽兄台說超那無賴的行為,便已猜著是他了。」
    羅九道:「此人姓白,自己取名為白開心。」
    羅三道:「江湖中又他加了個外號,叫「損人不利己」白開心。」
    小魚兒失笑道:「這倒的確是名符其實,冒名送輓聯、裝死騙人,這的確郡是「損
人不利己」的事,別人雖被他害了,他自己也得不著便宜。」
    小魚兒突然又道:「你兄弟聽我一說,就想起他來,莫非和他熟得很?」
    羅九摸了摸下巴,笑道:「我兄弟雖不才,卻也不至於和這種人為伍。」
    小魚兒笑嘻嘻瞧著地,道:「我看你兄弟非但和他熟得很,也和「十大惡人」熟得
很,否則怎會對他的行事如此清楚,這張圖又怎會在你手裡?」
    羅九面色變了變,羅三已長笑道:「不瞞兄台說,「十大惡人」與我兄弟實有不共
載天之仇,我兄弟的父母,便是死在他們的手裡。」
    小魚兒倒頗覺意外,道:「哦……真有此事?」
    羅九道:「我兄弟為了報仇,是以不惜千方百計尋來此圖,又不惜千方百計,將他
們的性格行為,打聽得清清楚楚。」
    小魚兒道:「既是如此,你為何不將此圖讓大家都瞧瞧,好教別人也去尋他們的晦
氣,你為何反而替他們保守秘密!」
    羅九恨聲道:「我兄弟為了報仇,已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我兄弟每日俱在幻想著手
刃仇人時的快活,又怎肯讓他們死在別人的手裡!」
    小魚兒想了想,點頭道:「不錯,這也有道理……很有道理。」
    羅九仔仔細細,將那張紙又捲了起來,道:「是以兄台下次若再遇著那白開心時,
千萬要替我兄弟留著。」
    羅三接道:「兄台若能打聽出他的下落,我兄弟更是感激不盡。」
    小魚兒目光閃動,笑道:「好,白開心是你的,但江玉郎卻是我的,你兄弟也得為
我留著才是,最好莫要叫別人碰著他一根手指。」
    羅九笑道:「那是自然。」
    小魚兒道:「老子請客,兒子自然作陪,你今日想必是見過他的了。」
    羅九道:「奇怪就在這裡,江別鶴請客,江玉郎並未在席上。」
    小魚兒哈哈笑道:「這小賊難道連露面都不敢露面了麼?否則遇著南宮柳這樣的人
物,他爹爹還會不趕緊叫他去結納結納。」
    羅九立刻陪著笑道:「那小賊只怕已被兄台嚇破了膽。」
    小魚兒往閣樓上瞟了一眼,笑道:「瞧見一個被自己打死的人,又在自己面前復活
了,無論是誰,只怕都要被嚇得神智不清,見不得人了。」
    他這句話中自然另有得意,只是羅九兄弟卻再也不會想到這會和閣樓上的女孩子有
關,更不會想到這「神智不清」的女孩子就是慕容九。
    兩人只見小魚兒眼睛往閣樓上瞟,於是兩人齊地站了起來,打了個哈哈,笑道:
「時侯不早,兄台只怕要安歇了。」
    小魚兒大笑道:「不錯,正是要安歇了。」
    他站起身了,大笑著往外走了出去。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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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1:26:29

第五十一章 裝傻裝瘋
    羅九兄弟了愣了愣,指了指那閣樓,道:「兄台今夜難道不睡在上面?」
    小魚兒走出了門,回頭笑道:「那上面有蜘蛛,我睡不著,還是明天再來吧……若
有江玉郎的消息,兩位千萬莫忘了為我打聽打聽。」
    羅九瞧著他揚長而去,喃喃道:「蜘蛛?蜘蛛……你瞧這小子是否有些毛病?」
    羅三道:「他有個見鬼的毛病,他這不過是在裝瘋扮傻,你我可莫要陰溝裡翻船,
利用他不成,反被他利用了。」
    羅九格格笑道:「這小子雖是一肚子壞水,但比起咱們來又如何?」
    羅三大笑道:「天下的壞人雖多,又有誰比得上咱們?」
    這時夜已很深,羅九兄弟的居處本就極為偏僻,此刻已無人跡。小魚兒在街道轉了
兩個圈子。
    只見這附近一帶,大都是平房,除了那小閣樓外,只有東面五六丈外有座樓房,高
出屋脊。
    小魚兒踱了過去,繞著牆角,又兜了個圈子,等到這樓房燈火全都熄滅,他輕輕一
躍而上,在屋脊背後的黑暗處伏了下來。
    天上月明星稀,地上人聲靜寂,遠遠望去,那小閣樓窗戶半開,燈火朦朧。慕容九
正托著香腮坐在燈畔,幽幽的出神。
    突然間,只聽衣袂帶風之聲輕響,一條黑衣人影,鬼魅般掠上屋脊,也伏到屋脊上,
向閣樓那方遙望。
    小魚兒暗笑道:「不出我所料,果然來了!」
    慕容九在那邊想得出了神,這人影在這裡也瞧得出了神,竟全未發覺還有人在旁邊
瞧著他。
    只見他一雙黑多白少的眸子在夜色中閃閃發光,但全身上下除了這雙眼睛外,別的
地方都在
    黑暗中。
    這人竟是黑蜘蛛。
    他平那般靈動的目光,此刻竟似蒙著一層迷惘……一片惆悵,他就這樣癡癡的瞧著,
靜靜的伏在星光下,也不管露水濕透他衣裳。
    小魚兒突然「噗哧」一笑,道:「如此星辰如此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話聲未了,黑蜘蛛已到了他面前,輕叱道:「誰?」
    小魚兒笑道:「除了我還有誰?」
    黑蜘蛛目光閃電般一轉,終於鬆懈下來,道:「又是你!」
    小魚兒笑道:「兩地阻隔,不過五丈,閣下為何不一掠而去?」
    黑蜘蛛笑道:「我……我豈是為了她來的?」
    他面目雖不能見,但語聲已頗不自然。
    小魚兒卻不說破,反而笑道:「你不是為了她,是為誰?」
    黑蜘蛛道:「自然是那姓羅的兄弟兩人。」
    小魚兒笑道:「哦,是麼?」
    黑蜘蛛道:「這兄弟兩人身世詭秘,行動異常,我暗中綴著他兩人,已有兩……三
個月了,為的就是要揭破他的密。」
    小魚兒道:「這羅九兄弟的事,值得你來管麼?」
    黑蜘蛛冷笑道:「江湖之中,無論是黑白兩道,無論善人惡人,都是這兄弟兩人要
害的對象,這兩人竟似要挑撥得天下武林中人全都自相殘殺,好讓他們坐收漁利,到目
前為止,已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們手上。」
    小魚兒道:「哦!」
    黑蜘蛛道:「你可知道兩個月前渤海幫與黃海幫的火拚?一個月前嶗山幫與快刀門
的惡鬥?這兩場流血殘殺,就全都是他兄弟兩人挑撥出來的!」
    小魚兒道:「既是如此,你為何還不出手?」
    黑蜘蛛道:「一來是我拿不著他們的證據,二來他所害的那些人,也全不是好東西,
三來我心想揭破他們的底細再出手?」
    小魚兒道:「你猜他們會是誰呢?」
    黑蜘蛛道:「我本來疑心他們乃是「十大惡人」中之一,後來……我調查之後,才
知道「十大惡人」中,並沒有這兩個人。」
    小魚兒笑了笑,道:「也許沒有……但……如此說來你並非為著那位姑娘了。」
    黑蜘蛛默然半晌,道:「也並非完全沒有關係。」
    小魚兒道:「你可知道她是誰?」
    黑蜘蛛歎道:「我只知道她是個可憐的女孩子,不幸落人了這惡徒的手裡。」
    小魚兒道:「所以你要保護她?」
    黑蜘蛛道:「天下的可憐人,我都要保護的。」
    小魚兒道:「既是如此,你為何不將她救出來帶走?」
    黑蜘蛛發亮的眼睛突然黯了下來,中卻大笑道:「你可知道我過的是怎麼樣的生活?……
    我終年流浪,居無定所,吃了上一頓,遠不知下一頓在那裡,今天晚上活過了,也
不知道明天是否能活下去,我活著沒有家,死也不知要死在那裡?」
    小魚兒道:「以你的本事,你本可活得舒舒服服的,是麼?」
    黑蜘蛛道:「但我既已選擇了這種生活,就只有過下去,到現在是想改也無法改了……
就算我自己不想再過這種日子,別人也不許……」
    他握緊拳頭,嘶聲道:「像這樣的生活,她是萬萬不能過的!」
    小魚兒淡淡一笑,道:「只要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就算過再苦的日子,也是開
心的。」
    黑蜘蛛目中射出了淒厲的光,慘笑道:「誰說我喜歡她!像我這樣的人,不配喜歡
任何人!也不能……」
    小魚兒歎道:「我本來以為你連血都是冷的,但現在……現在我才知道你其實是個
多情的人!」
    黑蜘蛛霍然站了起來,叱道:「你小小年紀,懂得什麼,不准再說了。」
    小魚兒笑道:「別人說出了心事,也不必這麼凶呀!」
    黑蜘蛛了他半晌,突然大笑起來,拉起他的手,道:「我近來又結交了個朋友,今
天買了兩壺的酒,燒了一鍋好肉,我請你也去吃他一頓如何?」
    小魚兒笑道:「好,能做你朋友的人,想必也有趣的很。」
    兩人急掠了一陣,小魚兒始終跟在黑蜘蛛身後。
    黑蜘蛛回首笑道:「近來你功夫倒精進的很。」
    小魚兒笑道:「好說好說。」
    黑蜘蛛道:「我交的另一個朋友,也文武全才,樣樣精通,你瞧見他必定也是歡喜
的。」
    小魚兒道:「哦!他叫什麼名字。」
    黑蜘蛛笑道:「有才能的人,也並非一定全都有名!他姓古名叫月言,雖是無名之
輩,但卻比那些成名人物強勝何止萬倍。」
    說話之間,已掠出城,只見前面一片樹林,隱隱火光閃動,走到近前,便可瞧見一
個荒廢的祠堂。
    火光,便是自荒祠中出來的。
    到了這裡,已可嗅著一陣陣撲鼻的肉香。
    小魚兒道:「看來你那朋友非但文武全才,而且還是個好廚子。」
    黑蜘蛛道:「江湖中的浪子,除了偶而大吃一頓之外,還有什麼別的享受?」
    兩人一掠入林,只見荒祠中旺旺的生著一堆火,火上吊著個大鐵鍋,鍋裡肉香正濃,
鍋旁碗筷已備,碗裡也倒滿了酒,但卻瞧不見人。
    黑蜘蛛四下瞧了瞧,高聲喚道:「古老弟……古老弟,我又為你帶來個朋友,快來
見見。」
    小魚兒笑道:「看來你這好做人大哥的脾氣,還是改不了。」
    只聽黑蜘蛛喚了一陣,四下卻無回應,他又出去找了一圈,也找不著人,索性坐了
下來,笑道:「我這古老弟屁股是尖的,永遠坐不住,此刻也不知野到何處去了,咱們
也不必客氣,先吃了再說吧。」
    小魚兒早已舉起筷子,笑道:「正合我意。」
    但他只吃了一塊肉,就放了筷子,嘴也不動了,竟似還未將那塊肉下去,那邊黑蜘
蛛卻早已七……八塊下了肚。
    吃到第十來塊時,就用一大嘴酒將嘴裡的肉衝下肚子,這才抬頭瞧著小魚兒,裂嘴
笑道:「這肉又鮮又嫩,滋味可真不錯,你為何不加緊動筷子?」
    小魚兒卻將嘴裡的肉吐在地上,道:「這肉吃不得。」
    黑蜘蛛臉色一沉,道:「為何吃不得?這肉可不是偷來的。」
    小魚兒突然一笑,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麼肉嗎?」
    黑蜘蛛驚呼一聲,剛吃進去的一塊肉立刻吐了出來,失聲道:「你說什麼?」
    小魚兒道:「老實告訴你,我是在「惡人谷」長大的,這肉若不是從剛死的人身上
割下來的,我就吃下我的鼻子。」
    他等著來瞧黑蜘蛛將吃進去的肉嘔出來,那知黑蜘蛛反而大笑道:「如此說來,煮
這肉的莫非是李大嘴麼?」
    小魚兒道:「也許就是他。」
    黑蜘蛛道:「嗯,不錯,古月言這……「古月言」豈非就是「胡說」,他早已告訴
我他是「胡說」我居然到現在才想起來。」
    小魚兒道:「你不想吐!」
    黑蜘蛛笑道:「既已吃下去,吐也無用了。」
    小魚兒道:「你還笑得出?」
    黑蜘蛛大笑道:「能和李大嘴這種人交交朋友,豈非是件有趣的事,無論他是好是
壞,總算是個角色,江湖中像這樣的角色可不多。」
    小魚兒心裡不禁暗暗讚美!「這人倒買脫得很,絕不會裝腔作勢,教人噁心。」中
道:「但這位「胡說先生」卻也並非一定是李大嘴。」
    黑蜘蛛道:「不是李大嘴是誰?」
    小魚兒道:「我還知道一個人,他裝作李大嘴,也許正是要你吃人肉,然後再吐得
瞞地都是,只要你上了當,他就開心……」
    說到這裡,語聲突然頓住,低聲道:「也許他還不止要你吐,也許他還另有陰謀。」
    黑蜘蛛刷地將面具拉了下來,冷冷道:「外面的朋友!既然來了,為何還不進來?」
    小魚兒的耳朵雖靈,黑蜘蛛的耳朵也不錯!話聲未了,荒祠外已有一條人影飛掠進
來。
    閃動的火光中,只見這人窈窕的身子,穿著件比火還紅的衣裳,發光的眼睛裡,也
充滿了怒火。這人竟是小仙女。
    三更半夜,小仙女竟會跑到這荒祠來,小魚兒雖未免吃了一驚,但卻仍然不動聲色,
坐在那裡。
    黑蜘蛛顯然也未想到闖進來的會是個年輕的美女,也驚得愣住了,小仙女更未將這
兩人瞧在眼裡。
    她掌中劍一揮。竟以那纖細的劍尖挑起了沉重的鐵鍋,將鍋裡的肉全都潑在地上只
見金光一閃肉鍋裡竟有只女子用的金釵。
    小仙女立刻尖聲叫了起來,門外又有一人躍入,卻是顧人玉,小仙女撲在他身上,
嘶聲道:「宛兒的金釵……宛兒的金釵果然在鍋裡。」
    顧人玉一隻大眼睛狠狠的瞪著小魚兒,厲聲道:「你說!這鍋裡是什麼?」
    小魚兒倒真未見過這大姑娘般的少年如此凶狠,知道他必定動了真怒,也知道鍋裡
煮的這人必定和他們有些關係。
    但小魚兒卻想不通他們怎會尋到這裡來的,又怎會知道肉鍋裡有只金釵,他心中生
疑,中卻笑道:「你說鍋裡的是什麼?」
    顧人玉臉漲得通紅,卻說不出話來。
    只聽一人緩緩道:「世上肉食眾多,兩人為何偏嗜人肉,同類相食,兩位難道連畜
牲都不如麼?」
    這人雖在罵人,但嘴裡卻絕不吐半個髒字,而且語氣也是平平和和,竟像是與人閒
話家常似的。
    隨著話聲,兩個人緩緩走了過來,目中雖有怒氣,神情也從容,正是那南宮柳與秦
劍。
    小魚兒還是笑嘻嘻道:「你說我們在吃人,但你們又怎會知道的,莫非是有人告密?」
    秦劍還未答話,小仙女已撲了過來,跺腳罵道:「自然有人要告密,你們做出這種
天理不容的事,誰能看得過去。」
    南宮柳緩緩道:「像宛兒那般聰明可愛的女子,男子正當萬般珍惜才是,兩位卻將
之煮而食之,豈非焚琴煮鶴大煞風景。」
    小仙女忍不住大喝道:「這種人你還和他們多說什麼……」
    南宮柳還是緩緩道:「事已至此,兩泣還有什麼話說。」
    黑蜘蛛霍然長身而起,厲聲道:「在下還有話說……」
    秦劍目光一閃道:「閣下莫非就是江湖傳言中的黑蜘蛛。」
    黑蜘蛛道:「正是!」
    秦劍皺眉道:「看來江湖傳言,終不可信,不想黑蜘蛛竟是你這樣的人物。」
    黑蜘蛛大聲道:「江湖傳言雖不可信,密告之言更不可聽,我且問你,若非親手煮
肉的人,又怎會知道這金釵在鍋裡口」
    秦劍……南宮柳對望了一眼,南宮柳緩緩道:「閣下的意思,莫非是說此事乃是別
人故意做來嫁禍於你的?」
    黑蜘蛛道:「自是如此。」
    南宮柳緩緩點了點頭,道:「這話也道理。」
    小仙女跺腳道:「二哥,你要放過他們,我可不能放過他們,這難道不可能是別人
在暗中瞧見他們殺人煮肉,而來告密的。」
    南宮柳道:「那自然也有可能。」
    小仙女大聲道:「宛兒既然可能是被他們殺來吃的,九妹自然也……也……」她語
聲突然哽咽,竟再也說不下去。
    秦劍目光灼灼的瞪著小魚兒與黑蜘蛛,沉聲道:「此事雖有可疑,但兩位若不能拿
出證據證明無辜,今日只怕得請兩位隨我等回去了。」
    黑蜘姝冷笑道:「閣下說話倒客氣的很,叫我隨閣下回去也無妨,只是閣下也要拿
出證據來,憑什麼要帶我回去。」
    小仙女厲喝道:「這金釵難道還不是證據!你還想賴?」
    黑蜘蛛眼睛一瞪,還未說話,那知小魚兒竟突然嘻嘻笑道:「我幾時賴過。」
    小仙女一劍已待刺出,聞言倒不禁愣了愣,道:「你承認了?」
    小魚兒向小仙女笑嘻嘻道:「你說的那九妹,可是位眼睛大大、瞼色蒼白,約莫十
八、九歲,平日喜歡穿淡綠衣衫的姑娘?」
    小仙女顫聲道:「你……你……你將她怎麼樣了?」
    小魚兒大笑道:「我己將她怎樣,這還用說麼?」
    黑蜘蛛大駭道:「這小子瘋了,滿嘴胡說八道。」
    小魚兒笑道:「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你怕什麼?」
    南宮柳與秦劍就算再沉得住氣,此刻面上也不禁變了顏色。
    小仙女跳起腳道:「你聽,你聽……他自己都承認了!」
    她又哭又叫,還未忘了出手,「刷」的一劍,毒蛇般刺出,那邊顧人玉更是眼睛都
紅了,狂吼一聲,擊出了三拳。
    這三拳一劍,自然都是向小魚兒致命處下的手,劍如閃電,拳似雷霆,左右夾擊間
不容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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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1:28:03

第五十二章 栽贓嫁禍
    若換了兩年前,小魚兒不死在拳下,也要死在劍下,但現在的小魚兒,卻已非昔日
吳下阿蒙。
    只見仙左手一分,右手竟沿著小仙女的劍脊輕輕一抹,小仙女只覺跟前一花,掌中
劍被一股大力吸引,本是刺向小魚兒的一劍,此刻竟向顧人玉刺了過去,顧人玉大駭變
招,嗤的,衣袖已被劃破。
    這一招普普通通的「花接木」,到了小魚兒手中,竟已化腐朽為神奇,看來竟已和
「花宮」威震天下的「移花接玉」有異曲同工之妙,這只因武功進入某一階段後,便有
些地方大同小異。
    但南宮與奏劍一時卻瞧不出其中奧妙,聳然失聲道:「你可是移花宮門下?」
    小魚兒卻不回答,反而大笑閃到黑蜘姝身後,道:「我雖也吃了些肉,但主謀的卻
不是我,你們怎地專來找我?」
    顧人玉與小仙女見他明明已佔先機,卻不乘勝追擊,反而避開了,兩人急怒攻心,
也不問情由,舉劍又攻了上去。
    這一次兩人招式更毒,出手也更加小心,但首當其衝的卻已非小魚兒,而是黑蜘蛛
了。
    黑蜘蛛又驚又惱,此刻情況,又怎容他解釋。
    剎那間只見劍光閃動,拳影翻飛,小仙女與顧人玉已攻出十餘招,黑蜘蛛也還了三
掌。
    在小仙女快速的劍法、顧人玉雄渾的拳勢下,黑蜘蛛怎能分心,簡直連開都無法開。
    小魚兒卻在他身後笑道:「對了,這樣就對了,和他們打,怕什麼!」
    黑蜘蛛氣得連連怪叫,一心想將小魚兒擺脫,但小魚兒卻像影子似的黏在他身後,
還不時拍手笑道:「好!這一劍果然了得……嗯,顧家神拳果然也不錯,黑蜘蛛呀黑蜘
蛛,我瞧你打不過他們的了!」
    小仙女與顯人玉方才急怒之下,心神大亂,所以才會被小魚兒一出手就佔得了先機。
    而數十招後,兩人心也定了,手也穩了,顧人玉拳勢雖沉猛,出手還未免嫩些,小
仙女終日找人打架與人交手的經驗,卻是比誰都老到,一柄劍東挑西刺,又快又毒,非
但自己搶攻,而且也將顧人玉拳法中的疵漏全部補了過來,而顧人玉扎扎實實的招式,
正好彌補了她劍法中沉猛之不足。兩人俱是武林正宗,不用事先預習,配合得恰到好處。
    黑蜘蛛聲名雖著,卻非以功力見長,此刻遇著他兩人一快一慢……一剛一柔,這種
天生的搭檔,漸漸已有些應付不了。
    何況還有小魚兒在他身後,明是幫忙,暗中搗蛋。
    南宮柳袖手一旁,微微頷首道:「人玉果然是個天生練武的胚子。」
    秦劍道:「但菁妹終是比他高出一籌。」
    南宮柳道:「這你就看錯了,人玉此刻出手雖嫩些,但那只是因為他家教太嚴,不
敢惹事,根本沒有交手的機會,若讓他在江湖中多闖闖,不出三五年,他的名聲必定要
遠遠超過菁妹之上。」
    秦劍道:「二哥果然法眼無雙,難怪江湖中人一經南宮公子題名之後,立刻身價百
倍。」
    南宮柳道:「今日你我要留意的倒非黑蜘蛛,而是這面色蠟黃的少年,此人行態詭,
做事也不循常軌,若我瞧得不差,他必定是一個成名人物易容改扮的。」
    這南宮公子武功是高是低,雖還不知,但就憑這份眼力,當真已不愧是雄江南百餘
年之武林世家的傳人。
    說話間,那邊強弱便已分明。
    以黑蜘姝身法之詭異靈動,顧人玉與小仙女本難佔得上風,但小魚兒始終黏在黑蜘
蛛身後,黑蜘蛛就總覺得後面像是墮著個秤錘似的,身形變化之間,自然要大受影響,
這時已屢遇險招。
    小魚兒故意歎氣道:「不好不好,堂堂的黑蜘蛛,今日看來竟要敗在兩個小娃兒手
上了。」
    其實小仙女和顧人玉也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並非小娃兒,小魚兒這樣說,只不過
要故意激怒黑蜘姝。
    黑蜘蛛脾氣剛烈,明知如此,還是被他激的怒吼道:「你這瘋子,你倒底要怎樣?」
    小魚兒悄聲道:「打不過,難道不會逃嗎?」
    黑蜘蛛更是暴跳如雷,道:「放屁!我老黑豈是這種人!」
    小魚兒道:「黑蜘蛛享名天下,本就是以身法之詭……瓢忽見長,今日你偏偏捨己
之長,與人交手,豈非是個呆子。」
    黑蜘蛛嘴裡雖仍罵不絕口,心裡已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只因他此刻一分心說話,脅
上已險些中了一劍。
    小魚兒悠悠道:「今日你自己若能全身而退,也能帶我一齊走,江湖中人知道了,
非但不會恥笑於你,還會佩服得很。」
    黑蜘蛛跺了跺腳,道:「好!」
    他「好」字方出,小魚兒已自他身後衝了出來,「斷玉分金」,雙掌左右斜斜分擊
而出。
    顧人玉與小仙女驟出下意,竟被這一招逼得後退兩步。
    就在這時,黑蜘蛛袖中已有一線銀絲飛出,直穿出門,搭上祠外的一株古柏之上,
他人也跟著飛了出去。
    小魚兒早已拉住他衣角,跟著飛出,他身形輕若飛絮,雖藉了黑蜘蛛攜帶之力,黑
蜘蛛卻不覺負擔。
    只見他身形有如被線拉著的紙鳶似的,飄上了古柏,雙足一點,人又從枯樹上飛出,
躍上第
    二株柏樹,那根銀絲也跟著飛出,搭上了更前面第三株柏,黑蜘蛛身子在第三樹上
一點,躍上第四株,銀絲又搭在第五樹上……
    等到秦劍等人追出時,兩人身形已在數十丈外,一閃後便在黑暗中消失無影,唯有
語聲遠遠傳來,道:「你們若不服,明夜三更,不妨再來這裡!」
    黑蜘蛛身形不停,只掠到城垛下,才在黑暗中歇住。
    小魚兒附掌道:「好個黑蜘蛛,果然是來去如電,倏忽千里,這一手銀絲飛蛛的輕
功,果然是獨步江湖……天下無雙!」
    黑蜘蛛道:「哼,你拍我的馬屁,也沒有用的。」
    小魚兒大笑道:「我知道你必定一肚子悶氣,不過想讓你消消氣而已。」
    黑蜘蛛道:「我且問你,明明不是你做的事,你為何要攬在自己頭上,還拉上了我,
而你躲後面,讓我來背黑鍋。」
    他越說越火,大聲道:「這也不用說它,最可恨的,你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動手,
卻又偏偏要逃,害得我也陪著你丟人,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小魚兒笑嘻嘻道:「你還不明白麼?我這自然是要害你。」
    黑蜘蛛愣了愣,道:「害我?」
    小魚兒道:「咱們這一逃,我可以一走了之,但你黑蜘蛛有名有姓,日後傳說出去,
說你黑蜘蛛也和李大嘴一樣吃人,你還能混麼?」
    黑蜘蛛大怒道:「那你為什麼要害我?」
    小魚兒嘻嘻笑道:「這只因我要把你拖下水,你才會為我出力,但你也莫要氣惱,
我瞧你不錯才這樣害你的,有些人想求我害他,我還沒功夫哩。」
    黑蜘蛛厲聲道:「你害了我,我該捏死你才是,怎肯替你出力。」
    小魚兒笑道:「若是換了別人,我害了他,他自然要找我算帳,但你黑蜘蛛可和別
人大不相同?這一點我清楚得很。」
    黑蜘蛛瞪了他半晌,突然放手大笑道:「好,你這小子,倒真是知道老黑的脾氣!
我老黑遇著這種怪事,的確是明知上當,也不肯放手的。」
    小魚兒笑道:「若非如此,黑蜘蛛就不是黑蜘蛛了。」
    黑蜘蛛道:「你如此做法,除了拖我下水外,難道沒有別的用意?」
    小魚兒道:「自然有的,想那南宮柳與秦劍,眼高於頂,自命不凡,我平日時若想
約他們出來,他肯麼「但現在我要他明夜三更來,他絕不會遲到半刻。」
    黑蜘蛛道:「好,現在我既已被你拖下了水,他們也被你抓了尾巴,這齣戲究竟該
怎樣唱下去,你說吧。」
    小魚兒道:「那泣「胡說」先生偷偷將人宰了,要你來吃,卻又偷偷去密告別人來
抓你,這樣的手段叫做什麼?」
    黑蜘蛛恨恨道:「這自然就叫做嫁禍栽贓。」
    小魚兒道:「這種專門嫁禍栽贓的害人精,你說該如何對付他?」
    黑蜘蛛咬牙道:「我若再見著他時,不一把捏死他才怪。」
    小魚兒道:「你可知道這樣的害人精,除了「胡說」先生之外,還有不少,而且他
們所作所為,委實此「胡說」先生還要可恨,卻又該如何對付他們!」.
    黑蜘蛛道:「捉來一個個捏死就是了。」
    小魚兒笑道:「捏死他們還算太便宜了,何況,你若想捏死他們還不容易。」
    黑蜘蛛道:「你說的究竟是什麼人?」
    小魚兒一字字道:「江別鶴!」
    黑蜘蛛幾乎跳了起來,失聲道:「江南大俠怎會做這樣的事?」
    小魚兒凝目瞧著他,道:「你信不過我?」
    黑蜘蛛也瞧著小魚兒,道:「你這人藏頭露尾……鬼鬼崇崇,做起事來更是古靈精
怪,花樣百出,天下又有誰能信得過你!」
    他歎了氣,緩緩接道:「我相信你,只因你雖是壞小子,卻非偽君子!」
    小魚兒歎道:「不錯,最可恨的人就是偽君子,那江別鶴就是其中最可恨的一個。」
    黑蜘蛛道:「你想如何對付他?」
    小魚兒眼睛發亮,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們會栽贓嫁禍別人,我就
要栽贓嫁禍他們,這就叫以牙還牙。」
    黑蜘蛛道:「如何還法,你且說來聽聽。」
    小魚兒眼睛盯著他,道:「你可知道閣樓上的那位姑娘是誰?」
    黑蜘蛛突然扭轉頭,道:「我早就說過,不知道。」
    小魚兒緩緩道:「我現在告訴你,她就是慕容家的九姑娘!」
    黑蜘蛛眼睛立刻直了,失聲道:「她就是泉容九?」
    小魚兒道:「不錯,如今南宮柳、秦劍,小仙女都在急著找她,他們若發現有人將
她藏了起來,少不得要找那人大幹一場。」
    黑蜘蛛的眼睛也發了亮,道:「所以,你就想將這件事栽在江別鶴身上。」
    小魚兒附掌大笑道:「我正是也想叫他嘗嘗被人栽贓的滋味。」
    黑蜘蛛道:「但那江別鶴老謀深算,又怎會上你的當?」
    小魚兒笑道:「那江別鶴錐然狡如狐狸,只要你幫忙,我也有法子要他上當?」
    他一躍而起,拉起黑蜘蛛,道:「時候已不多,咱門快去辦事杷。」
    兩人飛掠入城。
    一路上,黑蜘蛛不住喃喃自語道:「我到現在為止還是不憧,那「胡說」宰食了慕
容家的人又害了我,卻對他自己有何好處。」
    他猜想那「宛兒」必定與慕容家有關,八成就是慕容姑娘陪嫁的貼身侍女。
    小魚兒笑道:「你說的那泣「胡說」先生,並非李大嘴,而是白開心,他有個外號
叫「損人不利已」,只要別人上當受罪,就是他平生快事。」
    黑蜘蛛失聲道:「世上那有這樣的人?」
    小魚兒道:「你說沒有,他偏偏就有,他們知慕容家的姑爺來找慕容九,所以就將
那「宛兒」偷來宰了,好讓慕容家的那些姑爺認為慕容九也已被人家吃下肚,所以他們
才找不著,他們傷心難過,白開心就開心了。」
    黑蜘蛛歎道:「世上既有白開心這樣的人,又偏偏有你這樣的人,你們兩人害來害
去,倒楣的只是我老黑而已。」
    小魚兒道:「今夜若不是有我,你更慘了,當時人贓俱獲,就算有一百張嘴,也休
想能辯說得清。」
    黑蜘蛛道:「但無論如何你總不該承認……」
    小魚兒笑道:「我又幾時承認了,我幾時說過慕容九已被我吃下肚裡?我只不過……
「我已將她怎樣,還用說麼?」「也沒什麼大不了,你怕什麼!」……」
    黑蜘蛛想了想,不禁失笑道:「不錯,當時你雖好像說了,其實卻等於沒有說……」
    小魚兒道:「其中的巧妙就在這裡。」
    說話間,他竟將黑蜘蛛又帶回了那閣樓外。
    此刻四下燈火俱寂,只有那閣樓裡燈光還亮著,慕容九伏在桌上,想是因為想得出
神,不覺睡著了。
    小魚兒道:「這位姑娘最聽你的話,你叫她帶著刀,她就帶著刀,你叫她殺人,她
就殺人,現在,我只要你叫她寫張條子。」
    黑蜘蛛奇道:「此時此刻,突然寫起什麼條子來了?」
    小魚兒道:「你叫她寫:「若要贖我的性命,請帶白銀八十萬兩,至他們所約之處,
千萬勿誤,否則妹便是他人俎上之肉了」。」
    黑蜘蛛駭然道:「八十萬兩!」
    小魚兒道:「八十萬兩數目雖不少,但以南宮柳與秦劍的身家,卻也算不得多,別
人一日之間籌不出來,他們想必有法子的。」
    他一笑接道:「何況,這字條又的確是慕容九自己的筆跡……其中問題是,你必須
對他們說八十萬兩,全要白銀,金子珠寶郡不行。」
    黑蜘蛛道:「我對他們去說?」.
    小魚兒笑道:「自然要你去對他們說,這字條自然也要你送去……黑蜘蛛來去無蹤,
倏忽千里,送這樣的信,世上還有比你更好的人麼?」
    黑蜘蛛默然半晌,歎了氣,道:「好吧……我只是不懂,為何定要白銀?」
    小魚兒道:「這其中自然又有奧妙,你到時就會懂的。送信之後,你等著瞧熱鬧就
是。」
    黑蜘蛛道:「到時你難道真的自己去接銀子?」
    小魚兒道:「到時去接銀子的,已是我送去的替死鬼了。」
    黑蜘蛛道:「那麼……秦劍與南宮柳若瞧見不是你而是別人,豈非又難免懷疑。」
    小魚兒笑道:「秦劍與南宮柳又不知道我是誰……他們見到我這張蠟黃的瞼,又瞧
見那手「移花接木」,還以為我是「移花宮」門下改扮的哩,而此刻那真的「移花宮」
弟子卻正是和江別鶴在一起。」
    黑蜘姝想了又想,歎道:「原來你每一舉動都有用意,像你這樣的人,世上若是再
多幾個,別人的日子如何能過得下去。」
    小魚兒大笑道:「你放心,像我這樣的人,天下是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了。」
    凌晨時,那「慶余堂」的掌櫃糊里糊塗的被小魚兒從床上拉了起來,送了封信到段
三姑娘處。
    天亮時,小魚兒已回復成藥夥計的打,倒在「慶余堂」裡他原來那張小床上,睡了
一大覺。
    然後,段三姑娘就來了。
    這一次,她已沒有在窗子外面叫,直接就闖了進來,從床上拖起小魚兒,又是歡喜,
又是埋怨,跺腳道:「這兩天,你到那裡去了,知不知道人家多著急。」
    小魚兒揉著眼睛,笑道:「你若真的為我著急,就該幫我個忙。」
    三姑娘幽幽道:「你要我做什麼,我幾時不肯答應你。」
    小魚兒道:「但這件事,你絕不能向第三人露半個字。」
    三姑娘垂下頭,道:「你難道還信不過我?」
    小魚兒展顏笑道:「好,我先問你,這兩天你可瞧見了那江玉郎麼?」
    三姑娘道:「沒瞧見。」
    小魚兒眼睛瞪著她,道:「你再想想,江別鶴周圍的人有沒有一個可能是江玉郎改
扮的。」
    三姑娘果然想了想,斷然道:「沒有,絕無可能,這兩天江玉郎絕不在這裡。」
    小魚兒鬆了氣,道:「這就是了,女子的感覺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有時卻是對的,
你既然如此肯定,江玉想必不會在這裡了。」
    三姑娘幽幽道:「你叫我來,就是要問他麼?」
    小魚兒笑道:「這只因他和你有很大的關係。」
    三姑娘嗔道:「你莫要胡說,我和他有什麼關係?」
    小魚兒沉聲道:「你可知道,你家的鏢銀,就是他動手劫的。」
    三姑娘失聲道:「真的?」
    小魚兒道:「他這兩天突然走了,一來是想避開我,二來就是要去將那批鏢銀換個
地方藏起來,只因他以為我知道的密比我實在知道的多。」
    三姑娘眨著眼睛道:「你究竟是誰?他為什麼這麼怕你?」
    小魚兒笑道:「嚴格說來,他到現在為止也還不知道我是誰?」
    三姑娘默然半晌,輕輕道:「我不管你是誰,我都……」
    小魚兒趕緊打斷她的話,道:「只要我猜的不錯,只要他不在這裡,我的計劃就能
成功……你必須替我留意著,他若萬一回來了,你就得趕緊告訴我。」
    三姑娘道:「你究竟有什麼計劃?為何定要他不在這裡,你的計劃才能成功。」
    小魚兒拉起她的手,柔聲道:「這些事你以後總會知道的,但現在卻請你莫要問我。」
    世上若有什麼事能令女子閉起嘴,那就是她心愛的男人溫柔的話了。三姑娘果然閉
起了嘴,不再問下去。
    她只是垂頭,悠悠道:「你……沒有別的話對我說?」
    小魚兒道:「今天晚上,起更時,你在你家後園的小門外等我……」
    三姑娘的眼睛立刻閃起了喜悅的光,顫聲道:「今夜……後園小門?」
    小魚兒道:「不錯,你千萬莫要忘了,千萬要準時到那裡。」
    三姑娘嬌笑道:「我絕不會忘,就算天塌下來,我也會準時到的。」
    她嬌笑著轉身而去,滿懷著綺麗而浪慢的憧憬。
    小魚兒在街上東遊西逛,走過許多飯酒樓,他也不進去,卻在東城外找著了家又髒
又破的小麵館。
    這小麵館居然也有個很漂亮的名字,叫:「思鄉館。」
    小魚兒走進去吃了一大碗熱湯麵、四個荷包蛋,卻叫店裡那看來已有三年沒洗澡的
山東老鄉去買了些筆墨,七,八十張紙。
    他用飯碗那麼大的字,在紙上寫下了:「開心的朋友,今夜戌時,有個姓李的在東
城外的「思鄉館」等著你,你想不來也不行的。」
    同樣的句子,他竟一連寫了七……八十張,又雇了兩個泥腿漢子,叫他們去貼在城
裡大街小巷的顯眼處。」
    那山東老鄉實在瞧得奇怪,忍不住道:「這是在幹啥?俺實在不懂。」
    小魚兒笑道:「該懂的自然會懂,不該懂的自然不懂。」.
    那山東老鄉摸著頭皮道:「誰是該懂的?」
    小魚兒卻已笑嘻嘻走了,竟又到估衣去買了身半新舊的黑布衣服,到雜貨去買了些
油墨……石膏、牛皮膠。
    然後,他就尋了家半大不小的客棧,痛痛快快睡了一覺!這一覺睡醒,天已快黑了。
    小魚兒對著鏡子,像是少女梳般在臉上抹了半天,又穿起那套衣服,在鏡子前一站……
    這那裡還是小魚兒,這不活脫脫正是李大嘴麼。
    小魚兒自己也瞧得很是滿意,哈哈笑道:「雖然還不十分一樣,但想那白開心已有
二三十年未見過李大嘴,黑夜之中,想必已可混得過去。」
    他生得本來不矮,經過這兩年來的磨,身子更是結實,起胸來,不但面貌已與李大
嘴有九分相似,就算身材也和那魁偉雄壯的李大嘴差不了多少,縱是和李大嘴天天見面
的人,若不十分留意,也未見就能瞧得破。」
    他將換下來的衣服捲成一條,塞在被窩裡,從外面瞧進來,床上仍然像是有個人在
睡覺。
    然後他又用桌上的禿筆寫了封信,這封信竟是寫江別鶴的,他用左手歪歪斜斜的寫
著:「江別鶴,你兒子和鏢銀都已落在大爺找的手裡了,你若想談條件,今夜三更,到
城外的祠堂裡等著吧。」
    他將這封信緊緊封起,又在信封上寫著:「江別鶴親拆,別人看不得。」
    小魚兒將信收在懷,喃喃笑道:「江玉郎不在城裡,八成是去收藏那鏢銀去了,只
要他今天晚上不回來,江別鶴就算是狐狸,瞧見這封信也得中計,他心裡就算不十分相
信,到了三更時
    也必定忍不住要去瞧瞧的。」
    他得意的笑著,從窗溜了出去。
    小魚兒走到「思鄉館」時,暮色已很深了。
    這時雖正是吃飯的時候,「思鄉館」裡卻沒什麼人,就連那山東老鄉都已瞧不見,
只有一個客人正坐著喝酒。
    這人穿著件新緞子衣服,戴的帽子上還有粒珍珠,穿著錐像個富商士紳,神態卻還
是個地痞無賴,竟不肯好好坐在那裡,卻蹲在凳子上喝酒,一雙賊眼不住轉來轉去,又
像是隨時提防著別人來抓的小偷。
    小魚兒大步走了進去,哈哈笑道:「好小子,你果然來了,許多年不見,你這王八
旦倒還未忘記有個姓李的朋友,來得倒準時。」
    他從小和李大嘴長大,要學李大嘴說話的神情腔調,自然學得唯妙唯尚,活脫脫是
一個模子裡鑄出來的。
    那人卻板著臉,瞪著眼道:「你是誰,咱不認得你。」
    小魚兒笑道:「你想瞞我,你雖然穿得像是個人,但那副猴頭猴腦的賊相還是改不
了的。」
    那人果然大笑起來,道:「你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混球蛋,多少年不見,你對老子說
話,難道就不能稍為客氣些麼?」
    小魚兒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桌子上有兩副杯筷,卻只有一碗紅燒肉,小魚兒皺了皺
眉頭道:「你這窮賊實在愈來愈窮了,快叫那山東老鄉來,待老哥哥我叫你痛痛快快的
吃上一頓。」
    白開心道:「他不會來的。」
    小魚兒道:「為什麼?他在那裡?」
    白開心笑嘻嘻指著那只碗,道:「就在這只碗裡。」
    小魚兒神色不動,哈哈笑道:「你倒會拍老子的馬屁,還未忘記老子喜歡吃什麼,
只是瞧那山東老鄉好幾年沒洗澡的樣子,只怕連肉都已臭了。」
    白開心嘻嘻笑道:「我早已把他從頭到腳洗得乾乾淨淨再下鍋的。」他舉杯敬了小
魚兒一杯酒,又倒滿了一杯。」
    小魚兒笑道:「你這兒子倒真孝順。」
    他只得挾起一塊肉,但剛吃了兩,又吐了出來,瞪眼道:「這是什麼鳥肉敢混充人
肉?」
    白開心附掌大笑道:「姓李的,你果然還是有兩下子,這張鳥嘴竟一吃就能嘗得出
是不是人肉來,你也不想想,老子會殺人來你麼?」
    他自然本是想用這方法試試來的人是否真的李大嘴,小魚兒肚子裡暗暗好笑,卻不
說破,瞪眼道:「你不孝順老子孝順誰?那山東老鄉人雖髒些,肉倒還結實,老子早已
有心將他紅燒來吃了,你卻將他弄到那裡去了?」
    白開心道:「他早已回家去了,老子已將他這家店買了下來……哈哈,他受了老子
裡面灌鉛的假銀子,居然還開心的很,以為上當的是老子。」
    小魚兒歎道:「這家破麵館你要來鳥用也沒有,你卻騙苦了他,又害得老子吃不著
好肉,你那「損人不利己」的賊脾氣,當真是一輩子也改不了。」
    白開心嘻嘻笑道:「老子的脾氣改不了,你那賊脾氣又改得了麼?狗是改不了要吃
屎的……
    你躲在狗窩裡這許多年,突然又鑽出來幹什麼?」
    小魚兒眼睛一瞪,大聲道:「我先問你,你假借老子的名頭,送了付輓聯鐵無雙,
又假借老子的名頭,將人家的小丫頭燉來吃了,究竟想幹什麼?」
    白開心愣了愣,道:「你全知道?」
    小魚兒大笑道:「你想,還有什麼事能瞞得過老子的。」
    白開心笑道:「那些人太沒事幹了,老子瞧得不順眼,所以找些事他們做,燉了肉
請人來吃,卻又去告他一狀,要他們兩家都鬧得人仰馬翻,老子才開心……你憑良心說,
老子這一手做得妙不妙。」
    小魚兒冷笑道:「只可歎姓秦的和那南宮小兒,活到這麼大了,隨隨便便來個人告
訴他們一件事,他們居然也相信,若換了是我,你來告狀,老子就先將你扣下來,問問
你別人吃人肉,你又怎會知道。」
    白開心道:「老子不會寫信麼?為何定要自己去?」
    小魚兒道:「一封無頭信他們就相信了?」
    白開心道:「他們縱不相信,好歹也得去瞧瞧。」
    小魚兒一拍桌子,笑道:「正是這道理!我正是要你說出這句話來。」
    白開心眼珠子轉動,道:「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要叫老子上當?」
    小魚兒笑道:「你冒了老子的名,老子暫且也不罰你,只要你再寫封信給那姓秦的
與南宮小兒,他們既已證明了你第一封信說的不假,你第二封法,他們自然更相信了。」
    白開心道:「什麼信?」
    小魚兒道:「自然也是害人的信,若不是害人的信,你想來也不肯寫的。」
    白開心展顏笑道:「要害人嘛,老子還馬馬虎虎可以答應你,卻不知要害的是誰?」
    小魚兒道:「你只要告訴他們,今夜三更,到段合肥家的後院客房裡去瞧瞧,自然
會瞧見令他們感到有趣的東西……但必定要在正三更,早也不行遲也不行,至於要害的
是什麼人,你遲早會知道的。」
    白開心道:「老子若不肯寫呢?」
    小魚兒冷道:「我知道你肯寫的,你看可以害人的事不做,你還睡得著覺麼?何況,
你若不寫這封信,老子總有法子叫你……」突然取出寫給江別鶴的那封信,拿在手裡,
一掌擊滅了桌上的油燈,白開心面色變了變,道:「你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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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1:28:43

第五十三章 略施小計
    小魚兒悄聲道:「有人來抓咱們了,準備逃吧!」
    話猶未了,窗外有刀光閃動。
    只聽有人喝道:「姓李的、姓白的!你們作惡多端,今天再也休想跑了,出來受死
吧。」
    黑暗中人影幢幢,這思鄉館竟也被人團團圍住。
    白開心喃喃道:「奇怪,這些人竟會知道咱們在這裡……」
    小魚兒悄聲道:「這人滿仁義道德,必定是江別鶴。」
    白開心道:「嗯。」
    小魚兒道:「咱就從他這邊衝出去。」
    白開心道:「從武功最強的人那邊衝出去?你莫非瘋了?」
    小魚兒微微一笑,道:「我自有道理。」
    這時外面已又喝道:「你們再不答覆,咱們就衝進去了。」
    其實這些人對「十大惡人」也頗為忌憚,一時之間,是誰也不敢衝入這黑黝黝的屋
子裡的。」
    小魚兒霍然站起,大喝道:「李大嘴來也,你們等著吧!」提起張凳子往東面門外
擲了出去人卻已從西面窗躥出。
    這「李大嘴」三個字,果然有些嚇人,凳子飛出來,東面一陣大亂,幾刀不問青紅
皂白就砍了出去,全都砍到凳子上口
    小魚兒躥出窗外,也有兩柄刀直劈而來,小魚兒一聲虎吼,飛起一腳將左面的一柄
刀飛!
    他身子卻已自右面一人頭上掠過,順勢一腳,在那人頭上,那人登時矮了半截。
    這一著「鴛鴦雙飛腳」,本非什麼玄妙的武功,但在他手裡稍加變化,卻立時制住
了兩個高手。
    要知他在那窟中所得,正是普天之下,各門各派的武功精妙所在,他融會貫通之後,
無論那一派的招式到了他手裡,他都可化腐朽為神奇,卻教別人再也猜不出他的武功來
歷。
    只聽有人驚呼道:「這姓李的果然厲害,大家要小心……」
    話未說完,只聽「啪」的一響,接著又是一陣大笑,說話的人想是已被白開心打歪
了嘴巴。
    小魚兒一招北派「鴛鴦雙飛腳」踢倒了兩人,跟著又用「招南派「沖天炮」,一拳
將一條大漢打得飛上半空。
    突見跟前劍光閃動,迅急辛辣,神定氣足。
    一人冷笑道:「李大嘴,你武功雖不錯,今日還是休想逃走。」
    三句話功夫,已刺出八劍,劍劍俱是殺著。
    小魚兒連瞧都不必瞧,已知道是江別鶴來了,連連閃過八劍,卻不還手,只是壓低
聲音道:「你想知道你兒子和鏢銀的下落麼?」
    江別鶴掌中劍果然緩了一緩,失聲道:「你說什麼?」
    小魚兒將那封信穿在江別鶴的劍尖上,道:「你先瞧瞧再說。」
    江別鶴也不知是收回劍來瞧信,還是刺出劍去傷人,稍一猶豫間,小魚兒已自他身
旁躥了出去。
    白開心也怪叫著跟著掠出。
    江別鶴竟眼睜睜瞧著他兩人逃走,等到別的入圍過來時,小魚兒和白開心早沒了影
子。
    小魚兒和白開心躥入個暗林中,方自停下。
    白開心瞧著小魚兒冷笑道:「這些人怎會知道咱們在那裡?」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笑道:「自然是有人密告的。」
    白開心冷笑道:「密告的人,只怕是你自己吧。」
    小魚兒道:「若是我,我為何還要助你逃出來。別人又不是瞎子,難道不是見那告
示上飯碗那麼大的字。」
    白開心冷笑道:「那些話,這些人又怎瞧得懂。」
    小魚兒笑嘻嘻道:「自然有人瞧得懂的。」
    白開心變色道:「誰?難道咱們的老朋友也有人到了城裡?」
    小魚兒想了想,道:「我不妨告訴你,有兩個人,一個叫羅九、一個叫羅三,一心
想找咱們的麻煩,對咱們的事知道得清楚得很。」
    白開心皺眉道:「這兩人長得是何模樣?」
    小魚兒道:「胖胖的,高高的,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是個雙胞胎。」
    白開心道:「我只認識個瘦瘦的雙胞胎,卻不認得胖的。」
    小魚兒道:「你不認得他們,他們都認得你。」
    白開心怒道:「你既早已知道他們瞧得懂那張告示,既然早已知道他們要告密,為
什麼偏偏還要這樣做?」
    小魚兒笑嘻嘻道:「我正是要他們告密,正是要叫他們找人來抓咱們,這樣我才能
將那封信交到江別鶴手上……我若用別的法子將信交他,他未必重視,但這封信既是李
大嘴親手交他的,份量可就不同了。」
    白開心道:「但你又怎知道江別鶴必定會來。」
    小魚兒道:「他自命大俠,聽說有「十大惡人」在城裡,他能不管麼?只要他來了,
聽到我的話後,就必定不放咱們走的。」
    白開心默然半晌,歎了氣,道:「你樣樣事都算得這麼準,只怕連真的李大嘴都不
如你。」
    這次小魚兒卻不禁愣了愣,咯咯笑道:「什麼真的李大嘴,老子難道是假的不成?」
    白開心突然大笑起來,道:「你能將李大嘴的模樣腔調學得這麼像,簡直連我都有
點佩服你,簡直有些捨不得瞧著你死在我面前,只可惜你已是非死不可的了!」
    小魚兒皺了皺眉,道:「非死不可?」
    白開心怪笑道:「你喝的那杯酒裡,老子早已下了獨門「水晶斷腸散」,本來還可
多活半個時辰,但方纔那麼一折騰,只怕現在就要你的命了!」
    小魚兒怒道:「你這惡賊,我和你拚了?」
    他跳起來想撲過去,但身子才跳起,便「咚」的跌在地上,臉色發白,雙手捂著肚
子,顫聲道:「不好,我……我……已不行了……」
    白開心手舞足蹈,格格大笑道:「你如今總該知道「十大惡人」可不是好對付的吧。」
    小魚兒嘶聲道:「但……但你又怎知道我……我不是李大嘴?我不信你能瞧得出。」
    白開心道:「你將李大嘴一舉一動,都學得唯妙唯肖,想必是認得他的,是麼?」
    小魚兒疼得全身都抖了起來,道:「是……是。」
    白開心道:「你可聽見他說起過我麼?」
    小魚兒呆了呆,道:「沒……沒有。」
    白開心道:「這只因他與我仇深似海,他將我恨之入骨,連我的名字都不願提起,
又怎會將我當做朋友,和我在一張桌子上喝酒。」
    他大笑接道:「.你以為「十大惡人」既然都是惡人,大家臭味相投,想必全是朋
友,卻不知「十大惡人」中也有互相恨得入骨的冤家對頭……你千算萬算,終於還是算
錯了一著,這一著就夠要你的命了!」
    小魚兒呻吟著道:「原來你早已知道我不是李大嘴了,但你為什麼……為什麼……」
    白開心嘻嘻笑道:「老子一直在裝塗,只是為了想瞧瞧你倒底是何居心?也想逗著
你玩玩,如今老子已玩夠了,你就等死吧。」
    小魚兒突然慘笑道:「我今日雖然死在你手上,但是你有件事……」
    他身子突然一抽搐,整個人仰天躺到地上,雖然拚命想說話但嘴唇啟動,卻發不出
聲來。
    白開心道:「老子有什麼事,你說呀?」
    小魚兒掙得滿頭大汗,道:「你……你」
    他雖然用盡力氣,但聲音卻仍小得像蚊子叫。
    白開心忍不住走過去,低下頭來,道:「你說大聲些,老子聽不見。」
    小魚兒突然大吼道:「我說你是個大笨蛋?」
    吼聲中,他出手如風,已點了白開心身上十來處穴道,白開心剛被吼聲駭得一震,
人已躺了下來。
    小魚兒一躍而起,大笑道:「十大惡人雛然一個個精似鬼,但遇見了我,還是要上
當的,你如今總該知道,老子不是好對付的了吧。」
    白開心躺在地上,眼睜睜的瞧著,他實在想不到這世上竟有比「十大惡人」還要詭
計多端的。
    小魚兒又笑道:「老子雖然拿不準那杯酒裡是否有毒,但對你「十大惡人」,總是
要提防一著的,你以為老子喝下了那杯酒,其實老子卻不過將酒藏在舌頭下,早已隨著
那塊假人肉一齊吐出來了!」
    白開心道:「我……我怎麼未瞧出?」
    小魚兒笑道:「這種騙人的本事,老子五歲時就學會了,老子莫說將小小一杯酒藏
在嘴裡,就算嘴裡藏著個大鴨蛋,你也是瞧不出的。」
    白開心像是瞧見了鬼似的,顫聲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小魚兒笑道:「你也知道害怕了麼!老子這樣的人,原是誰都要害怕的,你若要問
老子是誰乖乖替老子辦完事後,老子也許會告許你。」
    白開心聽這比鬼還厲害的人居然並無殺死自己之意,只不過要替他辦事而已,不禁
大喜道:「是,是……小子這就立刻去寫信。」
    小魚兒大笑道:「你如今已從「老子」變成「小子」了麼……但老子若這樣就放了
你這樣的小子,還未免有些不放心。」
    他雙手背在身後,早已悄悄搓了個泥團在手裡,此刻突然捏著白開心的鼻子用力塞
進他嘴。
    白開心只覺一粒又黏又濕……還微微帶著種說不出臭氣的東西,從喉嚨裡滑下了肚,
不禁大駭道:「這……這是什麼?」
    小魚兒笑道:「你有你獨門的「水晶斷腸散」,我也有我獨門的「黑煞催命丸」……」
    白開心變色道:「黑煞催命丸?我……我怎地從未聽過這名字?」
    小魚兒悠然道:「你自然沒有聽見過這名字,這是我苦心研究多年,最近才配成的,
天下無藥可解,服後七個時辰之內,全身發黑髮腫,再過半個時辰,便全身潰爛而死,
變成一灘又黑又臭的膿水。」
    他信口說來,說得當真是活靈活現。
    白開心滿頭冷汗涔涔而落,顫聲道:「你……你不是還要我做事麼?」
    小魚兒笑道:「當然,我自己是有獨門解藥的。」
    白開心道:「我和你無冤無仇,求求你……」
    小魚兒眼睛一瞪,大聲道:「你七個時辰之內,若能將我吩咐的那件事辦得妥安當
當,若能令我滿意,再來這裡等著,我自然會救你的。」
    他順手拍開了白閱心的穴道。
    白開心卻仍軟癱在地上,似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道:「你……你不會將我
忘記的吧?」
    小魚兒冷冷道:「時候已不多,你還不快去,只怕就來不及了。」
    白開心不等他話說完,已從地上跳了起來,就像是匹被人在屁股上砍了一刀的野馬,
風也似的遠去。
    小魚兒瞧著他去遠,哈哈笑道:「人人害怕的「十大惡人」,原來也是容易上當的。」
    起更前,小魚兒又回到那閣樓上。
    羅九、羅三兄弟果然都不在,慕容九正坐在地氈上,手裡提著個無錫泥娃娃慢聲低
唱道:「小寶貝,快快睡,窗外天已黑,小鳥回家去,烏鴉也休息……」
    小魚兒笑了笑,接著唱道:「到天亮,出太陽,又是鳥語花香……」
    慕容九頓住歌聲,茫然瞧了他半晌,吶吶道:「你是誰,我不認得你。」
    小魚兒柔聲笑道:「你忘了麼?我就是昨天教你如何去打跑心裡那惡魔的人。」
    慕容九道:「呀原來是你,你模樣看來怎地有些變了?」
    小魚兒故意悄聲道:「我為了怕惡魔來找我,所以故意扮成這樣子,好教他找不著,
你可千萬不要對別人說。」
    慕容九連連點頭道:「我知道,我懂得,那惡魔厲害得很,千萬不能被他找著。」
    小魚兒笑道:「我知道你會懂的,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
    慕容九嫣然一笑,她憂鬱的臉上出現笑容,就像陰沉的天氣裡突然出現了陽光,鮮
艷的花朵也在這一瞬間開放。
    小魚兒瞧了兩眼,心裡竟似有些異樣的感覺,他立刻知道不能再瞧下去了,趕緊道:
「現在,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不久你就可以瞧見比我本事還大,能幫你趕走那惡魔的
人了。」
    也不知怎的,慕容九竟對他順從的很,立刻就站了起來,走了兩步,眨了眨眼睛忽
然又道:「那麼……你暱?」
    小魚兒苦笑了笑,道:「以後,你只怕就瞧不見我了。」
    慕容九立刻停下腳步,道:「若是以後瞧不見你,我就不走了。」
    小魚兒愣了愣,心裡也不知道什麼滋味,趕緊大聲道:「你心裡那惡魔被趕走之後,
你自己也不會願意再見著我的,那時,會有許多別的人天天陪著你。」
    慕容九想了想,道:「那麼,就讓這惡魔待在我心裡吧。」
    小魚兒鼻亍竟像是有些酸了起來,大聲笑道:「傻孩子,你難道想一輩子這樣嗎?」
    慕容九凝目瞧著他,咬著嘴唇道:「這樣其實也沒什麼不好,何況,只要你天天來
陪著我,你也可以將那惡魔趕走的,是麼?」
    小魚兒揉了揉鼻子,板著臉道:「你這樣不聽話,我怎會來陪你。」.
    慕容九垂下了頭,幽幽道:「你一定要我去,我就去,但是你……」
    小魚兒終於忍不住歎了口氣,道:「只要你記得今天的話,我以後還是會去瞧你的……」
    小魚兒替慕容九披起了件長大的披風,走到段宅後園的小門外時,段三姑娘早已在
那裡等著了。
    她的眼睛閃著光,一顆心跳個不停,身子雖然正冷得發抖,但一張臉卻在發燒,燒
得連耳根都紅了。
    她遠遠就瞧見小魚兒了,狂喜著迎了上去,到了小魚兒面前才發現小魚兒身後竟還
有個人。
    她一顆心立刻沉了下去,咬著嘴唇道:「你……你不是一個人來的。」
    小魚兒也不知究竟是真的不懂她心裡的感覺,還是裝著不懂,揚起了眉毛,瞧著她
嘻嘻一笑道:「我本來就沒有說要一個人來呀!」
    三姑娘這時才瞧見他的臉,失聲道:「你……你是什麼人?」
    小魚兒笑道:「你方才能認出了我,現在怎地又不認得了。」
    三姑娘已聽出了他的聲音,但還懷疑著,吶吶道:「方纔我只是感覺……感覺到是
你來了,但你的臉……」
    小魚兒壓住聲音,道:「我有件密的事要做,所以不能不扮成這樣子,你可千萬莫
要告訴別人,這件事只有你一個人知道。」
    他雖然根本沒有說出「這件事」是什麼事,但他知道少女們一聽到只有自己一個人
知道她心愛男人的秘密時,別的事就再也不會追究了。
    三姑娘果然又愉快了起來十小魚兒畢竟對她不錯,否則又怎會將這沒有人知道的密
告訴她。
    她立刻也壓低聲音,道:「你放心,絕不會告訴別人的。」
    小魚兒皺起了眉頭,道:「但這件事,我還需要人幫忙。」
    三姑娘急忙問道:「我能幫忙麼?」
    小魚兒道:「我本來可以找別人的,但是你……你若肯幫忙,那當然再好也沒有。」
    三姑娘更開心了,道:「我早就說過,無論你要我做什麼事,我都答應你。」
    她心愛的男人不找別人幫忙,只找她,可見對她確實和別人不同,她簡直開心得要
死。
    小魚兒瞧她的神色,知道事情已絕不會有問題了,這才沉聲道:「其實,這件事也
並沒有什麼困難,只要你將這人帶到你屋裡,等到三更時,才悄悄將她放到江別鶴屋裡,
找個地方藏起來。」
    三姑娘道:「這容易得很,我一定能做到。」
    小魚兒道:「但你卻要記住兩件事,第一,你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瞧見她,第二,你
必須要在准三更時才將她藏好,千萬不能太早,更不能遲。」
    三姑娘笑道:「你放心,我絕不會誤事的。」
    她這時才留意到慕容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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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1:30:16

第五十四章 巧妙安排
    慕容九全身都籠罩在黑色的披風裡,連頭也被蓋著,三姑娘也瞧不出她長得是何模
樣,遲疑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問道:「這人是誰?」
    小魚兒含著道:「她和我做的那件事關係很大,你以後就知道的。」
    他將慕容九推到三姑娘面前,道:「你們兩人趕去吧。」
    慕容九回頭瞧著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小魚兒已趕緊走了,三姑娘瞧著他們的神
情,面上不禁露出了懷疑之色,但終於只是歎了口氣,道:「喂,你隨我來吧。」
    小魚兒早早便趕到那祠堂,在四面巡視了一遍,他所約的人都還沒來,他在四面略
為佈置了一下,便尋了個最佳地勢,藏了起來。
    然後,他將這事從頭到尾再想了一遍。
    秦劍和南宮柳接到慕容九的字條後,必定會來的。
    江別鶴瞧了那封信,也是非來不可。
    秦劍那批人身帶著八十萬兩現銀,江別鶴那一批人卻要來尋「鏢銀」,這兩批人在
這裡碰面後,還會沒有熱鬧瞧麼?
    黑夜之中,兩邊人心裡郡焦急得很,一言不合,不打起來有鬼。
    就算他們還未打起來,但等到三姑娘將慕容九送到江別鶴的屋子,慕容九的人聽了
白開心的密告,去找出她來之後,慕容九的人還會放過江別鶴麼?江別鶴縱然厲害,慕
容家可也不是好惹的。
    小魚兒這個計劃,又豈是一舉兩得而已。
    第一……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江別鶴也嘗嘗被人栽贓的苦頭,他心裡
總算能出了惡氣。
    第二、南宮柳……小仙女這些人昨夜冤枉了他,他也要他們吃些苦頭,他算準他們
接到白開心的密告後,必定要分兩批人到段宅的後園去瞧瞧,但這祠堂也是不能不來的,
來的人最多不過是秦劍……小仙女與顧人玉,這三人縱能制住江別鶴,少不得也是要吃
些苦的。
    第三,他終於將慕容九送回她自己親人身旁,她日後神智縱不恢復,但在親人身旁,
總不會再被人欺負。這樣,小魚兒也了卻一樁心事。
    第四、江別鶴上過這次當後,縱然不死,也必定要老實得多,白開心等人,也必不
敢再多事。這樣,江湖中又有些太平日子了。
    第五、段家的鏢銀也可能因此而物歸原主,段家父女對他總算不錯,他這樣也等於
報了他們的恩了。
    第六、鐵無雙所受的冤枉,也因此可以洗清,也免得這「愛才如命」的老人,死後
還落個污名。
    他靈機一動間想出個計劃,竟一舉而六得,這計劃實行起來縱然困難些、複雜些,
卻也是值得的了。
    小魚兒思前想幔��胗�醯謎餳蘋�翹煲攣薹歟�畹郊�悖��鷙鬃萑恍?機深沉,
只怕也想不出這樣的妙計來。
    江別鶴、秦劍、南宮柳、白開心、羅九、羅三……有關這計劃的每一個人,雖然都
是厲害透頂的角色,但卻都被他利用了而不自知,他絕不相信世上有任何一個人能將他
的妙計瞧穿。
    小魚兒愈想愈是得意,忍不住喃喃笑道:「誰敢說我不是天下第一個聰明人,誰敢
講我不是天才。」
    「喂,跟我走吧。」
    三姑娘將這話又說了一次,說得聲音更大,慕容九卻還是在瞧小魚兒身影消失之處,
癡癡的出神。
    三姑娘冷冷道:「他人已走了,你還瞧什麼?」
    慕容九歪著頭想了想,幽幽笑道:「不錯,他人已走了……但你知不知道,他以後
還會來看我的。」
    三姑娘大聲道:「他騙你的,他將你送來這裡,就不再理你了。」
    慕容九嫣然一笑道:「他絕不會騙我的,我知道。」
    她充滿自信的抬起頭,月光便照上了她那微笑著的臉,那充滿對未來幸福憧憬的月
亮眼波。
    三姑娘雖是女人,也不禁瞧得癡了,顫聲道:「你……你怎知道他不會騙你?」
    慕容九微笑著道:「他將我送到這裡來,只是為了要將我心裡的惡魔趕走,然後,
他就會來找我的。」
    三姑娘瞧著她那張癡迷而美麗的臉,緩緩道:「你什麼都不記得了麼?」
    慕容九道:「嗯。」
    三姑娘道:「若不是因為你神智不清,他就不會將你送來了?」
    慕容九道:「我知道他也捨不得離開我的。」
    三姑娘道:「等……等你好了後,他……他就來找你?」
    她語聲竟已因嫉妒而微微發抖,這麼強烈的嫉妒,已足以使一個女人不惜做出任何
事來。
    慕容九卻全不知道,嫣然笑道:「他一定會來找我的。」
    三姑娘道:「他……他還說了些什麼?」
    慕容九迷惘的眼睛也發了光,笑道:「他遠說,我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只要我聽話,
他就會天天陪著我,我自然會聽話的,你說我應不應該聽他的話暱?」
    三姑娘突然吼聲道:「不應該,不應該?」慕容九楞住了。
    三姑娘狂吼道:「你非但一點也不聰明,也一點都不漂亮,你只是個瘋子,又醜又
怪的瘋子他絕不會喜歡你的?」
    慕容九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掩面道:「我不是瘋子,我不是瘋子……」
    三姑娘道:「你不是瘋子,我問你,你可知道自己是誰麼?」
    慕容九她拚命想,也想不起自己是誰,只覺得忽然頭疼欲裂,竟拚命打著自己的頭,
痛哭著道:「求求你,莫要問我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三姑娘冷笑道:「一個人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不是瘋子是什麼?」
    慕容九嘶聲狂呼道:「我是瘋子,我是瘋子……他不會喜歡我的,不會喜歡我的……」
    呼聲中,她竟痛哭著狂奔了出去。
    三姑娘直瞧著她身影走得不見了,才鬆了氣,她嘴角不禁泛起了一絲殘酷的勝利微
笑。
    小魚兒千算萬算,終於還是忘記了一件事。他竟忘了天下絕沒有任何一個女人不是
嫉妒的。
    小魚兒在黑暗中靜靜的等著,竟始終瞧不見一個人影荒郊中自然聽不見更鼓,他也
不知到了什麼時候。
    但他卻還能沉得住氣,這時遠處終於有了人聲。
    小魚兒精神一振,喃喃道:「先來的不知是誰?兩批人雖然都很急,但江別鶴大約
總比較沉得住氣,按理說先來的應該是秦劍。」
    只聽人聲中竟還雜著有滾滾的車輪聲,隱隱的驢叫聲
    小魚兒暗道:「來的果然是秦劍一夥人,竟以驢車將銀子運來了……」
    心念一轉,突又發覺不對。
    秦劍……南宮柳那樣的世家公子,要用車來運送銀子,也必定是用馬拉,絕不會用
驢子的。
    這時車馬已來到他視線之內。
    來的竟非秦劍和南宮柳一夥人,也不是江別鶴,竟是五六個披頭散髮,穿著麻衣孝
服的鄉下婦人。
    驢車上載的也不是銀子,而是棺材。
    小魚兒不禁呆住了,半路上怎地突然殺出了個程咬金,深更半夜的,這些鄉下婦人
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只見這幾個婦人走入了祠堂,竟一起跪在地上,放聲大哭了起來,左面的一個婦人
磕著頭哭道:「我死去的公公呀,你在天上有靈,替我評評這個理吧,我為你門家守寡
守了幾十年,好不容易守到兒子長大,指望他好生孝敬我,讓我下半輩子享享清福,那
知他竟被人害死了,你叫我下半輩子怎麼過呀?」
    這婦人年看來已有四……五十歲,雖然穿著孝服,但看來卻還是端端正正,她一面
哭,身旁的一個年輕婦人就不住替她背,也痛哭著道:「姨奶奶,你可千萬不能哭壞身
子,你傷心死了,家產可就全落到別人手裡了,你又何必讓別人得意。」
    這一邊一哭,右面那婦人也不甘示弱,立刻痛哭著道:「死去的公公、婆婆呀,你
們在天上有靈,就替我撕爛那賤人的嘴吧,兒子雖然不是我生的,但總是我們家的骨血,
要算只能算我的兒子,那賤人名不正、言不順,又算什麼東西,她冤任我,只不過是想
謀奪家產罷了。」
    這婦人年紀較大長的也較醜,看來雖然瘦骨伶仃,但哭起來的聲音卻此什麼人都大。
    她一哭,身旁立刻也有個較年輕的婦人陪著哭道:「大奶奶,你千萬莫哭壞了身子,
大家都是有眼睛的人,絕不會讓那惡毒的婦人將家產霸佔去的。」
    小魚兒聽了幾句,心裡已明白了。
    到祠堂裡來評理倒也沒什麼不該,千不該、萬不骸,只是不該在這節骨眼上撞到祠
堂來。
    小魚兒實在也未想到天下竟有這麼巧的事,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真想將這些婦
人趕走。
    他心裡正在暗罵,突見幾條黑衣人影,悄然掠了過來,幾個人俱是黑衣勁裝,黑衣
蒙面。
    小魚兒心裡一跳:「江別鶴來了。」
    那幾個婦人還在邊哭邊罵,全未發覺祠堂裡已多了幾個人,幾個黑衣人冷冷的站在
後面,也不說話。
    只見那大奶奶和姨奶奶本是各罵各的,此刻已變得對罵了起來,那大奶奶指著姨奶
奶罵道:「你這賤人,仗著幾分狐媚,迷死了我的丈夫,現在你兒子也死了,這是老天
報應你,你還敢罵我?」
    那姨奶奶怎肯示弱,立刻也反唇罵道:「你這醋子,醜八怪,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
自己,還想和人爭風吃醋,我丈夫就是被你氣死的!」
    大奶奶怒道:「誰是你丈夫,不要臉,丈夫明明是我的。」
    姨奶奶冷笑道:「你才不要臉,嫁給他那麼多年,連個屁都沒有放出來,若不是我,
他死了連個上墳的人都沒有。」
    這姨奶奶竟是能說會道,罵起人來又尖酸……又刻毒,那大奶奶被她氣得全身發抖,
突然一個耳光蟈了過去。
    姨奶奶臉上挨了一巴掌,大罵道:「好,你敢打人,我和你拚了。」
    她撲上去,就揪住了大奶奶的頭髮。
    她們身旁那兩三個年紀較輕的婦人,趕著來勸架,但到了後來,你一耳光,我一巴
掌,勸架的反而打得更凶。
    幾個婦人揪頭髮……扯衣服,竟打做了一團,竟滾在地上,越滾離那幾個黑衣人越
近。
    那幾個黑衣人倒也奇怪,眼瞧著她們在面前打,竟也像是沒有瞧見似的,還是冷冷
的站在那裡。
    就在這時,只聽「嗤,嗤,嗤」一連串聲響,竟有幾十道烏光自那些打架的婦人堆
裡暴射而出。
    這些暗器來得竟是又毒又快,那幾個黑衣人全在暗器籠罩之下,眼見是沒有一個人
能逃得了的!
    小魚兒早已覺得有些不對了!
    這幾個婦人雖是蓬頭散髮,臉上也是又粗又老,但每個人的手,卻都是十指尖尖又
白又嫩。
    小魚兒發現這點,眼睛立刻一亮,暗道:「慕容家的姑娘,果然厲害,江別鶴看來
這個當是上定的了。」
    他這念頭剛轉完,暗器已暴射而出。誰知那些黑衣人居然也似早已料到有此一著。
    暗器飛出,這幾人便已沖天而起,「嗆」的,凌空拔出了刀劍,寒光如流星,向那
些婦人筆
    直刺下!
    這些婦人竟也無一是弱著,身子一滾分開,閃過了凌空刺下的一劍,躍起時掌中都
已多了件兵刃。
    為首那黑衣人冷笑道:「好個無知的婦人,竟敢在我面前玩弄奸計,你們還差得遠
些,我早已調查過,這祠堂一家的後代,都已死淨死絕……你們究竟是什麼人,若不說
出來歷,今日休想有一個能活著走出去。」
    小魚兒暗歎道:「這江別鶴果然是隻老狐狸,無論做什麼事之前,竟都先將對力每
一著都提防著,將每件事都調查得仔仔細細,絕不肯放鬆一步。」
    只見那大奶奶冷冷一笑,道:「咱們是為著什麼來的,你難道還不知道?」
    這句話本來很容易答覆,甚至可以說不答覆都沒關係,但這黑衣人心機深沉,別人
聽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經過他一想,卻變得複雜的很。
    他若說「知道」,就無異承認這「鏢銀」確是他動手劫下的,對力若只不過是做個
圈套誘他吐實,他豈非便要上當了。
    那些婦人見他遲疑不敢作答,心裡也不免動了疑心,那大奶奶和姨奶奶交換了個眼
色,姨奶奶道:「你究竟是什麼人?難道不是為那封信來的。」
    黑衣人這次再不遲疑,冷笑道:「若不是為那封信,我怎會來到這裡?」
    姨奶奶道:「如此說來,那些銀子你是非要不可了?」
    黑衣人心裡再無懷疑,厲聲道:「不但要銀子,還要人?」
    大奶奶面色微微一變,怒道:「你要了銀子,還要人?」
    黑衣人道:「兩樣缺一不可?」
    那姨奶奶大怒道:「你憑著什麼,敢如此強橫霸道?」
    黑衣人冷笑道:「就憑我掌中這柄利劍?」
    雙方愈說火氣愈大,小魚兒卻愈聽愈是開心,只希望他們快些動手打起,打得愈凶
愈好。
    只見那大奶奶和嬈奶奶又交換了個眼色。
    那姨奶奶大聲道:「老實告訴你,銀子和人,你一樣也休想要得到,銀子咱們根本
未帶來,人暱……你若想要人,咱們就要你的命?」
    黑衣人目光一轉,冷笑道:「我早已說過,銀子和人,缺一不可,如今就先取過銀
子再說吧」
    話聲未了,已悄悄在身後打了個手式。婦人們雖未瞧見他的手式,小魚兒卻瞧得清
清楚楚。
    另四條黑衣人自然也瞧見了,前面兩人突然出手,刀光閃動處,竟活生生將那匹拉
車的驢子砍倒在地!
    後面兩人卻提起了車上的棺材,往下一倒,只聽「嘩啦啦」一聲巨響,棺材裡倒下
了無數銀子。
    雖在黑夜之中,這許多銀子仍是燦欄生光,耀人眼目,那幾條黑衣大漢驟見這許多
銀子,竟不覺呆了。
    為首那黑衣人縱聲笑道:「我早已說過,你們若想弄鬼瞞我,還差得遠哩!」
    這銀子自然正是他的鏢銀無疑。
    說話間他已悄悄打了第二個手式,那幾條黑衣大漢揮刀便待撲上,這時,就在這時,
突聽又是「嗤,嗤,嗤!連串聲響,那裝銀子的棺材裡,竟也暴射出數十道烏光,向黑
衣人們飛出!
    那幾條黑衣大漢慘呼一聲,俱都撲倒在地。
    只有為首那黑衣人站得較遠,應變也較迅,劍光飛舞,震飛了暗器,但瞧見他屬下
竟無一倖免,目光也不禁露出驚怒之色,大喝道:「好狠毒的婦人,竟敢……」
    那大奶奶冷笑截道:「對付你這樣狠毒的人,自然也只有用這種狠毒的法子!」
    幾個人漸成合圍之勢,「砰」的一聲,棺材底被震得飛起,又有個人躍出來,站在
黑衣人身後,厲聲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那黑衣人孤零零被圍在中央,竟是絲毫不懼,反而冷笑道:「想不到你們行事倒也
周密,我們未免低估了你們,只是你們此刻便得意,還嫌太早了些!」
    自棺材裡躍出的那人一身緊衣,身材婀娜,面上雖仍蒙著層輕紗,但小魚兒還是一
眼就認出她是小仙女。
    想是因為她性子急躁,又不會裝假啼哭,所以別人才先要她藏在棺材裡免得露出馬
腳誤事。
    此刻她在棺材裡憋了一肚子悶氣,早已忍不住了,一劍刺向那黑衣人的後背,叱道:
「廢話少說,你納命來吧?」
    那黑衣人背後竟似生著眼睛,頭也不回,反手一劍上撩,將她掌中的劍幾乎脫手震
飛?
    小仙女手腕被霞得又酸又麻,才知道面前這黑衣人竟是自己平生未遇的強敵,又驚
又怒,大喝道:「你死到臨頭,還敢逞強!」
    黑衣人藉長劍一揮之勢退到牆角,冷冷笑道:「死到臨頭的究竟是誰,你們不妨瞧
瞧吧!」
    大家不由自主隨著他目光轉頭一瞧,只見這荒祠外竟多了無數條黑衣人影,一個個
俱已張弓搭箭。
    窗戶裡,牆隙間,已佈滿了黑黝黝的閃亮箭鏃。婦人們不禁俱都為之失色。
    黑衣人冷冷道:「這祠堂外已伏下一百四十張鐵胎弓,每張弓俱有三百石力氣,我
數到三,你們若還不放下掌中的兵刃,束手就縛,後果如何,你們自己也該想像得到!」
    一百四十張鐵胎強弓,若是分成兩批,輪流不斷發射,縱是頂尖的武林高手,最多
也不過只能抵擋一時而已。
    這些婦人們心裡自然也知道,自己這群人中,縱或有一兩人能衝得出去,但別的人
卻只怕都要喪生在箭下!
    幾個人又聚在一起,竊竊私議,小仙女和那姨奶奶語聲忽停,似要硬闖,大奶奶卻
緊緊抓住她們的手。
    黑衣人冷眼旁觀,悠然道:「一!」
    大奶奶突然道:「銀子和人就都你如何?」
    黑衣人冷冷道:「你先將人……」
    話聲未了,突然一陣驚呼,祠堂外的黑衣人,已有幾個倒了下去,嚴密佈下的箭陣,
剎那間便已大亂。
    那姨奶奶眼睛一亮,嬌呼道:「三妹、菁妹、還不動手,等待何時!」呼聲中,一
柄閃亮的短劍,已向黑衣人直刺過去!
    小魚兒一聽那大奶奶說出那句話來,就知道再也不能讓他們談判下去否則這事就要
揭穿了!
    他一念至此,掌中早已準備好的尖石,便直擊出去!
    他手法又快,藏身之處又隱,十餘人被打得頭破血流,滿地翻滾,竟無一人瞧出那
些暗器是從那裡發出的。
    這時那姨奶奶短劍已化做一片寒光,轉瞬間便刺出了十劍,她雖是婦道人家,但劍
法之敏捷辛辣,縱是浪跡江湖時刻找人拚命的黑道強豪、白道遊俠,也都難及她萬一。
    黑衣人驟然間劍勢竟被她逼住,暗中不禁吃了一驚。
    這姨奶奶劍法不但辛辣,而且招招都有不惜和對力兩敗俱傷的姿態,放眼江湖,這
樣的女子委實沒有幾個。
    再瞧那大奶奶,平劍當胸,在旁掠陣,竟無出手夾攻之意,女子和男人動手,總是
吃虧些。
    是以女子縱然以多為勝,江湖中也沒有人會說閒話的,這姨奶奶到了這種地步,居
然還是自恃身份,不屑以二敵一,這麼大氣派的女子,在江湖中更如鳳毛麟角,絕無僅
有。
    黑衣人愈瞧愈奇怪,愈想愈吃驚。
    更令他吃驚的是,那兩個丫頭暗器手法竟也準得嚇人,只要手一揚,外面立刻就有
一、二人驚呼著倒下去。
    小仙女更早已衝了出去,百來個黑衣大漢,此刻倒下至少已有四五十個,剩下的自
顧尚且不瑕,那裡還有功夫放箭。
    小魚兒瞧得張大了嘴,幾乎要笑出聲來,他吃了江別鶴幾次虧,這氣到今天才總算
是出了。
    又是數十招拆過,那姨奶奶劍出更快、更毒,劍劍不離黑衣人的要害,劍尖已堪堪
到了黑衣人的咽喉。別人看著,都只道她已佔了上風。
    卻不知那黑衣人心機最多,此刻又在想著心事,掌中劍雖在展動,只不過是虛應故
事,但求護身而已。此刻他心意貫通,突然朗聲大笑,平平一劍削出。
    那姨奶奶頓覺對方一柄輕瓢飄的長劍,竟驟然變得千鈞般重,劍還未到,已有一股
大力湧來。她應變不及,只有揮劍迎了上去。
    她劍法雖辛辣,內力卻與這黑衣人相去甚遠,黑衣人這一劍力已用足,她捨己之長,
用己之短,揮劍迎上,這無異以卵擊石。
    這只因她委實太小瞧這黑衣人的武功,等到發覺時卻已遲了,縱然明知吃虧,也只
有硬著頭皮一拚。
    那大奶奶瞧得清楚,失驚道:「千萬別和他鬥力!」
    她縱然不屑以多為勝,此刻事態緊急,也說不得了,喝聲中長劍揮出,也迎擊了上
去只聽「嗆」的一聲龍吟,火花四下飛濺。
    大奶奶和姨奶奶以二敵一,竟還是力不能及,兩人但覺半邊身子發麻,掌中劍幾乎
脫手飛去?
    小魚兒瞧得暗暗頓足道:「這些丫頭們不用自己拿手的功夫,反和人家鬥力氣,豈
不是自找倒楣麼?」
    只見這大奶奶和姨奶奶身子凌空飄開了兩丈,幾乎已退到牆上,兩人臨危不亂,掌
中早已扣好了暗器。
    慕容家姑娘的輕功暗器,天下揚名,黑衣人若是求勝心切,貪功追來,只怕就很難
全身而退了。
    誰知黑衣人一擊未成,竟立刻住手,朗聲笑道:「今日我什麼都不要了,就此別過。」
一面說話,身子已向後退。
    這一著倒是連小魚兒都大感意外,那大奶奶和姨奶奶見他明明佔了上風,卻反而要
走了,不禁更是奇怪。
    姨奶奶忍不住道:「你方才死命逼人,此刻卻想一走了之,這是為了什麼?」
    黑衣人大笑道:「方纔我不知你們是誰,若是走了,日後再也難以尋找,那時我自
然是萬萬不肯走的!」
    姨奶奶道:「現在呢?」
    黑衣人冷笑道:「慕容家的姑娘有名有姓……有家有業,我今日要不回東西來,以
後日日到府上拜訪,還怕要不回來麼!」
    姨奶奶變色道:「你已瞧出了咱們的來歷?」
    黑衣人道:「慕容二姑娘劍法辛辣,天下皆知,我若再瞧不出,就真是瞎子了!」
    那姨奶奶突然自頭上扯下一把頭髮……一張面具,震出了一張白生生的臉,只見她
杏眼圓睜,柳眉帶煞,冷笑道:「你認出了我,我卻不認得你,日後正是再也找不著你
了,你想想,今天咱們還能讓你走麼?」
    一人大聲接道:「他走不了的!」
    小仙女已擋在黑衣人身後,堵住了門。
    黑衣人厲聲狂笑道:「我今日若走不脫,方才也不會說那番話了!」
    慕容雙喝道:「我們要看看你如何走得脫!」
    這位慕容二姑娘,脾氣果然急躁,方才雖吃了個虧,此刻竟絲毫不懼,揮劍又撲了
上去。
    只聽「噹」的一響,那「大奶奶」竟攔住了她的劍。
    慕容雙怒道:「三妹,你離道要放他走,你難道不想尋回九妹了麼?」
    慕容珊珊道:「我看此事,其中似乎有些蹊蹺。」
    慕容雙道:「什麼蹊蹺?」
    慕容珊珊道:「此人既將我等約來,便應早已知道我們是誰,但他卻直到此刻才知
道我們的來歷,這豈非有些奇怪麼?」
    慕容雙愣了愣,還是跺腳道:「這有什麼奇怪,誰知道他這不是在裝佯。」
    小仙女應聲道:「不錯,先制住他再說。」
    那黑衣人一直留神傾聽,此刻突然大聲道:「三位且莫動手,你我只怕都中了別人
挑撥之計了。」
    話聲未了,突聽「嘩啦啦」一陣響,一隻香爐,從屋樑上滾了下來,還帶著拉下了
一大條白布。
    那白布士竟寫著:「江別鶴,你作惡多端,到現在想賴也賴不掉了!」
    白布上碗大的黑字,雖在黑夜中也瞧得分明。幾人見了,俱是大吃一驚。
    慕容雙失聲道:「你……你竟是江別鶴?」
    黑衣人目中露出驚之色,他聽了慕容姑娘的對話,已知道自己雖然精打細算,今日
還是落入了別人的圈套,卻連那真正在暗中主謀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他心機素多,別人只想起了一件事,他已想起了十件,這有時反而害了他,只因他
心裡有事就忘了答話。
    慕容雙冷笑道:「堂堂的江南大俠,竟也做出這樣的事來,倒買是令人想不到的。」
    黑衣人還未答話,只聽又是「嘩啦啦」一陣響,一個香爐蓋從樑上滾了下來,又帶
下條白布。
    白布上還是寫著海碗那麼大的字「江別鶴,你藏的人已被尋著了,你還有什麼話說。」
    這些布條,自然是小魚兒方才早已準備好的,他將布條一端釘在樑上,用香爐包著
布條的另
    一端,又在香爐下繫著條又長又細的線,從屋樑上繞到他藏身之地,只要線一拉,
香爐滾下來,
    布條自然也就隨著落了下來。
    方纔他聽得慕容珊珊愈說愈不對了,再說下去,他這妙計便要被揭穿,所以趕緊將
線一拉。
    他算定秦劍等人此刻必定已在江別鶴屋裡尋著了慕容九,等到他們將慕容九帶來,
江別鶴縱有一百張嘴,也休想辯說得清了,這計劃原是萬無一失,他做夢也想不到其中
竟會出了差錯。
引言 使用道具
phil65.tw
王爵 | 2008-3-9 21:30:48

第五十五章 作法自斃
    兩張布條落下後,就連慕容珊珊心裡也再無懷疑,小仙女和慕容雙更是滿面殺氣,
恨不得將江別鶴先宰了再說。
    那「黑衣人」既未承認自己就是江別鶴,卻也未否認,竟是一言不發,眼睛只是瞪
著對方的幾柄劍。
    慕容雙瞪著眼睛,道:「三妹,現在你說怎樣?」
    慕容珊珊歎了口氣,道:「先拿下他再說吧。」小仙女等不及她這話說完,掌中劍
已刺了出去。
    她劍法迅急潑辣,慕容雙劍法辛狠毒辣。
    慕容珊珊的劍法雖然急不如小仙女,狠不如慕容雙,但眼睛敏銳,頭腦清楚,每刺
一劍,必是對力的必救之處?
    這三個人三柄劍,可說都不是好惹的,而且姐自幼同堂練劍,招式配合得更是滴水
不漏。
    那黑衣人武功雖高,卻也難以應付,擋了幾招,劍法突轉凌厲,已是以進為退,想
奪路而逃了。
    怎奈對力三個女子,與人交手經驗之豐富,並不在任何人之下,他劍法一變,三個
人已全都瞧破了他的心意。
    他不走還好,這一想走……對力更是認定他無私也有弊,小仙女與慕容雙更是不要
命的纏了過來。
    她們帶來的二個丫頭,應付外面剩下的黑衣大漢們,竟也是綽綽有餘。
    黑衣人頭上汗珠,已濕透了蒙面的黑巾,這才知道名動天下的慕容姐妹,果然不是
好鬥的。
    他卻不知道劍法還非慕容姐妹所長,暗器輕功,才是她們的絕技!只是此刻她們生
怕他見隙而逃,是以才沒有抽身使出暗器。
    只聽「嗖」的一聲,慕容珊珊一招「分花拂柳」,迎面刺來,劍光閃動不歇,也不
知是虛是實。
    她這一招其實不在傷敵,只在眩亂對力的眼目,好教別人出手,但黑衣人若不閃避,
虛招立刻變成實招。
    黑衣人不假思索,斜身揚劍,小仙女與慕容雙果然已在等著他了,劍光如驚虹交剪,
左右刺來。
    她三人所使出的這三招,並非什麼高妙的招數,但配合卻實在絕妙無此,三招普普
通通的劍式一齊刺來,威力何止大了三倍,閃動的劍光,竟將對方的所有去路全都封死,
眼看是避得開這一劍,也避不開那一劍的。
    誰知黑衣人一招擋開了慕容珊珊的劍後,竟突然鬆手,拋卻了掌中劍,出手如風,
已捏著了慕容珊珊的手腕?
    這一招變得委實險極,也委實妙極,若非他這樣的人,也想不出這樣的招式,就連
小魚兒瞧得都幾乎失聲喝采!
    黑衣人另一隻手已到了她咽喉,叱道:「你們還要不要她的命?」
    這時黑衣人雖然背後全是空的,小仙女與慕容雙的兩劍,隨時都可以將他身子刺上
幾個窟窿。
    但慕容珊珊性命已被別人捏在掌下,她兩人又怎敢出手,兩柄劍抵住黑衣人的身上,
竟不敢刺下去!
    慕容雙跺腳道:「快放手,否則我就宰了你!」
    黑衣人冷笑道:「你們若不放手,我就宰了她!」.
    小仙女道:「你先放,我們就放。」
    黑衣人大笑道:「男兒不該與女子爭先,還是你們先放吧!」
    慕容雙怒道:「我們怎能信得過你?」
    黑衣人冷冷道:「我也未見能信得過你們!」
    雙方誰也不敢出手,卻也不敢放手,這樣僵持了一會兒,小仙女與慕容雙性子急躁,
早已急出了滿頭大汗。
    慕容珊珊反倒似不著急,緩緩道:「二姐你們切切不可放手,他是決計不敢傷我的。」
    黑衣人冷笑道:「我素來沉得住氣,就這樣耗下去也沒關係。」
    慕容雙怒極之下,劍尖忍不住向前一移,那邊慕容珊珊立刻就透不過氣來。
    小仙女怒吼道:「你究竟要這樣耗到幾時?」
    黑衣人道:「直到你們放手為止。」
    小仙女滿頭大汗,似已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魚兒苦笑暗道:「傻丫頭,你著急什麼,你難道還怕沒有幫手來麼?……」
    就在這時,遠處三條人影一閃,剎那間使到了跟前,果然是南宮柳……秦劍與顧人
玉來了!
    小魚兒……慕容姐妹俱都大喜,但那黑衣人有恃無恐,竟也不甚驚惶!秦劍來了,
更不會讓慕容珊珊死的。
    他只要挾持著慕容珊珊,就不愁走不出去。
    秦劍見到愛妻被人挾制,面色果然大變,顧人玉江湖經驗最嫩,瞧見這情況,更是
呆住了。
    小仙女跺腳道:「呆子,你還不過來幫忙?」
    黑衣人大喝道:「誰敢過來?」
    秦劍道:「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朋友有話好說。」
    黑衣人厲聲道:「此事純屬誤會,但事已至此,我縱然解釋,你們也是不會相信的,
什麼話只有等我先走出去再說了!」
    這時南宮柳已瞧見樑上掛著的布條,失聲道:「閣下莫非真的是江大俠?」
    小仙女喝道:「什麼狗屁的大俠,此人正是江別鶴!」
    慕容珊珊喘了氣,道:「你們先別管我,先問問九妹可曾找著了麼?」
    南宮柳歎了口氣,道:「我等方纔已到江大俠的居所去了一次……」
    小魚兒聽到這裡,一顆心已了起來,他們若在江別鶴住所尋著了慕容九,又怎還會
對他如此客氣,稱他為「大俠」!
    慕容珊珊也已著急道:「九妹難道不在那裡?」
    秦劍急道:「你先別管九妹,你自己……你自己……」
    南宮柳苦笑道:「九妹並未在江大俠那裡,我等只怕是全都被人捉弄了!」
    小魚兒這一驚才是非同小可,幾乎要從藏身之處跳了出來,慕容九怎會不在那裡,
莫非是他們找錯了地方?
    秦劍道:「我等方才也已見過了花無缺公子和鐵心蘭姑娘,郡說九妹早已失蹤,絕
不會和江大俠有關!」
    慕容雙愣在那裡,劍已不覺垂下。
    小仙女喃喃道:「鐵心蘭想來是不致於幫江別鶴說話的。」
    慕容珊珊歎了口氣,道:「我也早已覺得此事有些不對,試想江大俠若存心要我們
贖金,為何要自己出頭?縱然他自己來了,又怎會不知道我們是誰?何況,他要將九妹
藏起,地方也多得是,又何必藏在自己的居處?」
    秦劍頓足道:「這件事你既然早已想到,為何還要與江大俠動手。」
    他見到那黑衣人還未鬆手,自然只得先責備妻子的不是。
    慕容雙卻不服道:「他……江大俠自己一句話不說,咱們怎會知道。」
    慕容珊珊眼珠子一轉,突然問道:「但……閣下是否真的是江別鶴江大俠?」
    這句話問出來,眾人又不覺動了疑心。
    只見黑衣人終於緩緩放下了手,微笑道:「誤會既已解開,在下是否江別鶴都是一
樣的了。」
    他竟還不揭開蒙面的黑巾。
    秦劍早已躥到慕容珊珊身旁,悄聲道:「你沒事麼?」
    慕容珊珊一笑握住了他的手,眼睛卻還是盯著那黑衣人,道:「賤妾等傷了江大俠
那麼多屬下,實是罪該萬死,但望江大俠恕罪。」
    她故意將「江大俠」三個語聲說得特別重些,而且一連說兩次。
    黑衣人還是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笑道:「雙方既已出手侮亡在所難免,又怎能怪
得了夫人,只是,那暗中陷害我等的人,卻實在可恨!」
    說到這裡,他一雙冷森森的眼睛,突然盯到小魚兒藏身之處,眾人的目光也不禁隨
之望了過去。
    慕容雙大聲道:「不錯,那人的確是不能放過!」
    小仙女道:「我若找著了那人,先割下他的舌頭、挖出他的眼睛,再問問他為什麼
要使出這害死人的毒計。」
    幾個人一面說話,一面將小魚兒藏身之處隱然圍住,這許多頂尖高手將一個人圍住,
無論是誰,也是休想逃得了的!
    小魚兒掌心也不覺沁出了冷汗,他知道這些人若是抓住了自已,那後果真也是不堪
設想。他弄巧成拙,害人不著,竟害著自己。
    就在這一瞬間,他腦筋已動了幾百次,卻也想不出一個法子能逃得了。
    這時那黑衣人已冷笑道:「到了這時,閣下還不出來麼?」
    慕容雙恨聲道:「你既然早已知道他藏在這裡,為何不早說?」
    黑衣人道:「那時我見到暗器自這裡飛出,擊傷了在下的同伴,還以為是夫人們預
先將人埋伏在這裡的。」
    小魚兒暗罵道:「這雙狗眼,倒當真是毒得很。」
    他罵儘管罵,卻已知道自己此番是劫數難逃的了,要想從這些包圍中衝出去,那豈
非是做夢。
    只聽黑衣人冷冷道:「朋友再不自己出來,在下便要令人發箭了!」
    慕容雙突然搶過柄弓箭,大聲道:「且叫你見識見識慕容姑娘弓箭上的本領!」
    小魚兒那天參觀著慕容雙閏房後,便已知道她在弓箭上必有非凡的身手,他可不願
蹲在這裡做她的箭靶子,就在這時,突聽一人咯咯笑道:「這裡好熱鬧呀,莫非是在看
戲麼?」
    眾人不由得齊轉頭望去,只見一人長袍披髮,咯咯的癡笑著,幽靈般走了過來不是
慕容九是誰!
    慕容九方才到那裡去了?此刻又怎會來到這裡?這的確連小魚兒也瞧得愣住了。
    慕容姐妹喜交集,失聲呼道:「九,你可想死我了?」呼聲中兩人已撲過去抓住了
慕容九的手。
    慕容九瞧了她們一眼,目中卻滿是茫然之色,咯咯笑道:「你們是誰?我不認得你
們呀?」
    慕容雙顫聲道:「九妹,你……你難道連二姐都不認得了麼?」話未說完淚珠已奪
眶而出。
    慕容珊珊也是熱淚盈眶,流淚道:「九妹,你怎地會變得如此模樣?」
    慕容九癡癡的瞧著他們,也不說話。
    顧人玉終於忍不住走過去,顫聲道:「九妹!你認得我麼?」
    小仙女頓足道:「他連二姐三姐都不認得了,又怎會認得你?」
    顧人玉垂下頭來,眼淚已滴在地上。秦劍與南宮柳亦是滿面慘痛之色。
    慕容雙頓腳道:「是誰將她害成這樣子?是誰?」
    小仙女突然大哭道:「她見了小魚兒死而復活,所以才嚇成這樣子的,其實小魚兒
根本沒有死,是故意嚇嚇她的。」
    慕容雙大喝道:「誰是小魚兒?他現在那裡?」
    小仙女道:「現在只怕是死了。」
    慕容雙愣了愣,道:「你方才說他未死,此刻又說他死?他到底死了沒有?」
    小仙女道:「他本來沒有死,後來卻跌到懸崖死了。」
    語聲微頓,又道:「但這人一肚子鬼主意,一身鬼本事,別人明明算定他死了,他
卻常常沒有死,沒有親眼瞧見他的身,誰也不敢說他是否真的死了!」
    黑衣人突然道:「他還沒有死。我最近又瞧過他的。」
    慕容雙大聲道:「你知道他在那裡?」
    黑衣人冷冷道:「依我看來,他此刻只怕就在……」
    他像是已猜出藏著的便是小魚兒,小魚兒心又冷了起來,那知他一句話還未說完,
慕容九突然大聲道:「小魚兒……小魚兒!我想起來了!」
    大家又是驚又是喜,慕容雙顫聲道:「你……你什麼都想起來了麼?」
    慕容九癡癡的瞧過她,緩緩道:「你是二姐。」
    慕容雙狂呼一聲,抱住了她,竟歡喜得放聲痛哭了起來。
    慕容珊珊也不覺喜極而泣,道:「九,九……天可見憐,你終於好了。」
    慕容九笑道:「三姐……三姐,我還能見著你們?我這是在做夢麼?」
    姐妹們又笑又哭,哭成一團,小魚兒在一旁偷偷瞧著,眼睛竟也不覺濕了,心裡也
不知是何滋味。
    只聽那黑衣人突然歎道:「那江小魚將令妹害成如此模樣,江湖中誰也放不過他的。」
    他留在這裡不走,原來就是為對付小魚兒的,生怕慕容姐姝歡喜中忘記這事,趕緊
又提醒了一句。
    慕容雙果然頓住哭聲,恨恨道:「我若知道那小賊現在那裡,不宰了他才怪。」
    慕容九突又截道:「這事其實是怪不得小魚兒的。」
    這句話說出來,大家又吃了一驚,最吃驚的當然還是小魚兒自已,其次就是小仙女
了。
    她忍不住問道:「不怪他怪誰?你豈非恨他入骨的麼?」
    慕容九淒然一笑,道:「我見他死而復活,當時駭了一跳,雖然有些迷迷,但過了
沒有多久,便已漸漸清醒了過來。」
    慕容雙奇道:「你既然早已清醒,為何方才不認得我們?」
    慕容九道:「那是被江別鶴害的!」
    這句話說出來,連小魚兒也塗了。江別鶴又怎會害她?
    只聽慕容九接道:「他見我清醒,就又以迷藥迷住了我,他想乘我暈迷時,逼我和

    ……他成親,為的也是想做慕容家的女婿,他日日夜夜看著我,直到方纔,我見他
不在,才偷偷溜出來的。」
    眾人方才雖已認為江別鶴受了冤枉,但此刻這話親從慕容九嘴裡說出來,那還會假
麼?
    慕容雙怒喝道:「好個可惡的江別鶴,咱們竟險些被他騙過了!」
    南宮柳亦自怨道:「難怪我等方才尋不著她,原來她已自己逃出,幸虧老天有眼,
叫他逃來這裡,這當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喝聲中幾個人又將那黑衣人團團圍住。
    小魚兒瞧得可真是又驚又喜,但卻又是滿頭霧水、一肚子塗,事情竟會演變到這地
步,小魚兒就算真的是天下第一個聰明人,卻再也想不通是怎麼回事。
    只聽慕容雙喝道:「江別鶴,你到現在還有何話說?」
    誰知那黑衣人竟突然放聲大笑起來,道:「誰說我是江別鶴?」
    他順手抹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張滿是虯髯的臉,眾人俱都瞧過江別鶴,這張臉
果然不是江別鶴的,大家不禁都愣住了。
    慕容雙失聲道:「你究竟是誰?」
    慕容珊珊道:「你若不是江別鶴,江別鶴在那裡?」
    黑衣人大喝道:「江別鶴就在這裡!」
    他竟突然衝入小魚兒藏身之地,呼道:「江別鶴,你出來吧。」呼聲中一掌閃電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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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1:31:42

第五十六章 意外之外
    小魚兒見黑衣人閃電般一掌拍下,又是一驚,百忙中迎了一掌,喝道:「你才是江
別鶴易容改扮的,騙得了誰?」
    那黑衣人竟也喝道:「你才是江別鶴易容改扮的,騙得了誰?」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破口大罵道:「江別鶴,你這惡賊,你這混帳王八蛋,屁精活
烏龜!」
    他算定江別鶴也是個人物,怎肯自己罵自己。
    哪知黑衣人也大罵道:「江別鶴,你這惡賊,你這混帳,王八蛋,屁精活烏龜!」
    小魚兒大笑道:「我就算不能逼出你的原形,聽你自己罵自己,倒也出了我胸中一
日惡氣,哈哈,自己罵自己烏龜,可笑呀可笑。』那黑衣人竟也大笑道:「我就算……。。」
    他竟然將小魚兒說的話,一字不改、原封不動的說出來,小
    魚兒罵得越來越開心,他也罵得毫不遜色。
    兩人一面罵,一面打,眾人都不覺瞧得呆。
    慕容珊珊道:「江別鶴武功人稱江南第一,想必不差。」
    只見兩人拳來腳往,不但功力俱都極深,招式也是千變萬化,奇詭絕倫,竟都是頂
尖兒的高手!
    一時之間,誰也分不出他們武功誰強誰弱。
    只聽「砰砰蓬蓬」之聲不絕於耳,無論什麼東西只要挨著他們的拳風,立刻就被打
得粉碎。
    只見兩人從裡打到外,從近打到遠。
    要知這黑衣人雖不願被人瞧破來歷,小魚兒也是如此,兩人抱著同樣的念頭,自然
越打越遠。
    兩人招式看來雖仍凌厲,其實都不願再纏戰下去,突然齊地一縱,一個往東,一個
往西。
    兩人身法俱快,慕容雙等人雖然追來,卻已追不著了,何況他兩人分頭而逃,大家
也不知該去追誰!
    就在這時,突見一個人自樹林中暗影掠了出來,竟攔住小魚兒的去路,指著小魚兒
怪笑道:「這才是江別鶴,這才是真的。」
    月光下瞧得清楚,這人竟是那「損人不利己」的白開心!
    小魚兒又驚又怒,喝道:「你瘋了麼?你不想要解藥救命了?」
    白開心嘻嘻一笑,道:「誰救誰的命,你害了我,我不害你?」
    突然一個觔斗,倒縱了出來走得瞧不見了。
    這時慕容姐妹等人早已趕來,幾柄劍已將小魚兒圍住。
    慕容雙怒道:「江別鶴,這次若是再讓你逃了,我就不姓慕容。」
    小魚兒跳腳道:「誰是江別鶴?王八蛋才是江別鶴!」
    慕容珊珊冷笑道:「你不是江別鶴,為何要逃?」
    小魚兒怔了怔,這句話他實在回答不出。
    慕容雙應聲喝道:「是呀,你若不是江別鶴,為何不讓我們檢查檢查你的臉!」
    她們上過一次當,再也不肯上當了,嘴裡說話,手也不停,掌中劍刺出去一劍比一
劍狠毒。
    小魚兒道:「我堂堂男子漢,怎能讓你們女子碰我的臉,常言道:男兒臉上有黃金,
女人手上有糞,我臉上怎能沾著糞土。」
    他一急之下,索性胡說八道起來,也正是想借此激忽她們,自己才好有機會衝出去。
    慕容雙果然大怒道:「放屁,你臉上才有糞土。」
    小仙女道:「你少時落在姑奶奶手中,不將你泡在糞缸去才怪。」
    小魚兒道:「就算泡在糞缸裡,也不能讓女人摸來摸去。」眾人已猜出他心意,知
道他故意胡言亂語來打岔,誰也不再理他,只有那顧人玉最老實,忍不住道:「我不是
女人,你讓我檢查檢查如何?」
    小魚兒道:「你原來不是女人麼?我還以為你也是她們的妹妹哩。」
    他自己說著,自己也不覺好笑,剛笑出來,「嗤」的,前胸衣裳已被劃破,若不是
他武功精進,腸子只怕已被劃出來。
    既到這種時候,他反正已豁出去了,瞧見秦劍與南宮柳並未動手,只是在旁掠陣,
便又笑道:「慕容家的女婿,江湖中是人人羨慕的,都說你們艷福不淺,依我看來,卻
不如娶個麻子跛腳還好得多。」
    他嘴裡說得開心,肩頭又著了一劍,雖末傷著骨頭,但劍鋒過處,鮮血已淚淚然流
了出來。
    只聽秦劍冷笑道:「秦某本不想以多欺你,但你如此,我也說不得了。」
    話聲中已刺出三劍,這三劍功沉力猛面面懼到,正好補上慕容姐妹劍法之沉穩不足。
    他心裡雖暗叫苦,嘴裡還是不饒人,大笑道,「南宮柳,你為何不也一起上來呀,
難道你武功原也見不得人,只是靠老婆在江湖中混的麼?」
    南宮柳面色果然微一變,突然沉聲道:「腹結、府捨……市風、瀆中……環跳……」
    話末說完,已有三柄劍照著他所說的部位刺了出去,「嗤」的一聲,小魚兒「環跳」
穴旁已被劃破了條血口!
    此刻他冷眼旁觀,嘴裡淡淡道來,正是小魚兒難以閃避、難以招架的破綻之處。這
一來小魚兒更是手忙腳亂。
    只聽南宮柳接著道:「靈門、中府,陰市、梁邱……承扶!」
    刷、刷、刷三劍過後,小魚兒『承按」穴旁果然又挨了一劃,他心裡本在暗自思忖
著道:「我聽你先說出部位,難道不會躲麼?」
    誰知等著別人說出來時,他竟是偏偏躲不開。
    南宮柳縱橫全局,對小魚兒的出手已瞭如指掌,所指點出來的部位,自然正是小魚
兒之必救之地。
    南宮柳又道:「幽門、通谷……府會、歸來……湧泉!」
    這「湧泉」穴乃在腳底之下,小魚兒聽得不禁一怔,心想:「你們的劍難道還能刺
在我足底麼?」
    只見慕容珊珊劍勢擊來,直刺「府會」、「歸來」兩穴,他本可躲避,怎奈別的劍
已封住了他去路。
    他危急之中,不及細想,只有飛起一腳,去踢慕容珊珊握劍
    的手腕,慕容珊珊劍雖退去,但慕容雙「刷」的一劍刺來,正恰巧刺在他「湧泉」
穴上,小魚兒穿著皮靴,這一劍傷的雖不重,但他卻已不覺冷汗涔涔而落。
    南宮柳悠然道:「神堂、心俞……委中、陰谷……缺宣!」
    這一次小魚兒更加注意,全神貫注,防護著「缺宣」穴,誰知後背一涼,「會陽」
穴旁中了一劍。
    而南宮柳正恰巧在此時道:「會陽!」
    小魚兒不禁暗歎一聲:「罷了……」
    哪知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慕容九的慘呼聲:「救命呀……江別鶴……你這惡賊……
三姐……二姐……救命……」
    呼聲一聲比─聲遠。
    慕容珊珊大駭道:「不好,我們將九妹忘記在那祠堂裡了……
    小仙女道:「江別鶴在那邊。」
    顧人玉道:「這人果然不是江別鶴!」
    紛紛呼喝間,已都向慕容九呼聲傳來處飛過去,只有南宮柳走得最慢,竟向小魚兒
微一抱拳,道:「閣下身手非凡,似是集各門之長,卓然自成一家,只是出手間還不能
渾然圓通,似是易露破綻,想是因為閣下旁騖太多,不能專心於武,日後若能改去此點,
我縱在旁指點,也是無用的人。」
    小魚兒怔了怔,道:「你為何要對我說這些話?」
    南宮柳道:「閣下實非江別鶴,江別鶴出手必不致如此生疏。」
    小魚兒怒道:「你早看出來了,為何不早說?」
    南宮柳道:「在下雖早已瞧出,但那時還想瞧瞧閣下究竟是誰,是以也未說破,此
刻既是九妹有難,自又當別論了。」
    小魚兒歎了口氣,道:「只怕是我罵了你兩句,你就故意叫我受些苦吧。」
    南宮柳微笑道:「在下若非心中也有些不安,又怎會對閣下說那番知……」
    微一抱拳,也展動身形追去了。
    南宮柳已走得沒有影子,小魚兒還是在反覆咀嚼著他方才說的那番話,越想越覺滋
味無窮!
    「……想是因為閣下旁騖太多,不能專心學武……」
    小魚兒歎了口氣,喃喃道:「他這話倒還真是說到我節骨眼上了,看來這些武林世
家的子弟的確有些門道的,倒也輕視不得。」
    他呆了半晌,放開大步,向前走去,只想先尋著那「損人不利己」的白開心好好算
一帳。
    他一面走,一面又忍不住喃喃自語道:「白開心怎會突然不怕死了,連解藥也不想
要?……慕容九又是怎麼回事?此刻又是否真的被江別鶴劫去了?」
    小魚兒越想越糊塗,索性不再去想了,但覺滿身傷口,都發起疼來,就在樹林裡找
了株大樹坐下歇歇。
    這時星群漸稀,東方漸漸露出了曙光,樹林裡面漸響起了啾
    啁鳥語,大地顯得說不出的和平寧靜。
    小魚兒閉起眼睛,喃喃道:「我只怕真的是閒事管得太多了,但一個人光吃飯不做
事也不行呀,何況,事情找上門來時,想躲也躲不了的。」
    誰知就在這時,突聽一人呼喚著道:「小魚兒……江小魚……你在哪裡?」
    小魚兒跳了起來,苦笑道:「事情果然真的找上門來了……卻不知來的這人是誰?
又怎會知道我在這樹林子裡?」
    只聽那人又道:「小魚兒,我知道你就在這樹林子裡,你快出來吧,我有很要緊的
話要對你說……你還不出來麼?」這聲音竟似慕容九。
    小魚兒眼睛一亮,笑道:「若是慕容九,來得倒正好,我正想我她,她就來了。」
    只見一人披髮長袍,踏著乳白色的晨霧飄飄而來,看來就像是乘雲飛降的山林女神,
可不正是慕容九。
    小魚兒突然跳到她面前,大聲道:「喂!」
    慕容九像是駭了一跳,撫著胸口,嬌嗔道:「你又想嚇死我?』小魚兒上下瞧了她
兩眼,笑道:「半天不見,你看來越發漂亮了。」
    慕容九抿嘴笑道:「半天不見,你看來也越發越英俊了。」
    小魚兒笑嘻嘻道:「你不恨我了。」
    幕容九道:「女人的心,常常會變的,你難道不懂麼?」
    小魚兒道:「我正是上過女人的當了。」
    慕容九笑道:「誰讓你上當的!誰騙過你?莫非是……那位鐵姑娘?」
    小魚兒心裡一痛,大聲道:「不是!是慕容九。」
    慕容九咯咯笑道:「我幾時騙過你了?」
    小魚兒眼睛裡發著光,一字字道:「你不是慕容九!」
    慕容九大笑道:「我不是慕容九是誰?難道你也發了昏,竟不認得我了。」
    小魚兒瞪著眼睛瞧了她半晌,突然跳起來,翻了個觔斗,落在地上,又揉了揉眼睛,
終於大笑道:「我想來雖絕不會是你,但卻又一定是你。」
    慕容九笑道:「你到底說我是誰呀?」
    小魚兒一把抓住她,大笑道:「你是屠姑姑……屠嬌嬌!」
    那「慕容九」也瞪著眼睛瞧了他半晌,突也大笑道:「小鬼頭,到底是你聰明,果
然被你瞧出來了,普天之下,除了你之外,只怕誰也瞧不破我的。」
    小魚兒道:「不錯,只是。……我又不相信屠姑姑真的會到這裡來,我簡直做夢也
想不到你會離開『惡人谷』。」
    屠嬌嬌竟歎了口氣,緩緩道:「天下有許多事,都是想不到的。」
    小魚兒瞪大眼眼,道:「我實在想不到屠姑姑竟也會歎氣了,也想不出你怎會離開
了『惡人谷』,更想不到你怎會知道我的事,而扮成了慕容九?」
    他心裡想不通的事實在太多,忍不住一口氣問出來。
    屠嬌嬌笑道:「你連珠炮似的問我這麼多,叫我怎麼回答你呀?」
    小魚兒道:「這一兩年來,根本就沒有人知道我在哪裡,你又怎會知道我的事,又
怎會扮成慕容九呢?」
    屠嬌嬌笑道:「我離谷之後,雖然聽見過一些你的得意傑作,但確實不知道你躲到
哪裡去了!打聽也打聽不出。」
    小魚兒得意的眨了眨眼睛,笑道:「你當然打聽不出,我若想躲起來,誰能知道我
在哪裡。」
    屠嬌嬌道:「我找來找去找不著,前幾天卻在無竟中見到了你!我非但見過你,還
跟你說過話。」
    小魚兒摸著頭,苦笑道:「這倒怪了……我居然還跟你說過話?……」
    屠嬌嬌咯咯笑道:「你那時好凶呀,直瞪著眼睛叫我滾,我可真是不敢惹你,只好
被嚇得乖乖的遠遠滾開了。」
    小魚兒跳了起來,瞪著眼睛大笑道:「我知道了,你就是……就是……。」
    屠嬌嬌悠然笑道:「我就是羅九兄弟樓下的那傻丫頭。」
    小魚兒大笑道:「我實在佩服你,你實在裝得真像,我真是做夢也想不到。」
    他大笑了一陣突又頓住笑聲,問道:「但在那天之前,你並沒有見過我是麼?」
    屠嬌嬌道:「沒有。」
    小魚兒道:「你當然也不會算到我會到羅九家裡去的。」
    屠嬌嬌笑道:「我又不是神仙,自然算不出的。」
    小魚兒道:「那麼你又怎會扮成個傻丫頭,躲在那裡等我?」
    屠嬌嬌目中突然現出了兇惡的光芒,一字字道:「我為的是那羅九兄弟!」
    小魚兒恍然道:「我知道了,他兄弟本和你有些仇恨。」
    屠嬌嬌道:「我此番出谷,除了找你之外,還一心要找兩個人。」
    小魚兒道:「你要找的,就是他們?」
    屠嬌嬌也不回答,只是緩緩接著道:「二十年前,『十大惡人』中,有五個被逼人
『惡人谷』,那時情形十分危急,他們走得十分倉促,所以有許多重要的東西,都來不
及帶走。」
    小魚兒點頭道:「不錯,你和李叔叔、杜叔叔等人,縱橫江湖多年,自然不會是身
無長物,而能被你們瞧得上眼的東西,自然也必定珍貴得很。」
    屠嬌嬌道:「你知道,我們在江湖中根本沒有朋友,只有『十大惡人』中另外那五
個人,勉強可算是和我們臭味相投。」
    小魚兒微笑道:「這點我當然清楚得很。」
    屠嬌嬌道:「所以,我們只有將東西交給他們,但那『狂獅』鐵戰總是瘋瘋癲癲,
發起瘋來時,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何況是別人交給他的東西,那『損人不利己』白
開心非但靠不住,而且又和李大嘴是對頭。」
    小魚兒笑道,『若是交給『惡賭鬼』軒轅三光,又怕他輸光。」
    屠嬌嬌忍不住也笑道:「是呀,這『惡賭鬼』雖然賭了一輩子,雖然自命賭得比誰
都精,但還是常常輸得幾乎連褲子都沒有,總是等到『天光、人光、錢也光』時才肯罷
手,他那軒轅三光的名字,正也是出此而來的。」
    小魚兒笑道:「常言道:久賭神仙輸,何況他還只不過是個賭鬼而已,還夠不上神
仙的資格,又怎麼能不輸。」
    屠嬌嬌道:「那時,大家本決定要將東西交給『迷死人不被命』的蕭咪咪,但她卻
又偏偏不知躲到哪裡去丁,我們竟找她不著。」
    屠嬌嬌又接著道,「所以我們想來想去,只有將東西交給那歐陽兄弟。」
    小魚兒道:「依我看,這兄弟兩人更靠不住,這兄弟既然連拚命都要佔人便宜,你
們將東西交給他們,豈不是送羊入虎口。」
    屠嬌嬌苦笑道:「那時我們雖也想到這點,但這歐陽兄弟平生最怕的就是從不愛占
人便宜只愛殺人的『血手』杜殺,所以咱們使認為他們絕不敢將東西吞沒的,誰知這兩
兄弟一打算盤,想到『血手』杜殺既已逃到『惡人谷』不敢出頭,為何還要怕他,竟真
的將東西吞沒下去了。」
    小魚兒道:「所以你一出谷,就找他們。」
    屠嬌嬌道:「正是!」
    小魚兒眨著眼睛道:「那歐陽兄弟莫非和羅九兄弟有什麼關係不成?」
    屠嬌嬌一字字道:「羅九兄弟,就是歐陽兄弟!」
    小魚兒失聲道:「難怪他們手段那麼毒辣,我早巳疑心他們的來歷絕不尋常……不
過,據我所知,他們和那歐陽兄弟長得一點也不像呀」
    屠嬌嬌道:「這些年來,他們故意將自己養得又肥又胖,整個人都像是腫了起來,
他人本來比鬼還瘦,這一發起胖來,連臉上的樣子都變了,簡直沒有人再認得出他們,
這兄弟當真比誰都精,竟想出了個最好的易容之法。」
    小魚兒拍手道:「不錯,用這天生出來的一身肥肉來易容,當
    真是再好不過,他們想出來的這法子,當真妙絕天下!」
    屠嬌嬌道:「所以,我就將他們選來的一個傻丫,拖出去宰了,再扮成傻丫頭的模
樣,他們果然沒有瞧出來,但我卻瞧出了他們的破綻,早已瞧出他們就是歐陽兄弟,只
是我若立刻揭穿,既怕他們跑了,又怕他們不肯說出那批東西的下落。」
    小魚兒道:「所以,你還要等到查出那批東西的下落後再動手。」
    屠嬌嬌道:「本來我雖不知道那癡癡呆呆的少女就是慕容九,但已覺得她有些奇怪
了,所以我在閒著無聊時,就早巳照著她的臉做了副面具,否則在方纔那麼短的時間裡,
我手邊什麼都沒有,又怎能扮成她的模樣。」
    小魚兒眼珠子轉動,突然冷笑道:「你做成這面具,只怕並不是為了閒著無聊吧。」
    屠嬌嬌笑道:「那麼,你說我是為了什麼呢?」
    小魚兒道:「你本想在必要時,將她也宰了,扮著她的模樣,那『羅九』兄弟更不
會提防於她,你要查什麼事,也就更容易了。,屠嬌嬌笑道:「究竟是你這小鬼聰明,
我的心意也只有你猜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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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1:33:19

第五十七章 天降怪客
    小魚兒道:「你這主意打得雖妙,誰知慕容九竟被我帶走了,你要這面具也無用,
所以樂得做個順水人情,用它來救了我。」
    屠嬌嬌笑道:「我一瞧是你,就知道你必定又在弄鬼,所以時
    時刻刻都要留意著你,今天早上,你和那黑蜘蛛來叫慕容九寫信,我就聽到了。」
    她嬌笑著接道:「若不是我在外面為你們把風,只怕今天早上你們就被那歐陽兄弟
撞破了。」
    小魚兒心裡吃了一驚,面上卻笑道:「就算被他們撞破,也沒什麼關係。」
    屠嬌嬌笑道:「你倒真是死不領情。」
    小魚兒道:「你就是聽到了那封信,所以才知道我們晚上會到那祠堂裡去……」
    屠嬌嬌道:「除此之外,我還遇見了一個人。」
    小魚兒失聲道:「白開心?」
    屠嬌嬌笑道:「你在手上搓泥丸子時,我已瞧見了。」
    小魚兒喃喃道:「奇怪,你就在附近,我怎會聽不見?」
    屠嬌嬌笑道,「以你現在的能耐,本是應該聽得見的,只不過那時白開心正面對著
我,我早已和他悄悄打了個手式,叫他故意大叫大喊,分散你的注意力,何況你那時心
裡正在得意,又怎會留意別的。,小魚兒苦笑道:「看來一個人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不
該太得意的。」
    話聲微頓,突又失笑道:「難怪白開心方才竟不向我要解藥,原來你早巳告訴他那
不過是泥丸子,他吃了我手上的泥,自然要害我一害來出氣了。」
    屠嬌嬌笑道:「這件事若不是樣樣湊巧,又怎會便宜了你。」
    小魚兒正色道:「這件事看來雖然湊巧,其實也不完全是湊巧的,每件事都有前因
後果,這樣的結果正是再合理也沒有。」
    屠嬌嬌笑道:「算來算去,只苦了那江別鶴。」
    小魚兒大笑道:「要害人,自然就要害他這樣的人才有意思,若是去害個老老實實
的規矩人那倒不如坐在家裡數手指頭算了。」
    屠嬌嬌沉思著點了點頭,微微道:「這話倒也有道理,害壞人確實比害好人有趣得
多,絕不敢宣揚出去,何況,就算別人知道你害了他,也只有佩服你,沒有人會找你算
帳的。」
    小魚兒笑道:「所以,你若學我,只害壞人,不害好人,這樣既可過足害人防癮,
又不必躲躲藏藏怕人找上門來算帳,豈非又風光、又體面、又上算。」
    屠嬌嬌吃吃笑道:「上算的事,當真都被你這小鬼一個人做盡了。」
    小魚兒道:「但我還是想不到你怎會離開『惡人谷』的。」
    屠嬌嬌又歎了口氣,道:「天下有許多事,都是想不到的。」
    這同樣的一句話,她竟說了兩次,而且每說這句話時,竟都忍不住要長歎口氣出來。
    小魚兒心念一動,道:「莫非『惡人谷』裡,竟發出了什麼令人意想不到的變故不
成。」
    屠嬌嬌長歎道:「的確嚴重得很。」
    小魚兒著急道:「究竟有什麼事,你快說呀……」
    屠嬌嬌緩緩道:「你可知道……」
    突聽「嘶」的一聲輕響,一條人影,自樹梢飛來,大聲道:「你們原來在這裡,卻
找得我好苦。」
    來的這人,正是黑蜘蛛。
    黑蜘蛛長歎道:「我險些連你們的人都瞧不見了。」
    小魚兒這才發現他那一身比緞子還亮的黑衣,此刻竟滿是泥污,頭髮也零亂不堪,
不禁失聲道:「你怎會變得如此模樣?」
    黑蜘蛛道:「我去送那信時,只見南宮柳屋裡一個人也沒有,於是我就悄悄進去,
將信放在桌上……」
    他話末說完,小魚兒已頓足道:「你為何要走進屋,將那封信拋下去不就成了麼?
他們的貼身丫頭都被人家來吃了,對自己的居處又怎會不分外警戒?」
    黑蜘蛛苦笑道:「我正是太大意了些,剛將信放在桌上,就突然有條長鞭捲來,將
信捲了過去,我知道不妙,想奪路而走時,門窗已全被人堵住了。」
    小魚兒歎道:「他們故意將那屋子空著,正是要誘你進去上當的,否則那南宮柳和
幕容雙住的屋子,會容人大搖大擺的來去自如麼?」
    黑蜘蛛又接著道:「我當時一驚之下,便要衝出去,誰知那些人竟無一弱者,暗器
尤其佳妙,我非但衝不出去,反而眼看就要受傷被制。」
    「慕容家的暗器,果然是名下無虛。……但你既自他們包圍中衝出來,豈非比他們
還要強得多。」
    黑蜘蛛長歎道:「若憑我一人之力,哪裡能衝得出來。」
    小魚兒訝然道:「難道還有人幫你的忙不成?」
    黑蜘蛛道:「我正眼見不敵,突然有個人飄了進來,顧人玉家傳神拳,武功可算不
弱,但被這人袍袖輕輕一拂,就直跌了出去!」
    小魚兒失聲道;『這人武功竟如此厲害?」
    黑蜘蛛歎道:「此人武功之高,當真是我平生未見,我簡直連做夢都未想到世上竟
有武功如此厲害的人。」
    小魚兒動容道:「連你都服了他,這縣難得得很。」
    黑蜘蛛道:「這人袍袖拂了拂,就將暗器全都反射出去,力道竟比他們用手發出來
時還強,他們大驚閃避時,這人已帶著我掠了出去。」
    他苦笑接著道:「我竟被他夾在肋下,動都動不得,只見他身子輕輕一縱,便凌空
飛出去七八丈,就好像騰雲駕霧似的。」
    小魚兒笑道:「你簡直越說越神了,世上哪有輕功如此高明的人。」
    黑蜘蛛沉聲道:「非但你此刻不信,就連我雖親眼瞧見,都幾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
眼睛,但你不妨想想.這人武功若非大得嚇人,能將我夾在肋下嗎?」
    小魚兒歎道:「不錯,能將你夾在脅下的,世上簡直不可能有這樣的人。」
    屠嬌嬌聽到這裡,竟也忍不住道:「他長得是何模樣?」
    黑蜘蛛道:「這人身材並不高大,但卻有無窮的力量,我被他夾了盞茶時刻,竟是
全身麻木連動都動不得了。」
    屠嬌嬌聽得這人「身材並不高大」,已鬆了口氣.小魚兒卻追問道:「他的臉呢?」
    黑蜘蛛道:「他臉上戴著個猙獰醜陋的青銅面具,一雙眼睛更是說不出的鬼氣森森,
我素來自命膽大包天,但瞧了他一眼,手心竟不覺直冒冷汗。」
    小魚兒也不禁被他說得寒毛悚然,全身都涼風颼颼,像是要打冷戰。
    黑蜘蛛道:「他夾著我奔上座小山,又掠上株大樹,才放在一根樹椏上,我全身麻
木,動也動不得,也根本不敢動,生怕一動就要搞下來。」
    小魚兒道:「他呢?」
    黑蜘蛛道:「他自己也坐在一技樹枝上,冷冷的瞧著我,也不說話,那樹枝柔弱不
堪,連嬰兒都能折斷,他坐在上面,卻似舒服得很。」
    小魚兒歎道:「這倒的確是個怪人……莫非武功特別好的人,都有些怪毛病。」
    屠嬌嬌笑道:「那麼你想必就要倒霉了。」
    黑蜘蛛道:「的確如此,他等了半天,又點了我兩處穴道,竟將我留在那棵大樹上,
袍袖一展,已走得瞧不見影子。」
    說到這裡,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瞪著屠嬌嬌道:「慕容姑娘神智已恢復了麼?」
    屠嬌嬌格格笑道:「我神智恢復了麼……我也不知道呀?」突然轉身,飛也似的走
了。
    黑蜘蛛還想追,小魚兒已拉住了他笑道:「你讓她走吧,你且莫管她,先說說你在
那樹上的事吧。」
    黑蜘蛛目中滿是迷憫,呆了半晌,終於接著道:「那時風越來越大,將我的身子吹
得直搖,樹枝也像是快斷,我連根手指都動不了,當真是提心吊膽。」
    小魚兒道:「後來你是怎麼從樹上下來的呢?」
    黑蜘蛛苦笑道:「我心裡正在想著報仇,那人竟已來了,而且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
突然問我:『你可是想報仇麼』?」
    小魚兒笑道:「你心裡在想什麼,我也能瞧得出來,你嘴裡就算不說話,僅那雙眼
睛卻已將什麼都說出來了。」
    黑蜘蛛道:「我被他說破了心思,就更是狠狠的瞪著他,心想就算被他踢下來,也
比在樹上活受罪的好,誰知他竟反而笑了,又道.『我救了你的性命,你不光想該如何
報恩,就想如何報仇麼?」
    小魚兒笑道:「這句話倒也問得妙極。」
    黑蜘蛛道:「當時我也被他問住了,仇固然要報,恩也是要報的,我老黑怎能做忘
恩負義之徒,只是他武功既然那麼高,我非但無法報仇,簡直連報恩也不知該從何報起,
這報恩有時實比報仇還困難得多。」
    小魚兒道:「你這番心意只怕又被他瞧破了。」
    黑蜘蛛又歎道:「果然是被他瞧破了,我還未說話,他已說道:「你不知該如何報
恩,是麼?』我哼了一聲,他又道:「你能替別人送信,難道就不能替我送信?』我忍
不住問道:「我替你送了信,就算報了恩麼?』他居然點了點頭,取出封信,叫我送給……
你猜送給誰?」
    小魚兒道:「這我倒猜不透了。」
    黑蜘蛛道:「他竟要我將信去送給花無缺。」
    小魚兒眼睛發亮,笑道:「這倒真的越來越有趣了,他和花無缺又有何關係?為何
要你為他送信,他自己明明可以直接和花無缺說話的呀。」
    黑蜘蛛道:「也許他不願和花無缺見面。」
    小魚兒道:「他就算不願和花無缺見面,以他那樣的輕功,就算將信送到花無缺的
床頭,花無缺也是不會發覺的。」
    黑蜘蛛突然又道:「也許他只是知道我無法報恩,所以想出這件事來叫我做。」
    小魚兒沉吟道:「這倒有可能,像他那樣的怪人,的確可能會有這種怪念頭,你固
然不願欠他的情,他可能也不願讓別人欠他的情……。」
    黑蜘蛛道:「正是如此,我不欠人,自也不願別人欠我,彼此各不相欠,日子過得
才舒服,我若知道有人一心想報我的恩,我也會難受得很。」
    小魚兒笑道:「如此說來,你兩人脾氣倒是同樣的古怪了,這就難怪他會救你……
但那封信上寫的是什麼,你可瞧見了麼?」
    黑蜘蛛怒道:「我老黑難道還會偷看別人的信麼?他解開我的穴道後,我立刻就將
信送給花無缺,連信封上寫著什麼,我都未去瞧一眼。」
    小魚兒笑道:「你果然是個君子,但花無缺瞧過那封信後,總該說了些話吧。」
    黑蜘蛛道:「就是因為他瞧過信後,說的話十分奇怪,所以我才急著找你。」
    小魚兒立刻追問道:「他說了什麼?」
    黑蜘蛛道:「他說:『我與江別鶴相識雖不久,但卻已相知極深,又怎會被別人謠
言中傷,就認為他是惡人,這位前輩也未免過慮了。」
    小魚兒皺眉道:「那怪人卻又是江別鶴的什麼人?為何要這樣幫江別鶴的忙?」
    黑蜘蛛道:「花無缺說了這番話後,我正想問他:『這位前輩是誰?」誰知他已先
問我:『你已瞧見了這位前輩,真是福氣,卻不知他老人家長得是何模樣,臉上是不是
真的戴著青銅面具?」
    小魚兒道:「花無缺既然沒有見過他,又怎會聽他的話?」
    黑蜘蛛道:「我本來也覺得奇怪,移花宮主巳囑咐他,要他日後若遇見─位『銅先
生』,就萬萬不能違抗這人的話,無論『銅先生』說什麼,他都必須聽從。」
    小魚兒道:「原來那怪人叫「銅先生』,這名字倒真和他一樣古怪!」
    黑蜘蛛道:「移花官主還說,這『銅先生』乃是古往今來江湖中第─位奇人,武功
更是高絕天下,移花宮主竟說她自己比起這『銅先生』來,都要差得多。」
    小魚兒動容道:「移花宮主那麼高傲的人,也會說這樣的話麼?若連移花宮主都對
他如此服氣,這『銅先生』的武功倒的確是可怕得很了。」
    黑蜘蛛道:「但花無缺既對那『銅先生』言聽計從,日後對江別鶴必定更要幫忙到
底,有他那樣的人幫江別鶴的忙,也夠你頭疼的了。」
    小魚兒淡淡一笑,道:「那倒沒什麼關係。」
    黑蜘蛛瞪著眼瞧了他半晌,突然道:「再見,我的恩雖已報過,仇卻還未報哩!」
    小魚兒失聲道:「你要去找那『銅先生』報仇?」
    黑蜘蛛冷冷道:「不行麼?」
    小魚兒道:「但……但他的武功……」
    黑蜘蛛怒道:「他武功強過我,我就不去報仇了麼?我老黑難道是欺善怕惡的人?」
他一面大喊大叫,人已飛掠而去.現在,小魚兒心裡又多了三樣解不開的心事。
    第一,那真的慕容九到哪裡去了?
    第二,『惡人谷」究竟發生了什麼驚人的事?
    第三.那「銅先生」究竟是何許人也?和江別鶴又有什麼關係?為什麼定要說江別
鶴是個好人?
    這時天已大亮,小魚兒巳將臉上面具弄了下來,大白天,他可不願以李大嘴的面目
見人。
    大路上行人已漸漸多了起來,但十個中倒有九個多是自西往東去的,而且看來大多
是江湖朋友,有的袖子還繫著黑布,一個個面上都帶著興奮之色,嘴裡嘀嘀咕咕也不知
在說些什麼。
    小魚兒心中正覺奇怪,就在這時,突然有一輛形式奇特、裝飾華麗的馬車,自道旁
駛來,驟然停在小魚兒面前。
    車門打開,一個人探出頭來,道:「快上來。」
    日光照著她的臉,她容貌清秀,但皮膚看來卻甚是粗糙,正是那改扮成慕容九的屠
嬌嬌,小魚兒跳上馬車,只見車廂裡裝飾得更是華麗,坐墊又厚、又柔軟、又寬大,坐
上去舒服得很。
    小魚兒忍不住笑道:「你倒真是神通廣大,又從哪裡變出這麼輛馬車來了?」
    屠嬌嬌也不回答,卻反問道:「我等了你好半天,你怎地到此刻才出來,你和那黑
蜘蛛,究竟有些什麼事好說的。」
    小魚兒笑道:「我們在談論著一位『銅先生』,你可聽見過這名字?」
    屠嬌嬌失聲道:「救他的那怪人就是『銅先生』?」
    小魚兒道:「你知道這人?」
    屠嬌嬌像是怔了怔,但立刻就大聲道:「我不知道這人,我從未聽說過這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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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1:34:13

第五十八章 驚人之變
    小魚兒見屠嬌嬌提到銅先生時,說話吞吞吐吐,悶在心裡,也不再造問,只見這輛
大車也是由西往東而行,正和那些江湖朋友所走的方向一樣。
    他忍不住道:「這些人匆匆忙忙,是要去幹什麼的?」
    屠嬌嬌道:「瞧熱鬧,天下武功最高的門派弟子,和江湖中地位最高、勢力最大的
一個集團鬥法,你說這熱鬧有沒有趣?」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道:「莫非是花無缺和慕容家的姑爺們?」
    屠嬌嬌道:「南宮柳和秦劍去找江別鶴算帳,花無缺卻一力保證江別鶴是清白的,
雙方相持不下,只有在武功上爭個高低了。」
    小魚兒眼睛發亮笑道:「這場架打起來,倒當真是有趣得很,不過,這件事今天凌
晨才發生的,怎地已有這麼多人知道了?」
    屠嬌嬌笑道:「這只怕就是江別鶴叫人去通知他們的,他算定自己這面有了花無缺
撐腰,必勝無疑,自然要多找些人去看熱鬧。」
    小魚兒歎道:「不錯,慕容家雖強,但比起花無缺,還要差一些……這世上難道就
真的沒有人能對付花無缺麼?」
    屠嬌嬌含笑瞧著他,道:「只有你。」
    這問題實在不願意再談下去,幸好此刻正有個他不願意談的問題,他眼珠子一轉,
立刻改口道:「你方纔的話被黑蜘蛛打斷了,惡人谷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
    屠嬌嬌歎了口氣道:「你可記得谷裡有個萬春流?」
    小魚兒笑道:「我怎會不記得,小時候,他天天將我往藥汁裡泡,泡得我頭暈腦脹,
我現在揍人的本事是未見得如何,挨揍的本事卻不錯,正是他將我泡出來的。」
    屠嬌嬌道:「你可記得萬春流屋裡,有個人叫『藥罐子』?」
    小魚兒心裡吃了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笑道:「我自然也是記得的,他吃的藥比
我還多,萬春流只要采著一種新的藥草,總是先讓他嘗嘗的。」
    屠嬌嬌眼睛盯著他的臉,一字字道:「十個月前,萬春流和這藥罐子,都失蹤了!」
    小魚兒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腔子外來,但你就算鼻子已貼住
    他的臉,也休想瞧出他臉上肌肉有一些顫動。
    他只是淡淡一笑,通;「這又算得什麼大多,你們窮緊張些什麼?」
    屠嬌嬌也笑了笑,道:「你可知道那藥罐子是誰?」
    小魚兒茫然睜大了眼睛,道:「誰?」
    屠嬌嬌道:「你可聽說過,昔日江湖中有個人,他一劍揮出,可以令你在十丈外能
感覺出他的劍風,也可以將你的鬍子頭髮都削光,而你卻一點也感覺不到。」
    小魚兒笑道:「這人我聽說過,他好像是叫燕南天,是麼?」
    屠嬌嬌歎道:「除了燕南天,哪裡還有第二個。」
    小魚兒道:「但他豈非早巳死了?」
    屠嬌嬌道:「他沒有死!他就是那藥罐子!」
    小魚兒故意失聲道:「藥罐子竟然就是天下劍法最強的燕南天,這倒真是令人想不
到的事,但燕南天劍法若是真的那麼高,又怎會變成那種半死不活的模樣?」
    屠嬌嬌歎道:「這還不是為了你的緣故,咱們為了要從他手上將你救下來,所以才
不得已而傷了他。」
    她說的居然活靈活現,小魚兒若非早巳聽萬春流說起過這件事的秘密,此刻只怕真
要相信她的話了。
    他暗中歎了口氣,忖道:「燕南天雖是我的恩人,雖是大俠,但卻和我毫無情感,
你們雖是惡人,但這麼多年來,已和我多少有了些感情,我怎忍心為了他而找你們復仇,
你們又何苦還要騙我!」
    嚴格說來,小魚兒雖不能算是個十分好的人,但卻是熱血澎湃、感情豐富、表面雖
硬、心腸卻軟得很的人。
    小魚兒心裡歎著氣,面上卻笑道:「為了我?他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屠嬌嬌道:「這件事說來話長,以後慢慢再說吧,只要你記住,咱們是為你得罪了
燕南天,燕南天此番一走,咱們就連『惡人谷』也不敢耽下去了。」
    小魚兒道:「為什麼?」
    屠嬌嬌道:「惡人谷雖被江湖人視為禁地,但燕南天若要闖進來時,天下又有誰攔
得住他。他上次已上過了一次當,這次必定更加小心。」
    她狡黠而善變的眼睛裡,竟也露出了恐懼之色,長歎著接道:「這次他再來時,咱
們這些惡人,只怕就要都變成惡鬼了小魚兒目光閃動,道:「你想……他武功難道又恢
復了麼?」
    屠嬌嬌恨恨道:「他武功現在縱末恢復,但那萬春流想必已試出某種藥草可以治癒
他的傷,否則又怎會帶他逃出惡人谷去!」
    小魚兒悠悠道:「但也許此刻已治好了,是麼?」
    屠嬌嬌身子竟不由得一震,盯著小魚兒道:「你希望他現在已治好了!」
    小魚兒神色不動,緩緩道:「雖不希望如此,但無論什麼事,總得先作最壞的打算
才是。」
    屠嬌嬌默然半晌,終於歎道:「不錯,說不定他此刻武功早已恢復了,說不定他現
在已經在找咱們……。」眼睛轉向車窗外,再也打不起精神說話。
    車馬越走越快,趕車的皮鞭打得「□啪」直響,似乎也急著想去瞧瞧那一場必定精
采萬分的龍爭虎鬥。
    三面低坡下,有個小小的山谷,這時山坡上已高高低低站著幾百個人,甚至連樹椏
上都坐著人。
    車馬停在山谷外,小魚兒也瞧不見山谷裡的動靜。
    只聽人聲紛紛議論著道:「那看來斯斯文文的弱書生,難道就是『移花宮』的傳人
麼?我真瞧不出他能有多麼高的武功。」
    「據說當今江湖上,武功沒有人能比得上他,甚至連江大俠都對他佩服得狠,這話
不知是真是假。」
    有人歎道:「他年紀輕輕,武功既是天下第一高手,人又生得那麼漂亮,普天之下,
只怕誰也比不上他了。」
    議論紛紛間,儘是一片讚美羨慕之聲,小魚兒聽得一肚子悶氣,屠嬌嬌瞧著他微微
笑道:「你聽了這活,心裡可是有些不舒服?」
    小魚兒瞪著眼道:「誰說我不舒服,我舒服極了。」
    屠嬌嬌大笑道:「他雖是天之驕子,但咱們的小魚兒卻也不比他差,末來的江湖中,
只怕就是你兩人的天下了。」
    小魚兒突然推開了門,道:「我可要去瞧熱鬧了,你呢?」
    屠嬌嬌道:「你去吧,我就在這裡等著,不過……。你卻要為我做件事。」
    小魚兒道:「什麼事?」
    屠嬌嬌道:「設法子去把那歐陽……羅九兄弟,弄到這車上來,你可能辦得到。」
    小魚兒笑道:「只要你這車子夠大,我就算要把山谷裡的人全都弄上拿來,也簡單
得很。」他跳下車子大步而去,突然轉頭盯了那趕車的一眼,那趕車的正摸著頷下的一
攝絡腮鬍子,瞧著他嘻嘻的笑。
    小魚兒毫不費事地就擠進了人叢,爬上山坡。
    山坡上,百棵大樹,坐在上面,正可縱觀全局,只可惜,此刻上面已坐滿了人,小
魚兒眼珠子一轉,突然搖頭,歎道:「真奇怪世上竟有這麼多不怕死的人,竟敢坐在毒
蛇穴上,若被毒蛇在屁股上咬一口……」
    他話未說完,林上的人已嚇得跳了下來,亂了一陣,卻發現方才歎氣說話的人,已
舒舒服服的坐在樹上了。
    這些人忍不住道:「喂,朋友,你說這株樹是個蛇穴,自己怎敢坐上去。」
    小魚兒笑嘻嘻道:「哦?我方才說過這話麼?」
    那些人又驚又怒,卻聽小魚兒喃喃又道:「有江南大俠與慕容家的姑娘們在這裡辦
正事,若想在這裡亂吵,那才是活得不耐煩了哩。」
    那些人面面相覷,只得忍下了一肚子火,有些人又爬上了樹,擠不上去的也只好自
認晦氣。
    只見山谷內的空地上,停著輛馬車,那花無缺正悠閒地靠著車門,似乎正在和車廂
裡的人說話。
    江別鶴卻坐在他身旁一塊石頭上,也不住的和四面瞧熱鬧的人微笑著打招呼,看不
出絲毫「大俠」的架子。
    小魚兒也瞧見了那「羅九」兄弟,這兩人又高又胖,站在人叢裡,比別人都高出一
個頭。
    但慕容家的人卻連一個也沒有來,四面的江湖朋友已開始有些不滿,都是覺得他們
的架子實在太大。
    花無缺看來絲毫不著急,面上的笑容也非常愉快,每當他眼睛望進車廂中去時,那
一雙銳利的目光,也變得分外溫柔。
    小魚兒不禁捏緊了拳頭,心裡說不出的彆扭:「車廂裡的人是誰?難道花無缺真的
和鐵心蘭寸步不離,將她也帶來了?」
    突見人群一陣騷動,十二個身穿黑衣、腰束綵帶的彪形大漢,抬著三頂綠呢大轎奔
了進來。
    每頂大轎後還跟著頂小轎,轎上坐著的是三個明眸嫵媚的俏丫頭,轎子停下,三個
俏丫頭下了小轎,掀起大轎的門,大轎裡便盈盈走出三個艷光照人的絕代佳人來。
    這三人正是慕容雙、慕容珊珊和「小仙女」張菁,三個人今天都是宮鬢華服,刻意
修飾過,就像是高貴人家出來作客的大小姐少奶奶似的,哪裡像是要來與人爭殺搏鬥的
女中豪傑、江湖高手。
    在山坡上等著瞧熱鬧的江湖朋友,大多人只聞慕容九姐妹的聲名,僅見過她們真面
目的,卻少之又少,此刻但覺眼睛一亮,十個人中,倒有九個驚得呆住了,就連小魚兒
都幾乎瞧不出那文文靜靜地走在最後的大姑娘,便是昔日躍馬草原,瞪眼殺人的小仙女
花無缺的眼睛,果然已從車廂裡移到她們臉上,他那眼神與其說是讚賞,倒不如說是驚
奇還恰當些。
    慕容珊珊,蓮步輕移,走在最前面,襝衽笑道:「賤妾等一步來遲,有勞公子久候,
還請恕罪。」
    她說的是這麼溫柔客氣,花無缺又怎會在女子面前失禮,立刻也長長一揖,躬身微
笑道:「不是夫人們來遲,而是在下來得太早了。」
    慕容珊珊笑道:「今日天氣晴朗,風和日麗,風雅如公子,自當早些出來逛逛的,
只恨賤妾等俗務羈身,不能早來奉陪。」
    兩入嫣然笑語,竟真的像是早巳約好出來游春的名門閨秀和世家公子似的,哪裡瞧
得出有絲毫火氣。
    只聽花無缺道:「南宮公子與秦公子只怕也快要來了吧。」
    慕容珊珊笑道:「他們家裡有事,已先趕回去了。」
    慕容雙接口道:「慕容家的事,向來是不容外人插足的。」
    花無缺又呆住了,道:「但……但夫人們豈非……,」
    慕容雙笑道:「我姐妹雖是他們的妻子,但妻子的事,也是和丈夫無關的,我慕容
姐妹,又怎會嫁繪個愛管妻子閒事的丈夫。」
    慕容珊珊笑道:「公子只怕也不願娶個愛管丈夫閒事的妻子吧。」
    這姐妹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竟將花無缺說得呆在那裡,作聲不得,小魚兒卻暗笑
忖道:「誰娶了慕容家的姑娘做妻子,果然是好福氣,明明是南宮柳與秦劍自己不敢和
花無缺動手,但被她們這一說,就非但絲毫不會損了他們的名聲,人家反要稱讚他們真
是個善體人意的好丈夫哩。」
    只是,他們既放心肯讓自己的愛妻前來,想必是深信她們有致勝的把握,小魚兒不
贊又在暗中猜測!
    江別鶴也真沉得住氣,直到此刻,才微笑著道:「南宮公子與秦公子若不來,此事
豈非無法解決了麼?」
    慕容雙眼隨轉到他身上,臉上的笑容立刻不見了,瞪眼道:「誰說無法解決?」
    花無缺亂咳一聲,苦笑道:「在下又怎能與夫人們交手?」
    慕容珊珊笑道:「公子若不願和賤妾等交手,就請公子莫要再管賤妾等與江別鶴之
間的事,江別鶴又不是孩子了,難道還不能料理自己的事麼?」
    她笑容雖溫柔,但話卻說得比刀還鋒利,群豪聽了都不禁聳然失笑,只道江別鶴無
論如何,都是忍不下這句話的。
    誰知江別鶴還是聲色不動,微笑道:「江湖朋友都知道,在下平生不願出手傷人,
何況是對夫人們?更何況只是為了些小誤會。」
    慕容雙大聲道:「江別鶴,你聽著,第一,這絕不是誤會!第二,你也未必能傷得
了我們,你只管出手吧!」
    江別鶴淡淡笑道:「這件誤會暫時縱不能解開,但日久自明,在下此刻又怎能向夫
人掄拳動腳,夫人就算宰了在下,在下也是不能還手的。」
    這句話說的更是漂亮已極,群豪聞言有的也忍不住喝起彩來,就連小魚兒也不禁在
暗中讚歎:「普天之下,對付人的本事,只怕是誰也比不上江別鶴的,尤其是這種場合
裡,才顯得出他的本事。」
    慕容雙大喝道:「你明知花公子不會讓咱們宰了你,所以才故意說這種漂亮話。」
    突聽一人大喊道:「至少江大俠絕不會自己溜回家去,卻讓老婆出頭來和人家吵架。」
    小魚兒瞧得清楚,這呼喊的正是那化名羅九的歐陽丁,慕容姐妹卻瞧不見他,也不
知說話的是誰。
    她們索性裝作沒有聽見,心裡卻知道不能再和江別鶴說下去了,雙方手段既然差不
多,索性彼此包涵幾分還好些。
    小仙女突然大聲道:「這樣說來說去,是非黑白,還是分不清,不如還是動手吧,
就讓我來領教花公子高商招如何?」
    花無缺上下瞧了她一眼,笑道:「你想我能和你動手麼?」
    慕容珊珊笑道:「花公子想來定然是不肯和婦女之輩動手的了。」
    花無缺笑道:「在下若是不慎,亂了夫人們的容妝,已是罪過,何況真的與夫人們
動手。」
    慕容雙大聲道:「此事必須解決的,公子若沒有法,我倒有一個。」
    花無缺道:「請教。」
    幕容雙道:「賤妾等說出三件事,公子若能做到,賤妾等便從此不再尋這江別鶴,
但公子若無法做到,便請公子莫再管江別鶴的事!」
    所到這裡,小魚兒恍然大悟,秦劍與南宮柳故意不來,慕容姐妹故意如此打扮,正
是要拘住花無缺不能真的出手,她們才好拿三件事來難住花無缺,只要花無缺一上當,
這一仗便算輸了!
    但花無缺卻也不是呆子,微一沉吟,笑道:「夫人說出的三件事,若是根本無法做
到的又如何?」
    小仙女大聲道:「這三件事說出後,你若無法做到,咱們就做出來讓你瞧瞧,這樣
總該算是公乎得很了吧。」
    慕容珊珊道:「這三件事自然是不分男女,人人都能做到的,賤妾等只不過是想領
教領教公子的武功與智慧而已。」
    花無缺笑道:「若是如此,在下便從此退出江湖。」
    小魚兒早已算定慕容姐妹說出的那三件事必定是百靈精怪、極盡刁鑽之能事,此刻
不禁暗笑道:「花無缺呀花無缺,你一答應,只怕就要上當了!她們挖空心思想出來的
事,連我都只怕未必能做到,何況你!」
    需知花無缺那句話說得雖輕鬆,但「退出江湖」四字,份量卻實在太重,他此刻聲
名正如日之方升,此後數十年的江湖生涯,必定多彩多姿,絢麗無比,但他今日若輸了,
這一生便將默默以終。是以他自己雖然充滿自信,旁邊瞧熱鬧的人卻不禁為他緊張起來,
只見慕容姐妹悄悄商議了一陣。
    慕容雙終於笑道:「賤妾等要公子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請公予以『金雞獨立』姿式
站著,然後再令人來推,若是推不倒公子,公子便算贏了。」
    花無缺笑道:「但不知夫人要多少人來推呢?」
    慕容雙眼波一轉道:「隨便多少人!譬如說,兩百個吧!」
    花無缺略一沉吟,竟含笑道:「好,就是如此。」這句話說出來,群豪又不禁聳然
動容,兩百個人加在一起,那力量何等巨大,縱然兩百條普通壯漢,加起來的力量也絕
非花無缺一個人所能抵擋的,何況也還要以『金雞獨立』的姿式站著。
    「這件事有什麼稀奇,只要花些腦筋,任何人都能做的,你只要貼著山壁而立,莫
說兩百人,就算兩萬人也是『推』不倒你的。」
    小魚兒只當花無缺也想通了這點,誰知他並不走向山壁,竟在空地上:就曲起一腿
微微笑道:「在下數到『三』時,夫人便可令人來推了。」
    慕容姐妹交換了個眼色,目中都不禁露出欣喜之色,齊聲道:「遵命。」
    這時山谷外幾百個,包括小魚兒在內,都以為花無缺輸定了,有的人甚至已在歎息。
    以花無缺之武功而論,百十壯漢,的確不是他的敵手,但這種硬拚力氣的事,卻毫
無技巧可言,既不能惜力使力,也不能躲讓閃避,別人有一百斤力氣推來,你也必須要
一百斤力氣能抵擋。
    只聽花無缺道:「一、二、三……」數到「三」字,他踏在地上的一隻腳,竟突然
下陷了半寸,那堅硬的石地在他腳上,竟變得像是爛泥似的。慕容珊珊瞧得心裡暗吃一
驚,揮手道:「花公子已準備好了,你們還等什麼?」
    抬轎的十八條彪形大漢,立刻快步奔來,他們顯然是早經訓練,奔行之中,第二人
的手已搭上第一人的肩頭,第三人搭上第二人的……十八個人腳步越來越快,衝向花無
缺,推了出去。
    這─推之力,非但聚集了這十八個人本身的力量,還加上他們的衝力,力量之大,
可以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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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1:35:30

第五十九章 天之驕子
    誰知那十八條大漢一推之後,花無缺非但未曾跌倒,連後退都沒有後退,他身子竟
又往下陷落了幾寸。
    十八條大漢用的力量越大,他身子也就住下陷得越快,十八條大漢滿頭汗珠滾滾而
落,用盡了全身力氣。
    花無缺身子竟已下陷了兩尺,半條腿都已沒入石地裡,但他面上卻仍帶著微笑,竟
似沒有花絲毫力氣,就好像站在流沙上似的。
    群豪如瞧魔法,瞧得目瞪口呆,幾乎以為自己眼睛花了……他腳下站著的難道不是
真的石地面是流抄。
    小魚兒也瞧得呆了。
    花無缺用的這法子雖然比他所想的要笨得多,也困難得多,但這樣的法子卻只有更
令人吃驚更令人佩服。
    小魚兒想了想,連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花無缺所用的這法子聰明,還是自己所想的
那法子聰明了。
    只見花無缺身子下陷已越來越慢,顯然是那十八條大漢推的力量也已越來越微弱。
    到後來花無缺不再下陷時,那十八條大漢突然跌倒在地,竟已全身脫力,再也站不
起來了。
    花無缺竟已用「移花接玉」的功夫,巧妙地轉變了他們的方向,他們的力量本是往
後退的,但經過花無缺的轉變後,已變成向下壓了,是以他們看來雖是在推花無缺其實
卻無異在推那地面。
    群豪自然不懂其中的巧妙,但越是不懂,對花無缺的武功就越是驚訝佩服,終於忍
不住暴雷般的喝起彩來。
    慕容姐妹面上也不禁變了顏色,只聽花無缺微笑道:「夫人們還要另找他人來推麼?」
    慕容珊珊強笑道:「公子神通果然不可思議,賤妾佩服得很。」
    小仙女撇了撇嘴,大聲道:「這第一件事就算你能做到,還有第二件呢。」花無缺
微微一笑,身子自地拔起,有風吹過,他那條腿上所穿的半截褲子,立刻化為蝴蝶般隨
風而去。
    群豪喝彩聲歷久不絕,等到喝彩聲過後,那車廂裡還在響著清脆的掌聲,小魚兒聽
得一顆心立刻絞了起來。
    他雖然不得不承認花無缺的武功,確實值得「她」拍掌的,只是他想到這一點,卻
不免更是難受。
    花無缺已微笑道:「那第二件事是什麼,還請夫人吩咐。」
    慕容珊珊眼珠一轉,笑道:「安慶城裡,有家專售點心的館子,叫『小蘇州』,不
知公子可知道麼?」
    花無缺微笑道:「江兄曾帶在下去嘗過幾次。」
    慕容珊珊道:「這『小蘇州』所制的八寶飯、千層糕,甜而不膩,入口即化,當真
可說是妙絕天下。」
    花無缺笑道:「在下雖然對此類甜食毫無興趣,但在下卻有位朋友,對這兩樣東西,
也是讚不絕口的。」
    小魚兒自然知道他所說的這「朋友」是誰,想到鐵心蘭和他在一起吃八寶飯的樣子,
小魚兒乎氣得跌下樹來。
    慕容珊珊已嬌笑道:「賤妾等對這兩樣東西非但讚不絕口,簡直已是魂牽夢索,時
刻難忘了,不知公子可否勞駕去一趟,解解賤妾的饞。」
    這件事也未免太不合情理,也太容易。
    花無缺心裡也奇怪,但對於女子們的要求,他從來不願拒絕,他怔了怔,終於笑道:
「在下若能為夫人們做點事,正是極幸之至。」
    慕容珊珊道:「但這兩樣東西,卻要乘熱時才好吃。」
    花無缺沉吟道:「在下買回來時,只怕還是熱的。,慕容珊珊笑得更甜道:「但公
子此去,兩隻腳卻不能沾著地面,不知公子能做得到麼?」
    這句話說出來,群豪才知道她們出的難題,原來在這裡,但兩隻腳不沾地,卻又怎
能到安慶城來回一次?
    小魚兒卻又忍不住要笑了,暗道:「這位慕容姑娘出的題目,簡直越是荒唐了,兩
只足不沾地,難道不能坐車去、騎馬去麼?」
    這件事又是個詭譎狡計,但花無缺若做不到,等到慕容珊珊做出來時,以花無缺的
為人,也只好認輸的。
    只見花無缺突然脫下鞋子,露出一雙潔白的羅抹,笑道:「在下雙足是否沾地,此
襪可為證。」
    話聲未了,他身形已像輕煙般掠起。
    他既沒有坐上車子,也沒有騎上馬,卻掠到一株大樹前,折下了兩段樹枝,左手的
樹枝在地上一點,已掠出三丈,右手的樹枝接著一點,人已到了六丈開外,只聽他語聲
遠遠傳來,道:「夫人稍候片刻,在下立即回來。」
    他竟將這一手「寒鳧戲水」的輕功,運用化境,別人縱然使用這手輕功,但要在片
刻間來回數里,也是絕不可能的。
    議論之間,時間像是過去得很快,只見遠處人影一閃,花無缺已到了近前,嘴裡果
然銜著東西。
    他兩根樹枝點地,身子倒立而起,胸底向天,一雙潔白的羅沫,果然還是乾乾淨淨,
點塵不染。
    歡呼聲中,花無缺身子一翻,兩隻腳已套入方才脫下的那雙鞋子裡,拋去樹技,將
那包東西送到慕容珊珊面前,笑道:「在下幸不辱命,請夫人乘熱吃吧。」
    慕容珊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多謝公子。」
    她接過紙包,拆了開來,裡面果然是熱氣騰騰的八寶飯和千層糕,她只得拿起一塊,
慢慢吃下去。
    這又甜又香的千層糕,吃在她嘴裡,卻像是有些發苦。
    不錯,花無缺用的又是個笨法子,但小魚兒非但不能說他笨,甚至也不禁在暗中有
些佩服。
    他用第一個「笨法子」顯示出他驚人的內力,再用這第二個「笨法子」顯示出他超
群拔俗的輕功。
    他用的若不是這兩個「笨法子」,群豪此刻非但不會拍掌,簡直已要將臭雞蛋、桔
子皮拋在他身上了。
    慕容珊珊好容易才將一塊千層糕吞下去,她簡直從未想到千層糕也會變得這麼樣難
吃的。
    花無缺不動聲色,等她吃完,才笑道:「那第三件事呢?」
    小仙女早已忍不住了,大聲道:「有間屋,門是關著的,你全身上下都不許碰著扇
門,也不許用東西去撞,能走進這屋子麼?」
    小魚兒暗笑道:「這第三件事簡直比第二件還要荒唐,他手胸不能去碰那扇門,難
道就不能打開窗子進去麼?」
    但他此刻也知道花無缺必定是不會用這法子的,只見花無缺沉吟了半晌,道:「此
地並無房屋,不知這馬車慕容雙道:「馬車也行,你手不許碰馬車的門,能走進馬車裡,
就算你勝了。」
    花無缺目光轉向慕容珊珊,道:「是這樣麼?」
    慕容珊珊想了想,笑道:「馬車和屋子是一樣的。」
    花無缺微笑道:「在下做到此事後,夫人還有無意見?」
    慕容雙瞧了慕容珊珊一眼,慕容珊珊道:「公子若能做到此事,賤妾等立刻就走。」
    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事能難得倒花無缺,若是動武,更非花無缺的對手,不走又
能如何?
    花無缺笑道:「既是如此,夫人但請瞧著……他一面說話,一面已走向那馬車。
    小魚兒暗道:「這小子難道能用『隔山打牛』一類的劈空掌力,將這馬車的門震裂
不成?」
    只見花無缺走到馬車前,突然道:「鐵姑娘,開門吧。』車廂裡人銀鈴般嬌笑著道:
「這就開了。」
    群豪先是驚訝,後是奇怪,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連小魚兒都兒乎忍不住要笑起來,
但聽見那銀鈴般的嬌笑聲,他實在笑不出。慕容姐妹眼睜睜瞧著花無缺走進車門,也呆
住了。
    只聽花無缺在車廂裡笑道:「在下並未違背夫人們的規矩,已走進馬車來了,夫人
是否同意在下已勝了?」
    慕容姐妹張口給舌,竟說不出話來。
    花無缺用的這法子,竟比慕容姐妹和小魚兒所想的還要聰明,還要荒唐,在他等到
最後才用出來,群豪已非但不會對他輕視,覺得失望,反而只有更佩服他的機智,一個
個紛紛歡呼道:「花公子自然該算是勝了,誰也沒有話說。」
    慕容珊珊再想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也沒法子了。
    她跺了跺腳,轉身走上轎子,慕容雙也跟著她,小仙女狠狠瞪了江別鶴一眼,狠狠
道:「你莫要得意,我不會有好日子給你過的。」
    江別鶴微笑著瞧著她,也不說話。
    十八條大漢又抬起了三頂大轎、三頂小轎,逃跑似的走出了這山谷。
    江別鶴笑道:「花兄的機智與武功,當世已不作第二人想,小
    弟當真歎為觀止了。」
    群豪歡聲雷動,花無缺自車廂中抱拳答禮,於是這輛馬車也在這歡呼喝彩聲中,駛
了出去。
    小魚兒瞧著這輛馬車,想到車廂裡的鐵心蘭,竟呆住了,一顆心像是手巾似的被絞
住,過了半晌,突又呼道:「我幾時對她這麼好的?我為何要為她痛苦?這不是活見鬼
麼?」
    鐵心蘭在他身邊時,他絲毫也不覺得什麼,但等到鐵心蘭到了旁人身旁,他竟突然
覺得鐵心蘭比什麼都重要。
    小魚兒呆了半晌,突見人叢裡走過兩個又高又大的胖子,他這才想起已答應過屠嬌
嬌的事。
    他躍下樹,擠了過去,輕輕拍了拍那『羅九」歐陽丁的肩頭,歐陽丁霍然回過頭,
臉色已變了。
    小魚兒笑道:「你總是如此緊張,為何還不瘦,倒也是件怪事。」
    歐陽丁認出了他,面上才露出笑容,道:「最難消受美人恩,在下總無美人恩可以
消受,只有以吃來打發日子,自然要越來越胖了。」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笑道:「兩位原來早已知道是我將那位姑娘帶走的?」
    歐陽丁笑道:「除了兄台之外,她還會跟著誰走?」
    歐陽當笑道:「只是小弟卻想不到兄台竟對那傻丫頭也有興趣,居然將她也帶走了。」
    但兩人這一次算盤都沒有打對,更未想到那「傻丫頭」竟是屠嬌嬌,以為那「傻丫
頭」也是被小魚兒帶走的。
    小魚兒自然也不說破,笑道:「有總比沒有好,兩個總比一個好,是麼?」
    談笑間三人已走出山谷,快走到屠嬌嬌的馬車前。
    小魚兒突然停下腳步,道:「兩位請走吧,晚上再見。」
    歐陽丁笑道:「兄台莫非又要去會佳人了麼?」
    小魚兒神秘的一笑,道:「也許是……」他有意無意間往那馬車瞟了一眼。
    歐陽丁眼珠子一轉,大笑道:「在下等反正無事,正想陪兄台聊聊。」
    小魚兒故意著急道:「找還要到別處去,兩位。……。」
    歐陽當大聲道:「兄台只怕是要到別處去吧。」
    歐陽丁已衝到那馬車前,一把拉開了車門,拍手笑道:「我猜的果然不錯,佳人果
然就在這裡。」
    這兄弟兩人一個拚命要佔便宜,一個寧死也不吃虧,見到自己尋到的「美人兒」被
別人弄走了,越想越覺這虧實在吃得太大了,不佔些便宜回來,以後簡直連覺都睡不著,
兄弟兩人竟不約而同,坐上了馬車。
    歐陽丁笑道:「兄台也請上來吧,我兄弟兩人反正是打不走的了。」
    小魚兒肚子裡暗暗好笑:「你這『寧死不吃虧』,看樣子今天已經是非吃虧不可的
了。」
    他愁眉苦臉地坐上馬車,歎道:「早知如此,方才就該避著你們才是,怎地還跑去
招呼……唉,這只怕是瞧熱鬧瞧得暈了頭了。」
    於是車馬啟行,向前直馳。
    歐陽兄弟笑得更是得意,在那又厚又軟的車座上舒服地坐了下來,卻不知對面坐的
就是要命的瘟神。
    屠嬌嬌低垂著頭,彷彿羞羞答答的模樣,其實卻是不願這張臉被對面的人瞧得太清
楚。
    歐陽丁大笑道:「一日不見,姑娘怎地變得如此漂亮。」
    歐陽當笑道:「新承雨露,花朵自更嬌艷,你難道連這道理都不懂。」
    這兩兄弟雖然時時刻刻都在提防著別人,但此刻在這馬車裡,背後就是車壁,他們
還有什麼好提防的。
    小魚兒雖然知道屠嬌嬌要騙這兩人上車,必定是要向他們算帳了,但也想不出她要
如何下手。
    只見屠嬌嬌始終羞答答的坐著,並不急著出手,也沒有找小
    魚兒幫忙的意思,竟像是早已胸有成竹。
    小魚兒只覺這熱鬧比方纔還有意思,簡直等不及地想瞧瞧屠嬌嬌如何出手,歐陽兄
弟又是如何對付。
    這時車馬越走越快,已遠離人群,轉入荒郊。
    歐陽丁忍不住問道:「兄台的香巢,怎地這麼遠呀?」
    小魚兒大笑道,「你若想吃李子,就該沉得住氣。」
    歐陽當大笑道:「是極是極,只不過……」
    屠嬌嬌突然抬起頭來,嬌笑道:「只不過那李子酸得很,你們只怕吃不下去。」
    歐陽兄弟齊地怔了怔,似已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歐陽丁哈哈笑道:「姑娘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會說話了!」
    屠嬌嬌笑道:「很久了,大概已經有二十年了。」
    歐陽兄弟臉色又變了變,兩人已準備衝下車去。
    小魚兒瞧得暗暗皺眉:「屠嬌嬌做事怎地也變得如此沉不住
    氣了,她這兩句話說出,也不怕打草驚蛇麼?……。」
    就在這時,只聽「噗」的一聲,那寬大的車座下,又厚又軟的墊子裡竟突然伸出四
只手來!
    兩人只覺肘間一麻,雙臂也被這四隻手捏住,有如加上了道鐵箍,痛徹心骨,再也
動彈不得了!
    歐陽丁驚極駭極,顫聲道,「兄……兄台,你……你為何如此?」
    小魚兒又是驚奇,又是好笑,道:「這不關我的事,你們莫要問我。」
    歐陽丁轉向屠嬌嬌,道:「難道這……龍是姑娘的主意?」
    屠嬌嬌笑道:「不是我是誰呢?」
    歐陽兄弟聽得這語氣,臉上嚇得更無一絲血色.歐陽當道,『你。……你究竟是什
麼人?』屠嬌嬌笑道:「你方才認不出我,是真的,現在還認不出我,就是裝佯了。」
    歐陽當道:「我。……我兄弟怎會認得姑娘?』屠嬌嬌道:「你不認得我,為何會
如此害怕?」
    歐陽丁強笑道:「害怕?誰害怕了……」
    歐陽當咯咯大笑道,「我兄弟自然知道嬌姑娘這是開玩笑的。」
    屠嬌嬌歎了口氣,道:「歐陽丁,歐陽當,你們再裝佯也沒有用了……─」
    歐陽丁道:「屠大姐,你也覺得有趣麼!瘦子竟會變得如此胖了。」
    屠嬌嬌笑道:「你們只怕是吃了發豬菜。」
    歐陽丁道:「不錯不錯,我兄弟真像是吃了發豬萊了,哈哈……
    屠嬌嬌眼睛一瞪,冷冷道:「現在已經到了,你們該將發豬菜的菜吐出來的時候,
是麼?」
    兩人嘴裡不停地打著「哈哈」,卻連什麼話都不說,小魚兒知道這兩人不知又在打
什麼壞主意了。
    突聽車墊下一人笑道:「歐陽兄弟這二十年來除了養得又白又胖外,不想還學會了
你這打哈哈的本事,我看你不如收他們做徒弟算了。」
    陰陽怪氣的語聲,竟是白開心。
    一人大笑道:「哈哈,我若是收了這兩個徒弟,只怕連褲子都要被他們算計去,只
能光著屁股上街了,哈哈。」
    這兩個「哈哈」聲音又洪又亮,正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數』的「笑裡藏刀小彌陀」
哈哈兒來了。
    歐陽兄弟本來還在打著脫逃的主意,一聽藏在車墊下的竟是這兩個人,他們還有什
麼希望逃得掉。
    歐陽丁乾笑道:「小弟不想竟將兩位兄長坐在屁股下,真是罪過。」
    白開心的車墊下笑道:「那倒無妨,屠大姐將這下面弄得比我家的床都舒服,還有
酒有肉……」
    哈哈兒接著笑道:「只是我想到你們兩張肥屁股就在頭上,卻有些吃不下了。」
    歐陽當道:「兩位不放開手,小弟使無法站起來,小弟不站起來,兩位便只能在下
面蹲著……屠大姐,你說這怎麼辦呢?」
    屠嬌嬌笑道:「這還不容易辦麼?只要你們把發豬菜吐出來,他們立刻就放手。」
    白開心道:「再不然就將你兩人宰了也行。」
    哈哈兒道:「哈哈,這主意倒也不錯。」
    歐陽丁歎了口氣,道:「屠大姐交給我兄弟的東西,我兄弟早就想送到惡人谷去的,
只是。……。」
    屠嬌嬌冷笑道:「只是東西卻不見了,是麼?」
    歐陽丁哭喪著臉道:「屠大姐猜的一點也不錯,你們入谷的第二年,那批東西就全
都被人搶走了,我兄弟生怕屠大姐怪罪,所以只好……』只好……」
    屠嬌嬌完全不動聲色,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眨,悠然道:「這理由的確不錯,但
搶東西的是誰呢?」
    歐陽丁歎了口氣,道:「路仲達。」
    屠嬌嬌突然格格笑起來.道:「哈兄,你說他們這謊話說的好麼?」
    哈哈兒道:「哈哈,果然不錯,他明知咱們沒法子去問路仲達的。」
    白開心嘻嘻笑道:「這種事就叫做死無對證。』歐陽當道:「若有半句虛言,就叫
我天誅地滅,不得好死,下輩子投胎變個母豬,紅燒了來讓哈兄下酒.。
    小魚兒暗笑道:「這人賭咒當真好像吃白菜似的,一天也不知說過多少次,否則又
怎能說得如此流利……
    只見屠嬌嬌仰起了頭,全不理睬,哈哈兒和白開心在車墊下也不說話,卻有陣咀嚼
聲傳出,顯見白開心已在吃起肉來。
    歐陽兄弟你一句我一句,說得滿頭大汗,幾乎連嘴都說破了,屠嬌嬌卻像是一句也
沒所見。
    小魚兒越瞧越有趣,本來想走,也捨不得走了,這時車馬突然停下,接著,車窗外
就露出一張臉。
    這張臉冷漠蒼白,白得已幾乎變得像冰一樣透明。
    歐陽兄弟瞧見了這張臉,就好像被別人抽了鞭子似的,整個身子都縮成一團,歐陽
丁道:「原……原來杜……杜老大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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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1:36:08

第六十章 陰狠毒計
    歐陽兄弟方纔還是滔滔不絕,能說會道,此刻見了杜殺,竟連幾個字都說不清楚。
    小魚兒瞧見「血手」杜殺這張冰一般的臉,心裡不知怎地,卻生出一種親切之感,
忍不住笑道:「杜大叔,你好麼?」
    杜殺道:「好!」
    他只瞧了小魚兒一眼,在這一瞬間,他目中的冰雪似乎有些溶化,但等到這雙眼睛
盯在歐陽兄弟身上時,寒意卻更重了。
    他拉開了車門,話也不說,另一隻手已摑在歐陽當臉上,正正反反,捆了二十幾個
耳光,這才冷冷道:「你還認得我麼?」
    歐陽當卻連哼都不敢哼,還陪著笑道:「小……小弟怎敢不……。不認得杜老大?」
    杜殺冷笑著反手一掌,切在他右膝「犢鼻」穴上,照樣給歐陽丁也來了一掌,轉過
身子,厲聲道:「下來吧!」
    歐陽丁道:「小……」小弟腿已不能動了,怎麼下去?」
    杜殺道:「腿不能動,用手爬下來!」
    歐陽兄弟互望了一眼,果然乖乖地爬了下去。
    馬車停在一棟荒宅外,趕車的卻已不見了。
    幾人進了荒宅,只見殘敗破落的大廳裡,竟生著堆火,火上煮著鍋東西,也不知是
什麼,還有好幾個瓦罐子,零亂地放在地上,像是做菜用的佐料。
    一個人箕踞在火堆旁,正是那趕車的,這麼大熱的天氣,他坐在火旁,頭上竟沒有
一粒汗珠。
    屠嬌嬌笑道:「小魚兒,你還不快過去見見你的李大叔,這些年來,他天天在想著
你哩,只不過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吃你的肉?」
    小魚兒笑嘻嘻道:「看樣子,李大叔莫非在生氣麼?」
    李大嘴忍不住哈哈一笑,拉起小魚兒的手,笑道:「不想你這小鬼倒還記得這句話。」
    這時歐陽兄弟才呻吟著爬了進來,「血手」杜殺冷冷地跟在他們身後,只要他們爬
得慢了些就重重給他們一腳,簡直把這兩人看得比豬還不如。
    哈哈兒大笑道:「二十年來,咱們兄弟還是第一次聚了這麼多,當真是盛會難逢,
不可不好生慶祝慶祝。」
    屠嬌嬌格格笑道:「江湖中若有人知道咱們這班老夥伴又聚在一起,不如該如何想
法?」
    哈哈兒笑道:「他們只怕連苦膽都要嚇破了。」
    李大嘴正色道:「苦膽千萬不可嚇破,否則肉就苦得不能吃了。」小魚兒眼珠子四
下轉動,瞧著這些人,想到自己童年時的光景,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這些人雖然是惡人,但在他眼中,每個人多少都有些可愛之處,真要比江別鶴那種
偽君子可愛得多。
    小魚兒覺得實在開心得很,但想到這些人每個都和瘟神一樣,此番重出江湖,又不
知有多少人要倒霉了,他心裡不覺又有些發愁。
    他實在不能眼睜睜的瞧著,他得想個法子。
    只聽屠嬌嬌道:「現在,只差陰老九了,不知他遇見了什麼事,怎地還未趕來?」
    歐陽丁爬在地上,賠笑道:「小弟瞧見諸兄又復重聚,實是不勝之喜。」
    屠嬌嬌道:「是呀,但咱們的錢已被你騙光了,哪裡還有錢買酒。」
    歐陽丁道:「屠大姐只要放了小弟,小弟必定立刻去找那姓路的,拚了命也要將那
批東西搶回來。」
    話未說完,杜殺的鋼鉤已鉤入了他肩頭,將他整個人都鉤了起來,歐陽丁再也忍不
住殺豬似的慘呼道:「杜老大,小弟並末說謊,你饒了小弟吧。」
    杜殺冷冷道:「東西在哪裡?說!」
    歐陽丁道:「真……真的被路仲達……。」
    杜殺一拳搗在他臉上他「達」字出口,一嘴鮮血也隨著噴了出來,裡面還夾著三顆
牙齒。
    小魚兒明知這歐陽兄弟比誰都壞,但瞧見他們這副模樣,也覺大是不忍,正想設法
幫他們個忙,歐陽丁已大呼道:「我說了,我說了,那批東西還在,路仲達根本連手指
出沒有碰到,我方才全是說謊的,你們饒了我吧。」
    小魚兒歎了口氣,喃喃道:「你明知要說的,為何不早說,難道非要人家用這種法
子對付你不可?這也怪不得別人心狠手辣
    了。」
    杜殺道:「東西既在,在哪裡?』歐陽丁額聲道:「我說出來後,你們還要殺我麼?」
    哈哈兒道:「哈哈,咱們本是如弟兄一樣,怎會殺你們?」
    歐陽當道:「這話要杜老大說,我兄弟才放心。」
    「血手」杜殺雖然心狠手辣,但平生言出必行,從未說過半句謊話,這點江湖中人
都是知道的。
    只聽杜殺冷冷道:「你說出之後,我等絕不傷你性命!」
    歐陽丁長長鬆了口氣,道:「那批東西就藏在龜山之巔的一個洞穴裡……」
    歐陽當搶著道:「小弟還可為諸兄畫一幅詳細的地圖。」
    地圖畫好,眾人俱是喜動顏色,四雙手一起伸了出去。只聽一連串「□啪」聲響,
你打我的手,我打你的手,四雙手又一起縮了回去……只有四雙手,只因「血手」杜殺
的手除了殺人外,是從不輕易伸出來的。
    李大嘴終於大聲道:「此圖還是交給杜老大保管,否則我絕不放心。」
    突聽一人悠悠道:「不錯,除了杜老大外,我也是誰都不放心的。」
    縹縹渺緲的話聲中,窗外已多了條人影。
    哈哈兒道:「哈哈,陰老九果然是聰明人,等咱們費了好半天力後,他才來搶便宜。」
    陰九幽冷冷道:「你們費了力,難道我沒有?」
    屠嬌嬌笑道:「你費了什麼力?難道被鬼纏住脫不了身?」
    陰九幽一字字道:「我正是遇見鬼了。」
    陰九幽目光在小魚兒身上打了個轉,突然陰惻惻的一笑,道:「小魚兒,你猜是什
麼鬼?」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笑道:「能纏住你的鬼,倒也少有,但能令你害怕的人,倒有
一個……」
    屠嬌嬌跳了起來,失聲道:「你莫非遇見了燕南天?!」
    陰九幽詭笑道:「我若遇上他,還能來麼?……我只不過遠遠瞧見他了,瞧見他騎
在馬上,生龍活虎,比以前好像還要精神得多。」
    小魚兒聽得又驚又真,李大嘴、哈哈兒、白開心、屠嬌嬌,臉上全都變了顏色,尤
其是屠嬌嬌,一步衝過去,道:「他……他是往哪裡去的?」
    陰九幽道:「我怎知他要到哪裡去?說不定是往這裡來的。」
    這句話說出來,名震天下的「十大惡人」們竟連坐都坐不住了,李大嘴首先站了起
來,道:「這裡的確不是久留之地,咱們走吧。」
    哈哈兒道:「走自然要走,誰不走我佩服他。」
    歐陽丁顫聲道:「求求你們,將我也帶走吧,我……我也不願見著燕南天。」
    這「燕南天」三個宇,竟像是有著什麼魔力,竟能使這些殺人不眨眼的人物坐立不
定,失魂落魄。
    小魚兒瞧得又是驚喜,又是羨慕,暗歎道:「一個人若能做到像燕南天這樣,這輩
子也就不算白活了……我自以為己蠻不錯,但比起他來,又能算什麼?」
    但燕南天也是個人呀,燕南天能做到的事,江小魚為什麼不能做到,江小魚又有什
麼不如人的地方?
    一時之間,小魚兒但覺心中萬念奔湧,忽而覺得心灰意懶,忽又覺得熱血澎湃,豪
氣頓生……」
    忽聽歐陽丁狂呼一聲,鮮血飛激,他一條手臂,一條大腿,竟已被屠嬌嬌生生剁了
下來。
    歐陽當嘶聲道:「杜老大,你……你答應過的……你……」
    屠嬌嬌笑道:「杜老大只答應不要你性命,並未答應別的呀。」
    她一面說話,一面又將歐陽當的一手一腿剁了下來,又將罐子裡一滿罐白糖,全都
倒分他們身上。
    歐陽當大呼道:「你……你乾脆給我個痛快,殺了我吧!」
    屠嬌嬌笑道:「杜老大說道不殺你,我怎能殺你!」
    歐陽了咬牙道:「你……你好狠的心,好毒的手段!」
    屠嬌嬌咯咯笑道:「你現在雖然這麼說,但我若落在你手上,你只怕比我還要狠上
兩倍。」她嬌笑著走了出去,竟再也不瞧他們一眼。
    歐陽兄弟的慘呼,竟像是沒有一個人聽見.現在,夕陽滿天,已是黃昏。
    小魚兒獨立在夕陽下,屠嬌嬌、白開心、李大嘴、杜殺、陰九幽都已走了,臨走之
前,都和小魚兒說過一些話,但說的是些什麼,小魚兒並沒有認真去聽,他只知道他們
都已到龜山去了,並沒有要小魚兒隨行,小魚兒更沒有跟他們去的意思,他只聽他們說:
「小心提防著燕南天,好生將江別鶴鬥垮,你跟著我們走,也有些不便,我們日後定會
來找你。」
    小魚兒並沒有認真去聽他們的話,只因他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突然被「燕
南天」二個字充滿。
    「燕南天,我為什麼不能學燕南天?而要學屠嬌嬌、李大嘴。……我恨一個人時……
為什麼不能學燕南天那樣,堂堂正正地找他,與他決鬥,反擊學屠嬌嬌和李大嘴,只知
在暗中和他搗鬼!」
    歐陽兄弟的慘呼聲,猶不位自風中傳來,小魚兒突然轉身向那荒宅直掠而去。
    歐陽兄弟倒臥在血泊中,成千成萬蟲蟻,已從荒宅中四面八方湧了過來,他們身受
之慘,實非任何言語所能形容。
    他們瞧見小魚兒來了,懼都顫聲呼道:「求求你,賞我一刀吧,我死也感激你。」
    小魚兒歎了口氣,竟將兩人提了出去,尋了個水井,將他們兩人身上的蟲蟻沖了個
乾淨。
    歐陽兄弟再也想不到他竟會來相救,四隻眼睛呆望著小魚兒,目光中既是驚訝,又
是感激。
    小魚兒喃喃道:「我突然變得慈悲起來了,你們奇怪麼?我雖然知道你們都不是好
東西,但要你們這樣慢慢的死,卻也未免太過份了些。」
    歐陽丁凝注著他,道:「你」……你若肯救我,我……必定重重報答你。』小魚兒
笑道:「只要你能活下去,我一定救你,但我可不要你什麼報答。」
    歐陽丁瞧著他,就像是從未見過他這個人似的,突然道:「那批寶物並非藏在龜山。」
    他忽然說出這句話來,小魚兒怔了怔。
    歐陽丁那張令任何人見了都要生惻隱之心的臉,竟又露出一絲狡惡的獰笑;咬牙道:
「我在那種情況下說出來的話,任何人都不會以為是假的了,是麼?我正是要他們認為
如此,否則那些惡鬼又怎會上我的當!」
    小魚兒道:「他們最多也不過空跑一趟而已,也算不得是上當。」
    歐陽當疼得嘴唇上的肉都在打顫,此刻卻仍在大笑道:「我兄弟要他們上當,豈只
空跑─趟而已。」
    歐陽丁獰笑道:「這一趟他們縱能活著回來,至少也是將半條命留在龜山上。」
    小魚兒皺眉道:「為什麼?」
    歐陽當陰陰笑道:「我兄弟告訴他們的那個地方,沒有藏寶,卻有個惡魔,這惡魔
已有許多年未露面了,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他會藏在龜山。」
    歐陽丁道:「咱們就算死了,但他們也沒有好受的,遇見了這惡魔,他們身受之慘,
只怕比咱們還慘十倍。」
    小魚兒搖頭笑道,「你們既已要死了,何苦要害人?」
    歐陽丁大笑道:「我明知他們反正是放不過我的,索性多吃些苦,多受些罪,把他
們也拖下水,我歐陽丁正是拚命也要佔便宜的。」
    歐陽當大笑道:「我兄弟兩條命,要換他們五條命,這買賣做得連本帶利都有了,
我歐陽當正是寧死也不吃虧。」
    小魚兒瞧見他們這副一面疼得打滾、一面還要大笑的模樣,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搖頭苦笑道:「你們這簡直不是明知必死才害人的,簡直是為了害人,而寧可去死,像
你們這樣的人,倒也少見得很。」
    只見這拚命害人的兩兄弟,雖在大笑,但笑聲卻漸漸微弱,歐陽當滾到歐陽丁身旁,
道:「老大,響們真要將那藏寶之地告訴這小子麼?」
    歐陽丁道:「這小子天生不是好東西,得了咱們的那寶藏後,害的人必定更多了,
咱們死後,能瞧著這小子用咱們的寶藏害人,也是樂事一件。」
    小魚兒歎道:「別人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們死到臨頭,也不肯說兩句好話
麼?」
    歐陽當道:「咱……咱們活著是惡人,死了也要……做惡鬼。」
    歐陽丁道:「告訴你,那真的藏寶之處,是在……漢口城,八寶裡,巷子到頭右面
的三棟小屋子裡,那門是黃色的。」
    歐陽當咯咯笑道:「他們都以為咱們必定也將財寶藏在什麼荒無人跡的秘密山洞裡,
卻不願咱們偏偏要將財寶藏在人煙稠密之處,叫他們做夢也想不到。」
    兩人的語聲,也越來越微弱,簡直不大容易聽得清楚了,那傷口也漸漸不再有血流
出來。
    小魚兒忽然一笑,道:「很好,現在你們若要去做惡鬼,只管去做吧,但你們卻莫
要忘了,做惡鬼是要上刀山、下油鍋的,那滋味並不好受。」
    歐陽當身子突然縮成一團,嘶聲道:「我不是惡人。」。也不願做惡鬼,我。……
我不願下地獄。」
    小魚兒道:「你現在才想起說這話,不嫌太遲了麼?」
    歐陽當大呼道,「求求你,用我們的財寶,去為我們做些好事吧。」
    歐陽丁道:「不錯不錯,我們壞事做得太多了,求求你為我們贖罪吧。」
    小魚兒搖頭四道:「奇怪,很多人都以為用兩個臭錢就可以贖罪,這想法豈非太可
笑了麼?若是真的如此,天堂上豈非都是有錢人,窮人難道都要下地獄。」
    歐陽兄弟齊聲慘呼道:「求求你,幫個忙吧!」歐陽兄弟全身顫抖,已說不出話來,
只是拚命點頭。
    小魚兒搖頭道:「若讓天下的惡人,全都來瞧瞧你們現在的樣子,以後做壞事的人,
只怕就要少得多了。』他歎了口氣,接道:「但無論如何,我總會為你們試試的,你們
現在才知道懺悔,雖已遲了,但總比死也不肯懺侮好一點,你們只管放心死吧。」
    每個人一生之中,都會有一個特別值得懷念的日子。
    小魚兒自然也有這樣的一天.小魚兒在這一天裡,突然發現了許多事……這些事他
以前並非完全不知道,只是從未仔細想而已。
    這一天縱然對─生多姿多形的小魚兒說來,也是特別值得懷念的,就在這一天裡,
他經歷到從來未有的傷心與失望,也經歷到從來未有的興奮與刺激,假如他以前始終還
只是個孩子,這一天卻使他完全成長起來。
    現在,小魚兒將臉洗得乾乾淨淨,到成衣鋪裡,換上套天青色的衣服,臨鏡一照,
自己對自己也覺得十分滿意。
    於是他又找了家地方最大、生意最好的飯館,飽餐了一頓,來自四面八方的江湖朋
友,仍因在安慶城沒有走,這狀元樓裡幾十張桌子,倒有一大半坐的是武林豪傑。
    小魚兒帶著欣賞的心情,瞧著他們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他覺得這些粗豪的漢子們,
委實都有他們的可愛之處。
    只聽他旁邊桌子一人笑道:「歐陽兄今天晚上想必還是要到這狀元樓來的了。」
    那「歐陽兄」哈哈笑道:「承蒙江大俠瞧得起,倒也發給俺一張帖子,今天晚上正
是少不得還要到這裡來喝上一頓。」
    他語聲故意說得很大,四下果然立刻有不少人向他瞧了過來,那眼光既是羨慕又有
些妒忌。
    小魚兒瞧得又好笑,又好氣.江別鶴居然還有臉來請其客,被請的人居然還引以為
榮,這實在要令小魚兒氣破肚子。
    靠窗的一桌上,突然又有人訝然道:「江大俠今天晚上請客,正是要為花公子慶功,
花公子此刻卻怎地要走了?難道他竟不給江大俠面子。」
    另一人道:「今天風和日麗,天色晴朗,花公子想必正是帶著他未來的妻子出城踏
青,絕不會是真要走的。「只見一輛大車,自東面來,車窗上竹半卷,隱約可以瞧見一
個烏髮堆雲的麗人倩影。
    花無缺風神俊朗,白衣如雪,騎著匹鞍轡鮮明的千里馬,隨行在車旁,不時與車中
人低低談笑。
    小魚兒一眼瞧過,幾乎又變得癡了。
    這時酒樓上的人大多數湧到窗前憑窗下望,不覺又發出一片艷羨之聲,有的人竟含
笑招呼道:「花公子你好?」
    花無缺抬起頭來,淡淡一笑。
    酒樓上的人唯恐他瞧不見自己,一個個的頭都拚命向外伸,小魚兒卻生怕被他瞧見,
趕緊縮回了頭。
    直到花無缺的車馬過去,酒樓上的人都回到座上,小魚兒仍癡癡地坐在那裡,忽然
喃喃自語道:「我這樣躲著他,究竟要躲到幾時,我難道真得一輩子都躲著他麼……」
想到這裡,忽然站起身子,衝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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