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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01:10

第八十一章 溫柔陷阱
    花無缺和白夫人已走了,大廳裡更沉寂、更陰森,曙色斜照著屍身上的鮮血,鮮血
竟被映成了慘碧顏色。
    這時江玉郎卻悠然踱了進來,附掌笑道:「前輩端的是智計過人,弟子當真佩服得
五體投地。」
    倒懸在樑上的「死人」突然哈哈一笑,道:「此計雖妙,也只有姓花的這種人才會
上當,若換了你我,只怕再也不會如此輕易就相信女人的話。」
    這「死人」此刻竟已自粱上翻身躍下,右手拔起了自前胸刺入的刀柄,左手拔出了
自後背刺出的刀尖。
    原來這柄刀竟是兩截斷刀,貼在白山君身上的。
    花無缺暈暈迷迷地坐在車子裡,白夫人給他吃了種很強烈的寧神藥,藥力發作,他
就昏昏欲睡。
    幸好這車廂還舒服得很,他既不知道白夫人從哪裡叫來的這輛車子,也不知道趕車
的是誰,更不知道車馬奔向何方。
    一個垂死的人,對別人還有什麼不可信任的!
    三天後的黃昏,車馬上了個山坡,就緩緩停下,推開車窗,夕陽滿天,山坡上繁花
如錦,彷彿圖畫。
    極目望去,大江如帶,山坡後一輪紅日如火,夕陽映照下艙江水,更顯得無比的燦
爛輝煌。
    花無缺暗歎忖道:「我此番縱然無故而死,但能死在這樣的地方,也總算不虛此行
了。」
    只聽白夫人長長歎息了一聲,謠然道:「那人脾氣甚是古怪,我……我不願見他。」
    她開廠車門,扶著花無缺下車,遙指前方,道:「你可瞧見了,那邊的山亭?」
    只見紅花青樹間,有亭翼然,一縷流泉,自亭畔的山巖門倒瀉而下,飛珠濺玉,被
夕陽一映更是七采生光,艷麗不可方物。
    花無缺九死一生,驟然到了這種地方,幾疑置身天上,淡淡的花香隨晚風吹來,他
癡了半晌,才點頭道:「瞧見了。」
    白夫人道:「你轉過這小亭,便可瞧見一面石門藏在山巖邊的青籐裡,石門終年不
閉,你只管走進去無妨。」
    花無缺暗歎忖道:「能住在這種地方的,自然不會是俗人,我有幸能與高人相見,
本是人生樂事,只可惜我現在竟是如此模
    樣。」
    花無缺道:「他叫什麼名字?」
    白夫人道:「她叫蘇櫻。」
    花無缺暗歎道:「蘇櫻……蘇櫻……我與你素不相識,卻要求你來救我的性命,你
只怕會覺得可笑。」
    白夫人道:「你見著她後,她也許會問你是誰帶來的,你只要說出我的名字」……』
對了,我的本名是馬亦云。」
    花無缺道:「我記得。」
    白夫人淒然一笑,道:「我此後雖生如死,你也不必再關心我,從今以後,世上再
沒有我這苦命的女人。……。」
    她語聲忽然停頓,轉身奔上了馬車,車馬立刻急馳而去,花無缺怔了半晌,心裡也
不知是何滋味。
    這女人害得他如此模樣,但此刻他卻只有感激,只有信任,絕沒有絲毫懷疑和忿恨。
    車馬轉過幾處山坳,突又停住,山巖邊、濃蔭下,已來了三個人,卻正是鐵萍姑、
江玉郎和白山君。
    花無缺已走入了那已被蒼苔染成碧綠色的石門。
    石門之後,洞府幽絕,人行其中,幾不知今世何世。
    花無缺只恨自己的笑聲,偏偏要破壞這令人忘俗的幽靜,他用力掩住自己的嘴,笑
聲還是要發出來。
    走了片刻,人洞已深,兩旁山壁,漸漸狹窄,但前行數步,忽又豁然開朗,竟似已
非人間,而在天上。
    前面竟是一處幽谷,白雲在天,繁花遍地,清泉怪石,羅列其間,亭台樓閣,錯綜
有致。
    遠遠一聲鶴唳,三五白鶴,伴有一二褐鹿徜徉而來,竟不畏人,反而似乎在迎接這
遠來的俠客。
    花無缺正已心動神移,那白鶴卻已銜起了他衣袂,領著他走在青石路上,繁花深處。
    只見─條清溪蜿蜓流過,溪旁俏生生坐著條人影。
    她垂頭坐在那裡,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向水中的游魚訴說著青春的易逝,山居的
寂寞。
    她漆黑的長髮披散肩頭,一襲輕衣卻皎白如雪。
    花無缺竟不由自主被迎客的白鶴帶到了這裡,岸上的人影與水中人影相互輝映,他
不覺又瞧得癡了。
    白衣少女也回過頭來,瞧了他一眼。她不回頭也罷,此番回過頭來,滿谷香花,卻
似乎頓然失去了顏色,只見她眉目如畫,嬌
    靨如玉,玲瓏的嘴唇,雖嫌太大了,廣闊的額角,雖嫌太高了些,但那雙如秋月,
如明星的眼珠,卻足以補救這一切。
    她也許不如鐵心蘭的明艷,也許不如慕容九的清麗,也許不如小仙女的嫵媚……她
也許並不能算很美。
    但她那絕代的風華,卻令人自慚形穢,不敢平視。
    此刻,她眼中帶著淡淡一絲驚訝,一絲埋怨,似乎正在問這魯莽的來客,為何要笑
得如此古怪。
    花無缺的臉竟不覺紅了起來,道:「在……在下花無缺,特來求見蘇櫻蘇老先生。」
    白衣少女緩緩接著道:「我就是蘇櫻。」
    花無缺這才真的怔住了。他本以為這「蘇櫻」既能治他的不治之傷,必然是江湖耆
宿、武林名醫、退隱林下的高手。他再也想不到這蘇櫻竟是個年華未滿雙十的少女。
    蘇櫻眼波流轉,淡淡道:「山居幽僻,不知哪一位是閣下的引路人?」
    花無缺道:「這……在下」
    他實末想到白夫人竟要他來求這少女來救他的性命,面對著這淡淡的笑容,冷淡的
眼花,他怎麼好意思說出懇求的話來?
    蘇櫻道:「閣下既然遠道而來,難道連一句話都說不出麼?」
    她話雖說得客氣,但卻似對這已笑得狼狽不堪的來客生出了輕蔑之意,嘴裡說著話,
眼珠卻又在數著水中的游魚。
    花無缺忽然道:「在下誤入此間,打擾了姑娘的安靜,抱歉得很……」他微微一揖,
竟轉身走了出去。
    蘇櫻也末回頭,直到花無缺人影巳將沒人花叢,卻突又喚道:「這位公子請留步。」
    花無缺只得停下腳步,道:「姑娘還有何見教?」
    蘇櫻道:「回來。」
    這三個字雖然說得有些不客氣了,但語聲卻變得說不出的溫柔,說不出的婉轉,世
上絕沒有一個男子聽了這種語聲還能不動心。花無缺竟不由自主走了回去。
    蘇櫻還是沒有回頭,淡淡道:「你並未誤入此間,而是專程而來的,只不過見了蘇
櫻竟是個少女後,你心裡就有些失望了,是麼?」花無缺實在沒有什麼話好說。
    蘇櫻緩緩接道:「就因為你是這種人,覺得若在個少女面前說出要求的事,不免有
些丟人,聽以你雖專程而來,卻又藉詞要走,是麼?」
    花無缺又怔住了。
    這少女只不過淡淡瞧了他一眼,但這一眼卻似瞧入他的心裡,他心裡無論在想什麼
竟都似瞞不過這一雙美麗的眼睛。
    蘇櫻輕輕歎了口氣,道:「你若是還要走,我自然也不能攔你,但我卻要告訴你,
你是萬萬走不出外面那石門的!」
    花無缺身子一震,還未說話,蘇櫻已接著道:「此刻你心腸已將被切斷,面上已現
死色,普天之下,巳只有三個人能救得了你,而我……。。」
    她淡淡接著道:「我就是其中之一,只怕也是唯一肯出手救你的,你若對自己的性
命絲毫不知珍惜,豈非令人失望!」
    這是間寬大而舒服的屋子,四面都有寬大的窗戶,此刻暮色漸深,明燭初燃,滿谷
醉人的花香,都隨著溫暖的晚風飄了進來,滿天星光也都照了進來,蘇櫻支起了最後一
扇窗戶,那雙纖纖玉手,似已白得透明了。
    沒有窗戶的地方,排滿了古松書架,松木也在晚風中散發出一陣陣清香,書架的間
隔,有大有小,上面擺滿了各色各樣的書冊,大大小小的瓶子,有的是玉,有的是石,
也有的是以各種不同的木頭雕成的。
    這些東西擺滿四壁,驟看似乎有些零亂,再看來卻又非常典雅,又別緻,就算是個
最俗的人,走進這間屋子來,俗氣都會被洗去幾分。
    但這屋子裡卻有個很古怪的地方,那就是這麼大一間屋子裡,竟只有一張椅子,其
余就什麼都沒有了。
    這張椅子也奇怪得很,它看來既不像普通的太師椅,也不像女子閨閣中常見的那一
種。
    這張椅子看來竟像是個很大很大的箱子,只不過中間凹進去一塊,人坐上去後,就
好像被嵌在裡面了。
    花無缺已走了進來。
    他只覺這少女的話說來雖平和,但卻令人無法爭辯,又覺得她的話說來雖冷漠,但
卻令人無法拒絕。
    蘇櫻已在那唯一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花無缺只有站在那裡,心裡真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椅子的扶手很寬,竟也像個箱子,可以找開來的。
    蘇櫻一面已將上面的蓋子掀起,伸手在裡面輕輕一撥,只聽『格」的一聲輕響。
    花無缺面前的地板,竟忽然裂了開來,露出了個地洞,接著,競有張床自地洞裡緩
緩升起。
    蘇櫻淡談道:「現在已有床可以讓你躺下了,你還要什麼?」
    花無缺道:「我……我想喝茶。」
    這句話本非他真正想說的,僅卻不知不覺地從他嘴裡說了出來,他實在也想試試這
少女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蘇櫻道:「呀,我竟忘了,有客自遠方來,縱然無酒,但一杯
茶的確是早該奉上的了。」
    她說著話,手又在箱子裡一撥。
    只聽壁上書架後忽然響起了一陣水聲,接著,木架竟自動移開,一個小小的木頭人,
緩緩從書架後滑了出來。
    這木僮手上竟真的長著只茶盤,盤上果然有兩隻玉杯,杯中水色如乳,蘇櫻微微一
笑,道:「抱歉得很,此間無茶,但這百載空靈石乳.勉強也可待客了,請。」
    花無缺忍不住道:「諸葛武侯的木牛流馬,其巧妙只怕也不過如此了。」
    蘇櫻淡談笑道:「孔明先生的木牛流馬,用於戰陣之上倒是好的,若用於奉茶待客,
就未免顯得太霸氣了。」
    言下之意,竟是連諸葛武侯也末放在她眼裡。
    這時夜色已濃,星光已不足照人面目,書架裡雖有銅燈,但還未燃起,花無缺忍不
住又道:「難道姑娘不用動手,也能將燈燃起麼?」
    蘇櫻道:「我是個很懶的人,懶人常會想出很多懶法子……」
    她的手又輕輕撥了撥,銅燈旁的書架間,立刻伸出了火刀火石,「嗆」的一聲,火
星四濺。
    那銅燈竟真的被燃起了。,蘇櫻微笑道,「你瞧,我就算坐在這裡不動,也可以做
很多事的。」
    花無缺大笑起來……真的大笑起來,笑道:「以我看來,縱然是自己燃燈倒茶,也
要比造這些消息機關容易得多,你這懶人怎地卻想出這最麻煩的法子?」
    也不知怎地,他竟一心想折折蘇櫻的驕氣,他本不是這樣的人,此刻也許是笑得心
裡失去了常態。
    蘇櫻卻冷冷道:「像我這樣的人,難道也會替你倒茶麼?」
    花無缺道:「你為何不用個丫環女僕,這法子豈非也容易得多?」
    蘇櫻冷冷道:「我怕沾上那些人的俗氣。」
    花無缺又沒有話說了,蘇櫻靜靜地凝注著他,緩緩接著道:「你說這些話,只因你
覺得我太強了,所以想壓倒我,是麼?我不妨告訴你,世上沒有人能壓倒我的,我永遠
都是高高在上,你不必白費心機。」
    花無缺大笑道:「其實你只不過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任何人一掌就可以推倒你。」
    蘇櫻道:「你居然看我不會武功,你的眼光倒不錯。」
    花無缺道:「多謝。」
    蘇櫻道:「你的武功很不錯,是麼?」
    花無缺道:「還過得去。」
    蘇櫻道:「但現在卻是你求我救你,我並沒有求你救我,由此可見,世上有很多事,
並不是武功可解決的,人所以為萬物之靈,只因為他的智慧,並不是因為他的力氣,若
論力氣,連匹驢子都要比人強得多。」
    花無缺只覺怒氣上湧,又要拂袖而去了,蘇櫻卻就在這個時
    候嫣然一笑,盈盈走過來,柔聲道:「現在,你老老實實地躺下去,我給你服下一
瓶藥後,你這可惡的笑聲,立刻就可以停止了。」
    面對著如此可愛的笑容,如此溫柔的聲音,世上還有四個男人能發出火來。何況她
說的這句話,又正是花無缺最想聽的.花無缺並不是怕死,但這笑……他現在真想不出
世上還有什麼比「笑」更可怕的事。
    笑聲終於停止了。花無缺服了藥後,已沉沉睡去。
    突聽一人嬌笑道:「好妹子,真有你的,無論多麼凶的男人,到了你面前都會乖得
像只小狗……」隨著嬌笑聲走進的,正是白夫人。
    蘇櫻瞧也沒有瞧她一眼,淡淡道:「你為何現在就來了,你不放心我?」
    白夫人笑道:「只不過大家都知道妹妹你心高氣傲,所以要我來求妹妹,這次委屈
些,只要這小子說出了『移花接玉』的秘密,咱們立刻就將這小子殺了給妹妹出氣……
    蘇櫻到這時才冷冷瞟了她一眼.道:「你覺得我對他這法子不好。」
    白夫人又賠笑道:「不是不好,只不過。……』咱們現在是要騙他說出秘密,所以……」
    蘇櫻冷冷道:「你覺得我應該對他溫柔些,應該拍拍馬屁,灌灌他迷湯,必要時甚
至不妨脫光衣服,倒人他懷裡,是麼?」
    自夫人嬌笑道:「反正這小子已快死了,就讓他佔些便宜又有什麼關係。」蘇櫻已
冷冷接道:「老實告訴你,我對他若真用這樣的法子,他也是萬萬不肯說的,用這種法
子來對付你的丈夫還差不多。」
    白夫人道:「但……但是……」
    蘇櫻道:「對付他這樣的人,就要用我這樣的法子,他才服貼,只因我這樣對付他,
他就萬萬想不到我有事求他,也就萬萬不會提防我,否則我怎會故意讓他看出我不會武
功?你總該知道我雖不屑去學這些笨玩意幾,但要我裝成一流高手的樣子,我還是照樣
可以裝得出的。」
    白夫人展顏笑道:「我現在才懂了,妹妹你的手段,果然非人能及。」
    蘇櫻懶懶的一笑,道:「你懂了就好,現在你們快躲遠些吧,明天這時候,我負責
令他老老實實的說出『移花接玉』的秘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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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02:26

第八十二章 自作自受
    第二天花無缺醒來時,笑聲果然已停頓了,只覺得全身軟軟的沒有絲毫力氣,躺在
床上竟連坐都坐不起來。
    屋於裡一個人也沒有,四面花香鳥語,濃蔭滿窗。
    突聽屋子後一人在怪叫道:「出去出去,我說過我不要吃這撈什子的草根樹皮,你
為何總是要給我吃。」
    又聽得蘇櫻柔聲道:「這不是草根樹皮,這是人參.』那人又吼道,「管他是人參
鬼參,我說不吃,就是不吃。,蘇櫻竟笑道:「也沒見過你這樣的人,好好好,你不吃,
我就拿出去。」
    她這樣的人也會受人家的氣,花無缺聽得實在有些奇怪,忍不住暗暗猜測,不知道
給她氣受的這位仁兄,究竟是怎麼樣一位人物。
    過了半晌,只見蘇櫻垂著頭走了進來。
    她一走進屋子,立刻又恢復了她那種清麗脫俗、高高在上的神情,只不過手裡還是
捧著碗參湯。
    花無缺暗歎道:「那人不吃,她難道就要拿來給我吃麼?』他現在雖的確很需要此
物,但心裡卻暗暗決定,她若將這碗參湯拿來給他吃,他也是不吃的。
    誰知蘇櫻卻走到窗口,將那碗參湯都潑出窗外,她為「那位仁兄」做的東西,竟寧
可撥掉,也不給別人吃。
    蘇櫻已走到床邊,淡淡道:「現在你是否覺得舒服多了?」
    花無缺這才又想起大笑不止時那種難以忍受的痛苦,才覺得現在實無異登天一般,
不由得歎道:「多謝姑娘。」
    蘇櫻道:「現在你還不必謝我。」
    花無缺動容道:「為……為什麼」
    蘇櫻道:「你現在笑聲雖已停止,但那根針還是留在你氣穴裡,只不過被我用藥力
逼得偏了些,沒有觸入你的笑穴,但你只要一用力,舊疾還是難免復發。」
    花無缺吃驚道:「這……這便又該如何是好?」他現在寧可犧牲一切,也不願再那
麼樣笑了。
    蘇櫻道:「這根針入穴已深,縱以黑石一類寶物,也難將它吸出來了,只有你自己
用內力或許還可將它退出。」
    花無缺道:「但……但我現在連一絲氣力都使不出來。」
    蘇櫻冷冷道:「你現在自然使不出來,你若能使得出來,也就不必來找我了。」
    花無缺道:「姑娘難道有什麼法子,能令我真氣貫通無礙。」
    蘇櫻淡淡道:「自然有的,此刻你只要將你所練內功的要決告訴我,我便要在旁助
你一臂之力,使你真氣貫通,逼出毒針。」
    她說的是那麼輕鬆平淡,就好像這本是件最普通的事,好像只要她一盼咐,花無缺
就會說出自己內功的秘密。
    只因她知道自己只有這樣說法,花無缺才不會想到這一切都是他們費了無數心力所
做成的圈套。花無缺果然沒有想到。
    但「移花接玉」的行功秘訣,卻是天下武林中最大的秘密,要他驟然說出來,他還
是不免猶疑。
    蘇櫻靜靜瞧了他半晌,悠然道,「你難道是怕我偷學你的內功麼?」
    花無缺道:「在下並無此意,只不過……」
    蘇櫻淡淡一笑,道:「像我這樣的人,若是有一份愛武的心,此刻縱非天下第一高
手,只怕也差不多了。」
    她歎了口氣,冷冷接道:「你們這些練武的人.總將自己的武功視若珍寶,又怎知
這件事在我眼中看來,簡直不值一文。」話未說完,她竟己拂袖而去。
    花無缺失聲道:「姑娘慢走。」
    蘇櫻頭也不回,冷冷道:「說不說雖由得你,但我聽不聽,還不─定哩。」
    花無缺歎了口氣,道:「在下所練內功,名曰『移花接玉』,乃是……」
    黃昏來臨時,白山君夫婦已帶著江玉郎和鐵萍姑,在谷外的小亭裡等了許久了,四
個人面上已不禁都露出了焦急之色。
    江玉朗忍不住笑道:「我實在想不出這位蘇妨娘究竟是位怎麼樣的人?兩位前輩竟
對她如此傾倒。」
    白夫人笑道:「小伙子,我告訴你,你見了她時,只怕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江玉郎笑道:「前輩未免也說得太玄了。難道在下竟如此他突然頓住語聲;張大了
嘴,說不出話來。
    只見一個身披霓裳羽衣的仙子,在滿天夕陽中,飄飄而來,一隻紅頂雪羽的白鶴昂
然走在她前面,一隻馴鹿,依依跟在她身後,溫柔的暮風,吹亂了她的髮絲,她伸出手
來輕輕一挽……就是這麼樣輕輕一挽,已是令天下的男人都為之窒息,只是這麼樣─幅
圖畫,已非任何人描敘得出。
    她生得也許並不十分美,但那絕代的風華,卻無可比擬,江玉郎只覺神魂懼醉,哪
裡還能說話。
    白夫人含笑瞟了他一眼,迎了上去,笑道:「好妹子,你果然來了。」
    白山君也迎了過來,笑著道:「移花接玉』的秘密,妹子你想必也問出來了。」
    蘇櫻道:「不錯,我問出來了。」
    白山君夫婦大喜道:「多謝多謝……。。」─蘇櫻冷冷道:「你現在還不必急著來
謝我。」
    白夫人道:「那麼……那麼……』妹子你難道已將『移花接玉』的訣竅寫下來了麼?」
    白山君道:「是是,妹子自然會寫下來給我們的,老太婆你急
    什麼?」
    蘇櫻淡談道:「我現在也不準備寫下來給你們。」
    白山君怔了怔,道:「那麼……。那麼妹子你的意思是。……」
    白夫人陪笑道:「妹子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肯告訴我們呢?」
    蘇櫻道:「也許三天五天,也許一年半載,也許十年八年,等我玩夠了,我自然會
告訴你們的。」
    白山君夫婦面面相覷,伍了半晌,白夫人陪笑道:「好妹子,你別開玩笑,若是等
十年八年豈非急也把人急死了。」
    蘇櫻道:「你們急不急死,是你們的事,與我又有何關係。」
    自夫人著急道:「但……但妹子你不是已答應了我……」
    蘇田冷冷截口道:「我只答應你,要叫花無缺說出『移花接玉』的秘密,並未答應
將這秘密告訴你。」
    白山君夫婦怔在那裡,再也說不出話來。
    蘇櫻緩緩轉過身子道:「深山無以待客,我也不留你們了,你們還是回去吧。」
    白夫人道:「妹子請留步。」
    蘇櫻淡淡道:「你們總該知道,我說出的話永無更改,何苦再多事。」
    白夫人歎了口氣,道:「我只想問問那姓花的現在怎麼樣了?」
    蘇櫻皺眉道:「但你們只管放心,我也絕不會放了他,他這輩子只怕是再也休想見
人了。」說完了這句話,她再也不回頭,揚長而去。
    白山君夫婦竟只是眼睜睜瞧著,誰也不敢攔阻。
    過了半晌,鐵萍姑歎了口氣,道:「這位姑娘好大的架子。」
    江玉郎卻道:「這丫頭既然手無縛雞之力,前輩為何不拿下她來。」
    白山君歎了曰氣道:「老頭子拿她當寶貝一樣,誰若碰著她一根手指,老頭子不拼
命才怪,我夫婦現在還不想惹那老頭子,也只好放她一馬了。」
    自夫人也歎道:「何況,你莫看她手無縛雞之力,但鬼心眼卻還是真多,我們這幾
個人,倒真還未必能制得住她。」
    江玉郎微微一笑卻不說話。
    白山君瞧了他半晌,眼睛裡忽然發出了光,道:「你莫非不服氣?」
    江玉郎瞟了瞟鐵萍姑一眼,微笑不語。
    白山君重重一拍他肩頭,大笑道:「好小子,我早就聽說你對女人另有一套,你去
試試,那丫頭正在有些春心蕩漾,說不定真的會告訴你。」
    江玉郎眼角瞟著鐵萍姑,笑道:「在下對女人有何本事,前輩說笑了。」
    白夫人已摟住了鐵萍姑,嬌笑道:「好妹子,你就讓他去吧,嫂子我保證他不敢對
你變心,他若敢變心,嫂子我就叫小白將他的腦裝咬下來。」
    江玉郎大搖大擺走進了山谷,晚風入懷,花香撲面,他身子只覺有些輕飄飄的,骨
頭彷彿沒有四兩重。
    對於女人,他自覺已是老手,尤其這種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只要他一出馬,那還不
是手到擒來。
    更令他放心的是,這位姑娘連一點武功也不會,他就算不成功,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少不了半根汗毛。
    何況,到了必要時,他還可以來個霸王硬上弓,那時生米煮成熟飯,還怕這姑娘不
對他服服貼貼地俯首稱臣。
    更何況,就算這位蘇姑娘脾氣拗些,死也不肯說,反正便宜已讓他佔過了,吃虧的
永遠是別人,絕不會是他。他算來算去,越想越開心,簡直開心得要飛上天了。
    突聽一人冷冷道:「你是誰?憑什麼冒冒失失地闖人這裡來?」
    原來他開心得過了頭,竟未發覺蘇櫻早已在冷冷瞪著他。
    一瞧見蘇櫻,江玉郎立刻做出一副可拎兮兮的模樣垂下了頭,囁嚅著道:「在下冒
昧闖入,實在無禮……。。」
    蘇櫻道:「你既知無禮,此刻就該快些退出去。
    江玉郎本已準備好滿肚子花言巧語,本以為足可打動任何一個少女的心,誰知蘇櫻
面前竟好像堅著道冰牆,令他根本無孔可入。
    他滿肚子話竟連一句也沒有說出來,蘇櫻已冷冷轉身走了回去,江玉郎眼珠子打轉,
突然大聲道:「姑娘慢走,妨娘你好歹要救在下一命。」
    蘇櫻果然回過了頭,皺眉道:「你若有病,就該去看醫生,此間既未懸壺,也未開
業,你來幹什麼?」
    江玉郎黯然道:「別人若是救得了在下的命,在下又怎敢來麻煩姑娘,只歎世間的
名醫雖多卻都是欺世盜名之輩,他們若有姑娘的一成本事,在下……唉,在下也不必千
裡迢迢地進來打擾姑娘了。」
    常言道:「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點江玉郎知道得比誰都清楚,蘇櫻面色果然
大為和緩,嘴裡卻還是冷冷道:「你又怎知我能治得了你的病?是誰告訴你的?」
    江玉朗道:「這……這是在下的一位父執前輩,不忍見在下無救而死,才指點在下
─條明路,而且將在下帶來這裡。」
    他頭垂得更低,苦笑接道:「這位前輩不許在下說出他的名諱,但在下在姑娘面前,
又怎敢說謊,指點在下前來的,就是白山君白老前輩和他的夫人。」
    蘇櫻面色果然更是和緩,搖頭道:「這兩口子倒真是會替我找麻煩。」
    江玉郎窺見她的面色,已知事情大為有望,於是打蛇隨棍上,竟「噗通」跪了下來,
道:「在下這病,別人反正也救不了的,姑娘今日若不肯……不肯可憐可憐我,我就索
性死在姑娘面前吧。」蘇櫻一雙明如秋水的眼睛,在他臉上凝注了半晌,輕輕歎了口氣,
道:「你倒真是會纏人……。。」她嘴裡說著話,竟又轉身走了。
    江玉郎大聲道:「姑娘走不得,姑娘好歹也得救在下一命。」
    蘇櫻回眸一笑,道:「呆子,我走了,你難道不會跟我來麼?」
    這一笑,已笑得江玉郎骨頭都酥了,這一聲「呆子」,更叫得江玉郎心頭癢癢的,
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蘇櫻分手拂柳,又將他帶到那間明亮的敞軒中,燭火已燃,那張床也還在那裡,但
床上的花無缺,卻已不知何處去了。
    只聽蘇櫻道:「現在,你不妨告訴我,你得的是什麼病?是哪裡覺得不舒服?」
    江玉郎哪裡有什麼病,情急之下,脫口道:「在下……。在下肚子疼得很厲害。」
    蘇櫻忽然沉下了臉,冷冷道:「但我瞧你卻不像疼得很厲害的樣子。」
    江玉郎怔了怔,若是換了別人,此刻只怕已要臉紅了,但江玉郎究竟不傀為說慌的
名家,眼珠子一轉,立刻陪笑道,「在下在姑娘面前,怎敢放肆,何況,無論是誰,見
到姑娘這樣天仙般的人物,也會將疼痛渾然忘卻了的。」
    這句馬屁看來又拍得恰到好處。
    蘇櫻展顏一笑,道:「你看到我既然就能止疼,那還要醫什麼?」
    江玉郎涎臉笑道:「在下若能常伴姑娘左右,疼死也無妨,只不過……只不過……」
    他內功中已有很深的火候,此刻在暗中運氣一逼,額角上立刻有一連串黃豆般大小
的汗珠流了下來。
    蘇櫻竟似也有些著急,道:「你瞧你,疼成這樣子,還不快躺下來。」
    她輕輕扶起江玉郎的手,江玉郎「裝羊吃老虎」,竟整入都向她身上依便了過去,
在她耳朵邊吹著氣道:「多謝姑娘。」
    蘇櫻居然也不生氣,江玉郎膽子更大,一雙手也按了上去,誰知蘇櫻卻一扭腰逃了,
哮著嘴道,「你若不乖乖的躺上床,我就不理你了。」
    江玉郎趕緊道:「是是,我聽話就是。」
    蘇櫻「噗哧」一笑,道:「聽話的才是乖孩子,姐姐買糖給你吃。」
    她輕嗔薄怒,似嗔似喜,當真是風情萬種,令人其意也消。
    江玉郎心裡更癢得也不知該如何去搔才好,卻指著肚子道:「我疼「……』疼得更
厲害了,你快來……快來瞧瞧。」
    蘇櫻果然走過來道:「你哪裡疼?」
    江玉郎拉起她的手來揉肚子,道:「這裡……」就在這裡。」
    蘇櫻一雙柔若無骨的纖手竟真的在他肚子上輕輕揉著,柔聲道:「你現在覺得好些
了麼?」
    江玉郎閉起眼睛,道:「好些了……但你不能停手,一停手我就疼。」
    蘇櫻的手竟真的不停地揉著,不敢停下。
    江玉郎心裡又是得意,又是好笑,暗道:「別人都說這位蘇姑娘是如何如何的厲害,
但在我看來,也不過是個初解風情的黃毛丫頭而已,只要我略施妙計,還不是一樣立刻
手到擒來。」
    忽覺一陣如蘭如馨的香氣撲鼻而來,蘇櫻一隻纖纖玉手,已到了他嘴邊,手裡還拿
著粒清香撲鼻的丸藥,柔聲道:「這是我精心配成的清靈鎮痛丸,不但可止疼,而且還
大補,你現在吃下去,肚子立刻就不疼了。」
    江玉郎搖頭道:「我不吃。」
    蘇櫻皺眉道:「為什麼不吃?」
    江玉郎道:「我一吃,肚子就不疼了,我肚子若是不疼,姑娘豈非就不肯……不肯
替我揉了。」
    蘇櫻嫣然一笑,道:「小壞蛋……好,你吃下去,我還是替你揉的」
    這一聲「小壞蛋」更將江玉郎的魂都叫飛了,索性撒嬌道:「這藥苦不苦?」
    蘇櫻抿嘴笑道:「這藥非但不苦,而且還甜得很。簡直就像糖一樣,來,乖乖的張
開嘴,我餵你吃下去。」
    江王郎閉著眼張開嘴,心裡真是舒服極了。
    突聽一人在遠處大喊大叫,道:「酒呢?沒有酒了,蘇櫻小丫頭,快拿酒來。」
    蘇櫻皺了皺眉頭,竟停下了手,道:「你乖乖的躺在這裡,我去去就來。」
    她竟似有些著急,話未說完,就匆匆走了出去,又回頭道,「你若站起來亂跑,我
可就不理你了。」
    遠處那人又在大叫道:「姓蘇的丫頭,你耳朵聾了麼?怎地還不來。」
    蘇櫻竟笑道:「來了來了,我這就替你拿酒去。」
    江玉郎心裡暗暗奇怪:「這位蘇姑娘倒也有意思,別人都對她那麼樣恭敬,她卻冷
冰冰的愛理不理,這人一日一聲丫頭,簡直沒拿她當人,她反而像是服氣得很,卻不知
這位仁兄究竟有何本事,竟能令她如此聽話。」
    他真想爬起來,偷偷去瞧瞧,但轉念一想,現在事眼看已有望,莫要輕舉妄動壞了
大事。
    於是他索性又閉起眼睛,想到這如花似玉的美人,眼看已在抱,那天下武林中人人
垂涎的秘密,眼看已快到手了。
    他幾乎忍不住要笑了出來,喃喃道:「白山君呀自山君,你以為我聽到這秘密後,
會告訴你麼?你若真的以為我會告訴你,你可就是天下第一個大笨蛋了。」
    只聽一人笑道:「你說誰是天下第一個大笨蛋?」
    江玉郎暗中一諒,但瞬即笑道:「誰若敢說姑娘是丫頭,誰就是天下第一個大笨蛋。」
    蘇櫻笑道:「那個過是個老糊塗、老酒鬼,咱們犯不不理他。
    江玉郎聽得一個「老」字,已大是放心,聽得「咱們」兩個字,更開心得忍不住笑
出來,大笑道:「是是是,咱們不理他。」
    蘇櫻道:「你笑得這麼開心,肚子不疼了麼?」
    江玉郎立刻皺起了眉頭,道:「疼「……疼得更厲害了,求姑娘再替我揉揉。」
    蘇櫻抿嘴一笑,又替他揉起肚子,江玉郎只覺得全身發軟,簡直是要登天,揉了半
響,蘇櫻緩緩又道:「其實,你心裡本認為我才是天下第一個大傻蛋,是麼?」
    江玉郎一怔,笑道:「我怎敢這麼想,我難道暈了頭了?」
    蘇櫻緩緩道:「你認為我很年輕,又沒見過什麼男人,一定很容易上男人的當,你
覺得你對女人很有一手,略施妙計,就可以令我投懷於抱,而且將那『移花接玉』的秘
密,老老實實的告訴你……是麼?」
    江玉郎這才大吃一驚,強笑道:「哪……哪有這樣的事,姑娘你……你太……。。」
    蘇櫻淡淡截口道:「何況,你知道我絲毫不會武功,就算看透了你的心意,也沒法
子拿你怎樣,所以你膽子就更大了,是麼?」
    江玉郎大驚之下,想翻身躍起,但不知怎地,全身竟軟軟的連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不禁大駭道:「姑娘千萬莫要錯怪了好人,在下絕無此意。」
    蘇櫻道:「你不但有這意思,而且到了必要時,還想來個『霸王硬上弓』,反正我
也無力抗拒,那時生米煮成熟飯,我還能不乖乖的聽話麼?」
    江玉郎肚子裡有幾條蛔蟲,她竟都能數得清清楚楚,江玉郎一面聽,一面流汗,顫
聲道:「姑娘不能冤枉我,我若有此意,就叫我不得好死。」
    蘇櫻嫣然一笑,道:「到了這時,你還想你能好死麼?」
    江玉郎大駭道:「我……我……姑娘……哎喲!」
    蘇楔的手還在替他揉著肚子,此刻突然用力─按,江玉郎大吼一聲,疼得全身都出
了冷汗。
    他竟也不知道自己怎會變得如此怕疼的。
    蘇櫻笑道:「你要我替你揉肚子,我就替你揉肚子,你可知我為何如此聽話?」
    江玉郎顫聲道:「在……在下不知道,求姑娘莫要揉了吧……」
    蘇櫻笑道,「現在你覺得疼了,就要我莫要揉了麼,但我知道你的肚子很疼,病很
重,怎能忍心不替你揉。」
    江玉郎大叫道:「我……沒有病……一點病也沒有。」
    蘇櫻臉色一沉,道:「你沒有病?為何要騙我?」
    她的手又一按,江玉郎大呼道:「我有病,有病……。」
    蘇櫻展額笑道:「對了,你不但有病,而且病得很重,而且越來越重,到後來縱然
是一片紙落在你手上,你也會覺得有如刀割。」
    江玉郎大駭道:「求……」求姑妨娘救我,救救我……」。」
    蘇櫻的手還是在輕輕地揉著,但江玉郎卻絲毫也不覺得舒服了,他只覺全身骨頭,
都像是要被揉散。
    只聽蘇櫻歎道:「現在我也沒法子救你了,只因我方才拿錯了藥,拿給你吃的,不
是清靈鎮痛丸,面是百病百疼催生丸……」
    江玉郎大駭道:「百病百疼催生丸?這是什麼藥?」
    他實在一輩子也沒聽過這樣的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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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03:11

第八十三章 意外之變
    蘇櫻哭道:「只因有病的吃了這藥,病勢立刻加重十倍,沒有病的吃了這藥,也立
刻百病俱生,而且全身都疼得要命……。」
    江玉郎嘶聲道:「妨娘……在下與姑娘無冤無仇,姑娘為何要如此害我。」
    蘇櫻笑道:「你不是說已病入膏肓了麼!我不願將你當成個專門說謊的無恥之徒,
所以好心給你吃下這藥,你真的生了病,就不算說謊了……而且,我還怕你病得太慢,
所以又好心替你揉肚子,幫藥力發散。」
    她歎了口氣,悠然接道:「你看,我對你這麼好,你還不謝謝我。」
    江玉郎又驚又怕又疼,頭上汗如雨落,顫聲道:「蘇姑娘……蘇前輩,我……小人
現在才知道你的厲害了,求求你瞧在白山君夫妻的面上,饒饒我吧。」
    蘇櫻道:「哎喲,我倒忘了你是白山君夫婦的朋友。」
    江玉郎道:「姑……姑娘千萬忘不得的。」
    蘇櫻歎道,「不錯,你既是他們的朋友,我就不能眼見你病死在這裡了,我好歹也
得救救你……只可惜這藥並非毒藥,所以也沒有解藥,你又吃了下去……這怎麼辦呢?」
    江玉郎道:「求求姑娘,姑娘一定有法子的。」
    蘇櫻拍掌道:「有了,我想起個法子來了。」
    江玉郎大喜道:「什麼法子?」
    蘇櫻道:「我只要剔開你肚子,將那藥丸拿出來。」
    江玉郎駭道:「剖開我肚子?」
    蘇櫻柔聲道:「但你放心,我一定會輕輕的割,輕輕地將那藥丸拿出來,你一定連
絲毫痛苦都沒有。」
    江玉朗忍不住苦著臉道:「肚子剖開,人已死了,還會覺得痛麼?」
    蘇櫻撫掌笑道:「你真是個聰明人。」
    她格格笑道:「這就是我們家祖傳的止疼秘方,手疼割手,腳疼割腳,頭疼切腦袋,
肚疼剖肚子,擔保你妙手成春,藥到『命』除。」
    她一面說,一面又走了開去,喃喃道:「刀呢……刀呢……』江玉郎大駭喊道:
「姑娘……姑娘千萬莫要……」
    蘇櫻道:「你不要我替你治病了麼?」
    江玉郎嘎聲道:「不要了,不要了。」
    蘇櫻歎了口氣,道:「你既不要,我也沒法子,但這可是你自己的主意,不能怪我
不救你,對不對?」
    江玉郎道:「對對對,對極了。」
    蘇櫻道:「現在你可知道,誰是天下第一個大傻蛋麼?」
    江玉郎苦著臉道:「是我,我就是天下第一個大傻蛋,大混帳,大……」
    他竟忍不住放聲痛哭了起來。
    蘇櫻笑道:「沒出息,這麼大個男人還哭,真叫我見了難受她的手又在那椅子的扶
手裡輕輕一按.那張床竟忽然彈了起來,將江玉郎整個人都彈起,床後卻露出個地洞,
江玉郎驚呼一聲,人已落在洞裡,像坐滑梯般滑了下去。
    蘇櫻微微笑道:「一個哭,一個笑,這兩人倒是天生一對,就讓你們去作作伴吧……」
語聲中床又落下,地洞也合起。
    只聽遠處那人又大叫道:「一個人喝酒沒意思,姓蘇的丫頭,你還不過來陪陪我。」
    蘇櫻歎了口氣,苦笑道:「他才真是我命中的魔星,我為什麼看見了他就沒了主意……。。」
    這敞軒後繁花如錦,小山上佳木蔥籠,山坡下有個山洞,裡面燈光亮如白晝,佈置
得比大戶人家的少女閨房還要舒服。
    但洞口卻有道鐵柵,鐵柵比小孩的手臀還粗。
    此刻山洞裡正有個人坐在桌子旁一杯杯地喝著酒,只見他蓬著頭,赤著腳,身上穿
著件又寬又大的白袍子,看來滑稽得很。
    他臉衝著裡面,也瞧不清他的面目,只聽他不住大喊道:「姓蘇的丫頭,你還不來
我就……。。」
    蘇櫻柔聲道:「我這不是來了麼?也沒見過你這麼性急的人。」
    那人一拍桌子,大吼道:「你嫌我性子火急了麼?我天生就是這樣的脾氣,你看不
慣最好就不要看!」
    蘇櫻垂下了頭,眼淚都似要掉了下來。
    那人卻忽又一笑,道:「但我若不想你,又怎會急著要你來,別人常說,一日不見,
如隔三秋,但我簡直片刻也不能不見你。」
    蘇撰忍不住破涕為笑,咬著嘴唇笑道:「我知道我這條命,遲早總是要被你氣死的。」
    那人大笑道:「千萬死不得,你死了,還有誰來賠我喝酒?」
    他大笑著回過頭來,燈光照上了他的臉。
    只見他臉上斑斑駁駁,也不知有多少刀疤,驟看像是醜得很怕人,但仔細一看,他
臉上卻像是連一條刀疤也沒有了,只覺他眼睛又大又亮,鼻子又直又挺,薄薄的嘴唇,
懶洋洋的笑意……這人不就是那令人割不斷、拋不下、朝思夜想、又愛又恨的小魚兒嗎?
    蘇櫻瞧見小魚兒轉過身,她眼睛裡也發著光,柔聲笑道:「你既然要我來陪你喝酒,
為什麼不把酒杯拿來」
    小魚兒眨著眼睛,笑嘻嘻道:「你既然要來陪我喝酒,為什麼不進來」
    蘇櫻搖了搖頭,笑道:「我在外面陪你喝,還不是一樣麼?」
    小魚兒正色道:「那怎麼會一樣,你一定得坐在我旁邊,陪我說話,我的酒才喝得
下去,我方才不是說過,我有多麼想你。,蘇櫻眼波流動,面上微微現出一抹紅暈,垂
頭笑道:「反正我在外面,你一樣還是能看得到我的。」
    小魚兒忽然跳了起來,大罵道:「你這臭丫頭,死丫頭,誰要你來陪我喝酒,你快
滾吧!」
    蘇櫻居然絲毫也不生氣,卻笑道:「反正你拍我馬屁,我也不進去,你罵我,我還
是不進去的。」
    小魚兒吼道:「你為何不進來難道怕我吃了你?我又不是李大嘴。」
    蘇櫻笑道:「我知道你不吃人的,但我一開門進去,你就要乘機衝出來了,是麼?」
    小魚兒撇了撇嘴,冷笑道:「你又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你怎知道我的心意?」
    蘇櫻只是輕輕的笑,也不說話。
    小魚兒在裡面繞了幾個圈子,忽又在她面前停了下來,笑道:「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而且對我很好,我罵你,你也不生氣,但你為什麼偏偏要將我關在這裡呢?」
    蘇櫻幽幽道:「你是個愛動的人,性子又急,我若不將你關起來,你一定早就走了,
但你的傷卻到現在還沒有好,若是一走動,就更糟了。」
    小魚兒笑道:「原來你還是一番好意。』蘇櫻嫣然一笑,誰知小魚兒又跳了起來,
大吼道:「但你這番好意,我卻不領情,我是死是活,都不關你的事,你莫以為你救了
我,我就該聽你的話,感激你……。。」
    蘇櫻垂下了頭,道:「我……我並沒有要你感激我,是麼?」
    小魚兒又在裡面兜了七八個圈子,忽又一笑,道:「說老實話,你為什麼要救我,
我可真有些弄不清。」
    蘇櫻默然半晌,悠悠道:「那天,我恰巧到『天外天』去……」
    她剛說了一句,小魚兒又跳起腳來,怒吼道:「什麼『天外天』,那裡只不過是個
老鼠洞而已。」
    蘇印�哧─笑道:「好,就算是老鼠洞,你也不必生氣呀。」
    小魚兒大聲道:「我為何不生氣,現在我一聽『老鼠』兩個字就頭疼。」
    蘇櫻道:「但這兩個字是你自己說的,我並沒有說。」
    小魚兒扳著臉道:「我聽人說都頭疼,自己說自然頭更疼了。」
    蘇櫻忍住笑道:「你不會不說麼,又沒有人強迫你說。」
    小魚兒道:「我不說又嘴癢,我……。」
    說到這裡,他自己也忍不住要笑了起來,自己也覺得自己實在是蠻不講理,轉過頭,
忍住笑道:「你為何不說下去?」
    蘇櫻道:「那天我恰巧到天……到老……」
    她忽然發覺自己既不能說「天外天」,也不能說「老鼠」兩個字,自己也不覺好笑
起來,只有咬著嘴唇道:「那天我到那地方去,本是去拿要他們替我採購藥草,誰知卻
見到了你,你始巧也到了那裡。」
    小魚兒道:「我會到那鬼地方去,算我倒霉,你遇見我,也算你倒霉。」
    蘇櫻一笑,道:「但那天我看見你的時候,你卻連一點倒霉的樣子都沒有,你身上
穿的衣服雖然破破爛爛,但那神氣卻像是穿著世上最華貴、最好看的衣服。」
    小魚兒坐了下來,蹺起了腳,道:「還有呢?我不但很神氣,長得也不難看呀。」
    蘇櫻抿嘴笑道:「不錯,你長得的確不難看,尤其是你的眼睛小魚兒大聲道:「我
的眉毛,我的鼻子,我的嘴難道就不好看麼?」
    蘇櫻吃吃笑道:「你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地方不好看。……這夠了麼?」
    小魚兒喝了口酒,笑道:「嗯……這還差不多……」
    蘇櫻已笑得喘不過氣來:「我本不是個很容易吃驚的人,但我見到你時,我……」
    小魚兒大笑道:「你見到我時,眼睛都直了,嘴也張大了,活像瞧見了大頭鬼似的,
那時我真想往你嘴裡塞個大雞蛋。」
    蘇櫻「噗哧」一笑,道:「那只因我心裡實在奇怪。你怎會找到……找到那地方的。」
    小魚兒默然半晌,皺起了眉頭,道:「那其中自然有個緣故,但你……你卻不必知
道,因為無論我是怎會找到那鬼地方的,都不關你的事。」
    蘇櫻歎了口氣,道:「還有令我奇怪的是,你到了那裡,竟一點也不害怕。」
    小魚兒冷笑道:「那有什麼好害怕的,比那地方更恐怖、更駭人的地方,我都見得
多了。」
    蘇櫻道:「但你見過比……比魏無牙更可怕的人麼?」
    小魚兒像是忽然說不出話了,那只拿著酒杯的子,也像是有些發抖,連杯子裡的酒
都快濺了出來。
    蘇櫻又歎了口氣,道:「我從七八歲的時候開始,差不多每隔兩三天就要見他一面,
但直到現在為止,我一見他的面,還是好像要發抖。」
    小魚兒將酒杯摔在桌上,大聲道:「我不是怕他,我只是覺得噁心,他那張臉:那
副模樣看來簡直不是人……他看來簡直就像是老天用一隻老鼠、一隻狐狸、一匹狼斬碎
了,再用─瓶毒藥、一碗臭水揉在一起造成的活鬼。」
    蘇櫻忍不住又笑了,道:「你這張嘴可真缺德,但你實在也將他形容得再妙也沒有
了。」
    小魚兒「哼」了一聲,忽也笑了,道;『老實說,我見到你們時,心裡真覺得有些
好笑,你們兩人坐在一起,看來就像香酥鴿子旁擺著堆臭狗屎,世上再也找不出比這更
不相配的事了。」
    蘇櫻垂下了頭,默然半晌,幽幽道:「他雖然不是個好人,但對我……對我卻一直
很好。這十年來,他簡直沒有拂過我的心意,我無論要做什麼,他全都答應。」
    小魚兒道:「哼,醜八怪拍小美人的馬屁,那本是天經地義的事。」
    蘇櫻又默然半晌,展顏一笑,道:「他看見你忽然闖來,而且還有膽子瞪著眼睛向
他窮吼,他實在也駭了一跳,這麼多年來,我還沒有見過有人能令他臉上變了顏色的,
但他瞧見你時,卻迦眼睛都好像發綠了。」
    小魚兒仰首狂笑道:「他只怕本以為洞口的那些破銅爛鐵能夠攔得住我的,誰知那
些東西在我眼裡,簡直就像是小孩子玩的把戲。」
    蘇櫻道:「他就是因為你能闖下他布下的十八道機關消息,所以才對你有些顧忌,
所以你雖然對他窮吼,他還是坐著不動小魚兒截口道:「他既然已知道我的厲害,為何
還要令那些蠢才來送死。,蘇櫻道:「他自己不動手,卻要他門下弟子去動手,為的只
是想先試出你的武功來,他也明知那些人不會是你對手的;」
    小魚兒又大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他心意?所以我才偏偏不讓他瞧出我的武功路
數來。」
    蘇櫻一笑,道:「魏無牙實也未想到連他都瞧不出你的武功路數來。」
    小魚兒道:「所以他就一直坐著不出手,是麼?」
    蘇櫻道:「嗯。」
    小魚兒道:「他就能眼瞧著那些人被我活活打死?」
    蘇櫻歎道:「那些人雖也是他的門徒弟子,但卻都還未能登堂入室,並非他心愛的
那幾個,何況,別人的死活,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只要對他自已有利,就算要他將他
兒子的腦袋切下來送人,他也不會皺一皺眉頭的。」
    小魚兒怒道:「我早就知道這傢伙不是人!誰知他竟連畜生都不如。」
    蘇櫻歎道:「誰知後來你還是上了他的當了。」
    小魚兒瞪眼道:「你懂得什麼,若論鬥智,就憑他還差得遠哩。」
    蘇櫻道:「但是你……你還是……」
    小魚兒也歎了口氣,道:「鬥智他雖鬥不過我,鬥力我可就鬥不過他了,不瞞你說,
我實未想到這畜生的武功,竟有那麼厲害。」
    蘇櫻道:「據說在二十年前,他武功已可算是天下有數的幾個高手之一,『十二星
象』能橫行江湖,可說全靠他一人之力……
    小魚兒道:「他這倒不是吹牛,『十二星象』中的人,我也見過兩個,武功比起他
來,簡直連他一成都趕不上。」
    蘇櫻道:「二十年前,他本已以為可以無敵於天下,後來遇著了移花宮主,大約吃
了個大虧,所以才閉門洗手,躲到這裡來,這二十年他日日夜夜的苦練武功,據他說,
現在就算移花宮主姐妹兩個一起來,他也未必怕她們了。」
    小魚兒大笑道:「他這就是吹牛了,莫說移花官主自己來,就算移花宮主的徒弟來
了,也管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蘇櫻眼波流動,道:「移花宮主有幾個徒弟?」
    小魚兒道:「女的我不知道,男的卻只有一個。」
    蘇櫻目光凝注著他,道:「你……你和他是朋友?」
    小魚兒長歎道:「本來是可以和他交朋友的,但現在……現在卻好像非和他做仇人
不可。」
    蘇櫻嫣然一笑,道:「很好,好極了!」
    小魚兒瞪眼道:好什麼?」
    蘇櫻含笑垂下了頭,不再說話。
    小魚兒自然不懂她的心意,更不知道花無缺眼見就快死了,瞪著眼瞧了她半晌才接
著道:「我也知道他要我坐下,本來是想以詭計害我的,我只怕和他鬥力,不怕和他斗
智,所以也就立刻坐了下來。」
    蘇櫻又笑了笑道:「他那張椅子上,本有機關,只要他的手一按,坐在椅子上的人
就要掉下刀坑去,縱然武功再強,只怕也活不成了。」
    小魚兒道:「真的這般厲害?」
    蘇櫻道:「他不但武功頗高,旁門雜學更是樣樣精通,他以為只要發動機關,你必
死無疑,所以才不願費力和你動手。」
    小魚兒道:「他自己只怕也想不到他發動機關之後,我還是好好的坐著末動。」
    蘇櫻道:「那時不但他奇怪,我也奇怪極了。」
    小魚兒大笑起來,道:「老實告訴你,我早己看出那張椅子上有古怪了,所以我看
來好像已坐下,其實我的屁股根本就沒挨著椅子。」
    蘇櫻嫣然笑道:「你真是鬼靈精。」
    小魚兒道:「我借此罵了他兩句,誰知這老畜牲竟比我還沉不住氣,竟跳起來就和
我動手,我一見他出手,就知道要糟了。」
    蘇櫻道:「但你還是和他拼了好一陣,那一場大戰,我簡直從來也沒有見過。」
    小魚兒歎道:「這老畜牲倒的確有兩下子,不但武功高,招式狠,而且出手又賊又
滑,我就算武功比他高,也佔不了他的便宜。」
    蘇櫻道:「他自己也這麼樣說,就算武功比他高的人,也未必能勝得了他,只因他
無論使出什麼招式,自己先立於不敗之地。」
    小魚兒道:「就因為他出力還是先留三分餘力,所以我才能和他支持那麼久,但我
心裡也知道,只要我稍一不慎,就得死在他手裡。」
    蘇櫻歎道:「他手下的確從來沒有活口。」
    小魚兒道:「我既然知道遲早總要遭他的毒手,連逃也逃不了,心裡就在打主意了,
我就算要死,也不願死在這種人手裡。」
    蘇櫻道:「所以你就……你……」
    小魚兒道:「所以我就一步步向後退,退到牆角。」
    蘇櫻道:「那牆角也有個機關,只要你踩到那裡,立刻有飛刀射出。」
    小魚兒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麼?」
    蘇櫻訝然道:「你知道?你知道為何還要去?」
    小魚兒大笑道:「我就因為已瞧出牆角有機關,就因為已瞧出他要將我誘到那裡去,
所以才故意好像被他逼得無路可退,一腳踩上那機關,等飛刀射出來時,我也故意裝成
無法閃避的模樣去接那一刀。」
    蘇櫻竟也愕住了,失聲道:「為什麼?你為什麼故意要上這個當。」
    小魚兒笑道:「只因我不願死在他手上。」
    蘇櫻道:「但你可知道,那飛刀上也有劇毒?」
    小魚兒道:「飛刀上就算有毒,也比他那雙鬼爪子好多了,我若被他那鬼爪子抓中,
必死無疑,所以我才寧可去挨一刀。」
    他大笑接道:「我算準他見我挨了一刀後,就不會再動手了,否則我只有和他打到
死為止。……現在你總該知道,我並不是真的上了他的當吧。」
    蘇櫻瞧了他半晌,長長歎了口氣:「若論應變時智計之靈巧,手段之奇秘,心眼兒
動得之快,世上只怕真沒有幾個人比得上你。」
    小魚兒板起臉道:「你難道還不曉得我是天下第一個聰明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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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04:09

第八十四章 色膽包天
    蘇櫻「噗哧」一笑,過了半晌,悠悠道:「但你若非遇見我,你這天卜第─的聰明
人,還是一樣活不了,你……。,你該怎麼樣感激我才是。」
    誰知小魚兒卻冷笑道:「你縱然不救我,也還是會有人來救我的。」
    蘇櫻又怔了怔,道:「誰?」
    小魚兒道:「張三李四,王二麻子,我現在也不知道是誰,但到時候總會有人救我
的就是,你看我像個短命的人麼?」
    蘇櫻輕咬著嘴唇,道:「如此說來,我倒是不該救你的了。」
    小魚兒道:「哼。』蘇櫻道:「我本該等著瞧瞧,看有哪個笨蛋會來救你。」
    小魚兒大笑道:「不錯,來救我的都是笨蛋,你說的簡直對極了。」
    蘇櫻跺腳道,「你……你……」
    小魚兒蹺起了腳,悠然笑道:「何況,就算沒有笨蛋來救我,我也照樣死不了的。
『好人不長命,壞蛋活千年』,這句話你難道沒有聽過?」
    蘇櫻終了還是忍不住笑了,吃吃笑道:「你呀……你這小壞蛋,可真叫人見了沒法
子。」
    小魚兒笑嘻嘻道:「說來說去,你實在不該救我的,現在你自己只怕都有些後悔了。」
    蘇櫻道:「後悔?─……我無論做什麼事,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她緩緩接道:「那日你身中毒刀之後,沒多久就暈迷不醒,魏無牙算定你必死無疑,
就要叫人將你抬出去餵老鼠。」
    小魚兒吐了吐舌頭,失聲道『「喂老鼠?「蘇櫻道:「嗯。」
    小魚兒全身都癢了起來,卻還是笑道:「好運氣呀好運氣」
    蘇櫻嫣然道:「你如今也知道你自己運氣不錯了麼?」
    小魚兒笑道:「不是我運氣不錯,而是那些老鼠運氣實在不錯。」
    蘇櫻楞然道:「你說老鼠的運氣不錯?」
    小魚兒正色道:「我全身上下,裡裡外外,連筋帶皮帶骨頭,早就已壞透了,老鼠
若是真的吃了我,不上吐下瀉才怪。」
    他話未說完,蘇櫻已笑得彎下了腰。
    小魚兒道:「你覺得很開心麼?」
    蘇櫻笑著笑著,忽然不笑了,癡癡地怔了半晌,竟然幽歎道:「你可知道,我從生
下來到現在,從沒有這麼樣開心的笑過。」
    她眼圈忽然紅了,垂下頭,不再說話。
    小魚兒瞧了她很久,聳了聳鼻子,笑道:「你莫難受,我嘴裡雖這麼樣說,心裡還
是很感激你的。,蘇櫻垂首道:「我知道你嘴裡雖說得壞,其實心裡。……心裡卻是善
良的,但有些人嘴裡雖說得漂亮.一顆心卻比什麼都醜惡。」
    小魚兒仰首大笑道:「你以為你很聰明?你以為你能看透別人的心事?」
    蘇櫻搖了搖頭,不說話了,過了半晌,才緩緩接道,「那日我本來也沒有機會救你,
但魏無牙恰巧來了個很重要的客人,就將那人迎入裡面說話去了,因為他─向不願意別
人見著我。」
    小魚兒笑道:「只因為人人都比他生得漂亮,他當然怕別人將你搶走。」
    這句話像又觸動了蘇櫻的心事。她又垂下頭,又過了半響才接著道:「他離開之後,
我才能叫他那兩個小徒弟將你抬到這裡來,我對他們說,有種花一定要用死人做肥料才
會開得鮮艷……
    小魚兒笑道:「這種話那兩個笨徒弟雖相信,魏無牙難道也會相信麼!」
    蘇櫻道:「他的徒弟都對他畏之如虎,見了他,簡直連一個字都不敢說。」
    小魚兒伸了個懶腰,道:「你難道是覺得我這麼聰明的人死了實在可惜,所以才救
我的。」
    蘇櫻一笑,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救你,也許……也許是因為你見
了魏無牙時那種神氣,也許是因為你中了毒刀後,還瞧我一笑……臨死前還要對我笑的
人,我怎麼能眼看他真的去死。」
    小魚兒撫掌大笑道:「我那一笑,笑得果然有用極了。」
    蘇櫻道:「難道……難道你對我那─笑,就是為了要我救你的?」
    小魚兒竟嘻嘻道:「否則我人都快死了,還有什麼好笑的。」
    蘇櫻咬著嘴唇道:「你……你為什麼不騙騙我,就說是因為見了我之後,神魂顛倒,
所以才不覺笑了出來……」
    小魚兒道:「現在你既已救了我,我為什麼還要騙你,何況……你生氣時的模樣,
比笑的時候還要好看得多。」
    蘇櫻忍不住又「噗哧」一笑,道:「你究竟是為了什麼去找魏無牙的?」
    小魚兒道:「我那天不早就說過了麼?……我去找魏無牙,只因為要去救我的朋友。」
    蘇櫻道:「你怎知道你的朋友在那裡?」
    小魚兒道:「我的朋友在一路上都留下了暗記,標誌說是到那……那見鬼的『天外
天』去了。」
    蘇櫻默然半晌,緩緩道:「但我卻可以告訴你,這三個月來,根本就沒有一個人到
過那地方去,只有你……你是第一個闖進那地方去的人!」
    小魚兒躍了起來,大聲道:「絕不會的!」
    蘇櫻道:「你怎知那不是假的?」
    小魚兒道:「那些標誌除了他們自己之外,絕沒有別人做得出來。」
    蘇櫻歎了口氣道:「他們也許是因為自己不敢闖入那地方去,所以叫你去為他們探
路,為他們打前鋒,他們也許是瞧著你不順眼,所以叫你去送死!」
    小魚兒倒在椅子上,兩眼茫然瞪著前面,喃喃道:「絕不會的,絕不會的……他們
從小將我養大,現在為什麼要害我?……為什麼要害我?」他突又跳起來,衝到鐵柵前,
大聲道:「讓我出去,快讓我出去,我要去找他們問個明白。」
    蘇櫻柔聲道:「你現在傷勢還沒有好,毒也還沒有完全去盡,怎麼能出去……你是
天下第一個聰明人,怎麼如此沉不住氣?」
    突聽一人陰惻惻笑道:「好溫柔呀!好體貼!」
    小魚兒吃了一驚,嗄聲道:「什麼人?」
    蘇櫻竟是絲毫不動聲色,甚至連嘴角的肌肉都沒有牽動一根,只是緩緩轉過身子,
悠然道:「此間少有佳客,無論什麼人來了,我都是歡迎的。」
    花叢中一人格格笑道:「只可惜在下來得很不是時候,是麼?」
    蘇櫻微笑道:「閣下不想出來也無妨,只是好花多刺,刺上有毒,閣下若有什麼三
長兩短,莫怪我不懂得待客之道。」
    這次她話末說完,花叢中已有個人就好像屁般後被人踢了一腳似的,連蹦連跳的竄
了出來。只見這人一張三角臉,鷹鼻鼠目,那模樣叫人一看就噁心,身子卻偏偏穿著一
身亮閃閃的錦繡衣衫。見了蘇櫻,竟當頭一揖,道:「在下小小的開了個玩笑,不想竟
讓蘇姑娘小小的吃了一驚,恕罪恕罪。」
    小魚兒見到這人原來是蘇櫻認得的,原來只不過是在找她開玩笑,心裡也就定了下
來。
    但這人樣子討厭,說話更討厭,小魚兒又恨不得「小小的」給他個耳括子,再「小
小的」加上一腳。
    蘇櫻也沉下了臉,冷冷道:「你來幹什麼?你師父難道沒有告訴你,這地方不是你
們隨便來得的!」
    那人絲絲笑道:「在下小小的膽子,怎敢冒昧闖人蘇姑娘的洞府,但這次卻是師父
他老人家自己叫我來的。」
    蘇櫻眼珠一轉,道:「他叫你來的?他叫你來幹什麼?」
    那人眼睛瞇成了一線,笑道:「他老人家叫我來瞧瞧,那一定要用死人做肥料的花,
究竟開得有多漂亮,只因他老人家有位客人,也想瞧瞧這種奇怪的花。」
    這句話說出來,蘇櫻和小魚兒都不免吃了一驚。
    蘇櫻冷冰冰的臉色,立刻和緩了,微笑道:「既是如此,我就帶你去瞧瞧那種花吧。」
    那人道:「現在我卻不用去瞧了,肥料既然還在喝酒,那花自然還沒有開出來,是
麼?」
    蘇櫻眼波流動,媚然道:「那麼你……你想怎麼辦呢?」
    「在下小小的膽子,怎敢對師父說謊,除非……那人笑瞇瞇道:「除非姑娘能令我
的膽子大起來。」
    蘇櫻笑道:「你的膽子要怎麼樣才能變大呢?」
    那人瞇著眼瞧著蘇櫻道:「常言道:色膽包天!這句話姑娘難道沒聽過?」
    蘇櫻臉色微微一變,但還是笑著道,「你不怕你師父吃醋?」
    那人格格笑道:「不錯,師父的確很會吃醋的,他老人家若是知道在和肥料喝酒……。
嘿嘿,那時他對姑娘你只怕就不會很客氣了。」
    蘇櫻咬嘴唇,道:「其實你又何必要挾我,我本來就想和你她嘴裡說著話,一隻手
有意無意向鐵柵上扶了過去。
    那人突然大笑道:「姑娘難道想將肥料放出來,殺了我滅口麼……嘿嘿,只要姑娘
的手一碰上去,我立刻就走,不用片刻,師父就會來的!」
    蘇櫻的手果然放了下來,笑道:「你這人倒真是多心。但這裡總不是……。總不是
說話的地方呀,我們到屋裡去吧!」
    那人趕緊搖手道:「不用不用。……』在下早已聽說過,姑娘那屋子裡機關巧妙,
若是隨姑娘進去了,在下這小小的性命只怕就保不住了!」
    蘇櫻柔聲道:「那麼你……。你難道想在這裡……」她媚笑著,一步步過去。
    誰知那人卻突然倒退了好幾尺,道:「莫要過來……;蘇櫻吃吃笑道:「你既然要
我。……為何又不讓我過去呢?」
    那人詭笑道:「在下自然是要姑娘過來的,只不過卻要請姑娘先脫了衣服,而且要
脫得乾乾淨淨,一件不剩。」
    蘇櫻道:「我會不會武功,你難道還不知道?」
    那人道:「姑娘雖不會武功,但那心眼兒之多,在下怎吃得消,只不過……」
    他笑嘻嘻接道:「姑娘若是脫光衣服,在下就放心了,一個女人若是光赤赤的一絲
不掛,她就玩不出什麼花樣來了。」
    小魚兒在一旁瞧得幾乎已氣破肚子,這人簡直比狐狸還奸,比蛇還滑,無論誰遇著
這樣的人那真是倒霉透頂。
    只見蘇櫻嫣然一笑,一雙纖纖玉手,竟真的去解衣服。
    小魚兒忍不住大聲道:「氣死我了。」
    蘇櫻柔聲道:「你絕不會氣死的,我也絕不會……。。」
    突聽「嗖」的一聲,一道尖銳之極、猛烈之極的風聲響過,那人吃了一驚,霍然轉
身,後面卻什麼也沒有。
    他楞了半晌,緩緩回過身來,喃喃道:「我難道遇見了鬼接著,一根青竹「嗖」的
飛來,竟活生生將他釘在地上,鮮血雨點般飛濺出來,這人在地上一陣抽搐,永遠也不
能動了!
    就連小魚兒這樣的眼光,竟都未瞧出這人是怎麼倒下的,殺
    他的人出手之快,當真是駭人聽聞!
    蘇櫻面色蒼白,道:「是……是哪位前輩出手相救,請出來容我當面拜謝。」
    風吹木葉,颼颼作響,四下竟寂無回應。
    小魚兒大聲道:「到了這時候,你還不放我出來,讓我出去瞧瞧?」
    蘇櫻歎了口氣,道:「我現在若是讓你出來,就等於在害你,我這一生中從來沒有
關心過別人的死活,只有你。」
    小魚兒怒道:「我偏要死,你又怎樣?」
    蘇櫻嫣然一笑,道:「我這人下了決心,永遠再也不會更改……你現在就算真的自
殺,我想盡法子,也要將你救活的。」
    小魚兒道:「你「……你簡直不是人,是個女妖精。」
    蘇櫻抿嘴笑道:「女妖精配小壞蛋,豈非正是天生一對麼?」
    說著說著,她自己臉也紅了,紅著臉逃了開去。
    小魚兒瞧著她,竟似變得癡了,喃喃苦笑道:「天下竟會有這樣的女人,倒也少見
得很,看樣子她竟像是要跟定我了,這倒是件麻煩事。」
    只聽蘇櫻遠遠道:「你在這裡等著,我去瞧瞧那位前輩究竟在哪裡,立刻就回來的。」
小魚兒忍不住道:「那人武功深不可測,你……你要小心了。」
    蘇櫻笑道:「你放心,你還沒有死,我也捨不得死的,何況,這位前輩既然救了我,
又怎麼會對我有惡意。」
    語聲漸漸去遠,沒入樹影花叢中。
    小魚兒搖頭歎道:「這人看來比誰都柔弱,又有誰能想到她竟有這麼大的膽子,這
麼硬的脾氣?」
    蘇櫻分花拂柳,一面走,一面笑道:「這地方看來雖美,其實到處都有殺人的陷阱,
前輩你救了我,萬一在這裡受了傷,卻叫我怎麼好意思?」她面對著一個行蹤詭秘、武
功深不可測的高手,竟還是一點也小顧及自身的安危,反而口口聲聲怕別人受了傷,只
可惜那人就算聽見,也絲毫不領她的情,還是給她個不理不睬蘇櫻歎了口氣,喃喃道:
「這人倒真奇怪得很,既然救了我.卻又不敢見我,這是為了什麼呢?」
    那敞軒中燈火仍是亮著的,也瞧不見人影,那「椅子」也還好生生的在那裡,不像
有人動過的樣子。
    蘇櫻轉了一圈,又回到那山洞去……這一下她臉色終於大變,那山洞前的鐵柵竟已
被人開啟,裡面的小魚兒竟巳不見了!
    他難道真的不顧一切,逃了出去?
    不會的,他絕不會是自己逃走的,這鐵柵他絕對無法開啟,能開這鐵柵的,算來只
有魏無牙和他的首徒魏麻衣。
    難道他們也到了這裡,將小魚兒劫走了?
    若是換了別人,想到此點,必已驚惶失措,不如該如何是好了,但蘇櫻反而鎮定了
下來。
    小魚兒若真的被魏無牙劫走,那麼方才救她的那武林高手又到哪裡去了?難道他救
人後,立刻就走了不成?
    何況,若真是魏無牙來了,小魚兒又怎會全未發出絲毫聲音,就老老實實的被他們
劫走呢?
    蘇櫻暗暗歎了口氣,突聽遠處傳來了驚呼怒罵聲。這聲音竟正是小魚兒發出來的。
    小魚兒目送蘇櫻遠去,剛端起酒杯,突聽「噹」的一聲,一粒
    石子擊在鐵柵上,火星四濺。接著,鐵柵竟緩緩向上升了起來。
    小魚兒又驚又喜,一時間竟怔住了,黑暗中卻已幽靈般現出一條人影,長袍高冠,
目光森森冷冷瞧著小魚兒,卻不說話。
    小魚兒長長吸了口氣,道:「你是來救我的?」
    那人道:「嗯」
    小魚兒道:「殺了魏無牙的徒弟,也是你麼?』那人道:「嗯。」
    小魚兒道:「但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來救我?」
    那人冷笑道:「你若不願出來,我再將這鐵柵放下也無妨……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笑道:「你可得知道,無論你是為了什麼救我,我都不領情的,
更不會感恩圖報。」
    那人道:「你若會感恩圖報,我就不會來救你了。』小魚兒笑道:「話既然說清楚
了,我好歹就讓你救我一次吧。」
    別人救了他,他非但不領情,反面像是要別人感激他似的,那人竟也絲毫不以為忤。
    小魚兒一躍而出,喃喃笑道:「蘇櫻姑娘,抱歉了,以後有空,我說不定也會來看
看你的,你對我的一番好意,我也心領了……
    只見那人身形飄飄蕩蕩,宛如馭風而行。
    小魚兒跟在後面,笑道:「閣下的輕功很不錯嘛;。但你究竟要將我帶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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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05:42

第八十五章 利令智昏
    那人道:「到了你自然就知道的。」
    小魚兒忽然停下腳步,道:「你莫以為你救了我,我就會跟你走,你此刻若不說明
白,那麼抱歉得很,你走你的路,我就要走我的路了。」
    那人回頭一笑,道:「難怪別人說你難纏難惹,如今看來,倒真的……。」
    他話聲忽然停頓,壓低聲音道:「小心,有人來了,說不定就是魏無牙。」
    小魚兒真吃了一驚,道:「人在哪裡?」
    那人拉住他的手,忽又冷冷一笑,道:「就在這裡!」
    小魚兒又一驚,已覺得半身發麻,原來那人已扣住了他的脈門,五指如鐵,小魚兒
哪裡還能掙得脫,失聲道:「你……你這是幹什麼?」
    那人也不說話,左手又閃電般點了他好幾處穴道。
    小魚兒怒道:「你瘋了麼,既然救了我,為何又來暗算於我?」
    那人冷笑道,「就因為你想不到,否則我又怎能得手?」
    他嘴裡說著話.竟用條帶子將小魚兒吊在樹上。
    小魚兒又驚又怒,怒罵道:「你這瘋子、畜牲,你究竟想怎樣?」
    那人卻再也不瞧他一眼,拍了拍手,揚長而去了。
    小魚兒忍不住怒罵道:「瘋子,瘋子。……我怎地總是撞見些瘋子。」
    蘇攫聽見小魚兒的怒罵聲,亦是又驚又喜,無論如何,小魚兒總算還在這山谷裡,
她正想追過去。
    突聽黑暗中一人冷冷道:「你不必找了,我就在這裡!」
    一人隨著語聲緩緩走出來,瘦骨嶙峋,麻衣高冠,雙顴高聳,鼻如兀鷹,目光睨睥
之問,充滿冷漠倨傲之意。
    蘇櫻竟不覺怔了怔,才長長吐出口氣,道:「原來是你!」
    麻衣人道:「哼!」蘇櫻嫣然一笑,道:「方纔我就覺得殺人的手法很像你,但我
卻想不到……。。」
    麻衣人冷冷道:「你想不到我會來,是麼?」
    蘇櫻歎了口氣,道:「我的確沒有想到,自從你和老頭子斗翻之後,已經有四年……
四年三個月沒聽過你的消息了。」
    麻衣人仰面望天,道:「你倒還記得我。」
    蘇櫻垂下了頭,道:「我怎麼會忘記你,你一向對我那麼好。」
    麻友人忽然怒道:「誰說我對你好,普天之下,我從來也沒有對誰好過。」
    蘇櫻道:「你難道沒有?」
    麻衣人長長吸了口氣,大聲道:「不錯,我也是為了你,我瞧不慣他已半截入了土
的人,還要……還要把你當做他的禁臠,別人只要瞧你一眼,他就要發瘋。」
    蘇櫻默然半晌,道:「但你現在還是回來了。」
    麻衣人冷笑道:「我要來就來,要去就去,誰管得了我。」
    蘇櫻道:「不錯,連老頭子都有些含糊你,你走了之後,他常
    說這一生收的弟子雖多,但所得到他真傳的,卻只有你一個。」
    麻衣人冷笑道:「你以為我的功夫是他教給我的麼?哼……魏無牙自私自利,苛刻
成性,還有誰不知道,他收那麼多徒弟,只不過是想用些不要錢的傭人而已,幾曾將真
功夫教給別人……他只個過傳授了我幾手皮毛功夫,就要人家去為他拚命,為他死!」
    蘇櫻道:「那麼你的功夫」
    麻衣人冷冷道:「我的功夫只不過是一點一滴偷來的……。在他練功的時候,我在
暗中偷偷的瞧,偷偷的學來的。」
    蘇櫻歎道:「他對徒弟的確不好,但對你……。『你現在為什麼又要回來呢?』麻
衣人道:「我……我只不過是想回來瞧瞧。」
    蘇櫻眼波流動,微笑道:「你回來還是為了想看看我,是麼?」
    麻衣人大聲道:「現在我已知道,你這人根本無情無義,無論別人對你多麼好,你
既不會放在心上,也不會感激。」
    蘇櫻似是十分委屈,垂頭道:「我……我真是這樣的人麼?」
    麻衣人道:「哼。」
    蘇櫻道:「但你殺了魏十八,還是為了我,你看不慣他那麼樣欺負我,由此可見,
你還是對我很好的,是麼?」
    麻衣人突然大笑起來。
    蘇櫻眨了眨眼睛,道:「你笑什麼?」
    麻衣人戛然頓住笑聲,一字字道:「老實告訴你,我早巳對你死了心了!我雖不屑
去做那些揭人隱秘、無恥密告的事,但無論你喜歡誰,我都再也不會放在心上!」
    蘇櫻靜靜地瞧了他半晌,也緩緩道:「那麼,你為什麼要將我喜歡的人劫走呢?」
    麻衣人冷冷一笑,道:「這原因你不久就會知道,現在你想不想先去瞧瞧他?」
    蘇櫻道:「你說我想不想?」
    麻衣人道:「好,你跟我來吧!」
    小魚兒瞧見蘇櫻竟和這麻衣人一起來了,而且兩個人看來還好像很熟,他又是驚訝,
又是詫異,忍不住怒喝道:「這瘋子究
    竟是什麼人?你認得他?」
    蘇櫻瞧見小魚兒竟已被人吊在樹上,不覺歎了口氣,苦笑道:「天下第一個聰明人,
怎會變成這樣子的?」
    小魚兒怒道:「只因我沒想到這人竟是個瘋子,做的事實在令人莫名其妙。』蘇櫻
道:「他就是魏無牙門下,武功最高的弟子,江湖中人提起『無常索命』魏麻衣來,誰
不心驚膽戰,否則怎會連你都上他的當。」
    小魚怔了半晌,長長歎了口氣,道:「這人竟會是魏無牙的徒弟,看來我真的遇見
鬼了。」
    魏麻衣冷冷道:「既然遇見了,你還有什麼話說?」
    小魚兒向他扮了個鬼臉道:「話是沒有了,屁倒還有一個,你想不想聞聞?」
    他頭下腳上,高高吊起,人的臉若是反過來看,本已十分滑稽,此刻他又做了個鬼
臉,那樣子可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蘇櫻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魏麻衣縱是滿心氣惱,但瞧見他這副樣子,竟也忍不住要笑,當下扭轉了頭,瞪著
蘇櫻道:「你喜歡的就是這人麼?」
    若是換了別的女人,縱然滿心喜歡,也萬萬不好意思當面說出來,但蘇櫻卻連頭都
未垂下,道:「不錯。」
    魏麻衣冷笑道:「我本當你眼界很高,誰知你喜歡的卻是這種瘋瘋癲癲的笨蛋。」
    蘇櫻笑道:「他本來就不錯,否則我……我又怎會被他迷上呢!」
    魏麻衣怔了怔,道:「連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蘇櫻道:「我為何不敢說出心裡的話?這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若是鬼鬼祟祟、偷
偷摸摸,心裡喜歡了別人,嘴裡卻不敢說,那才叫丟人哩……。你說是麼?」
    魏麻衣蠟黃的一張臉,竟也像是紅了紅,冷笑道:「你雖喜歡他,怎奈他卻未必喜
歡你。」
    蘇櫻道:「只要我喜歡他,無論他喜不喜歡我都沒關係,更用不著你來費心。」
    魏麻衣道:「哼,你……」他也想反唇相譏,怎奈「哼」了一聲,就說不出話來。
    蘇櫻一笑又道:「何況,就算他現在不喜歡我,我也有法;叫他喜歡我的。」
    聽到這裡,小魚兒已忍不住大笑道:「好,說得好,我簡直現在就有些喜歡你了。」
    魏麻衣面上一陣青一陣白,厲聲道:「既是如此,他若死了,你必定十分傷心,是
麼?」
    蘇櫻微微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你要以他來要挾我的,你究
    竟想要什麼?難道還不好意思說?」
    魏麻衣瞧著她那如春水般的眼波,瞧著她那在輕衣下微微起伏的胸膛,只覺心跳加
速,嘴唇發乾,道:「……我要你……」
    突然大喝一聲,身形急轉,在自己胸膛大打了七八拳,眼睛再也不敢去瞧她,大聲
道:「我只要你說出你昨日聽到的秘密!」
    蘇櫻忽然笑道:「其實你就算要的是我,我也會將自己給你的,只恨你竟沒有這個
膽子,將大好機會平白錯過。」
    魏麻衣怒吼一聲,轉身抓住她的肩頭,嘶聲道:「你……你這臭丫頭,小賤人,你……
你……你……』他說了一句,又說不出來,忽然出手一掌,向蘇櫻臉上摑了過去,誰知
蘇櫻竟不閃避,反而轉臉迎了上去,道:「你要打,就打吧,但你忍心打得下手麼?」
    只見淡淡的星光,自樹梢漏下,照射在她臉上,她星眸如絲,鮮花般的面頰更似吹
彈就破。
    魏麻衣這一掌竟硬生生地在半空中頓住,再也打不下去。
    蘇櫻卻將整個身子都偎了過去,閉著眼道:「你打呀,你怎麼不打了?」
    魏麻衣身子似乎發起抖來,心裡恨不得立刻就將這軟玉溫香抱個滿懷,偏偏又沒臉
真的伸出手去。
    小魚兒瞧得又好氣,又好笑,突見蘇櫻一隻春蔥般的纖纖玉:手上,不如何時已戴
起了個發亮的戒指。
    他頭上腳上,眼睛正對著這戒指,星光下瞧得清楚,這戒指上竟有根又尖又細的銀
針。
    蘇櫻扭動著腰肢,嘴裡含含糊糊的,也不知說些什麼,這只戴著戒指的手,卻向魏
麻衣脖子上摟了過去。
    魏麻衣脖子上的細皮,只要被這根銀針劃破一絲,他就再也休想活了,而他此刻心
跳氣喘,眼睛發紅,一顆心已飄飄蕩蕩地不知飛到哪裡去了,怎麼想得到這要命的無常
巳離他不到半寸。
    誰知小魚兒竟然大喝道:「小心她的手!她手指有毒針!」
    魏麻農狂吼一聲,舉手一掌,將蘇櫻推出數尺。
    蘇櫻身體撞到樹上,瞪眼瞧著小魚兒,失聲道:「你……你瘋了麼?」
    蘇櫻咬著嘴唇,不說話,魏麻衣又驚又怒,但實也不懂小魚兒為何反來救他,是以
瞪著眼站在那裡,也沒有說話。
    只聽小魚兒笑道:「我救他,只因我也想聽聽你那秘密。」
    蘇櫻道:「……你說什麼?」
    小魚兒接道,「你寧可將自己肉身佈施,也不肯說出這秘密,可見連你自己都將這
秘密瞧得比自己的身子還要緊得多。」
    蘇櫻道:「他不敢殺我的,只因他殺了我後,就再也休想知道那秘密了。」
    小魚兒截口笑道:「我倒想聽這秘密,只有讓他要挾你,你才不得不說出來,他若
被你殺了,這秘密只怕你再也不會說出來,我豈非也聽不到了。」
    蘇櫻跺腳道:「但我既然救了你,這秘密,難道以後不肯告訴你麼?」
    小魚兒笑道:「那是兩回事,你見我要死,心裡著急,才會將這秘密說出來,等我
被救下來後,你卻又怕我走了,那時你就會用這秘密來釣住我,說不定要等到什麼時候
才肯說出來,我怎麼能等得及。」
    他大笑接道:「老實告訴你,你救了我後,我說不定立刻就要走的,那時我豈非永
遠也聽不到這秘密了,我心裡豈非要難受一輩子。」
    這番話說出來,就連魏麻衣聽了,都有些哭笑不得,蘇櫻更聽得幾乎氣破肚子,大
聲道,「這秘密既如此重要,你若也要一旁聽見了,他怎會放過你,你。……你自愈天
下第一個聰明人,怎地連這點都未想到。」
    小魚兒大笑道:「朝聞道,夕死可矣,我只要能聽到如此精彩的秘密,死了也沒什
麼關係。」
    蘇櫻瞧了瞧小魚兒,又瞧了瞧魏麻衣,忽然嬌笑著道:「有趣呀有趣,天下竟有這
樣的人,這樣的事,我本來絕不會為了任何人說出這秘密,但為了你……」
    小魚兒道:「為了我,你願說麼?」
    蘇櫻轉向魏麻衣,臉立刻沉了下來,緩緩道:「其實我就算將移花接玉的秘密告訴
你,也沒有用的,你反正學也學不會,破也破不了」……」
    魏麻衣還未說話,小魚兒已變了顏色,失聲道:「你說什麼?
    移花接玉的秘密?」
    蘇櫻道:「不錯,移花接玉的秘密,也就是武學中最大的秘密,他們師徒就為了這
秘密,二十年來食不知味,睡不安枕。」
    小魚兒瞪大了眼睛,道:「你……。你知道移花接玉的秘密?」
    魏麻衣早己沉不住氣了,嘎聲道:「只要你說出來,學不學得會就是我的事了。」
    蘇櫻道:「好,你聽著……。。」
    一句話還未說完,突聽小魚兒放聲大喊道:「天靈靈,地靈靈,玉皇大帝聖旨令,
觀音菩薩柳枝瓶,外加閻王老子,牛頭馬面,你們快來救我呀。」
    他窮吼鬼叫,又叫又嚷,蘇櫻說些什麼,魏麻衣一個字也聽不見了,一步竄過去,
大怒吼道:「你小子瘋了麼?」
    小魚兒朝他扮了個鬼臉,笑嘻嘻道:「我沒有瘋,只是這秘密我已不願聽了。」這
句話說出來,蘇櫻又怔住了。
    魏麻衣更是暴跳如雷,吼道:「你本來拚命想聽這秘密,如能聽到移花接玉的秘密,
就是死了也不冤,如今為何反而不想聽了?」
    小魚兒笑道:「別的秘密我倒也想聽聽,但這移花接玉的秘密麼……嘿嘿,我三歲
就知道了,再聽豈非無趣。」
    魏麻衣怔了怔,道:「你……你也知道?」
    小魚兒道:「這秘密若是由蘇櫻說出來,你練到一百歲也休想練得成,何況你連五
十歲都未必活得到。」
    蘇櫻吃吃笑道:「這話倒也不錯。」
    小魚兒道:「但這秘密若由我說出來,不出三天,你就可練成,只因我所知道的,
乃是移花接玉功的速成捷徑。」
    魏麻衣聽得臉都熱了起來,忍不住動容道:「只要你真能說出來,我……」
    小魚兒正色道:「我也不要你感激我,只要你放了我就是。」
    魏麻衣道:「是是是,在下一定……。。」
    小魚兒截口道:「好,你聽著,我一面說,你一邊練。」
    小魚兒道:「移花接玉的行功要訣,第一步就是要你手為腳,倒立而起,昂起頭,
分開雙足屏息靜氣。」
    魏麻衣皺眉道:「這算什麼功夫?」
    小魚兒正色道:「你要知道,移花接玉的最大奧妙,就是一切都反其道而行,練功
的姿勢,自然也得要如此。」
    魏麻衣雖然有些懷疑,但只要能學到移花接玉,他委實不惜犧牲一切,只要有一點
機會,他也不肯錯過,蘇櫻抿嘴在一旁瞧著,也不說話。
    只見魏麻衣身子一挺,已倒立而起,雙足微分,頭抬得高高的,那模樣活脫脫脫是
一隻蛤蟆。
    小魚兒扳著臉瞧著,腦上連一絲笑容也沒有,道:「膝蓋再彎些,頭再拾高些。」
    魏麻衣倒真聽話得很,立刻照話做了,道:「這樣行了麼?」
    小魚兒道:「馬馬虎虎,將就使得了。」
    說完了這句話,就再也沒有下文。
    要知魏麻友縱然內力深湛,但這姿勢實在要命,武功再高的人擺出這種姿勢,也不
免吃力得很。
    盞茶工夫過後,魏麻衣頭上已快流汗,忍不住道:「還要等多久?」
    小魚兒道:「好,現在你真氣巳沉至胸膛,第一步已可算準備好,第二步的功夫未
做前,先得放個屁。」
    魏麻衣怒道:「我看你簡直在放屁。」
    她雖然又驚又怒,但生怕前功盡棄,還是不敢站起。
    小魚兒道:「你要知道,屁乃人身內之濁氣,我要你放屁,正是要你先將體內濁氣
驅出,然後才能開始練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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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06:02

第八十六章 汝奸我詐
    魏麻衣聽小魚兒要他放屁,心中一想,這倒也有理,只好放了個屁,要知內功高明
的人,本可隨意控制自己身體裡的氣脈,放個屁並非難事,蘇櫻早巳掩住鼻子,轉過身
去,肩頭不停的在動,像是忍不住要笑,小魚兒卻仍是一本正經,道:「這個屁要脫下
褲子來放才算的。」
    魏麻衣道:「脫。脫……」
    他臉已脹得通紅,連話都說不出了。
    小魚兒道:「這一步就叫做脫了褲子放屁,放個痛快。」
    要知他非但不是呆子,而且陰沉狡猾,只不過想學「移花接玉」的心太熱了一些,
頭未免有些暈了,正是所謂「利令智昏」,小
    魚兒才會有機可乘.此刻魏麻衣越聽越不對,翻身躍起,怒道:「這……。這究竟
算什麼功夫?」
    小魚兒還是板住臉,道,「這就叫呆子放屁功,那比移花接玉可要厲害多了.,魏
麻衣雙拳緊握,全身發抖,簡直活活要被氣死。蘇櫻也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
    小魚兒這才放聲大笑道:「呆子,你想我真會『移花接玉』還會被你用在樹上麼?
你讓我上了個當,我若不也讓你上個當,怎麼對得起你。」
    蘇櫻嬌笑道:「但你……你這樣做也未免太缺德了。」
    小魚兒大笑道:「要想佔我便宜的人,總得吃些虧的。」
    魏麻衣怒吼道:「你要我上當,我就要你的命!」怒吼聲中,撲了過去。
    小魚兒卻大呼道:「天靈靈,地靈靈,天兵神將,大鬼小鬼,再不出來救駕我就要
罵了。」
    「像你這樣的人,鬼也不會來救你的。」魏麻衣手指已向小魚兒啞穴點了過去。
    就在這時,突聽黑暗中一人陰惻惻道:「你又不是鬼,怎知鬼不會來救他?」
    這語聲縹縹渺渺,若斷若續,連一點生氣都沒有,哪裡像是活人發出來的聲音,而
且語聲發出時,本在西面,一句話說完,已到了東面。
    深夜荒林,驟然聽見這樣的聲音,真叫人不寒而慄。
    只見黑暗的蒼彎下,樹梢頭,果然有條灰白色的影子,一身麻衣在風中獵獵飛舞,
看來當真是鬼氣森森,不像活人。
    魏麻衣究竟不是等閒人物,瞧見對方的影子後,反而沉住了氣,一步步走過去,冷
冷道:「閣下既然想做鬼,我就成全了你吧!」
    語聲中,已有一蓬銀雨,向樹梢暴射而出。
    由下往上,本難使力,但魏麻衣的腕力當真不同凡響,這一蓬銀雨去勢之急,竟比
強弩硬箭還急幾分。
    樹梢上的影子驚呼一聲,落葉般飄了下來。
    魏麻衣冷笑道:「看你還裝神弄鬼。」
    話猶未了,只聽一人哈哈笑道:「死一次是鬼,死兩次還是鬼你再往這裡瞧瞧。」
    魏麻衣大驚回首,那灰白色的影子赫然竟已到了左面十丈外的樹梢上,一雙灰白色
的眼睛,正俯首瞪著魏麻衣冷笑。
    魏麻衣縱是藝高人膽大,此刻手腳也不禁有些發冷,就在這時,突聽身後一人哈哈
大笑道:「這麼大一個人,難道也會被鬼嚇著麼?」
    魏麻衣霍然翻身,只見一個滿臉笑容的圓臉和尚,搖搖擺擺走了過來,魏麻衣蓄氣
作勢,厲聲道:「你難道也是鬼麼?」
    那和尚哈哈笑道:「和尚不是鬼,和尚是捉鬼的和尚。」
    魏麻衣冷笑道:「既然如此,和尚你就將那鬼捉來吧。」
    那和尚道:「那不是鬼……哈哈,鬼不在那裡。」那和尚的手突然往旁邊黑暗的林
中一指。
    魏麻衣情不自禁,隨著他手指之處瞧了過去。只見黑暗中不知何時,已坐著條人影,
手裡拿著白生生一件東西,正吃得津律有昧。
    魏麻衣眼觀四面,心裡在籌思著對敵之策,要如何才能將對方幾人一連擊倒,嘴裡
卻笑道:「但鬼哪有如此好吃的?」
    那和尚道:「哈哈,他不信。……你為何不讓他瞧瞧。」
    樹林裡那人嘻嘻一笑,將手裡的東西向魏麻衣拋了過來,魏麻衣不由自主的伸手一
抄。
    他只黨這東西軟軟的,嫩嫩的,仔細一瞧,竟是半截手臂,上面牙印宛然,而且是
已煮熟了的。
    這下子魏麻衣真的吃丁一驚,只覺半邊身子都麻了,趕緊將這半條人臂遠遠拋了出
去。
    樹林裡那人又伸手接住,嘻嘻笑道:「這地方人都有老鼠臭,不能吃的,我好容易
才找到一個能吃的人,節省著吃了三天,只剩下達半截手了,你若拋了豈非可惜?」一
面說著,一面又放懷大嚼起來,嚼得吱吱喳喳的響。
    魏麻衣幾乎忍不住吐了出來,情不自禁地往後退,嘎聲道,「各……各位究竟是什
麼人?究竟要想怎樣?」
    突聽又是一人冷冷道:「這裡只有我一個人,你有什麼話,找我來說吧!」
    語聲中一人大步走了過來,身子又高又瘦,白衣如雪,袖長及地,一張慘白的臉,
冷得像冰,簡直比鬼難看得多。
    魏麻衣厲聲道:好,你既是人,我也要讓你變鬼!」
    他出手當真是快如閃電,話聲中招已遞出。
    這一抓他五指已貫滿真氣,若是被他抓著,鐵石也將洞穿,那白衣人竟似變招不及,
閃避無力。
    魏麻衣一抓就抓住了他的手,突然手裡冷冷冰冰,抓住的哪裡是只人手,大驚之下,
白衣人已獰笑道:「撒手!」
    只聽「嘶」的─聲,他長袖一分為二,魏麻衣但見對方的「手」
    已自他掌心劃過,鮮血立湧而出。這白衣人的手,竟是只鋼鉤!
    魏麻農手掌雖不重,但生怕對方鉤上有毒,更是不敢激戰,身形倒縱,便待衝出。
    忽然間,又聽得一人怒喝道:「無牙門下,豈是臨陣脫逃的人,不管他們是人是鬼,
你怕什麼?」
    只見這人身形瘦小如童子,一張也說不出有多難看的臉上,卻生著一副很好看的胡
子,長鬚飄飄,幾乎已飄到地上。
    他頭戴金冠,長袍上碧光閃閃,看來又是可笑又是可怕,樹林裡那吃人的鬼驚呼一
聲,道:「魏無牙來了!鬼也害怕,還是溜吧!」
    這時樹林裡連人帶鬼都逃了個乾淨,只有小魚兒吊在樹上,蘇櫻也早巳不知走到哪
裡去了。
    魏麻衣歎了口氣,苦笑道:「弟子如今才知道,無論如何,還是比不上師父的。」
    魏無牙冷笑道,「你知道就好。」
    他袍袖一揮,又道:「那人傷了你哪裡?可有毒麼?伸出手來讓我瞧瞧。」
    魏麻衣緩緩伸出手,突然一掌向魏無牙擊出。
    這一掌出手很急,魏無牙卻似早巳算準他有這一著,身子一閃,後退一丈開外,怒
叱道:「好個孽徒,敢對師父如此無禮。」
    魏麻衣狂笑道:「你易容的本事雖不錯,但想扮魏無牙,還差得遠哩!」
    那魏無牙也哈哈笑了起來,道:「好,居然被你瞧破了,但我且問你,我學得哪點
不像?」
    魏麻衣大笑道:「你難道不知道他天生殘廢,兩條腿有如嬰兒,走起路來就像爬一
樣,他生怕別人瞧見.是以從不自己走路只聽哈哈一笑,那和尚又從黑暗中跳了出來,
招手笑道:「小
    嬌兒這次可栽了跟頭了。」
    那吃人的鬼也忽然出觀,大笑道:「像魏無牙那麼醜怪的人,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個,
的確是誰也扮不像的,我早就知道你下的苦功都白費了。」
    那人身子一長,忽然長高了兩尺,道:「現在我只想該用什麼法子,讓魏無牙走兩
步瞧瞧。」
    魏麻衣忽然翻身,箭一般掠回小魚兒身旁,抽出一柄碧綠的匕首指著小魚兒的咽喉,
喝道:「你們可是來救他的麼?」
    那吃人的鬼大笑道:「你要殺他,你殺得了他麼?」
    笑聲中,倒吊在樹上動也不能動的小魚兒,突然能動了!非但能動,而且動作簡直
比閃電還快。他兩隻手─動,就點了魏席衣的幾處穴道.魏麻衣大駭之下,連還手都來
不及,全身已被制往,小魚兒順手奪過他的匕首,指著他的咽喉,哈哈笑道:「你又上
了我的當
    了。」
    魏麻衣只有瞪著眼,咬著牙,到了這地步,他還有什麼話好說,小魚兒笑嘻嘻瞧著
他,道:「你現在總該知道,我的便宜是不好占的了吧,你若佔了我的便宜,我遲早連
本帶利都要收回來的。」
    那吃人的鬼搖擺擺擺走了過來,在魏麻衣脖子上嗅了嗅,面上忽然露出大喜之色撫
掌笑道:「妙極妙極,這人身上已沒有什麼老鼠臭了,若多加些蔥姜佐料,用上好的醬
油來紅燒,已勉強
    可以吃得。」
    魏麻衣目中滿是驚懼之色,瞪著他嘎聲道:「你……你莫非是『不吃人頭』李大嘴?」
    那吃人鬼仰天笑道:「我已有二十年未在江湖走動.不想還有人記得我的名字。」
    魏麻衣全身都軟了,別人若要吃他,他還未必相信,但李大嘴若說要吃他,那可就
不是說笑的了。
    小魚兒笑嘻嘻道:「你何苦再駭他,若是駭破了苦膽,肉豈非吃不得了。」
    突見一個人自樹梢凌空翻下來,一身白麻衣衫飄飄飛舞,落到魏麻衣面前,瞧著他
咧嘴一笑道:「你只認得『不吃人頭』李大嘴?可認得我麼?」
    這人就是方才被魏麻衣用暗器從樹梢打下去的,一頂白麻冠上,還留著根銀針,顯
見方才雖未真的被打中,少不得也要駭一大跳。
    魏麻衣瞧了他一眼,閉上眼睛,歎道:「裝神弄鬼的人,我早該想到你是『半人半
鬼』陰九幽的。」
    那人卻折了段樹枝,撥開他的眼皮,道:「你再睜大眼睛瞧瞧;陰九幽是在哪裡。』
魏麻衣只有張開眼睛,望了過去,只見樹梢上還飄飄蕩蕩地站著條麻衣人影,打扮得和
面前這一個人一模一樣。
    方才裝鬼的,原來是兩個人,難怪「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瞻之在左,忽焉在右」,
說穿了竟是一文不值。
    魏麻衣長歎了一聲,苦笑道::『十大惡人』,今日究竟來了幾個?」
    那人道:「也不太多,只不過六個,老子就是『損人不利己』白開心,你小子可曾
聽過老子的大名?」
    魏麻衣冷冷道:「我早已聽說,白開心在『十大惡人』中,可算是最沒用的一個,
只不過是江湖中人勉強拿來湊數的。」
    白開心臉色變了變,仍瞬即大笑道:「你莫要挑撥離間,老子今年已四十八,再也
不會上這種當了。」
    那和尚拍手道:「白開心果然長成大人了,只不過你明明已五十二,為何說四十八,
你又不是女人,何必瞞歲呢。」
    白開心瞪眼道:「我老婆還未娶著,若不瞞幾歲,還有誰嫁給我。」
    他又拍了拍魏麻衣肩頭,又道:「你可得記著,這和尚笑裡藏刀,最不是東西。」
    魏麻衣歎道:「好一個『笑裡藏刀』哈哈兒!」
    他眼睛向那面色慘白的白衣人瞧了過去,道:「你是……你是……」
    白友人長袖一翻,露出了雙手……右手竟是一隻雪亮的鋼鉤,左手上光芒閃閃,其
紅如血!
    魏麻衣失聲道:「血……血手杜殺!」
    杜殺道:「哼!」
    魏麻衣慘笑道:「好,好,好,原來『十人惡人』真的到了六個,我魏麻衣落在你
們手裡,還有什麼話說?」
    杜殺冷冷道:「不錯,你只有死!」
    他一步步走過來,光芒閃動處,鋼鉤向魏麻衣咽喉劃了過去。
    李大嘴趕緊拉著他的手,道:「這使不得。」
    杜殺厲聲道:「你想怎樣?」
    李大嘴笑道:「杜老大的事,小弟怎敢攔阻,只不過,他身上的肉本已不多,若先
殺了他再煮,失血過多,肉更沒有滋味了。」
    杜殺道:「哼。」
    他緩緩放下了手,魏麻衣卻已顫聲呼道:「李大嘴,你我究竟同是武林一脈,你殺
了我,我死而無怨,但你又怎能……怎能……」他只覺一陣嘔心,胃裡的東西都吐了出
來。
    李大嘴捏著魏麻衣身上的肉,喃喃道:「像這麼大一個人,用兩斤醬油,一斤料酒,
十文錢的蔥姜只怕就夠了,自然還要加五文錢的五香八角。」
    魏麻衣全身都麻了,終於顫聲道:「求求你,我……我……求求你好麼……」
    李大嘴兩隻手一提,將魏麻衣整個人都提了起來,笑道:「各位,小弟肚子餓了,
要先走一步……」
    他話未說完,魏麻衣已狂吼一聲,暈了過去,哈哈兒拍手笑道:「嚇昏了,嚇昏了,
李大嘴果然有兩下子。」
    白開心摸著魏麻衣的頭,道:「這小子醒了後,想必會乖乖的聽話了,咱們要挑魏
無牙的老鼠洞,也就全要靠這小子幫忙。」
    哈哈兒道:「正是如此,否則咱們何必花這麼多功夫來嚇他。」
    小魚兒伸了個懶腰,笑道:「只苦了我,害得我在樹上多吊了半個時辰。」
    屠嬌嬌瞧了他半晌,忽然道:「那姓蘇的丫頭明明已要說出『移花接玉』的秘密了,
你為何反而要攔住她?」
    白開心道:「是呀,你為何要攔住她,你不是要和花無缺拚命了麼?若能知道『移
花接玉』的秘密,豈非就能穩操勝券?」
    小魚兒懶洋洋一笑,道:「我知道他武功的秘密後,再和他打架還有什麼意思?」
    白開心瞪了他半晌,長長歎了口氣,道:「你原來是個好人。」
    他忽又大笑起來,拍手笑道:「由哈哈兒、李大嘴、杜老大、屠嬌嬌、陰九幽,這
五個人養大的孩子,居然會是個好人……狐狸窩裡出了條牧羊狗,你們五個不覺得丟人
麼?」
    陰九幽、杜殺面色都微微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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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06:32

第八十七章 飄忽無蹤
    李大嘴卻立刻大笑道:「你也學會了屠嬌嬌的一手?也來挑撥離間了?」
    屠嬌嬌嘻嘻笑道:「他挨了小魚兒一頓,他心裡一直不服氣哩。」
    哈哈兒道:「不服氣又有什麼用?哈哈,十個白開心也鬥不過一個小魚兒的,你若
是想出氣,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白開心也不生氣,笑嘻嘻道:「我又有什麼不服氣的?有一天狐狸若是被狗吃了,
那我才是服氣哩。」
    這句話說出來,連李大嘴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了。
    小魚兒卻似沒有瞧見,拍手大笑道:「損人不利己,果然是損人不利己。」
    話猶未了,只聽一人銀鈴跋笑道:「十大惡人』,也果然名下不虛,我真佩服極了。」
    一棟四人合抱的大樹幹上,忽然開了個門,原來這株樹竟是空心的,裡面正好藏人,
誰也休想找得著。
    蘇櫻從樹裡面盈盈走出來,盈盈一禮,笑道:「名震天下的十大惡人來了,賤妾竟
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哈哈兒大笑道:「姑娘千萬別客氣,咱們這些人是天生的賤骨頭,有人對咱們一客
氣,咱們就以為他要來動壞主意了。」
    李大嘴忽然跳了起來,大嚷道:「走吧.走吧,快走吧,再不走我就受不了啦!」
    屠嬌嬌道:「你受不了什麼?」
    李大嘴道:「瞧見這丫頭的一身細皮白肉,我簡直連口水都快流了出來,但又明知
道小魚兒絕不肯讓我吃了她的,再不走我豈非要發瘋。」
    嘴裡說著話,已背著魏麻衣,如飛似的走了出去。
    白開心也跳了起來,道:「我也要走,瞧著這嬌滴滴的美人兒,我這光棍也實在有
些心動,不如還是快走,眼不見為淨,也免得和小魚兒爭風吃醋。」
    話聲中,凌空一個翻身掠出三丈外,眨眼就不見了。
    哈哈兒也隨了出去,一面笑道:「不錯,再不走連和尚都要動凡心了。」
    屠嬌嬌格格笑道:「幸好我還有一半是女人,否則……」瞟了小魚兒一眼,嬌笑著
掠上樹梢一閃不見。
    陰九幽陰惻惻笑道:「姑娘若做人做膩了,不妨來找我,做鬼有些時比做人有趣得
多,這年頭漂亮的女鬼,更吃香得很。」
    蘇櫻抿嘴笑道:「多謝指教,但我現在卻活得還蠻有趣哩。」
    陰九幽指著小魚兒,大笑道:「你若是愛上了這個人,用不著多久,就會覺得活著
無趣的……。。」等這句話說完了,笑聲已遠在十餘丈外。
    杜殺瞪著小魚兒,笑道:「你還要在這裡耽多久?」
    小魚兒笑道:「只怕用不著多久的。」
    杜殺道:「你知道在哪裡可找得著我們?」
    小魚兒道:「知道。」
    杜殺道:「好」
    他人己掠出林外,突又回首道:「小心些,漂亮的女子若要吃人時,連人頭都要吃
下去。」
    蘇櫻嬌笑道:「前輩只管放心,我的胃口一向不好,一向是吃素的。」
    樹林裡忽然靜了下來,蘇櫻含笑瞧著小魚兒,道:「魏麻衣將你吊在樹上後,這些
人已來了?」
    小魚兒笑道:「他們來得正巧。」
    蘇櫻道:「但你還是裝成不能動的樣子,來騙我。』小魚兒笑道:「我本來可不是
要騙你的,魏麻衣讓我上了一次當,我怎麼能就那樣放過他,我好歹也得要他知道厲害。」
    蘇櫻道:「你本來雖不是為了騙我,但後來還是騙了我了。」
    小魚兒聳了聳肩,道:「你若要這麼想,我也沒法子。」
    蘇櫻道:「你知道我對你很好,所以就利用這點來騙我,讓我為你擔心,為你著急,
我不顧一切來救你,你反而以此來要挾我說出心裡的秘密。」
    她眨也不眨地凝注著小魚兒,眼被沉得像黑夜中的海水,小
    魚兒扭轉頭,忽又回頭一笑道:「我早就說過,我並不是好人,誰若對我好,誰就
要倒霉了。」
    蘇櫻歎了口氣,緩緩道:「世上大多數人,都生怕自己變得太壞,但你卻偏偏相反,
你竟好像生怕自己變得太好了,總要做些事來證明你自己不是好東西……這究竟是為了
什麼呢?這只怕連你自己也想不到的,是麼?」
    小魚兒笑道:「這只怕是因為我天生是個壞胚子。」
    蘇櫻瞧了他半晌,忽也一笑,道:「但你可知道,你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壞麼?」
    小魚兒笑道:「你且說來聽聽吧。」
    蘇櫻緩緩道:「這只因你從小是跟著那些壞人長大的,所以在你心裡面,總覺得自
己絕不可能變得太好。」
    蘇櫻頓了頓又接著說:「而且,你還認為自己若是變得太好.就有些對不起那些將
你養大的人,所以有時你不得不做些壞事來證明自己……」
    小魚兒突然大笑起來,打斷了她的話,截口道:「你和我見面還沒有幾天,就以為
很瞭解我了?」
    蘇櫻道:「我本來也並不太瞭解,但見了那些人後,就明白了。」
    小魚兒道:「哦?」
    蘇櫻微笑道:「那些人真可算是壞人中的天才,已壞得爐火純青了,他們竟能將一
件卑劣低下、或是很惡毒殘酷的事,做得令人反而覺得很有趣。」
    小魚兒道:「你用不著這樣罵他們,他們可沒有得罪你。」
    蘇櫻一字字道:「你難道現在還未發覺,是他們將你誘入那……那老鼠洞去的。」
    小魚兒又大笑起來,道:「笑話,這才是笑話,他們為何要騙我?」
    蘇櫻道:「這也許是因為他們已發覺,你並不是和他們一樣的壞,他們認為你說不
定會反叛他們,所以就故意做下那些標誌暗號,將你誘入那老鼠洞,要想假魏無牙之手,
將你除去……」
    小魚兒頓住笑聲,大聲道:「那麼我問你,他們既要害死我,方才為何又來救我?」
    蘇櫻眼波流動,道:「這也許是因為他們忽然又覺得你有用了,殺了可借,也許是
因為他的並不願親手殺死你」……
    小魚兒忽然跳了起來,大聲道:「放屁放屁,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相信。」
    蘇櫻歎了口氣,道:「我也不一定要你相信,只要你多加提防,也就是了。」
    小魚兒哈哈一笑,道:「你叫我多加提防?我看你倒真該多加些提防才是。」
    蘇櫻歎了口氣,道:「你說的不錯,這地方以後只怕真要變成是非之地了,看來我
只怕也沒法子再在這裡耽下去,但是你……你難道發現了什麼?」
    小魚兒悠然道:「一個被吊在樹上的人,瞧見的總要比別人多些的。」
    蘇櫻道:「你究竟瞧見了什麼?」
    小魚兒道:「我瞧見兩個人。」
    蘇印�哧一笑.道:「就算瞧見二十個人,也並不是一件什麼稀奇的事。」
    小魚兒道:「但這兩個人卻稀奇得很。」
    蘇櫻道:「哦?」
    小魚兒道:「這兩個人早已藏在那邊的小山石後面了,我的朋友來救我時,他們已
經在那裡,但他們卻好像根本不願管這邊的閒事,等到你和魏麻衣一走進這樹林子,他
們就立刻飛出似的溜到那邊的屋子裡去,輕功居然是一等一的高手……」
    蘇櫻非但沒有吃驚,卻反而笑了。柔聲道:「原來你還是關心我的。」
    小魚兒冷笑道:「你若喜歡自我陶醉,我也沒法子,但現在可不是你自我陶醉的時
候,那兩個人……」
    蘇櫻又打斷了他的話,媚然道:「你不必為我擔心,那是一對很有趣的夫婦,常常
喜歡做一些自作聰明的事,男的一個還好些,女的一個總認為自己比別人都聰明得多,
其實卻是個神經病。」
    小魚兒板著臉道:「自以為比別人聰明的人,大多是有些毛病的,但我卻是例外,
只因為我的確比別人聰明得多。」
    蘇櫻道:「他們已走了麼?」
    小魚兒道:「不但走了,而且還帶走了兩大包東西……
    蘇櫻怔了怔.道:「什麼時候走的?」
    小魚兒道:「就在剛剛你笑得最開心的時候。」
    他故意歎了口氣,接著道:「現在,只怕你也笑不出了吧。」
    誰知蘇櫻眼珠子一轉卻又笑了。
    她笑著道:「他們偷走的不是兩包東西,是兩個人。」
    這下子小魚兒倒真的怔往了,失聲道:「偷走了兩個人?是活人?」
    蘇櫻道:「不能算活人,但也不能算死人,只能算是兩個半死不活的人。」
    小魚兒長長吐出口氣,通:「看來這夫妻兩人的確是有點毛病」
    蘇櫻忽又笑道:「但他們卻等於幫了你一個忙。」小魚兒又怔住了。
    蘇櫻接著道:「他們偷去的兩個人中,有一個就是要和你拚命的仇人。」
    小魚兒的一顆心開始往下沉,嘎聲道:「你……你,你是說……花無缺?』蘇櫻笑
道:「不錯!」
    小魚兒就像是─只被人踩著了尾巴的貓,跳起來大叫道。
    「你說花無缺被人偷走了?你為什麼不早說?」
    蘇櫻苦笑道:「我怎知他被人偷走?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
    小魚兒突然左右開弓,打了自己兩個耳光,道:「不錯,我為何不早些告訴你!我
為何不攔住他們?……」他一面叫苦,一面就像瘋了似的穿出樹林去。
    蘇櫻想攔住他時,他早已走得連影子都瞧不見了,樹林裡就只剩下蘇櫻─個人,癡
癡的怔了許久,喃喃道:「蘇櫻……蘇櫻
    ……你難道就這樣讓他走了麼?」
    她忽然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匆匆轉身奔回去屋去,嘴裡還在不住的喃喃自語,道:
「小魚兒……小魚兒……我不會讓你就這樣走了的,只因我知道再也找不到你這樣的人
了,所以無論你走到哪裡,我都要找到你。」
    她身形剛消失在迷濛的小屋中,樹林邊的一棵大樹下,突然有一塊石頭向旁邊移動
了起來。
    石頭下面竟露出了個地洞!洞裡邊竟鑽出個人來!
    他目送著蘇櫻身形消失,嘴角泛起一絲惡毒的微笑,喃喃道:「你用不著擔心,無
論那小子走到哪裡,我都會幫你找著他的」
    山坳後的隱蔽處,忽然傳出一聲長嘶,原來竟有輛馬車藏在那裡,趕車的竟是鐵萍
姑。
    她雙眉深深地皺著,看樣子倒並非完全因為等得心焦,而是因為心裡實在有著太多、
太複雜的心事。
    突聽「嗖嗖」兩聲,馬車上的木葉,也微微搖了搖。
    鐵萍姑沉聲道:「是前輩們回來了麼?」
    只聽白山君的聲音道:「是我們。」
    白夫人的聲音笑道:「你放心,你的玉郎現在正好好躺在這裡哩。」
    鐵萍姑驟然一帶繩,馬車便直衝了出去。
    又轉過幾處山坳後,入山反而越來越深了,原來馬車並非向山外走,反而是向山深
處行。
    這時馬車裡卻傳出了江玉郎的呻吟聲。
    他身子已縮成一團,忽而顫聲道:「冷……冷,冷死我了。」
    但還未過多久,他卻又是滿頭大汗,不住嘶聲呼道:「熱,熱直熱得要命。」
    這段路上,他竟是忽而冷得要死,忽而熱得要命,也不知折騰了多少次,白夫人不
禁搖頭歎息,道:「那丫頭也不知下了什麼毒,竟將這孩子折磨成如此模樣。」
    白山君忽然冷笑道:「這小子和咱們既非親,又非故,只不過是慕名投奔而來的,
你又何苦為他如此難受!」
    白夫人摸了摸他的臉,嫣然道:「傻老頭子,你以為我真是為了他難受麼?我只不
過是覺得那丫頭的手段太厲害了而已,你瞧咱們這位花公子……」
    白山君竟也歎了口氣,道:「這姓花的如此模樣,才實在是令人擔心。』花無缺竟
似已變得癡了。他癡癡地坐在那裡,不言不動,目光中也是一片茫然之色,就像是全身
都已麻木,什麼知覺都沒有。
    此刻花無缺簡直和死人一般無二,只不過比死人多了口氣面已,別人無論問他什麼,
他似乎完全沒有聽見。
    森森林木中,竟有間小小的石屋,像是昔日苦行僧人面壁修行之地,卻被白山君尋
來作藏匿之處。
    花無缺竟是被人抱進來的。他非但聽不見別人的話,竟連路都不會走了。
    白夫人瞧著他,皺眉道:「你看他是真的已變得如此模樣,還是裝出來的?」
    白山君道:「這倒難說得很」
    鐵萍始一直抱著江玉郎,坐在石屋外的樹下,她竟還是不敢面對花無缺,竟不敢進
來。
    此刻白山君目光閃動,忽然衝出去,道:「他現在是發冷還是發熱?」
    鐵萍姑歎了口氣,道:「他現在只覺全身都在疼,也不知是話未說完,突覺雙肩一
麻,左右肩頭上的「肩井」大穴,竟已被白山君閃電般出手點住。
    白山君道:「聽說你是從移花宮中逃出來的,是麼?」
    鐵萍姑咬了咬牙,道:「你……你既然已知道,為何還要來問我。」
    白山君獰笑道:「既是如此,我就借借你的身子一用。」
    他竟抓起鐵萍她的頭髮,一把提了起來。
    鐵萍姑懷裡的江玉郎,立刻呻吟著躍在地上,卻顫聲笑道:「無……無妨,前……
前輩只管借去吧!」
    這人果然是又狠又毒,到了什麼樣的時候,就說什麼樣的話,知道呼痛也沒有人理
他時,他也就不喊疼了白山君拉著鐵萍姑衝進石屋,衝到花無缺面前,厲聲道:「你認
得這女子是誰麼?」
    花無缺眼睛直直地瞧著鐵萍姑,既不搖頭,也不點頭。
    白山君獰笑著,他的手突然一撕,將鐵萍姑前胸的一片衣襟撕下,露出了那初為婦
人後,豐滿而柔軟的胸膛。
    鐵萍姑緊緊咬著牙,既末哀求,也未驚呼,只因她早已學會逆來順受,知道呼救哀
求都沒有用的。
    花無缺坐在那裡,面上也是全無表情,一雙眼睛也還是瞪得大大的,茫然瞧著鐵萍
姑。
    白山君厲聲道:「你還不認得她?好,我再叫你瞧清楚些!」
    只聽「嘶、嘶」幾聲,鐵萍姑處子般苗條堅挺,卻又有婦人般成熟誘人的胴體,已
赤裸棵站在花無缺的面前。
    她兩條修長而緊夾在一起的腿,已和胸膛同樣在深山空林的寒風中,微微顫抖了起
來,她目中雖已流出了羞侮委屈的眼淚,卻又流露出火一般的悲憤和怨毒,恨根地瞪著
白山君。
    白山君卻只是瞪著花無缺的眼睛。
    但花無缺的目光卻絲毫沒有迴避,還是茫然瞪著鐵萍姑,那誘人的胸膛,那光滑的
小腹,那修長的腿……』在花無缺眼裡,竟好像完全是木頭似的。
    白山君怒道:「你眼見你的同門這般模樣,還是不聞不問,也不怕將你們『移花宮』
上上下下的人全都丟光了麼?」
    他吼聲雖大,花無缺卻似連一個字都末聽見。
    白山君獰笑道:「好,你既不怕丟人,我索性讓你人再丟大些。」
    他抱起鐵萍姑赤裸的身子,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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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06:58

第八十八章 守林待免
    白夫人一直在含笑旁觀,這時才走過來,拍拍白山君的肩頭,笑道:「夠了夠了,
你難道真想假戲真做,來個假公濟私、混水摸魚不成,這齣戲再唱下去,我可要吃醋了。」
    她又拍了拍鐵萍姑的身子,笑道:「這只是在唱戲,你莫生氣。」
    鐵萍姑閉上眼睛,眼淚終於一連串流了出來。
    白夫人皺眉道:「你看你這死老頭子,把人家小姑娘氣成如此模樣。」
    白山君哈哈笑道:「她若生氣,不妨把我的衣服也脫光就是。」
    白夫人解下外面長衫,將鐵萍姑包了起來,柔聲道:「男人看見漂亮女人,總不免
想佔佔便宜的,你也用不著難受。……。」
    她將鐵萍姑抱出去,輕輕放在江玉郎身旁,笑道,「還是你們小兩口親熱親熱吧。」
    她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未解開鐵萍姑的穴道,像是知道鐵萍姑經過這番事
後,就會偷偷逃走的;江玉郎雖已疼得面無人色,卻還是佯笑道『「到底是小孩子。
    人家開開玩笑,就要哭了。」
    鐵萍姑忍不住痛罵道:「你……你……你究竟是不是人?」
    江玉郎目光轉處,見到白山君夫妻都在屋子裡沒有出來,他這才長長歎了口氣,壓
低聲音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們現在落到如此地步,若是還要逞強,還想
活得下去麼?」
    鐵萍姑咬牙道:「我不怕死,我寧可死也不願被人像狗一樣的欺負。」
    江玉郎道:「不怕死的,都是呆子。但你可想報仇出氣麼?」
    鐵萍姑道:「當然。」
    江玉郎微笑道:「那麼你就該知道,死人是沒法子報仇出氣的!」
    白山君夫婦坐在屋子裡,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神情都不免有些沮喪,他們辛辛苦
苦,絞盡了腦汁,才將花無缺從蘇櫻那裡又偷了回來,為的自然只是想再設法從花無缺
口中探出秘密。
    而此刻他們的苦心竟全都白廢了。
    白夫人長長歎了口氣,站起來定出了屋子,白山君也沒有心情來問她要到什麼地方
去了,只是瞪著花無缺苦笑。
    過了半晌,突聽白夫人在外面驚呼道:「你快出來瞧瞧,這是什麼?」
    白山君箭一般衝出屋子,只見江玉郎和鐵萍始並頭躺在那裡。像是睡著了,白夫人
卻站在樹下發呆。
    樹下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堆落葉而已。
    白夫人面上卻顯得又是驚奇,又是興奮,道:「瞧這是什麼?」
    只見落葉堆裡,有個小小的洞窟,像是兔窟,又像是狐穴。
    白山君道:「但這只不過是個洞而已,你難道從來沒有瞧見過一個洞麼?」
    白夫人忽然扭過頭,瞪大了眼睛瞧著他,就好像白山君臉上忽然生出了一棵銀杏樹
來似的。
    白山君笑道:「你難道連我都從來沒有瞧見過。」
    她竟彎下腰,將洞旁的落葉都掃了過去,只見這地洞四面,都十分光滑平整,而且
下面沒有別的出路。
    白大人道:「你再仔細瞧瞧這個洞。』白山君動容道:「我懂了!這個洞是人挖出
來的!」
    白夫人拍手道:「這就是了,但這麼小的洞,又有誰能藏在裡面?」
    白山君皺眉道:「但他已有二十年沒露過面,聽人說早已死了。」
    白夫人淡淡道:「你想,像他這種人會死得了麼?誰能殺得了他?」
    白山君歎了口氣,道:「不錯,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
    白夫人吃吃笑道:「你還在吃他的醋?」
    白山君板著臉道:「就算你的老情人快來了,你也用不著在我面前笑得如此開心。」
    白夫人勾住丁他的脖子,悄笑道:「老糊塗,我若是喜歡他,又怎麼會嫁給你?……
來……」
    白山君卻一把推開了他,大聲道:「不來。」
    白山君狠狠在那堆落葉上踢了一腳,又道:「想起這小子說不定就在左右,我什麼
興趣也沒有了。我要留在這裡。」
    白夫人道:「為什麼?」
    白山君一字字道:「守株待兔。」
    江玉朗簡直難受得快死了,哪裡能真的睡著……他只不過是閉起了眼睛,在裝睡而
已。
    他聽到這夫妻兩人竟為了地上有個洞而大諒小怪,心裡也不免很覺驚奇,聽到這夫
妻兩人在打情罵俏,又覺得好笑,再聽到他們說這小洞裡竟能藏人,他幾乎忍不住要失
聲問了出來:「這麼小的洞,連五歲小孩子都難以在裡面藏身,一個大人又怎麼能藏得
進去呢?難道這人是侏儒不成?」
    最後他又聽到白山君說:「守株待免!」
    江玉郎心念一閃,暗道:他們等的這人,莫非就是『十二星象』中的『兔子』不成?」
    要知道:「十二星象」雖是江湖巨盜,武林煞星,但偏偏又覺得做牛做馬,大是不
雅,所以又引經據典,為自己找了個風雅的名字。
    鼠號「無牙」、牛號「運糧」、虎乃「山君」、兔號「搗藥」、龍為「四靈之首」、
蛇乃「食鹿神君』、豬為「黑面」、馬雖名「踏胃」,又號『虎妻」、羊號「叱石」、
雞乃「司晨」、猴名「獻果」、狗號「迎客」,這十二個風雅的名字,正是出自詩韻
「十二星象」中的「兔子」姓胡,自號「蟾宮落藥」取的自然就是「月中搗藥」,卻始
終不知道這人是男是女。
    只因江湖中簡直就沒有幾個人能瞧見過這胡藥師真面目
    的,所以根本沒有人知道他長的是何模樣!
    白山君果然坐在樹下,「守株待兔」起來。
    白夫人靜靜地瞧了他半晌,忽然一笑,道:「你在這裡苦苦等著,免予若是不來呢?」
    白山君道:「他既已來過,必然知道你會回到這裡,有你在這裡,他還會不來麼?……
嘿嘿,說不定他早已在暗中你偷跟著咱們,想等機會見你一面。」
    白夫人吃吃笑道:「我已經是老太婆了,還有什麼好看的?」
    白山君冷笑道:「情人眼裡出西施,別人看來,你雖然已是老太婆,但在他跟裡,
你說不定還是個小美人哩。」
    聽到這裡,江玉郎實在覺得好笑,他想不到這一對老夫老妻,居然還在這裡拿肉麻
當有趣。
    突聽白山君一聲輕呼,道:「來了!」
    江天朗再也忍不住張開跟,偷偷一望,只見一段比人頭略為粗些,三尺多長的枯木,
遠遠滾了過來。
    『這段木頭不但能自己在地上滾,而且還像長著眼睛似的,遇到前面有木石阻路,
它居然自己就會轉彎.深山荒林之中,驟然見到這種怪事,若是換了平時,江玉郎就算
膽子不小,也一定要被嚇出冷汗來的。
    但現在他已知道這段枯木必定與那胡藥師有關,已猜出胡藥師說不定就藏在這段枯
木裡,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麼可怕了,只不過有些奇怪而已:「這段木頭比枕頭也大不了
多少,人怎能藏在裡面?」
    白山君卻眨也不眨地瞪著這段枯木,眼睛似乎要冒出火來,兩隻手也緊緊捏成了拳
頭。
    白夫人輕輕按住了他的手,嬌笑道:「老朋友許久不見,可不能像以前一樣,見面
就要打架。」
    那段枯木竟哈哈一笑,道:「多年不見,想不到賢伉儷居然還恩愛如昔,當真可喜
可賀。」
    白山君大聲道:「你怎知道咱們還恩愛如昔,你莫非一直在暗中偷看」
    那枯木笑道,「若非恩愛如昔,怎會有這麼大的酸勁,這道理自是顯而易見.根本
用不著看的,是麼?」
    笑聲中,這段枯本已滾到樹下。
    枯木中竟忽然伸出個頭來。
    江玉郎雖然明知木頭裡有人,但猝然間還是不免嚇了─跳……枯木上忽然生出個人
的頭來,這無論如何,都是件非常駭人的事。
    只見這顆頭已是白髮蒼蒼,但頷下鬍子卻沒有幾根,一雙眼睛又圓又亮,就像是兩
粒巨大的珍珠。
    最奇怪的是,這顆頭非但不小,而且還比普通人大些,枯木雖然中空,但這人頭塞
進去,還是緊得很。
    不但頭大,耳朵更大,而且又大又尖,和兔子的耳朵幾乎完全一摸一樣,只不過大
了兩倍。
    一個侏儒,又怎會有這麼大的頭,這麼大的耳朵?
    江玉郎不由得更吃驚了,雖然還想裝睡,卻再也捨不得閉起眼睛,再看鐵萍姑,眼
睛又何嘗不是瞪得大大的。
    白夫人吃吃笑道:「十多年不見,想不到你還是如此頑皮?」
    這人哈哈─笑,道:「這就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白山君冷笑道:「你若以為女人還喜歡頑皮的男人,你就錯了。」
    這人笑嘻嘻道:「哦,現在的風氣難道改了麼?我記得頑皮的男人一向是很吃香的。」
    白山君道:「頑皮的男人,自然還是吃香的,但頑皮的老頭子……嘿嘿,讓人見了
只有覺得肉麻,覺得噁心。」
    白夫人見到現在還有男人為她爭風吃醋,心裡實在說不出的開心:「看來我還沒有
老哩。」
    但面上卻故意做出生氣的模樣,板著臉道:「你們兩人誰若再鬥嘴,我就不理誰了。」
    白山君大吼道:「你莫忘了,我是你的老公,你想不理我也不行。」
    白夫人嬌笑道:「你瞧你,我又沒有真的不理你,你何必緊張得這樣子。」只見她
眼睛發亮,臉也紅潤起來,像是忽然年輕了十幾歲。
    那人歎了口氣,笑道:「白老哥,看來你真是老福氣,看來只怕等你進了棺樹,我
這小嫂子還是年輕得跟大姑娘似的。」
    白山君怒吼道:「你想咒我死麼?就算我死了,也輪不到你。」
    吼聲中,一拳擊了出去。
    只聽「蓬」的一聲,那段葳木竟被他拳風震得粉碎,一個人自枯木中彈了出來,
「嗖」的,穿上樹梢。
    江玉郎竟連這人的身形都沒有瞧清楚。
    只見這人一顆大腦袋從樹葉裡探了出來,笑嘻嘻道:「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
但白老哥,我這次來,可不是為了來和你打架的。」
    白山君吼道:「你是幹什麼來的?我這老虎雖不吃人,吃個把兔子卻沒關係。」
    那人悠然笑道:「你若傷了我,只怕這輩子再也沒耳福聽到『移花接玉』的秘密了。」
    白山君怔了怔,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大笑道:「胡老弟,你和我老婆是老朋友了,
難道忘了她的脾氣?」
    那人道:「她的脾氣怎樣?」
    白山君道:「她最喜歡別人為她吃醋,我既然是她的老公,自然時常都要想法子讓
她開心,其實……」
    話未說完,「吧」的,臉上己挨了個摑子.白夫人瞪著眼道:「其實怎樣?」
    白山君也不生氣,笑嘻嘻道:「其實我也是真喜歡你的,只不過也很喜歡那移花接
玉。」
    白夫人眼珠一轉,也笑了.她又向樹上一瞪眼睛,笑罵道:』死兔子,你還不跟老
娘下來麼?」
    那人大笑道:「是,老娘,我這就下來了。」
    他隨著笑聲一躍而下,哪裡是侏儒,竟是個昂著七尺的偉丈夫,看來比白山君還高
一個頭。
    江玉郎瞧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實在想不出這麼大一個人,怎能藏入那麼一小
段枯技中去。
    突見白山君走過來,望著他笑道,「原來你早已醒了。」
    江玉郎連臉都沒有紅,笑道:「弟子迷迷糊溯的,並沒有睡得很沉。」
    白山君道:「告訴你,這位就是名滿天下的胡藥師,江湖中人,誰不知道胡藥師
『鎖子縮骨功』,乃是武功絕傳.天下無雙。,江玉朗失聲道:「鎖子縮骨功』?難道
就是昔年無骨道人的不傳之秘麼?』白山君笑道,「算你小子還有些見識,現在你總該
明白了吧。』江玉郎道:「弟子明白了。』白山君忽然一瞪眼睛,道:「既然明白了,
還不快走遠些,難道也想聽那秘密?』他心裡雖一萬個捨不得走,但又非走不可,鐵萍
姑也咬著牙站起來,扶著他走入那石屋裡。
    有風吹過,吹起鐵萍姑身上的袍子,露出了一雙修長筆直堅挺,白得令人眼花的玉
腿。
    胡藥師的眼睛似乎發直了,笑道:「這小姐兒的腿可真不錯。」
    白山君走過去,悄聲笑道:「她不但腿長得好,別的地方……嘿嘿。」話未說完,
耳朵忽然被人擰住。
    白夫人咬著牙笑罵道:「老色鬼,看你如此不正經,在外面一定瞞著我也不知搞了
多少女人了,是不是?快說!」
    胡藥師笑道:「據我所知,白老哥對你倒一向是忠心耿耽的。」
    白夫人瞪了他一眼,道:「你用不著為他求情,你也不是好東西。」
    胡藥師道:「哎喲,那你可真是冤枉好人了。」
    白夫人「噗哧』一笑,放了手,笑道:「男人呀……」十個男人,倒有九個是色鬼。」
白山君撫著耳朵,笑道:「閒話少說,言歸正傳,胡老弟,你可真的知道那秘密麼?」
    胡藥師大笑了幾聲,才接著道:「我瞧見你們將魏老人的大徒弟魏麻衣拉到這裡來,
喃喃了半天,又叫他去找一個姓蘇的女子。」
    白夫人道:「蘇櫻,就是魏老頭的命根子,你不知道麼?」
    胡藥師笑道:「現在我自然知道了,當時我卻很奇怪,你們自已有路,為何叫別人
去走,後來我又瞧見你們也在暗中悄悄跟了去。」
    白夫人道:「那丫頭不願學武,但魏老頭的消息機關之學,卻全都傳給了她,而且
據說青出於藍,比魏老頭還要高明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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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08:11

第八十九章 巧計安排
    胡藥師接著道:「我對消息機關之學總是學不會,所以也不敢胡亂走動,就找了地
方躲起來。過了半晌,就瞧見魏麻衣將一個小伙子騙到我躲著的樹林裡去,而且還將那
小伙子點了穴道,吊了起來。」
    白山君獎道:「那時我們遠遠聽得有人在罵街,想必就是那小伙子在罵魏麻衣了。」
    白夫人皺眉道:「這小伙子長得是何模樣?」
    胡藥師道:「年紀大約二十不到,身材和我差不多,滿臉都是傷疤,應該其醜不堪,
但也不知怎地,卻看來一點也不討厭,反而很討人喜歡。」
    白夫人道:「據說近年來江湖中出了個小魔星,叫什麼魚的,好像是小魚,此人武
功雖不十分高,但卻精靈鬼怪,又奸又滑,只要惹著他的人,沒有不上他的當的,連江
別鶴那樣的人,見了他都頭疼。」
    胡藥師默然半晌,微笑道:「不錯,那小伙子就是此人,他實在是個鬼精靈,魏麻
衣也算是個厲害角色了,但後來卻被他捉弄得團團亂轉「……」
    白山君忍不任插口道:「這人又和『移花接玉』的秘密有何關係?」
    胡藥師道:「我問你,現在天下有幾個人知道『移花接玉』武功的秘密?」
    白夫人道:「知道的人雖也有幾個,但會說出來的人卻一個也沒有。」
    胡藥師笑道:「這就對了,不過,現在我卻有個法子令其中一人說出來。」
    白夫人道:「你能讓誰說出來?」
    胡藥師道:「蘇櫻!」
    白夫人歎了口氣道:「你若能令那丫頭說出來,我就能令瓶
    子也開口了。』胡藥師微笑道:「你不相信?」
    白夫人又歎了口氣,道,「好吧,你有什麼法子,且說來聽聽。」
    胡藥師沉聲道:「我這法子,就著落在那條小魚的身上。」
    白夫人皺眉道:「這是什麼法子?我不懂。」
    胡藥師道:「那姓蘇的丫頭,已對小魚著了迷,只要我們能抓著那條小魚,無論要
蘇櫻說什麼,她都不敢不說的。」
    白夫人道:「這法子只怕靠不住吧,據我們所知,那丫頭的心比石頭還硬,天下簡
直沒有一個男人能讓她瞧在眼睛裡。」
    胡藥師道:「一定行得通的,我親眼瞧見過它行通了。」
    白夫人悠悠道:「只不過,咱們若想讓那條小魚入網,只怕還不容易。」
    胡藥師哈哈笑道:「這張網可就要嫂子你來做了.。
    白夫人嫣然一笑,向他送了眼波,道,『你放心,越是調皮的男人我越有法子對付
的。」
    花無缺還是癡癡地坐夜石屋裡,就像是個本頭人。
    江玉郎和鐵萍姑走進來時,外面正在討論她那一雙玉腿,聽得這褻猥的笑聲,鐵萍
姑眼淚不禁又快落了下來。
    鐵萍姑忽然緊緊抓住江玉郎的手,嘎聲道:「我們為何不乘這時候逃走?」
    江玉郎道:「你若─個人逃走.也許還可以逃出兩三里去,但還是要被抓住,你若
背著我,只怕連半里路都逃不出。」
    鐵萍姑道:「那麼你……。『你想怎樣?」
    江玉郎道:「等著,等機會,忍耐,拚命忍耐……。」
    他忽然一笑,接道:「你可知道。若論這忍耐的功夫,普天下只怕沒有一個人能比
得上我。」
    這話倒當真不假,此人當真是又能狠,又能忍,否則多年前他只怕已死在「迷死人
不賠命」蕭咪咪的地府中了。
    鐵萍姑垂下頭不再說話。這時白山君夫婦和胡藥師已大步走入。
    白夫人一直走到江玉郎面前,輕輕去揉他的雙肩,柔聲道:「這樣還疼不疼?」江
玉郎道:「疼……疼還是疼的,只不過已……已像是好些……。」
    話末說完,忽然殺豬般的慘叫起來。白夫人揉著他肩頭的一雙手,竟忽然貫注真力。
    江玉郎的疼雖有一半是在裝假,也有一半是真的,此刻白夫人掌上真力,由他左右
雙肩的穴道裡逼了進去,他全身立刻宛如無數根尖針所刺,上上下下,所有骨節像是都
散了。
    白夫人還是滿面笑容,柔聲道:「你是不是覺得舒服了些?」
    江玉郎慘呼道:「求求你……放……救手……」
    鐵萍姑也衝了過來,向白夫人撲了上去。但白山君出手如電,已把她手臂拗了過來。
    白夫人笑道:「我只不過揉了操他骨頭,你已如此心疼,我若殺了他,你豈非要發
瘋?」
    其實鐵萍姑現在已要發瘋了,瘋狂般大呼道:「你們不能這樣……。你們不能……」
    白夫人悠悠道:「只要你答應幫我們一件事,我就立刻放了他。」
    鐵萍姑想也不想,立刻道:「我答應,我答應……」
    白夫人歎了口氣,喃喃道:「想不到男女之間,愛的力量競有這麼大。」
    她終於放了手,輕輕拍了拍江玉郎的臉,又笑道:「小伙子,看來你只怕真有兩手,
能令一個女人如此死心踏地的跟著你,這本事可真不小。」
    胡藥師忽然笑道:「蘇櫻對那條小魚著迷的程度,比她還厲害得多。」
    白山君大笑道:「如此說來,咱們這件事是必然行得通了。」
    白夫人道:「現在你留在這裡,這兩人就都交給你了……
    折山君道:「你只管放心就是。」
    鐵萍姑還伏在江玉郎身上,輕輕啜泣著。
    白夫人拉起了她,道:「你跟我走吧……。但你千萬要記住,你若是不聽話,壞了
我們的大事,你這情郎就要死在你手上了!」
    小魚兒心裡雖然急得像火燒,但走得並不快。
    他知道走快也沒有用的,走快了反而會錯過一些應該留意的事,但他現在卻連絲毫
線索也不能錯過。
    夜晚雖已過去,但半山雲霧淒迷,目力仍起難以及遠,遠處的木葉都似飄浮在雲霧
裡,瞧不見枝幹。
    連哈哈兒、李大嘴等人留下的暗號,現在都很難找得到,要想追查武林高手留下的
足跡,自然更是難如登天了!
    但遇著越是困難的事,小魚兒反而越是沉得住氣,他先找了個小溪,在溪水裡洗了
洗臉,又定下心來,運氣調息了片刻,看看自己的傷勢是否巳痊癒。
    他真氣活動了一遍,覺得自己已和未受傷前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躺在床上太久,
腳下有些輕飄飄的。
    他不禁微笑起來,喃喃道:「那丫頭將我受的傷說得那般嚴重我就知道她是在嚇我,
不讓我走……唉,女人,誰若相信女人的話,誰就要一輩子做女人的奴隸。」
    但想到蘇櫻的溫柔與情意,他心裡還是不免覺得甜甜的,無論如何,一個人若被別
人愛上,總是件十分愉快的事。
    魏無牙的洞府在西面一個隱密的山洞裡。
    小魚兒雖然天不怕,地不怕,但剛吃了魏無牙的一個大虧,餘悸猶在,還是不敢往
西面去。
    他坐在溪旁的石頭上,出了半晌神,正不知自己該往哪裡去找花無缺,突見溪水上
游,有樣紅紅的東西隨波流了下來。
    小魚兒既然不肯放過任何線索,此刻自然也不肯錯過這樣東西,他立刻折了段樹枝,
躍到前面一塊石頭上,將這件東西挑起來。
    原來這竟是條女人的裙子,上面還繡著花,做工甚是精緻,看來像是大家婦女所穿
著的。
    但裙腰處卻已被撕裂了,竟似被人以暴力脫下來的。
    小魚兒皺眉道:「如此深山中,怎麼有穿這種裙子的女人?這女人難道遇上了個急
色鬼?」
    他本來以為這又是魏無牙門下的傑作,但魏無牙的洞府在西面,溪水的上游卻在東
南方。
    就在這時,溪水中又有樣東西飄了過來,也是紅的。這卻是一雙女人的繡花鞋。
    但現在小魚兒不但已動了好奇心,而且也動了義憤之心,只覺這急色鬼未免太不像
話了,好歹也得給他個教訓才是。
    溪水旁有一塊塊石頭,上面長滿了青苔,滑得狠,但以小魚兒的輕功,自然不怕滑
倒。
    他從這些石頭上跳過去,走出三五丈後,又從水裡挑起個鮮紅的繡花肚兜,更是已
被扯得稀爛。
    小魚兒皺眉道:「好小子,你不覺這樣做得太過份了麼?要知女人雖然大多不是好
東西,但欺負女人的男人,卻更不是好東西。」
    又往前走了一段,水裡竟又飄來一隻肚兜。這只肚兜是天青色的,也已被撕裂。
    小魚兒失聲道:「原來還不止一個女人,竟有兩個。」
    他腳步反而停了下來,他忽然覺得,深山之中,絕不會跑出這麼樣兩個女人的,穿
著這種裙子的女人,在大街上都很難遇得到。
    就在這時,上游處傳來了一聲驚呼!呼聲尖銳,果然是女人的聲音。
    小魚兒站在石頭上,又出了半晌神,嘴角竟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喃喃道:「女人,
女人……為什麼我無論走到哪裡,都會遇見些奇怪的女人呢?」
    溪水盡頭,有峰冀然,一條瀑布,自上面倒掛而下,下面卻又有一塊巨石,承受了
水源。
    瀑布灌注巨石上,方自四面濺開,落入溪流中。那巨石上卻有兩個女人。
    她們的身子竟已幾乎是全裸著的,飛瀑自強巔直灌而下,全都沖激在她們身上,這
般水力,顯然是十分強大的。
    她們修長而結實的玉腿,已被流水沖激得不住伸縮痙攣,滿頭秀髮,烏雲般散佈在
青灰色的石頭上。
    小魚兒到了這裡,也不禁瞧得呆住了。
    這景象雖然慘不忍睹,卻又充滿了一種罪惡的誘惑力,足以使全世界上任何一個男
人面紅,心跳,不能自已。
    水霧、流雲、清泉、飛瀑、赤裸的美女,慘無人道的酷刑……這簡直荒唐離奇得不
可思議。
    小魚兒喃喃道:「這是誰幹的事?這人簡直是個天才的瘋子!」
    只聽那兩個女子不住的呻吟著,似已覺出有人來了,顫聲呼道:「救命」……救命……。。」
    小魚兒大聲道:「你們自己不能動了麼?」
    那女子只是不住哀呼道:「求求你。……救教我們!」
    小魚兒道:「是誰把你們弄成這樣子的?他的人呢?」
    那女子呼聲漸漸微弱,嘴裡像是在說話,但小魚兒連一個字也聽不清,他現在站的
一塊石頭距離她們還有兩丈遠近。
    兩丈多距離以小魚兒的輕功,自然一掠而過,天下所有的男人,若有他這樣的功夫,
若瞧見這樣的情況,卻一定會掠過去的。
    誰知小魚兒既不救人,也不走。
    他竟在石頭上坐了下來,瞪著眼睛瞧著……這做法實在大出常情常理,除了他之外,
世上再也沒有第二個人會做得出來。
    石頭上的女人,自然就是白夫人和鐵萍姑。現在,白夫人也怔住了。她所安排的每
一個計謀,每一個陷阱,本都是奇詭、突兀、周密,有時幾乎是令人難以相信的。
    她所佈置的每一個計劃中,都帶著種殘酷的、罪惡的誘惑力,簡直令人無法抗拒,
不得不上當。
    這一次,她知道對方也是個聰明人,自然更加倍用了心機,她算準無論是誰,被人
在樹上吊了許久,一定要喝些水……尤其是聰明人,更會找個地方喝水的,因為聰明人
在辦事之前,總會令自己心神冷靜下來。
    只要是男人,瞧見溪水中有女人被強暴的證物流過來,都會忍不住要溯流而上,瞧
個究竟。
    於是她就在這裡等著,展露著她依然美麗誘人的胴體,她認為天下絕沒有一個男人,
瞧見這情況而不過來的。
    但她還是不能完全放心,還是怕歲月已削弱了她胴體的誘感力,所以她又將鐵萍姑
也拉了下來。
    她知道:「小魚兒」這名字,就是從江玉郎嘴裡聽來的,自然也知道鐵萍始曾經救
過小魚兒一次。
    因為江玉郎去投靠他夫妻時,她不但仔細盤究過江玉郎的來歷,對江玉郎帶來的這
女孩子更沒有放鬆。
    江玉郎為了取信於她,只有將有關鐵萍姑的每一件事都說了出來……江王郎自然絕
不會為別人保守秘密。
    所以她更認為小魚兒絕沒有不過來的道理。滴水尚且能穿石,何況奔泉之力;這塊
石頭自然已被飛瀑沖得又圓又滑,只有在石頭的中央,有一塊凹進去的地方,其餘四邊
滑不溜足。
    任何人也沒法子在這上面站得住腳。
    白夫人就躺在這塊凹進去的地方,只要小魚兒到這塊石頭上來救她,她只要輕輕一
推,小魚兒就要落入水裡去。
    而胡藥師此刻就潛伏在水下,將一枝蘆葦插在嘴裡,另一端露出水面,以通呼吸,
小魚兒一掉下水,就等於魚入了網……一個人落水時,自然免不了手腳舞功,空門大開,
胡藥師卻是全神貫注,自然是手到擒來。
    奔泉之下,滑石之上,這地勢又是何等凶險,小魚兒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只要一過
來,也設法子不掉下去。
    白夫人先將自己安排在這種險惡之地,正是置之死地面後生的絕計,但她簡直連做
夢也未想到,小魚兒竟既不過來也不走,竟只是遠遠坐在那裡瞧著,簡直就好像在看戲
似的。
    再看小魚兒悠悠閒閒地坐在那裡,竟脫下鞋子,在溪水中洗起腳來,面上神情,更
是說不出的開心得意。
    又過了半晌,他居然拍手高歌起來!
    「有清泉兮濯足,不亦樂乎!
    有美人兮娛目,不亦樂乎!
    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白夫人聽得簡直氣破了肚子,忍不住切齒罵道:「這小於簡直不是人……他難道已
瞧破了我的計劃嗎?」
    後面一句話,自然是在問鐵萍姑,只因此間水聲隆隆如萬蹄奔動,她說話的聲音就
算再響些也只有鐵萍姑能聽得到。
    鐵萍姑本是滿心羞怒,這時卻不禁暗暗好笑,故意道:「他一定已看破了。」
    白夫人恨聲道:「這計劃可說是天衣無縫,他怎麼瞧破的呢?」
    鐵萍姑道:「有許多人都說他是天下第一個聰明人,這話看來竟沒有說錯。」
    她功力本不如白夫人,本已被奔泉沖壓得無法喘息,但此刻心情愉快,不但能將話
一口氣說了出來,而且說得聲音還不小。
    白夫人冷冷道:「你可是想向他報訊麼?但你最好還是莫要忘記,休的情郎是在我
手裡,這件事不成,你就要做未過門的寡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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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08:45

第九十章 將計就計
    一提起江玉郎,鐵萍姑的心立刻就沉了下去,她雖不願小魚兒上當,但卻更不忍讓
江玉郎死,鐵萍姑再也不敢開口。
    過了半晌,白夫人卻又問道:「我知道你救他一次,是麼?」
    鐵萍姑道:「嗯。」
    白夫人道:「現在他為何不來救你?」
    鐵萍姑道:「也許……也許他沒有認出我……
    白夫人沉吟著道:「不錯……男人瞧見一個赤裸的美女時,眼睛就只會瞪著她的身
子,往往就不會去瞧她的臉了。」
    鐵萍姑的臉火燒般飛紅了起來,她忽然感覺到小魚兒的眼晴像是一直瞪著她,她恨
不得立刻掩起自己的胸膛,自己的腿……但為了江玉郎,她卻連動也不敢動。
    白夫人冷冷道:「現在,你趕緊將頭偏過去一些,叫兩聲救命……叫得聲音不能太
響,但也不能太小,要做出聲嘶力竭的模樣知道麼?」
    鐵萍姑立刻嘶聲呼道:「救命……救命……」
    她將頭偏過去一半,竟發現小魚兒已洗完了腳,手支著頭,半躺在那塊石頭上,竟
像是已睡著了。
    白夫人自也瞧見了,切齒道:「好個小賊,他心裡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只聽得石頭下一個人道:「我說的不錯吧,這條魚是很難入網的。」
    原來胡藥師也忍不住了,自水裡露出大半個頭來。
    白夫人趕緊道:「快下去,莫被他瞧見。」
    胡藥師笑道:「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難道目光還能拐彎麼?
    怎能瞧到石頭後面來?」
    白夫人歎了口氣,道:「依你看,他是不是已瞧破這計劃了呢?」
    胡藥師道:「那麼他為何不過來?」
    白夫人道:「這小子也許是天生的多心病,對任何事都有些疑心,所以先不過來,
在那邊耗著,看咱們是什麼反應?」
    胡藥師苦笑道:「但咱們在這裡受罪,他卻在那邊享福,這樣耗下去,咱們怎麼能
耗得過他?」
    白夫人道:「不耗下去又能怎樣?這小子簡直比魚還滑溜,這次咱們若被他瞧破,
下次再想要他入網更是難如登天了。」
    胡藥師長長歎了口氣,道:「既是如此,看來咱們只好和他耗下去了,但你又還能
耗多久呢?」
    白夫人默然半晌苦笑:「事到如此,只有耗一刻是一刻了……
    誰知就在這時,小魚兒突然站了起來。
    白夫人又驚又喜,嘎聲道:「快下去,魚只怕已快上鉤了。」
    胡藥師不等她說完,於是就已潛入水中,將那蘆葦又探出水面。
    只聽小魚兒喃喃道:「這只怕不是做假的,否則她們一定忍不了這麼久。」
    一面說著話,一面已套上鞋子,又將腳伸入水裡泡了泡,顯然也是怕那邊石頭上太
滑,所以先將鞋底弄濕.白夫人知道他立刻就要來了,心裡的歡喜真是沒法子形容,鐵
萍姑卻幾乎忍不住要哭起來。
    這時她幾乎已忘了江玉郎,幾乎忍不住立刻就要放聲大呼,叫小魚兒莫要過來上當,
只不過是在這種生死存亡的一剎那間,潛伏在人們心底深處的道德心,往往會忽然戰勝
私心利慾。
    只可惜白夫人也深深瞭解這一點的,竟一字字沉聲道:「記住,莫忘了你的情郎。」
    鐵萍姑心裡一寒,猛然咬住了自己的舌頭,只覺一陣痛徹心腑;呼聲雖未喚出,眼
淚卻流了出來。
    突聽小魚兒大呼道:「姑娘們莫要害怕,我來救你們了!」呼聲中他身形已躍起,
向這邊石頭上竄了過來。
    』小魚兒蓄氣作勢,準備了許久,白夫人只道他這一躍必定是身法輕靈,姿態美妙,
誰知他身法既不輕靈,姿態也難看得很。
    一個人費了許多苦心氣力張網,總希望能捕著條大魚,這條『魚」看來竟真的小得
很。
    白夫人暗中歎了口氣:「聰明人果然大多是不會用苦功的,早知他功夫這樣糟,我
又何苦白費這麼多力氣。」
    心念聞動間忽聽「噗通」一聲,水花四濺……小魚兒這一躍竟沒有躍上石頭,竟跌
到水裡去了。
    又聽得「咕嘟咕嘟」幾聲,他竟像是被灌了幾口水下去,從鼻子裡向外面直冒水泡,
到後來竟放聲大呼起來。
    救命……」救命……淹死我了」……。」
    來救人的人,此刻反而喊起救命來。
    白夫人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她實在想不到這小子非但武功糟透,而且水性比武功
更糟.這時小魚兒這呼救聲都已發不出,卻有一連涼氣泡泡從水裡冒出來,眼看這條小
魚兒竟要被淹死。
    白夫人暗罵道:「若不是我還用得著你,今天不讓你活活淹死才怪。」
    她這時已不再顧忌,正想坐起來,但上面的水力實在太大,她力氣卻已快被耗盡丁,
剛坐起半個身子,又被水力衝倒。
    那根蘆葦卻已從石頭後頭轉了過來,白夫人瞧見胡藥師既然已來捉魚了,她就索性
省些力氣。
    水很清,胡藥師在水裡張開眼睛,只見這條小魚兒此刻竟像是已變成了條落水小狗,
眼見他一伸手就能捉住。
    誰知小魚兒也不知怎地一使勁,竟從水裡冒了上去。
    他手指像是輕輕一彈,彈出了一粒黑暗的小彈丸,竟不偏不倚,恰巧落在那根空心
蘆葦中;胡藥師正在吸氣,突覺一粒東西從蘆葦中落了下來,在水裡悶了這麼久,他吸
氣的時候自然很用力,等到他再想往外面吐氣時,已來不及了。
    小魚兒竟已飛快的伸出手,將這根蘆葦從他嘴裡拔了出來,「咕嘟」一聲,這粒東
西已被他吞了下肚。
    只覺這東西又鹹又濕又臭,還帶著臭鹹魚味。剛張開嘴想吐,水已灌了進來,被灌
了兩口水下去後,就算吞下團狗屎,也休想吐得出了』。
    白夫人只聽得水聲『嘩啦嘩啦」的響,正不知是怎麼回事,小
    魚兒已拔出了那根蘆葦,順手就點了她足底的「湧泉」穴。
    等到胡藥師像只中了箭的癩蛤蟆,從水裡跳出來時,白夫人卻己變成匹死馬,躺在
石頭上不能動了。
    只見胡藥師掠到石頭上,立刻張開了嘴,不停的乾嘔,連眼淚鼻涕都一齊被嘔了出
來。
    再瞧小魚兒,不知何時已回到那邊的那塊石上,笑嘻嘻地瞧著他們,就像什麼事全
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白夫人這才知道釣魚的人反而被魚釣去了。
    她又驚又怒,嘎聲道:「快……快解開我的穴道。」
    胡藥師一面揉眼睛,一面喘著氣道:「什……什麼穴道?」
    白夫人道:「湧泉穴。」
    胡藥師剛想出來,小魚兒已在那邊悠然笑道:「我若是你,我是萬萬不會救她的。」
    胡藥師一隻手果然在半空中停頓,嘎聲道:「為什麼?」
    小魚兒笑道:「你現在還有救人的工夫麼?不如還是先想法子救救自己吧。」
    胡藥師面色慘變,道:「方纔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小魚兒笑嘻嘻道:「不是毒藥,難道還是大補丸麼?」胡藥師整個人都軟了。
    小魚兒又道:「你著想我救你,最好先乖乖的坐在那裡不要動」。」
    白夫人道:「無論如何,你先解開我的災道再說,我們再一起逼他拿出解藥來。」
    小魚兒道:「就憑你們兩個,連我的屁都逼不出來的。」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胡藥師已被說得怔在中間,也不知究
    競該聽白夫人的,還是該聽小魚兒的。
    鐵萍姑卻瞧得又是驚奇,又是歡喜,也怔了半晌,才忽然想起:「此時不逃,更待
何時?」當下一個翻身從石頭上滾了下去,落在水裡。
    那邊白夫人已經快急瘋了,道:「你……為什麼還不動手?」
    胡藥師歎了口氣,苫笑道:「我雖想救你,但究竟還是自己性命要緊。」
    白夫人瞪著眼睛,氣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時鐵萍姑已掙扎著游了過來,剛想跳到石頭上,忽又想起自己身上簡直是一絲不
掛,怎麼見得了人?
    小魚兒的眼睛卻偏偏向她瞟了過來,還笑了笑。鐵萍姑恨不得將頭都藏在水裡。
    小魚兒道:「你想叫我轉過頭去,是麼?」鐵萍姑趕緊點了點頭。
    小魚兒道:「好,我就轉過頭去,但我卻要先問你一句,你方才躺在那裡也不害羞,
此刻為什麼忽然害羞了?」
    鐵萍姑吃吃道:「我……我只是……」
    小魚兒悠悠道:「你方才只是想讓我上當,是麼?只可惜上當
    的不是我,而是別人。」
    這句話就像是條鞭子,抽得鐵萍姑臉又發了白,顫聲道:「你……你怎麼這樣冤枉
我?」
    小魚兒冷笑道:「我冤枉你……哈哈,我倒要請教你,你方才身子既然能動,嘴既
然能說話,為什麼不警告我一聲,叫我莫要上當?」
    鐵萍姑道:「這只因我。……我……。」她終於發現自己實在無話可說,眼淚不覺
流了下來。
    小魚兒道:「你用不著哭,我可不是花無缺,從來沒有他那樣憐香惜玉的心腸,你
眼淚儘管哭成河,我也不會同情你的。」
    鐵萍妨全身都發起抖來,嘶聲道:「我並沒有要你多原諒,我……我也絕不會求你……。。」
    小魚兒忽然瞪起眼睛,大聲道:「但我還是要問你,你為什麼要出賣我?為什麼?
為什麼?……」
    鐵萍姑忽也放聲大吼起來,嘶聲道:「只因為我覺得你是個自高自傲、自私自利、
自命不凡的大混蛋,你自以為比誰都強,我就希望能眼見你死在別人手上!」
    小魚兒呆了半晌,竟又笑了,笑嘻嘻道:「女人聲音喊得越大,說的往往越不是真
話,你這樣說,我反而認為你不是故意害我了,你一定別有苦衷,也許我真該原諒你才
是。」
    鐵萍姑張口結舌,倒反而怔住了,只覺得這個人所做所為,所說的話,簡直沒有一
件不是要大出人意外的。
    小魚兒緩緩接道:「這也許是因為你有什麼親近的人.落在他們手上,你為了要救
那個人的性命,只好出賣我了。」
    他歎了口氣,接著道:「若真是如此,我倒不能怪你,因為我知道女人為了她的心
上人,往往會連她自己也不惜出賣的。」
    這句話已說入鐵萍姑心裡,鐵萍姑眼淚忍不住又奪眶而出,她再也想不到這可惡的
小魚兒竟如此能體諒別人的苦衷,瞭解別人的心意。
    小魚兒柔聲道:「但這人是誰呢?他值得你為他如此犧牲麼?」
    鐵萍姑流淚道:「你……你是認得他的,我不能說出他的名字。」
    小魚兒面色已變了,卻還是柔聲道:「你說的可是江玉郎?」
    這次鐵萍姑真的閉住嘴了。但現在閉住嘴,豈非已等於默認.小魚兒忽然跳了起來,
大吼道:「好,好,好,你竟為了江玉郎那小雜種而出賣我,你可知道這小子有多混帳,
他就算被人砍頭一百次,也絕不嫌多的,」
    鐵萍姑又駭呆了。
    小魚兒瞪眼瞧著她,過了半晌,忽又歎道:「其實我還是不該怪你的,那小子滿嘴
甜言蜜語,莫說是你,就算比你更聰明十倍的女人.也會上他當的。」
    鐵萍姑茫然站在水裡,簡直有些哭笑不得了。
    只見小魚兒已變得神平氣和,笑嘻嘻站了起來,向胡藥師道:「很好,你很聰明,
一直沒有亂動手,只是像你這般聰明的男人,卻娶了一個老是愛脫衣服的老婆,實在未
免有些洩氣!」
    胡藥師歎了口氣.道:「我沒有老婆。」
    小魚兒怔了怔,大笑道:「妙極妙極,如此說來,你簡直比我想像中還要聰明了……
但她這種女人若沒有老公,卻一定會發瘋的,她的老公呢?」
    他眼珠子一轉,立刻又笑道:「他的老公自然在看著江玉郎了,是麼?」
    胡藥師只有歎道:「正是如此。」
    小魚兒身形忽然躍起,又向那邊大石頭上竄了過去,這次他輕輕一掠,輕輕飄飄站
在石頭上絕不會再掉下水了。
    白夫人咬著嘴唇,嘴唇都咬出血來。
    小魚兒笑嘻嘻瞧著她,道:「像你這樣的老太婆,身上的肥肉還不算太多,這倒不
容易,但你既有了老公,又有情人,為什麼還要找上我呢?」
    白夫人咬牙道:「你既如此聰明,為何猜不出?」
    小魚兒想也不想,立刻道:「因為你們三個人中,必定有一個偷偷瞧見了蘇櫻為我
著急的摸樣,你們就想用我來要挾蘇櫻,叫她說出花無缺不肯說的事。」
    他話末說完,白夫人已怔位了,她雖然叫他猜,卻再也未想到這該死的小魚兒竟真
的一猜就猜中,就好像在旁邊瞧見了似的。白夫人滿嘴都是苦水,卻吐不出來。
    小魚兒道:「但你就算要讓我上當,本來也不必自己脫光衣服,如此折磨自己的,
這只怕是因為你本來就有這毛病,喜歡讓別人瞧你脫得赤條條的模樣……有些瘋子喜歡
對著女人小便,他們的毛病只怕就和你一樣。」
    自夫人氣得嘴唇發抖,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她簡直已將世上所有悲毒的話都罵出了口,小魚兒卻像是連一句都沒有聽見,再也
不瞧她一眼。
    那邊鐵萍姑泡在水裡,既不敢鑽出來,也不勿該如何是好.溪水冷冽,她凍得嘴唇
都發了白,心裡又是悲哀,又是痛苦,又是羞慚,只覺活下去再也沒什麼意思,正想一
頭撞死算了。
    小魚兒忽然大聲道:「你知道鐵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好朋友,但她現在
卻在水裡泡著,不敢出頭,你說我心裡難受不難受?」
    他忽又說了這種話來,鐵萍姑也不知是驚是喜。
    胡藥師道:「閣下想必是。……是有些難受的。」
    小魚兒怒道:「你既知我心裡難受,為何還不脫下你的衣服為她送過去。」
    胡藥師再也不敢多話,只好脫下外衣,遠遠拋繪鐵萍姑,鐵萍姑接在手裡,也不知
是穿上的好,還是不穿的好。
    只聽小魚兒道:「鐵萍姑在穿衣服時,你若敢做看一眼,我就挖出你的眼珠子來知
道麼?」
    胡藥師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暗道:「我方才難道還沒有看夠,現在你就算要我看。
我又怎會有這麼好的心情,這麼好腸胃口。」
    鐵萍姑終於還是將衣服穿了起來。
    小魚兒忍著笑喃喃道:「不知她衣服穿好了沒有?』胡藥師忍不住道:「穿好了。」
    小魚兒忽然又怒道:「想不到你還是偷看了!」
    胡藥師道;沒」。沒有。」
    小魚兒哈哈一笑道:「其實你既早巳什麼都瞧見了,現在就是又偷瞧了一眼,也沒
有什麼關係,你用不著害怕的。」
    胡藥師眼睜睜瞧著小魚兒,也是滿肚子苦水吐不出來。
    他武功不弱,頭腦也不壞,本來也很是自命不見,誰知此刻竟被個還未成年的半大
孩子耍得團團亂轉,他簡直很不得不顧一切,先和這可惡的小鬼拚個死活再說。
    小魚兒目光聞動,忽然拍了拍肩頭,笑道:「你用不著難受,只有呆子才會不愛惜
自己性命的,你為了要我救你而委屈求全,正是你的聰明處。」
    胡藥師歎了口氣,漸漸又覺得自己偉大起來,「我能如此委屈求全,豈非正是人所
難及之處,這又有什麼丟人呢?」一念至此,方纔那要和小魚兒拚命的心,早已不知飛
到哪裡去了。
    小魚兒笑得更開心,道:「現在,你只要再為我做一件事.我就將解藥給你。」
    胡藥師歎道:「既是如此,願聞所命。」
    小魚兒道:「帶我去找她的老公。」
    胡藥師想到花無缺還在白山君掌握之中,以花無缺相挾,也不怕小魚兒不拿出解藥
來。
    一念至此,他眼睛又亮了,立刻躬身道:「遵命!」
    胡藥師瞧了白夫人一眼,忍不住又道:「但她呢?」
    小魚兒笑道:她既然喜歡脫光了洗澡,就索性讓她在這裡洗乾淨吧。
    不到頓飯工夫,那石屋已然在望,風吹林木,沙沙作響,屋子裡卻是靜悄悄的,聽
不到絲毫聲音。
    小魚兒忽然出手,擰轉了胡藥師的手腕,沉聲道:「他們就在那屋子裡?」
    胡藥師道:「不錯。」
    小魚兒皺眉道:「三個大活人在屋子裡,怎地一點聲音都沒有?」
    鐵萍姑忍不住道:「我……我先去瞧瞧。」
    小魚兒另一隻手卻飛快地拉往了她,沉著臉道:「既已到了這裡,你還急什麼!」
    鐵萍姑囁嚅道:「你苦念我也……也對你有些好處,只求你莫要殺了他。」
    小魚兒瞪眼道:「不殺他!還留著他害人麼?」鐵萍姑頭垂得更低,目中卻流下淚
來。
    小魚兒默然半晌,恨恨道:「看來這小畜牲將你騙得真不淺,但我早已跟你說過,
我不是君子,你若指望我有恩必報,你就打錯算盤了。」
    鐵萍姑幽幽道:「你嘴裡說得雖兇惡,但我卻知道你的心並非如此,你……你……
你不會殺他的,是麼?」
    小魚兒跺了跺腳,忽然重重一摔胡藥師的手,厲聲道:「叫他們出來,聽見了麼?」
    胡藥師咳一聲,高聲喚道:「白大哥,出來吧,小弟回來了。」
    空山傳聲,回音不絕。但石屋裡似是靜悄悄的,沒有回音。
    小魚兒皺眉道:「這姓白的難道是聾子。』胡藥師目光閃動,道:「不如讓在下進
去瞧瞧吧。」
    小魚兒想了想,沉聲道:「好,你先走,莫要走得太快,只要你稍有妄動,我就先
扭斷你的手!」
    胡藥師歎了口氣,一步步走過去,走到門口,就瞧見江玉郎一個人蜷曲在角落裡,
全身直發抖!
    白山君和花無缺竟已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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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09:23

第九十一章 各逞機鋒
    胡藥師和鐵萍姑俱是又驚又奇,但小魚兒見了江玉郎,卻只覺氣往上撞,別的什麼
都不再顧及。
    江玉郎也瞧見了他們,乾笑道:「原來是魚兄駕到,當真久違了」
    小魚兒破口大罵道:「誰跟你這小畜生稱兄道第。只可惜那次大便沒有淹死你,否
則燕大俠又怎會死在你這小畜生手上。」
    他越說越怒,忽然撲過去,拳頭雨點般落下。
    江玉郎竟是全無還手之力,痛極大呼:「魚兄千萬手下留情,小弟已病入膏肓,禁
不得打的。」
    小魚兒怒喝道:「你若怕挨揍,為何不少做些傷天害理的事,」鐵萍姑在一旁流著
淚瞧著也不敢勸阻,他拳上雖末出真,但江玉郎已被打青眼腫,鐵萍姑雖扭轉頭去,不
忍再看,但也已知道小魚兒並沒有殺他之意了,否則用不著兩拳就可將他活活打死,又
何必多花這許多力氣。
    江玉郎大呼道:「萍兒,你為什麼不拉著他,你對他有救命之恩,他不會不聽你話
的,你難道真忍心瞧我活活被打死麼?」
    鐵萍姑暗歎道:「不是我不去救你,只望你經過這次教訓後,能稍為過才好,只要
你有稍為改過之心,就算要我為你而死,也是心甘情原的。」
    卻聽江玉郎忽然狂笑起來,大聲道:「好,你有種就打死我吧,這輩子就休想再見
著花無缺了。」
    小魚兒的拳頭立刻在半空中頓住,他這才想起白山君和花無缺本該也在這屋子裡的。
小魚兒一把將他從地上拎了起來,歷聲道:「花無缺
    在那裡?你說不說?」
    江玉郎悠然道:「你若想見他,就該敬敬,好生求教於我。
    小魚兒拳頭又搗了出去,大喝道:「小雜種,我求你個屁。」
    江玉郎冷笑道:「好,你打吧,但拳頭卻是問不出話來的,人若是我,難道挨了兩
拳就會說麼?我說出後你難道不打得更凶。」
    「我打你?我幾時打過你了?」他竟拍了拍江玉郎身上塵土,扶他坐起來笑道:
「江兄久違了,近來身子還好麼?」
    江玉郎哈哈大笑道:「還好還好,只不過方才被條瘋狗咬了幾口。
    「
    小魚兒大笑道:「瘋狗素來只咬瘋狗的,江兄既沒有瘋,也末必是狗,怎會有瘋狗
咬你。
    江玉郎也大笑道:「如此說來,倒是小弟看錯了。」
    小魚兒哈哈笑道:「江兄想必是思念小弟,連眼睛都哭紅了,所以目
    力有些不清。」
    江玉郎道:「不錯,小弟時時在想,魚兄近來怎樣了呀,會不會忽得了羊癲瘋,坐
板瘡?一念至此,小弟真是憂心如焚、哈哈,憂心如焚。」
    小魚兒笑道:「小弟本當江兄這樣的人,必定無病無痛,誰知今日一見,江兄卻好
象得了羊癲瘋了,否則為何在地上發抖。」
    兩人針鋒相對,一吹一唱,竟好像在唱起戲來。
    胡藥師在一旁瞧著,又是好笑,又不禁歎息「看來長江後浪推前浪,這句話倒當真
一點也不錯,昔日江湖中,雖也有幾個隨機善變,心計深沉的歷害角色,但和這兩少年
一比,實在差得多了。」
    他更想不出白山君和花無缺會到那去?白山君若將花無缺帶走為何又將江玉郎留在
這裡?只聽小魚兒又道:「荒山寂寂,江兄一個人坐在這裡,難道不怕有什麼不開眼的
惡鬼找上門來向江兄索命麼?」
    「這倒不勞魚兄費心,小弟近日是手頭有些拮据,若有什麼冤魂惡鬼真的敢來,小
弟正好將他賣了,換幾兩銀子打灑喝、何況,小弟方才本也不是一個人坐在這裡的。」
    他這最後一句話,才總算轉入正題。
    小魚兒卻故作不解,道:「哦,卻小知方纔還有誰在這裡?」
    江玉郎笑嘻嘻道:「其中有個姓花的,魚兄好像忍得?」
    小魚兒道:「是花無缺麼?小弟正好想找他有些事,卻不知他此刻到那去了?」
    江玉郎正色道:「小弟知道他和魚兄有些事,生怕他再來找魚兄你的麻煩,本想為
魚兄略效微勞,一刀將他宰了。」
    小魚兒哈哈笑道:「江兄若真的宰了他,小弟也省事多了、殺人總比問話容易得多
的,是麼?」
    江玉郎也笑道:「小弟後來一想,魚兄若要親手殺他,小弟這馬屁豈非就拍在馬腿
上了麼?是以小弟只不過餵他吃了些迷藥。」
    胡藥師忍小住道:「白……白山君也中了你的迷藥麼?」
    江玉郎笑嘻嘻道:「中得也不太多,大約再過三五天,就會醒來的。一個人若被迷
倒三五日之久,縱然醒來,只怕也變得成癡呆廢人。
    「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忽然大笑起來,江玉郎立刻也陪著他大笑,兩個人笑得幾乎連
眼淚都流了出來。
    鐵萍姑和胡藥師瞧得發呆,也不知他兩人笑什麼。」
    只見小魚兒捧腹大笑道:「有趣有趣,我簡直要笑破肚子了。」
    江玉郎道:「魚兄笑的是什麼?」
    小魚兒忽然不笑了,眼晴瞪著江玉郎,道:「江兄看來縱非大病將死,也差不多了,
卻能將兩個七八十斤的大男人背出去藏起來,這豈非是簡直是最荒唐的笑話麼。」
    江玉郎大笑起來,道:「魚兄的幻想力當真是豐富的得很,只可惜那位花公子……」
    小魚兒終於還是有點著了急,忍不住道:「花公子怎樣了?」
    胡藥師歎了口氣,道:「花公子不但被點了穴道,而且還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神
智已有些癡迷,只怕……只怕是無法走動的了。」
    小魚兒歪著頭,用手敲著自已的額角,一連敲了十七八下,嘴角又露出了一絲微笑
喃喃道:「他們倒下後,你就將他們背了出去?」
    江玉郎道:「小弟這病,時發時愈,發作時固然痛苦不堪,莫說背人,簡直連讓人
背都受不了,但沒有發作時,背個人還是沒有問題的。」
    小魚兒眼睛向胡藥師瞟了過去,胡藥師點了點頭。
    江玉郎笑道:「小弟說的不假吧?」
    小魚兒笑嘻嘻道:「不假不假……但你將人背出去後,為什麼又回來呢?難道你身
上有些發癢,等著要在這裡挨揍麼?」
    江玉郎神色不動,也不生氣,卻笑道:「萍兒還在他們手裡,小弟就算知道魚兄要
來。要將小弟碎屍萬段,也還是要在這兒等著見萍兒一面。」
    小魚兒撇了撇嘴。笑道:「江玉郎幾時變成如此多情的人了。有趣有趣,實在有趣……」
鐵萍姑已再也忍不住,撲倒在江玉郎腳下,放聲痛哭起來。
    小魚兒歎了口氣,喃喃道:「傻丫頭,這小子若說他放的屁是香的,你難道也相信
他麼?
    只聽鐵萍姑流著淚道:「你傷得重嗎?痛不痛?」
    江玉郎輕輕摸著她的頭髮,柔聲道:「我就算痛,只要瞧見你也就不覺得痛了。」
    小魚兒忽然大叫起來,道:「好了好了,我全身的肉都麻了,你這大情人的戲還有
沒有演完麼?」
    江玉郎道:「魚兄有何吩咐?」
    小魚兒歎了口氣,苦笑道:「現在貨在你手裡,你就是老闆,要什麼價錢,就開出
來吧。
    江玉郎慢吞吞笑道:「小弟這病,多蒙蘇姑娘之賜……魚兄和這位蘇姑娘的交情卻
不錯上麼?」
    小魚兒歎道:「我若不認得她,怎會有這許多麻煩。」
    江玉郎笑道:「這也算不了什麼麻煩,只要魚兄將蘇姑娘接來,為小
    弟治好這病,小弟也立刻會將花公子請出來,治好他的病。」
    小魚兒歎道:「好,走吧。」
    江玉郎道:「小弟也要陪著去。」
    小魚兒嘻嘻一笑,道:「我也捨不得將你一個人孤令令拋在這裡的。
    「
    胡藥師忽然道:「這一趟不去也罷。只因那位蘇姑娘馬上就要到這裡來了。」
    江玉郎怔了怔,皺眉道:「你怎知道她就會到這裡來?」
    胡藥師笑了笑,道:「正如這位鐵姑娘跟閣下一樣,蘇姑娘對小魚……公子也是一
往情深小魚公子一走,她也就跟著出來了。」
    江玉郎撫掌大笑道:「擔蘇姑娘就算已出來尋找魚兄,卻也末必能找到這裡。」
    胡藥師微笑道:「這倒不勞閣下擔心,她一定能找得到的。」
    江玉郎想了想,笑道:「不錯,你們本要以魚兄來要脅於她,自然已故意在一路上
都留下線索,叫她找到這裡。」
    小魚兒歎了口氣,道:「既是如此,咱們就在這裡等她吧。」
    白夫人在石關頭上一分一寸地移動著,終於按准了地方,籍著飛泉的沖激之力,解
開足底的道。
    她勉強支起半個身子,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忽然發現岸上的雜草中,竟有雙眼睛在
瞬也瞬的瞪著她。
    這人臉上滿是泥垢,看來已不知有多久沒洗過臉了,但一雙眼睛卻仍是又大又亮,
像是正瞧得有趣得很。
    白夫眾眼波一轉,反而將胸膛挺得更高了些,嬌笑道:「小子,你難道從末看過女
人冼澡麼?」
    那人像是已瞧得癡了,茫然搖了搖頭。那人忽然一笑,道:「你用不著怕我,我……
我也是女的。」
    她嘴裡說著話,人已自草縱中站了起來,只見她衣服雖也又髒又破,但卻更親出了
她身上曲線之誘人。
    白夫人怔拄了,而且神情間似有些失望,這少女非但不醜,而且彷彿是人間絕色。
    白夫人一直瞪著她,嫣然一笑,試探著問道:「瞧姑娘的模樣,莫非趕了很遠的路
麼?」
    少女垂首道:「嗯。」
    白夫人道:「這裡山既不青,水也不秀,姑娘巴巴的趕到這裡來,是為了什麼呢?」
    少女眉宇間忽然泛起一股幽之色,癡癡的呆了許久,黯然道:「我……我是來找人
的?
    白夫人心裡一動,道:「你一定不會認得他,他也不一定在這裡。」
    無論如何,一個孤伶伶的少女,竟敢深入荒山來找人,總是件不尋常
    的事,這其中雖難免有些蹊蹺。那少女卻似已要走了。」
    白夫人趕緊又笑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可不可以告訴我?」
    少女紅著臉一笑,道:「我叫鐵心蘭。」
    口口口鐵心蘭終於在溪水旁坐了下來。
    她覺得這婦人竟敢在清溪中裸浴,雖然末免太大膽了些,但卻是如此美麗,如此親
切。
    這許多天來,她一直在傷心,矛盾,痛苦中,她到這裡來,自然是為了找小魚兒,
找花無缺。
    但真的找到了他們又怎樣?她自已實在也不知道。
    鐵心蘭第一次覺得心情輕忪了些。情不自禁脫她那雙鞋底早已磨穿了的鞋子,將一
雙纖美的腳伸入溪水。
    已走得發酸,發脹的腳,驟然泡入清涼的水裡,那種美妙的滋味,使得她整個人都
像是飄入雲端。她忍不住輕輕呻吟一聲,瞌起了眼。
    白夫人一直在留意著她的神情,柔聲笑道:「你為什麼也學我一樣來痛痛快快洗個
澡。」
    鐵心蘭臉又紅了,道:「在這裡洗澡?」
    白夫人道:「我每天都要在這裡洗一次澡的,除了你之外,卻從來沒有碰見過什麼
人。」
    鐵心蘭咬著嘴唇,道:「這裡真的……真的很少有人來?」她顯然也有些心動。
    白夫人笑道:「若常有人來,我怎麼敢在這裡洗澡?」
    鐵心蘭的心更動了,瞟了白夫人一眼,又紅著臉垂下頭道:「我……我還冼洗腳算
了。」
    鐵心蘭還在猶疑著。
    白夫人已閉起眼睛,笑道:「快呀,還怕什麼……她實已髒得全身發癢了,這實在
是任何人都抵抗不了的誘惑。
    她躲在草縱中,飛快的脫下衣服,雖然沒有人偷看,但陽光卻已偷偷爬上了她豐滿
的胸膛。
    她全身都羞紅了,一顆心也幾乎跳了出來,飛快地躍下小溪,鑽入水裡,那清涼,
而又微帶溫暖和水,立刻將全身都包圍了起來。
    她這才鬆了口氣,笑道:「好了。」
    白夫人張開眼睛瞧著她,笑道:「舒服麼?」
    鐵心蘭點著頭道『嗯。」
    白夫人道:「好,現在我要下來了,你扶著我。」她也直到此刻才真的鬆了口氣,
輕輕滑入了水中。
    水勢果然很急,她雙腿發軟若沒有人扶著她,她實在無力游上岸,縱然不被淹死,
也難免要被水沖走。
    鐵心蘭趕緊扶著她,著急道:「你……你難道要走了?」
    白夫人笑道:「我只是到岸上去替你望風,你放心地洗吧。」
    鐵心蘭這才放了心,笑道:「可是你千萬不能走遠呀。」
    白夫人吃吃笑道:「有你這樣和小美人兒在洗澡,我捨得走遠麼?
    「
    鐵心蘭連耳根子都紅了,簡直連手都不敢伸出水來,她發現女人的眼晴,有時竟也
和男人差不多可怕。
    白夫人卻已藉著她的扶攜之力,終於上了岸,笑道:「好。我要穿衣服了你也不准
偷看。」
    其實鐵心蘭早已閉起了眼睛,根本就不敢看,一看到她那白得誘人的胴體,鐵心蘭
的心就好像跳得再也無法停止……她又發現女人的裸體不但對男人是種誘惑,有時對女
人也一樣。
    衣服雖然又髒又破,也總比不穿的好,白夫人的臉皮就算比城牆還厚,也不敢光著
身子到處亂跑的。
    鐵心蘭閉著眼睛等了半晌,只聽白夫人道:「這件衣服料子倒不錯,只可惜實在太
髒了些。
    鐵心蘭忍不住張開眼一瞧,哧得臉都白了,失聲驚呼道:「你怎麼能穿我的衣服?」
    白夫人笑嘻嘻道:「我不穿你的衣服,穿誰的衣服?」
    鐵心蘭顫聲道:「你穿走了我的衣服,我怎麼辦呢?」
    白夫人笑道:「你就在這裡多洗一會吧,這裡來來往往的人,反正不少,雖然都是
男人,但男人也不見得全是色鬼,說不定也會有個把個好心的,會將褲子脫下來借給你
穿……」
    她不說還好,這麼樣一說,鐵心蘭簡直急得要哭了出來。白夫人卻笑得彎下了腰,
嬌笑著又道:「你穿過男人的褲子麼?雖然大些,卻又寬敞,又通風,比你小時候穿的
開襠褲還要舒服得多。」
    鐵心蘭飛紅了臉,嘶聲喝道:「你這女瘋子,惡婆娘,把衣服還給我。」她像是忍
不住要從水裡衝出來。白夫人卻已再也不理她,笑嘻嘻揚長去了。
    鐵心蘭怒極大罵道:「你簡直不是人,是畜生,是母狗……」
    白夫人頭也不回,笑嘻嘻道:「你罵吧,用不著再罵幾聲,附近的男人就會被你引
來了。」鐵心蘭果然哧得連一個字都不敢罵出口。
    她身子蜷曲在水裡,眼淚已流了下來,她本不想信一個大人也會像孩子似的被急哭,
現在才知道這世不原是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的,想到這裡,她簡直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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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10:42

第九十二章 奸狡無匹
    溪水左邊,有片樹林,白夫人穿過樹林,匆匆而行。
    忽然間,她發現竟有件衣服,在前面樹枝上飄蕩,水紅色的底,繡著經霜愈艷的秋
海棠,在陽光下看來就像是真的。
    一整套漂亮的,考究的女人衣服,這誘惑對白夫人未免太大了,她實在不願穿著身
上這套破衣服,去見她的丈夫。白夫人的心動了。
    她眼睛盯著那衣服,腳步已漸漸慢了下來,只不過心裡還是有些猶疑,不敢伸手去
拿衣服。
    白夫人告訴自己:「這其中說不定有詐,我麻煩已夠多了,何必再惹這些麻煩。」
一念至此就簡直看都不願再看一眼。
    但那海棠繡得實在太好,衣服的縫工又是那麼精緻,那料子,那水色,更是說不出
的令人中意。
    白夫人終於還是下了決心,暗道:「這大不了也只是件衣服而已,難道還會長出牙
齒來,咬我一口不成。」
    這果然只不過是件衣服,既沒有毛病,也沒有古怪,任何人將它從樹上拿下來,都
不會有麻煩。
    白夫人再也不客氣了,立刻脫下破衣服,穿上新的,柔軟的綢緞,摩擦著剛洗乾淨
的身子,就好像情人的手一樣。
    但這雙手卻太不老實了,白夫人忽然覺得身上發起來,開始時,就好像有只小從領
子裡爬進來,沿著她背脊往下爬。
    到後來,這小就像是變成了十隻,百隻,千隻……在她身上每一個角落爬來爬去。
    得要發瘋,連路都走不動了,兩隻手拚命的去抓,但越抓越,不但身上,連心裡也
了起來。
    她又像舒服,又像難受,又想哭,又想笑……到後來竟真的整個人都倒在地上,吃
吃地笑了起來。
    突聽一人銀鈴般笑道:「這件衣服,你穿著還舒服麼?」原來毛病還是在這件衣服
上。
    只見一個人從遠處盈盈走過來,身上只穿著件月白中衣,在淡淡的陽光下看來,無
論誰的魂魄都要被勾去。她竟是蘇櫻。
    白夫人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失聲道:「是你?這衣服是你的?」
    蘇櫻微笑道:「我做好了剛預備第一次穿,你說好看麼?」
    白夫人卻已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拚命靠著樹幹摩擦著身子,顫聲道:「衣服上有什
麼?」
    蘇櫻悠悠笑道:「也沒有什麼,只不過是一點兒藥而已,過幾天就會慢慢褪了的。」
    白夫人就好像被人踩著脖子,嘶聲慘呼起來。
    現在她已得發狂,直恨不得找人用鞭子狠狠的抽她一頓,連一時半刻都等不了,若
是再過幾天,她真情願一頭撞死算了。
    白夫人瘋狂般把衣服都扯了下來,嘶聲道:「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如此害
我?」
    蘇櫻冷冷道:「你再仔細想想,有沒有得罪過我?」
    白夫人雖然已又脫光了衣服,但還是得要命,爬在地上,扭動著身子,流著淚哀求
道:「好姑娘,好妹子,我知道錯了,求求你饒饒我吧?」
    蘇櫻笑;「那麼我問你,花無缺是不是被你偷去了?」
    此時此刻,白夫人那裡還敢不承認,立刻點頭道:「是我,我該死。」
    蘇櫻沉下了臉,道:「你將他藏到什麼地方去了?」
    白夫人道:「就在後山,那小山谷裡,有間小屋子……」
    蘇櫻默然半晌,一字字問道:「你可是真的將他藏在那地方了?」
    白夫人苦笑道:「在姑娘你的面前,我幾時敢說過假話?」
    蘇櫻面色竟彷彿微微變了變,搖頭歎道:「荒山之中,竟會有間蓋得那般堅固的石
屋,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麼?」
    白夫人也沒有心情再追究這件事情,只是苦苦哀求道:「我現在什麼都說了,你總
該饒了我吧!」
    蘇櫻淡淡一笑,道:「你方才是從那裡來的」
    白夫人怔了怔,道:「那邊的小溪。」
    蘇櫻道:「那麼你就再回去吧」
    鐵心蘭手腳都快凍僵了,一雙眼睛卻不停的四下亂轉,只怕有什麼野男人忽然間闖
了過來。
    幸好四下靜悄悄的,瞧不見人影。
    鐵心蘭也想偷偷爬起來溜走,但一個赤條條的大姑娘,又能到那裡去呢?萬一迎面
來了個男人……她簡直想也不敢再想下去。
    忽然間,前面竟又有一個赤條條的女人,狂奔過來,「噗通」一聲,跳入溪水裡不
住喘息。
    鐵心蘭又鷲又喜,本還不好意思去瞧,但眼角瞟去,卻發現這女本莧然就是方才將
自己衣服騙走的那個。鐵心蘭吃鷲得瞪大眼睛,說不出話。
    鐵心蘭忽然撲過去抓住她的頭髮,大喝道:「我的衣服呢?還給我。」
    只聽一人微笑道:「這就是你的衣服麼?」鐵心蘭扭轉頭瞧見了蘇櫻。
    蘇櫻站在溪水旁,就像是一朵初開放的蓮花似的。
    鐵心蘭只覺得自己這一生中,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麗的女人,她雖也是女人,竟也
瞧癡了。
    蘇櫻笑道:「你若不想再洗了,就起來穿上它吧!」
    鐵心蘭雖然還是害羞,但也不能不起來了,飛快的接過衣服,一溜煙似的躲入雜草
叢去。
    白夫人陪著笑道:「我也想起來了。」
    蘇櫻淡淡道:「你想起來就起來吧!也沒有人攔著你。」
    白夫人爬到石頭上,誰知她的上半身剛一離開水被風一吹,就又了起來,得簡直要
她的命。
    蘇櫻笑道「只要你覺得不的時候,隨時都可以起來的。」
    白夫人道:「那……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蘇櫻微笑道:「也許一半天,也許三兩天……反正你喜歡洗澡,就索性洗個痛快些
吧」
    白夫人怔在水裡,幾乎暈了過去。
    這時鐵心蘭已穿好衣服走出來,盈盈一禮,道:「多謝姑娘。」
    她身上穿的衣服雖然又破又爛,佳人出浴,白足如霜,皓腕勝雪,嫣紅的面靨,可
愛得如同蘋果。
    蘇櫻情不自禁拉起了她的手,嬌笑道:「這樣美的女孩子,真是我見猶憐,男人本
該一排排跪在你面前求你才是,你何苦反而來找他們。」
    鐵心蘭臉又紅了,囁嚅著道:「我……我……」
    蘇櫻笑道:「是什麼人有如此好的福氣」
    鐵心蘭道:「他……他……」
    蘇櫻笑道:「你用不著對我說出來,反正我也不會認得他的。」
    鐵心蘭隨著她走了半晌,輕輕歎息道:「你也最好還是莫要認得他的好。」
    蘇櫻失笑道:「為什麼難道認得他的人,都要倒楣麼?」
    鐵心蘭竟點了點頭,道:「嗯!」
    蘇櫻驟然回過頭,張大了眼睛看她道:「他叫什麼名字?」
    鐵心蘭也沒有留意她神情的變化,輕歎道「他姓江,別人都叫他小魚兒。」
    小魚兒三個字,使得蘇櫻的心立刻像打鼓般跳了起來,她發現走在她旁邊這少女,
竟然就是她的情敵。
    望著鐵心蘭花一般的面靨,她心裡只覺酸酸的:「小魚兒呀,小魚兒,你的眼光倒
真不錯。」
    只見鐵心蘭忽然笑了笑,道:「他這人有時可以把你氣死。」
    蘇櫻眨了眨眼睛,笑:「你很恨他?」
    鐵心蘭垂首道:「我有時的確很恨他,但有時……」
    蘇櫻一笑,接著道:「但有時卻又喜歡他,喜歡得要命是麼?」
    鐵心蘭咬著嘴唇,只是吃吃的笑。
    蘇櫻瞪著眼出了一會兒神,忽然大聲道:「但他卻未必喜歡你,是麼?」
    鐵心蘭呆呆的出了會兒神,眼波漸漸變得更溫柔了,嘴角也露出一絲甜蜜的微笑,
垂下頭輕輕道:「他有時對我雖然不好,但有時……有時對我也不錯的。」
    蘇櫻的心就像是被針在刺著,恨不得把鐵心蘭的心挖出來,在上面也刺十七、八個
洞,叫她以後永遠再也不敢想小魚兒。
    鐵心蘭全末瞧見她的表情,目光癡癡的瞧著天邊的一朵雲,這朵雲像是已變成了小
魚兒笑嘻嘻的臉。
    蘇櫻扭轉頭不去看她,故意大聲道:「他就算有時對你很好,但也並不一定就能證
明他喜歡你,也許,他對每個女孩子都一樣,也許,他對別人比對你更好。」
    鐵心蘭輕輕道:「只要他對我好,他對別人怎樣,我都不會在意。」
    蘇櫻道:「你不吃醋麼?」
    鐵心蘭笑了笑,道:「有許多男人,天生就不是一個女人所能獨佔的,小魚兒就是
這樣的人,我既然很瞭解他,就不該吃醋。」
    蘇櫻一心想刺傷鐵心蘭,誰知鐵心蘭竟一點兒也不生氣,她自己倒反而快被氣死了,
過了半晌,忍不住又道:「這也許是因為你認得的男人只有他一個,所以才會對他如此
死心塌地,你若多認識幾個男人,就會發現比他更好的,還多的是。」
    鐵心蘭神色忽然變了,頭垂得更低。
    蘇櫻這才發現她神情的變化,眼睛一亮,又道:「除他之外,你心裡難道還有一個
人麼?」
    鐵心蘭紅著臉不說話。
    蘇櫻笑了,道:「我猜的一定不錯,這就怪不得你不吃他的醋。」鐵心蘭的臉更紅
了。
    蘇櫻銀鈴般笑著,卻道:「一個女人,心上若有了兩個男人,雖然很傷腦筋,倒也
有趣得很……」
    鐵心蘭垂首弄著衣袂,過了半晌,忽然道:「我這一生,本來已決定交給小魚兒了,
無論他對我是好是壞,我都絕不會有所改變,誰知道……」
    蘇櫻眼珠子一轉,笑道:「另外一個男人卻實在對你太好,讓你沒法子抗拒是麼?」
    鐵心蘭目中流下淚來,顫聲道:「但他對我好,並不是為了佔有……」
    蘇櫻道:「他越是這樣做,你反而越是覺得對他歉疚,是麼?」
    鐵心蘭道:「嗯!」
    蘇櫻道:「我知道,他也一定和小魚兒一樣,又聰明,又風趣,又可愛,有時卻又
有點兒討厭……只有一點點討厭。」
    鐵心蘭道:「你錯了。」
    蘇櫻道:「哦?」
    鐵心蘭道:「他和小魚兒是極端相反的男人,簡直連一點相同的地方都沒有,他對
女孩子,永遠都是彬彬有禮,連一句玩笑都不會開。」
    蘇櫻道:「這種看家狗似的男人,我就一點兒也不喜歡。」
    鐵心蘭道:「但……但……」蘇櫻笑道:「但有人卻很喜歡的,是麼?」
    鐵心蘭的臉又紅了,道:「我……我並不是喜……喜歡他,只不過他非但救過我的
命,而且對我更是……更是……」
    她說話的聲音簡直比蚊子叫還輕,而且吞吞吐吐,斷斷績績,就像是嘴裡含著個雞
蛋似的。
    蘇櫻嬌笑著替她接了下去,道:「她不但救了你的命,而且對你更是照顧得無微不
至,你就算不喜歡他,也不能不感激他,是麼?」
    鐵心蘭咬著嘴唇,呆了半晌,忽然道:「就算我喜歡他,他也不會喜歡我。」
    蘇櫻笑道:「他若不喜歡你,為什麼要對你這麼好難道他腦袋有毛病麼」
    鐵心蘭垂頭道:「他照顧我,也許只是為了小魚兒。」
    蘇櫻這次才真的像是吃了一鷲,失聲道:「他為了小魚兒才對你好,這我倒不懂了。」
    鐵心廁幽幽道:「他說希望我和小魚兒能……能在一起。」
    蘇櫻道:「他難道是小魚兒的朋友。」
    鐵心蘭想了想,道:「有時,他們的確可以算是很好的朋友,若知道對力有了危險,
會連自己性命也不要,趕去相救,但有時他們卻又要拚得你死我活。」
    蘇櫻忽然明白她說的這人是誰了,怔了半晌,喃喃道:「這件事的確妙得很,簡直
妙極了。」
    蘇櫻眼波流動,忽又拉起她的手,柔聲道:「我一瞧見你,就覺得很投緣,你若也
不討厭我不知你肯收我這個妹妹麼?」
    如此溫柔的請求,自如此美麗的女孩子嘴裡說出來,又有誰能拒絕。
    鐵心蘭就這樣做了蘇櫻的姊姊。
    陽光嬌艷,山林碧蔭濃得化不開,啁啾的鳥語伴著流水,微風中隱約有醉人的花香
菸。
    鐵心蘭從來也想不到自己也會這麼開心的,這些日子來,她幾乎已認為自己再也不
會有開心的時候。
    蘇櫻拉著她的手,笑道:「現在你既然是我的姊姊,就再也不能讓你這樣去找小魚
兒了。」
    鐵心蘭道:「為什麼?」蘇櫻道:「男人都是賤骨頭,你越是急著去找他,他就越
得意,你若不睬他,他反而也許會爬著來找你。」
    鐵心蘭嫣然一笑,道:「那麼……你想要我怎樣做呢?」
    蘇櫻道:「你什麼都不必做,只要靜靜的等著就好,我自然有法子讓他來找你。」
    鐵心蘭垂首道:「但你連認識都不認得他……」
    蘇櫻道:「現在被你一說,我已經想起來了,他是不是一個眼睛很大的小伙子,臉
上雖然有很多疤,但看起來卻不討厭,整天嘻皮笑臉的,走起路來,揚揚得意,好像總
覺得自己很神氣,很了不起。」
    鐵心蘭嫣然道:「你那裡知道,他還說自己是天下第一聰明人哩。」
    想起小魚兒,蘇櫻的心裡也覺得甜甜的,嬌笑道:「他若說自己是天下第一厚臉皮,
那倒是一點也不假。」
    鐵心蘭道:「你什麼時候看到他的」
    蘇櫻道:「沒多久,才不過一兩天。」
    鐵心蘭歎了口氣,道:「但這人連一時半刻也靜不下來,你一兩天以前看見他,現
在他早已不知到那裡去了?」
    蘇櫻笑道:「你放心,只要他在這山裡,我就有法子找得到他。」
    她不等鐵心蘭說話,又接著道:「為了安全起見,我現在就要帶你去個地方。那裡
的主人可算是我的義父,他的人長得雖然兇惡,但心卻是很好的,尤其是對我,更好得
不得了。」
    鐵心蘭笑道:「連我這做乾姊姊的,都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才好,何況他做乾爹
的呢。」
    蘇櫻撇了撇嘴,道:「你要把心給我,你的心不是給了小魚兒麼?」
    她看見鐵心蘭紅了臉,就又笑了,道:「我那乾爹姓魏,他若知道你是我的姊姊,
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只不過你莫忘記,他模樣看來是很怕人的。」
    鐵心蘭道:「我若覺得他可怕,少看他兩眼也就是了。」
    蘇櫻拍手笑道:「不錯,這法子的確再好也沒有了。」
    她拉著鐵心蘭走出樹林,空山寂寂,天地間彷彿充滿了一種安寧祥和之意,令人覺
得只要能活著,就是件幸福的事。
    走了半晌,蘇櫻忽然停下腳,道:「噯呀!我差點兒忘了,我還有個約會哩。」
    蘇櫻眼珠子一轉,又道:「從這裡一直往山上走,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瞧見,一片
槐樹林,那裡面就是我乾爹住的地方了。」
    鐵心蘭道:「你……你難道叫我一個人去麼?」
    蘇櫻道:「一個人去也沒關係,你只要走進愧樹林,自然就有人出來接待你。」
    鐵心蘭道:「但他們又不認識我。」
    蘇櫻想了想,自頭上拔下了恨珠釵,道:「你只要將這珠釵給他們看,說是我叫你
去的,他們就一定會對你恭恭敬敬,為你安排好一切。」
    鐵心蘭雖然不願意,但還是去了。
    她現在就像是一片沒有恨的浮萍,瓢到那裡算那裡,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蘇櫻瞧著她走遠了,剛輕輕吐出氣,突聽一人歎道:「可憐的傻丫頭,自己被人責
了郡不知道。」
    另一人道:「哈哈,這位蘇姑娘沒有將她賣給你,所以你就來假慈悲了麼?」
    第三人咯咯笑道:「我本來還覺得那姓鐵的丫頭滿不錯的,但和這位蘇姑娘一比,
那簡直就好像變成個大笨瓜了。」
    第四人大笑道:「咱們的小魚兒可不能娶個大笨瓜做老婆。」
    笑語聲中,山石後木葉間,忽然鑽出四個人來,這四人模樣,一個比一個奇怪,也
不知怎麼會湊到一齊的。
    只見第一人蓬頭垢面,穿著身又油又膩,破破爛爛的衣服,就像是個窮要飯的,但
手裡卻偏偏拿個價值不菲的翡翠鼻煙壺。
    第二兒圓圓的臉,圓圓的肚子,年紀雖然不小,看來卻還像個孩子,一直不停的在
哈哈大笑像是個彌勒佛。
    第三人滿頭珠翠,臉上的粉足有半寸厚,像是帶著個假面具似的,叫人恨本瞧不出
她本來長的是美是醜,是老是少。她打扮得明明是個女的,但身上卻穿著件男人的衣服,
腳下面偏又套著雙紅緞珠花的繡花鞋。
    第四人卻是個身材魁偉的偉丈夫,目光閃動,顧盼自雄,只不過一張嘴大得可怕,
看來像是可以塞得進他自己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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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11:11

第九十三章 機智絕倫
    蘇櫻雖然不知道這四人就是鼎鼎大名的白開心哈哈兒屠嬌嬌和李大嘴,但卻是見過
這四人的。
    她也曾親眼瞧見,這四人如何對付魏麻衣,現在這四人忽然一出現,將她圍住,她
就算一向喜怒不形於色,臉色也不禁有些變了。
    李大嘴大笑道:「蘇姑娘,你用不著害怕,這兩天我的胃口都不太好,要吃你,至
少也得再等幾天。」
    屠嬌嬌咯咯笑道:「像這樣聰明致的女孩兒,就算你捨得吃,我也不答應的。」
    白開心道:「以我看來,還是吃了算了。」
    哈哈兒道:「好。」
    白開心道:「我至少可以放心些,不至於被她賣了。」
    蘇櫻眼波流動,忽然笑道:「四位難道是來為鐵心蘭打抱不平的麼?」
    屠嬌嬌歎了氣,道:「說起來,那傻丫頭倒的確滿可憐的。」
    蘇櫻笑道:「四位若是覺得我讓她去上當,方才為何不攔住她。」
    白開心板著臉道:「她既不是我女兒,也不是我老婆,她上不上當,與我又有何關?
我為何要來多事。」
    哈哈兒道:「何況,讓她到魏無牙那裡去也不錯,哈哈,魏無牙要是看中了她,那
就簡直更妙不可言了。」
    蘇櫻嫣然道:「既是如此,四位是為了什麼來的呢?」
    李大嘴道:「我們來找你,只不過是為了談一項交易。」
    蘇櫻道:「交易?什麼交易?」
    哈哈兒道:「哈哈,自然是彼此有利的交易,卻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蘇櫻笑道:「若是彼此有利的交易,我怎麼會不答應呢」
    屠嬌嬌道:「好,我問你,你想嫁給小魚兒,是不是」
    「哈哈,你這人真是名副其實的人不利己,李大嘴將她吃了,與你又有什麼好蘇櫻
笑了笑,道:「我並不是想想就算了,我是非嫁他不可。」
    屠嬌嬌道:但你有把握讓他娶你麼?」
    蘇櫻笑道:「越沒有把握的事,做起來就越有趣,是麼卜」
    屠嬌嬌道:「好,現在我們可以幫你的忙,叫小魚兒娶你,但你卻也要答應我們一
件事。」
    蘇櫻眼珠一轉,笑道:「你們真有把握讓他娶我。」
    屠嬌嬌道:「當然有把握,你莫忘了,小魚兒是我們養大的,我們怎會不知道他的
脾氣。」
    蘇櫻道:「那麼,你們又要我做什麼事呢?」
    屠嬌嬌道:「將他活著帶入魏無牙的洞去,再活著帶出來。」
    蘇櫻道:「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屠嬌嬌道:「只因我們要叫他去拿件東西。」
    蘇櫻想了想,道:「他若不肯去?」
    屠嬌嬌笑道:「他本來就算不一定會去,但現在卻是非去不可的,只因為你幫了我
們的忙,你將鐵心蘭送到那裡去。」
    蘇櫻悠悠道:「若是我不答應呢?」
    李大嘴咯咯笑道:「你若不答應,我的胃口立刻就會變好的。」
    蘇櫻嫣然一笑道:「我相信我身上的肉,無論怎麼樣做,都很好吃的,只不過我要
勸你,切切不要紅燒,這麼嫩的肉,紅燒實在太可惜了,最好是用來涮鍋子,肉才能保
持鮮嫩。」
    李大嘴等人,聽得面面相覷,反倒不禁呆住了。
    李大嘴乾笑兩聲,道:「你倒提醒了我,涮人肉的滋味,的確可算是天下第一,我
倒買的已有許久未曾過。」
    蘇櫻道:「你最好在我還活著的時候,就將我身上的肉片切下來,而且作料中,切
切不可放醋,因為人肉本來就有些酸的。」
    李大嘴乾笑道:「多承指教,我吃人吃了無數,想不到竟還沒有你內行。」
    他走了兩步,只見蘇櫻悠然坐在那裡,怎麼看也不像要被人吃下肚子裡的,倒像是
等著別人送上門給她吃。
    屠嬌嬌忽然道:「李大嘴,你先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她將李大嘴拉向一邊,悄悄道:「你吃過這樣的人麼?」
    李大嘴笑嘻嘻瞧了坐在那邊的蘇櫻一眼,忍不住低聲罵道:「這丫頭看起來,就像
是喜歡被老子吃下去似的,真不知她肚子裡在打什麼鬼主意」
    屠嬌嬌道:「你想,她若非胸有成竹,怎會如此篤定,而且還像是生怕死得太舒服
了,竟勸你活著將她凌遲,你想,世上有這樣的人麼」
    李大嘴默然半晌,道:「你的意思是……」
    屠嬌嬌道:「依我之見,還是算了吧「咱們能活到現在,並不是件容易的事,莫要
陰溝裡翻船,栽在這小丫頭手裡,那才冤哩。」
    李大嘴沉吟著道:「這話倒也不錯,:」
    只聽蘇櫻嬌笑道:「你還不過來,再等下去,我的肉都要變老了。」
    李大嘴大笑道:「你的肉太酸,我懶得吃了。」「想不到我的肉竟是酸的,莫非是
平時吃醋吃得太多了。」她盈盈站了起來,儉衽道:「你先生既然不肯賞臉,我只有告
辭了。」
    突聽白開心喝道:「我和他不一樣,他好吃,我好色,好吃的人,膽子總比較小些,
但好色的人就不同了……」
    他一步步向蘇櫻走過去,大笑道:「常言道,色膽包天,這句話你總該聽過的吧?」
    蘇櫻情不自禁,向後退了半步,但面上還是帶著微笑,道:「閣下若覺得光棍做得
無趣了,我倒可替你做個媒。那邊小溪裡,有位美人在出浴,她不但長得千嬌百媚,比
我好看多了,而且風情萬種,知情識趣。」
    白開心吃吃笑道:「我就看上了你,別的人我都不要。」
    他嘴裡說著話,一雙大手已向蘇櫻抓了過去。
    蘇櫻肚子裡就算有一千條絕頂妙計,此刻卻也連一條都便不出來了,女人若碰見急
色鬼,那真是什麼法子也沒有。
    只聽「哧」的一聲,蘇櫻的衣服已被白開心撕了一塊下來。
    就在這時,突又聽得一人緩緩道:「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欺負女人,」
    這語聲平和而緩慢,但他的人卻來得快如風,疾如電。
    白開心只見一條人影自天而降,他大鷲之下,還掌擊出。
    李大嘴等人,但見人影一花,但聞一聲清脆的掌聲,白開心的身子,已像是一個球
似的掛在樹枝上。
    再看蘇櫻身旁,已多了個手採翩翩的美少年,衣衫雖然有些狼狽,但卻仍掩不住有
一種清貴高華之氣流露出來。
    這人雖然救了蘇櫻,但見蘇櫻瞧見他,臉色反而變了,失聲道:「花無缺!」
    花無缺淡淡一笑,目光向李大嘴等人掃了過去,緩緩道:「還有那一位想動手的麼?」
    李大嘴等人也駭呆了。花無缺雖不認得他們,但他們卻是認得花無缺的。
    他們曾經眼看著花無缺,以一身超凡絕俗的武功,將慕容姊妹嚇走,又在一招間將
白開心拋在樹上。
    李大嘴大笑道:「咱們也早就看這色鬼不順眼,公子此刻教訓了他,這是再好也沒
有。」
    屠嬌嬌也笑道:「只可惜公子出手還太輕了些……」
    哈哈兒道:「哈哈,公子若將他拋得更遠些,讓咱們再也瞧不見才好。」
    白開心掙扎著想從樹上跳下來,嘴裡大叫道:「我只不過想摸一摸她而已,但那大
嘴巴卻要吃她的肉哩。」
    他們不去對付外人,反倒先窩裡翻起來,花無缺倒買還沒有見過像這樣的人,忍不
住歎了口氣,道:「各位倒買是夠義氣得很……」
    一句話末說完,李大嘴已怒吼著向白開心撲了過去,白開心似是閃避不及,竟被他
一拳打出三丈外,怪叫道:「大嘴狠,你敢打人?」
    李大嘴吼道:「二十年前,我就想打死你這王八蛋了!」
    他一面罵,一面追過去,誰知白開心的腳忽然一勾,他也倒了下去,兩個人竟都猿
在地上,扭成一團。
    只聽「砰砰蓬蓬」的拳頭聲,「混帳王八」的怒罵聲,罵的話固然不堪入耳,打架
的姿態更是不堪入。
    花無缺本還以為他們是什麼武林高手,此刻看來,卻簡直連可以為了三文錢而打破
頭的潑皮無賴還不如。
    哈哈兒卻在一旁拍掌大笑道:「好,打得好,哈哈,快抓他的頭髮,對了,抓緊些。」
    屠嬌嬌道:「但也不能讓他們這樣打下去,若是打死了一個,咱們豈非還得花錢為
他收,還是過去拉開他們吧。」
    一這時李大嘴和白開心已猿到那邊的樹後面去了,兩個人都已打得像狗一般在喘息,
但還是不肯住手。
    屠嬌嬌和哈哈兒也趕了過去,一面呼道:「莫要打了……再打就要打出人命來了呀!」
    於是這兩個人也到了樹後,似乎在拉架。
    花無缺瞧著他們,只有搖頭苦笑他遇見這樣的潑皮無賴,除了搖頭之外,還能幹什
麼?
    蘇櫻忽然微微一笑,道:「花公子,你上了他們的當了。」
    花無缺道:「上什麼當?」
    蘇櫻微笑道:「你以為他們這真是在打架麼?」
    花無缺怔了怔,道:「難道這是……」
    蘇櫻抿嘴笑道:「這不過是他們在想法子逃走而已,那兩人的武功雖然不怎麼樣,
但若真的要拚命,三百招內,誰也休想碰著對力一根手指。」
    花無缺縱身掠了過去,樹後果然連人影都瞧不見了。
    樹皮上,卻留下了四行字;「手下留情,多謝多謝,不辭而別,惶恐惶恐,不夠膽
量,也許也許,不夠義氣,未必未必。」
    花無缺呆了半晌,忍不住苦笑道:「果然上當,慚愧慚愧。」
    蘇櫻笑道:「這四人的詭計多端,實在少見得很,像花公子這樣的忠厚君子,若不
上他們的當,那才是怪事。」
    花無缺忽也一笑,道:「忠厚君子,倒也未必未必,,,……方才也有幾個人就上
了我的當。」
    蘇櫻道:「哦?誰?」
    她話問出來後,自己也明白了,笑道:「不錯,上當的必定就是白山君夫婦,是麼?」
    花無缺微笑點頭,道:「正是他們。」
    蘇櫻眼珠一轉,道:「我雖然以藥力將你困住,但那藥對人卻沒有什麼害處的,只
要一吹風藥力就解了,只不過那時他們必已點了你的穴道,你還是不能逃走。」
    她微微一笑,接著道:「你是不是故意裝成中毒很深的模樣,讓他們對你不如提防,
你卻在暗中以「移花接玉的內力,打開了穴道,揚長而去。」
    花無缺笑道:「姑娘的聰明智慧,實在也少見得很。」
    花無缺面上的笑容忽然不見了,歎了氣道:「姑娘你雖然是智計無雙,但在下卻知
道還有一個人,,,;就算姑娘你遇見他,只怕也要吃虧的。」
    蘇櫻垂下了頭,也歎了口氣,幽幽道:「你說的不錯,我非但知道你說的這人是誰,
而且也吃過他的虧了。」
    花無缺面上不禁露出鷲異之色,剛想問個清楚,蘇櫻忽又笑道:「溫良如玉的花公
子,如今也會以詭計騙人,只怕也就是跟這個人學的……我說的是麼?」
    花無缺忍不住笑道:「這就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蘇櫻道:「但君子畢竟總是君子,所以我雖然那麼樣對待你,你非但沒有向我報復,
反而救了我。」
    花無缺臉色忽然沈了下來,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救你」
    蘇櫻望著他忽然改變的臉色,也像是有些吃鷲,但還是笑著道:「我已說過,這就
因為你是君子。」
    花無缺沉著臉說道:「我必需告訴你三件事,第一,移花接玉的秘密,絕不容許外
人知道,誰知道了,只有死!圭。是移花宮的禁例,誰也不能例外。」
    蘇櫻雖然還在笑著,笑聲聽來卻沒有那麼悅耳了。
    花無缺道:「第三,移花宮的門下無論要做什麼事,都必需自己動手,絕不容別人
干涉,也絕不能假手於外人。」
    蘇櫻道:「第……第三呢?」
    花無缺道:「第三,我也是移花宮的門下,無論如何,我也不能破壞移花宮的規矩。」
    蘇櫻歎了口氣,道:「如此說來,你救了我,只不過是為了要親手殺我而已,是麼?」
    花無缺扭過頭不看她,一字字道:「縱然情非得已,卻也勢在必行。」
    蘇櫻道:「那麼……那麼我也要告訴你三件事。」
    她不等花無缺問她,就接著道:「第一,你莫要忘記,我本來有許多機會可以殺你
的,但我卻沒有動手,你現在若殺了我豈非不義?」
    花無缺雖然沒說什麼,卻忍不住歎了口氣。
    蘇櫻道:「我雖然知道了移花接玉的秘密,但我絕不會練這種功夫,也絕沒有告訴
過別人,你若殺了我,豈非不仁。」
    花無缺已微微動容。
    蘇櫻道:「第三,你莫忘了,我是個女人,而且手無縛雞之力,一個大男人以強欺
弱,來欺負一個弱女子,這非但無禮,簡直是無恥了。」
    花無缺已不覺垂下了頭。
    蘇櫻見他神情的變化,眼睛已發了光,嘴裡卻冷冷道:「你若一定要做這種不仁不
義無禮無恥的事,我自然也沒法子,但鐵心蘭若是知道了,她一定會對你失望得很。」
    花無缺霍然抬起頭。
    蘇櫻悠悠道:「不錯,鐵心蘭……她總是對我說,你是最溫柔、最有禮的男人,我
本來也很相信的,但現在……」
    她故意歎了氣,住口不語。
    花無缺指尖已有些發抖,道:「你……你認識鐵心蘭?」
    蘇櫻抬起頭,淡淡道:「我和她也不算太親密,只不過剛剛結拜為姊妹而已。」
    花無缺像是忽然挨了一鞭子,呆了半晌,搖頭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她在那?」
    蘇櫻道:「我就算告訴你她此刻在那裡,你也不敢去找她的。」
    花無缺目光一閃,變色道:「魏無牙,你將她送到魏無牙那裡去了午」
    蘇櫻笑道:「魏無牙對別人雖兇惡,但對我們姊卻很好的。」
    花無缺跺了跺腳,霍然扭轉身,嗄聲道:「移花宮的秘密,你絕不告訴別人?」
    蘇櫻道:「若有第二個人知道,那時你再殺我也不遲。」
    花無缺長歎道:「那時雖已遲了,但……但我還是相信你。」他又跺了跺腳,身子
已向前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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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11:49

第九十四章 陰險毒辣
    蘇櫻見花無缺的身形已向前竄出,忽然又道:「和你關在一起的那個人,叫江玉郎,
你認不認得他?」
    花無缺頓住腳步,不覺又歎了氣,道:「我但願不認他才好。」
    蘇櫻歎道:「你為什麼不殺了他呢「留這個人活在世上實在是後患無窮。」
    花無缺道:「他此刻既傷且病,我怎能向他出手?」
    蘇櫻苦笑道:「這就是君子的毛病,但你若沒有這毛病我只怕也……」
    她瞧見花無缺又旋動身形,立刻大聲道:「等一等我還句話要告訴你。」
    花無缺只得再次停下來,道:「什麼話?」
    蘇櫻嫣然一笑,道「鐵心蘭並沒有看錯,你實在是個溫柔又可愛的男人,也實在對
她好得很。」
    大家都知道,小魚兒的性子有多麼急,要一個性子急的人坐在那裡等人,實在是要
他的命。
    小魚兒已急得像是只火裡的蚱蜢,不停地走來走去,不停地向胡藥師問;「你算準
蘇櫻一定能找到這裡來麼?」
    胡藥師本來很有把握,斷然道:「是」
    但等到後來,胡藥師也有些著急了,忍不住道:「在下中的毒,只怕快發作了吧?」
    小魚兒忽然跳起腳大喝道:「告訴你,蘇櫻若不來,我再也不會為你解毒的。」
    胡藥師苦著臉道:「蘇姑娘是否前來,和在下又有何關係你下的毒若是發作了;」
    小魚兒大聲道:「毒性發作了,算你倒楣,你死了也活該,誰叫你說蘇櫻一定會來
的」
    他現在的確是蠻不講理,只因他已快急瘋了。
    胡藥師此他更急,剛乾了的衣服,又被汗濕透了。
    只有江玉郎,卻像是一點也不著急,他笑嘻嘻坐在那裡,蘇櫻來不來,好像都和他
沒關係似的。原來他忽然發現,那見鬼的藥力已開始在消散,他身子已漸漸舒服起來,
漸漸開始有了力氣。
    小魚兒眼睛都快望穿了,還是瞧不見蘇櫻的影子,終於忍不住道:「走,不管她來
不來,咱們先去找她去。」
    江玉郎悠悠道:「現在若先去找蘇姑娘,再轉回來救花公子,花公子只怕已……」
    他故意頓住語聲,小魚兒果然忍不住跳了起來,大喝道:「只怕已怎樣?說!」
    江王郎慢吞吞道:「賣不相瞞,我藏起花無缺的那地方,並不太舒服,而且有點不
大透氣,時間若是隔得太長,說不定會悶死人的。」
    小魚兒跳起來就想撲過去,但撲到一半,就硬生生停了下來,臉上的怒容立刻變成
了笑容,哈哈笑道:「江兄是聰明人,總該知道花無缺若死了,對江兄你也沒什麼好處。」
    江玉郎歎了口氣,道:「這個小弟自然明白的,只不過……」
    小魚兒立刻道:「你救了他,我負責要蘇櫻將解藥給你。」
    江王郎苦笑道:「小弟現在已想通了,只覺世情皆是虛幻,生生死死,也只不過是
一場夢而已,是否能拿到解藥,小弟賣已不放在心上。」
    他忽然說出這一番大道理,小魚兒瞪大了眼睛瞧著他,道:「你……你真的是江玉
郎麼妙極妙極,江兄原來是個老和尚投胎轉世的。」
    江玉郎又歎了氣,道:「小弟雖已不再將這副臭皮囊放在心上,只不過……」
    他轉頭瞧了鐵萍姑一眼,黯然道:「只不過她……她對我的恩情,卻令我再也拋不
開,放不下。」
    鐵萍姑癡癡地望著他,目中已是淚光瑩瑩,卻不知是鷲訝,是歡喜,是相信,還是
不信?
    江玉郎歎道:「小弟經此一劫,再也無意與諸兄逐鹿江湖,只盼將恩仇俱一刀斬斷,
和她尋個山林隱處,安安份份的度此餘年,可是……」他慘笑著接道:「可是小弟雖有
此意,怎奈以前做的錯事頁在太多,小弟也自知魚兄絕不會就此放過我的,是麼川小魚
兒正色道;「常言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江兄如此做法,小弟佩服還來不及,又怎
麼會再找江兄的麻煩呢?」
    江玉郎沉吟了半晌,緩緩道:「魚兄博聞廣見,想必知道野生蕈菌中有一種叫女兒
紅的。」
    鐵萍姑到這時才忍不住問道:「這女兒紅又是什麼?」
    小魚兒道:「這女兒紅乃是生在極陰濕之地的一種毒菌,據說無論誰吃了,不出三
五天,就會得一種怪病。」
    鐵萍姑道:「什麼怪病」
    小魚兒道:「這種病開始時也沒什麼,只覺不過有些暈暈欲睡,精神恍惚,就好像
得了相思病似的,除非每隔幾個月,能找到一株婆草連根吃下去,否則這相思病就要越
來越重,不出一年,就完蛋大吉。」
    鐵萍姑雖也覺得這名字取得妙不可言,有趣已極,但想到一個人若不幸吃下了這麼
樣一粒毒菌,那可實在是無趣極了。
    只聽小魚兒笑著又道:「此時此刻,江兄忽然提起此物來,難道是想要小弟也害一
害這相思病麼?」
    江玉郎這次竟連狡賴都沒有狡賴,很簡單地回答道:「正是。」
    小魚兒卻笑了,道:「這麼珍貴的東西,一時之間,你能到那裡去找來給我吃?」
    江玉郎道:「小弟若是去別處尋找,就算找個三年五載,也末必能找得到,但湊巧
的是,這附近就偏偏有一株,只要魚兄答應,小弟立刻就可去為魚兄掘來。」
    鐵萍姑終於也忍不住失聲道:「你瘋了麼?怎麼能說得出這種話?他……他怎麼可
能答應你?」
    江玉郎也不理她,緩緩接著道:「魚兄想必知道,那惡婆草雖也和女兒紅一樣,十
分稀罕珍貴,但卻可以用人工來培養的,而小弟又恰巧知道培養它的法子。」
    小魚兒眼珠子直轉,竟沒有說話。
    江玉郎又道:「這裡的事辦完之後,小弟就立刻找個地方隱居起來,專心為魚兄培
植惡婆草,魚兄若想身體康健,自然也就會好生保護小弟的性命了。」
    胡藥師這才知道,他打的如意算盤,竟是要以這件事來要脅小魚兒,要小魚兒以後
永遠不敢找他的航煩。
    但這想法卻實在未免太天真了些,胡藥師幾乎忍不住要笑了出來,眼睛瞧著江玉郎
暗笑道:「你難道以為小魚兒是呆子麼?這種事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答應的,何況
這條比泥鰍還滑溜的小魚兒?」
    只見小魚兒眼珠子轉了半天,笑嘻嘻道:「你信不過我,我又怎信得過你?我怎知
道你會為我培植惡婆草,又怎知這惡婆草一定能吃到嘴呢」
    江王郎歎道:「小弟的病毒也一直不解,魚兄要殺我,還是容易得很。」
    小魚兒道:「但我若找不到你呢?」
    江玉郎笑道:「魚兄若真的要找,小弟就算上天入地,也躲不了的。」
    像小魚兒這樣的聰明人,竟會問出這麼笨的兩句話來,江玉郎回答得更是妙不可言,
說的話等於沒說一樣,而小魚兒卻偏偏像是相信了,只不過又問了一句:「我吃下了這
女兒紅你就去救花無缺?」
    江玉郎道:「小弟若是矢言背信,魚兄隨時都可要小弟的命。」
    小魚兒歎了口氣,道:「好,我答應你。」
    小魚兒竟真的答應了他。任何人都不會答應的事,他竟偏偏答應了。
    胡藥師呆呆地瞧著小魚兒,暗道:「瘋子,瘋子,這人原來是瘋子,別人說太聰明
的人,有時往往會變成瘋子,這話聽來倒是一點也不錯。」
    鐵萍姑也是目瞪呆,吃鷲得說不出話來。
    江玉郎果然掘來了一株看來十分鮮艷的女兒紅。小魚兒果然笑嘻嘻吞了下去。
    他抹了抹嘴,竟大笑道:「妙極妙極,想不到這女兒紅竟是人間第一美味,我這一
輩子,簡直沒有吃過這麼鮮嫩的東西。」
    到了這時,江王郎目中也不禁露出狂喜之色,卻故意歎了氣,道:「絕代之佳人,
大多是傾國傾城的禍水,致命之毒物,也常常是人間美味,唯有頁藥,才是苦口的。」
    小魚兒一把拉住他的手,笑道:「好聽的話,大多是騙人的,江兄還是少說兩句,
緊去救人吧。」
    石屋所在地,本來已十分荒僻,江王郎帶著小魚兒再往前走,地勢就越來越是崎嶇
險峻。
    他的毛病偏偏又發了,走兩步,就喘口氣,再走兩步,又跌一跤,兩條腿就像彈琵
琶似的抖個不停。
    小魚兒實在快急瘋了,到後來終於忍不住將他抱了起來,道:「那地方究竟在那裡,
你說出來,我抱你去。」
    江玉郎道:「如此勞動魚兄,小弟怎麼敢當。」
    小魚兒「嗤」的一笑,道:「沒關係,你骨頭輕得很,我抱你並不費力。」
    鐵萍姑跺腳道:「求求你們兩個人,莫要再鬥嘴了好不好」
    江王郎歎道:「我怎敢跟魚兄鬥嘴,只不過,……;」
    他語聲忽然頓住,手向上面一指,道:「魚兄可瞧見上面那洞穴麼?」
    小魚兒隨著他手指向上瞧去,只見生滿了蒼苔的山壁上,果然有個黑黝黝的洞穴,
洞口還有一片石頭凸了出來。
    江王郎道:「這地方還不錯吧」
    小魚兒道:「你為什麼不用塊石塊將洞口堵上呢?」
    江玉郎道:「花公子現在已是寸步難行,小弟反正也不怕他逃走?」
    小魚兒忽然瞪起眼睛,高聲道:「洞口既沒有堵上,他怎麼會悶死?」
    江玉郎神色不變,淡淡道:「也許不會被悶死,但荒山上的洞穴裡,總難免有些毒
蛇惡獸,:」
    他話末說完,小魚兒己縱身掠了上去。
    江王郎道:「魚兄不妨先將小弟放下來,看看這地方對不對。」
    一這片石台上也長滿了蒼苔,滑不留足,小魚兒放下了他,他連站都不敢站起來,
忙到洞口前瞧了瞧,忽然大呼道:「花公子,小弟等來救你了,你聽得見麼?」
    只聽洞穴回聲不絕,卻聽不見花無缺的回應。
    江玉郎皺起眉頭,道:「花公子,你……你……你怎麼樣了,怎地……」
    小魚兒跺了跺腳,一把將江王郎拉到後面去,自己伏在洞口,極目而望,洞穴裡黑
得伸手不見五指,他什麼也瞧不見。
    江玉郎道:「魚兄,可瞧見花公子了麼?」
    小魚兒道:「你這小子究竟在玩什麼花樣,為什麼……」
    話猶未了,忽覺一股大力自腳跟撞了過來,他一聲呼尚未出口,身子已落葉般向洞
穴中直
    墜了下去。
    方才連路都走不動的江玉郎,此刻卻忽然變得生龍活虎起來,一躍而起,向洞穴中
呼道:「魚兄,:小魚兒,,:」
    小魚兒沒有回應,過了半晌,才聽得「咚」的一聲。這洞穴竟深得可怕。
    江玉郎仰天大笑道:「小魚兒……小魚兒,你畢竟還是不如我江玉郎,畢竟還是上
了我的當
    了?」
    鐵萍姑從下面往上望,石台上發生了什麼事,她也瞧不真切,此刻聽到江玉郎得意
的笑聲,才吃鷲道:「你將小魚兒怎麼樣了?」
    江玉郎大笑道:「我不害死他,難道還等他害死我麼」
    鐵萍姑又鷲又恐,嘶聲道:「你不是已改過了麼了不是只想和我安度餘生,怎地又……」
    她一面說著話,一面就想往上掠去,但身子剛躍起,忽又想到自己身上只穿著胡藥
師的一件長衫,裡面卻是空空的,若是跳起來,下面的胡藥師的眼福就真不淺了,她只
有趕緊落下來,掩住衣衫,不停地跺腳。
    胡藥師也吃鷲得呆住了,過了半晌,忍不住道:「小魚兒既已中了女兒紅的毒,你
以後豈非正可以此要脅他,要他乖乖的聽命於你,你現在就害死了他,豈非可惜。」
    江玉郎笑道:「你想不通,小魚兒也想不通的,所以他才會上當,方纔那女兒紅只
不過是個鉤子而已,你現在可想通了麼?」
    胡藥師不覺得又怔住了,只覺這江玉郎心計之深,手段之毒,做出來的事之凶狠狡
詐,簡直
    叫人夢想不到。
    江王郎哈哈大笑道:「小魚兒呀小魚兒,你常常自命自己是天下第一個聰明人,如
此你總該知道,天下第一個聰明人,倒底是誰了吧。」
    胡藥師忍不住又道:「但花無缺呢他難道也被你害死了」
    江玉郎笑道:「你以塢花無缺很呆板麼?告訴你,他也會騙人的,他故意裝出那副
癡癡呆呆的模樣,讓你們不再提防他,他卻乘機溜之大吉。」
    胡藥師怔了半晌,苦笑道:「那麼,白山君呢?」
    江玉郎道:「那時我病發作得厲害,迷迷糊糊的,也沒有瞧清楚,好像是瞧見他去
追花無缺
    了。」
    胡藥師忽然跳起來,鷲呼道:「不好,我中的毒藥力還末消散,我還得找他要解藥。」
    江玉郎忽然冷冷一笑,道:「很好,你就下去找他吧?,」
    冷笑聲中,忽然出手一掌,向胡藥師拍了過去。
    胡藥師剛掠上石台,身子還末站穩,一口愾也沒有換過來,若是立刻再跳下去,雖
可避開這一掌,但真氣既末換轉,跳到地上後,縱不跌傷,身子也必定站不穩,那時江
玉郎若再乘勢進擊凌空撲下,他再也難閃避。
    石台上滑不留足,胡藥師算準江玉郎在台上發招,下盤必不穩固,下盤若不穩,出
手的力道就必定不會太強。
    江玉郎一掌拍出,胡藥師竟不避不閃,拚著挨他一掌,下面卻飛起一腳,向江玉郎
下盤橫掃過去。
    一這一招以攻為守,攻敵之所必救,正是絕頂厲害的妙著,但若非久經大敵的武林
老手,就絕不敢使出這樣的險招。
    江玉郎笑道:「好個兔二爺,果然有兩下子!」
    他身形忽然一躍而起,雙腿卻已凌空出。
    胡藥師再也想不到他在這種地方,還敢用這種招式,大鷲之下,要想閃避已來不及
了。
    要知道胡藥師方才出的一腳,此刻還末及收回,下盤更是不穩,江玉郎的腳尖,已
踢向他咽喉。
    他只有用手去接,手的力量,怎及腳大,他就算接得住這一腳還是難免要被江玉郎
下去但江玉郎的腳若被他抓住,自也難免要被他一齊拖下去,這一著用的雖近無賴,但
情急之下他也顧不得許多了。
    誰知江玉郎身子凌空,竟還有餘力變招。
    只見他只腿,剎那間竟一連出七八腳之多,胡藥師莫說抓不到他,簡直連他出腿的
方位都已分辨不出。
    他這才知道江玉郎不但凶狠狡猾,非人能及,武功之高,竟也大出他意料之外,他
知道自己再也無法抵抗,不禁長長歎了口氣,身子突然在石頭上一稂,竟縱身向那深不
可測的黑洞跳了下去。
    鐵萍姑癡癡地站在那裡,動也不動,江玉郎著意賣弄,凌空翻身,就像是一隻大蝴
蝶似的落在她身旁,她也像是沒有見到。
    江玉郎笑嘻嘻道:「方纔我出的那幾腳,你可瞧見了麼?」
    鐵萍姑看也不看他,淡淡道:「瞧見了。」
    江玉郎道:「那是北派譚腿中的精華「臥魚八式,和胡家堡的盅影腳,武當派的
「流星步,崑崙派的「飛龍式,四種武林絕技混合在一,變化而成的,我替它取了個名
子,叫「踢死人不賠命,天下無雙魔腳,你說妙不妙?」
    鐵萍姑冷冷道:「妙極了。」
    江玉郎笑道:「你有個武功如此高明的夫婿,難道不高輿麼?」
    鐵萍姑忽然扭轉頭,直奔了出去。
    江玉郎趕緊掠過去擋在她的前面,笑道:「你這是幹什麼?咱們已有很久沒在一齊,
現在我的病已好了,咱們正可以好好的溫存溫存,你為什麼不理我?」
    鐵萍姑冷笑道:「你還是找別人溫存去吧,像你這樣人既聰明,武功又高的大英雄,
大豪傑,我怎麼高攀得上?」
    江玉郎笑道:「我去找別人去找誰我喜歡的只有你呀」
    他一把抱起了鐵萍姑,就去親她的臉。
    鐵萍姑掙也掙不脫,跺腳道:「你……你……你放不放手」
    江玉郎謎著眼笑道:「我不放手,我偏不放手,你打死我,我也捨不得放手的。」
    他的手已伸進了袍子,鐵萍姑的掙扎終於越來越沒有力氣,頭聲道:「你先放手,
我問你一句話。」
    江玉郎笑嘻嘻道:「你問呀,我又沒有堵住你的嘴!」
    鐵萍姑道:「我問你,你害死了小魚兒,難道還不過癮,為何又要害死胡藥師?」
    江玉郎道:「我看見那小子對你色迷迷的模樣,簡直快氣瘋了,恨不得當時就宰了
他。」
    鐵萍姑道:「你……你殺他,難道是為了我」
    江王郎笑道:「也不知為了什麼,只要別人瞧你一眼,我就氣得要死,何況他居然
想打你的主意……除了我之外,誰敢動你一根手指,我拚命也要宰了他的。」
    他嘴裡說著,手動得更厲害。
    鐵萍姑臉上的怒容早已不見了,面頰上已泛起了紅暈,不但語聲頭抖,身子也頭抖
起來。
    江玉郎將嘴唇湊到她耳朵上,低低說了兩句話。
    鐵萍姑立刻紅著臉掙扎道:「不行,不可以在這裡……」
    江玉郎道:「這裡連鬼都沒有一個,有誰會瞧見,來吧……」
    話還沒有說完,鐵萍姑也不知怎地,竟忽然從他懷抱裡直飛了起來,同時又發出了
一聲鷲呼。
    江玉郎也駭了一跳,情不自禁,隨著她的去勢向上面瞧去,只見鐵萍姑白生生的兩
條腿在空中不停的掙扎飛舞,但身子卻如旗花火箭般向上直衝,竟飛起有七八丈高,不
偏不倚,落在一棵樹上。
    一這棵樹自山壁間斜斜伸出來,鐵萍姑的袍子竟恰巧被樹枝勾住,赤裸裸的身子肚
像是條白羊似的被吊了起來。
    江王郎再也想不通她是怎麼會被吊上去的,忍不住大呼道:「快跳下來,我接住你。」
    鐵萍姑卻像是己被嚇呆了,竟連動都不會動。臉上已沒有一絲血色,眼睛裡的神色
更是怖欲絕。但她的眼睛卻沒有瞧著江玉郎。
    江玉郎忍不住又隨著她的目光瞧了一眼,這才發現自己面前不知何時竟已站著個長
發披肩的白衣人。只見她雪白的衣衫飄飄飛舞,身子卻如木頭人般動也不動,面上也戴
著個木頭雕成的面具,看來就像是忽然自地底升起的幽靈。
    她隨手一拋,就能將鐵萍姑拋起八、九丈高而且不偏不倚地掛在樹上,這份手力武
功,簡直
    駭人聽聞。
    一個男人正在興致勃勃時,若被人撞破好事,那火氣當真比什麼都來得大,江玉郎
只覺一肚子鄱是火,把別的事全都忘了,大怒道:「你這人有什麼毛病,好生生的為何
來找我的麻煩」
    白衣人遠是站在那裡,既不動,也不說話。江玉郎火氣更大,忍不住竄過去一拳擊
出心白衣人還是不動,只不過袍袖輕輕一拂,江玉郎擊出去的一拳,也不知怎地,竟忽
然轉了回來。
    只聽「砰」的一聲,這一拳竟打在他自己頭上。
    江玉郎臉立刻被打腫了,但頭惱卻被打得清醒過來,只覺兩條腿畿乎再也站不住,
顫聲道「你……你莫非就是移花宮主?」
    白衣人冷冷道:「憑你這樣的人,也配說移花宮主四個字?」
    江玉郎「噗」地跪在地上,嗄聲道:「小人的確不配說這四個字,小人該打。」
    他的確是聰明人,不等白衣人出手,就自己打起自己來,而且下手還真重,打的實
在不輕。
    白衣人冷冷的瞧著,也不開口。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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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12:16

第九十五章 奸狡詭詐
    她不開口,江玉郎的手就不敢停,只見他一張又白又俊的臉,恍眼間就變得像豬肝
一樣,順著嘴角往下直淌鮮血。
    鐵萍姑瞧得心都碎了,忍不住道:「宮主,求求宮主饒了他吧。」
    白衣人這才抬起頭來,道:「你為他求情,又有誰為你求情?」
    鐵萍姑頭聲道:「婢子自知罪孽深重,本就不敢求宮主饒恕的。」
    白衣人道:「很好,那麼我問你,你將小魚兒帶到那裡去了?」
    鐵萍姑道:「小魚兒他……」
    她忽然想到自已若說出真相,宮主若知道小魚兒已死在江玉郎手上,江玉郎只怕立
刻就要被碎萬段了。
    白衣人道:「小魚兒他怎麼樣了?你為何不說?」
    鐵萍姑道:「他……他也到了這裡,只怕是在東面那一帶。」
    白衣人道:「好,我這就去找他,但願你說的不假。」
    江玉郎這時已被自己打得躺在地上,但還是不敢停手。
    白衣人叱道:「夠了,停手吧。」
    江玉郎掙扎著爬起來,叩頭道:「多……多謝宮主。」
    白衣人道:「現在,我要你在這裡看著她,若有人傷了她,我就要你的命,若有人
將她救走,我也要你的命,知道麼?」
    江玉郎道:「小人知道。」
    等到江王郎抬起頭時,白衣人已又如幽靈般消失了。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苦笑道:「這就是移花宮主,原來移花宮主就是這樣子的,想
不到我今日竟見著了她,只怕是走了運了。」
    鐵萍姑歎道:「幸好今日來的只是小宮主,若是大宮主來了,你我此刻只怕都活不
成了。」
    江玉郎出神地凝注著遠方,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鐵萍姑道:「但等她回來,你我還是活不成的,你害了小魚兒,她絕不會饒你。」
    江玉郎道:「為什麼?她本來不是要花無缺殺小魚兒的麼?」
    鐵萍姑道:「不錯,但她只許花無缺自已親手殺小魚兒,卻不許別人動小魚兒一根
手指,就連她自己,也絕不傷小魚兒的。」
    江玉郎訝然道:「這又是為了什麼?倒買是件怪事!」
    鐵萍姑道:「我也猜不透這是什麼道理,她們姐妹本來就是個怪人,無論如何,你
現在快將我放下去吧,我半身發麻,已被她點了穴道。」
    江玉郎歎道:「我就算救了你,咱們兩人還是逃不脫她掌握的。」
    鐵萍姑道:「但咱們好歹也得試一試,等她回來了,反正也只有一死,現在若是逃
走找個地方藏起來,說不定還可過幾天快活的日子。」
    江玉郎垂下頭沒有說話,過了半晌,忽又抬頭道:「但你若不告訴她小魚兒是被我
害死的,她也就不會殺我了,是麼?」
    鐵萍姑怔了怔,道:「也許……」
    江玉郎道:「你方才既已騙過了她,為什麼不再騙下去呢?」
    鐵萍姑道:「但……但我……」
    江玉郎柔聲道:「你既然反正是要死的,為何要我陪你一死呢?你若真的對我好,
就該犧牲自己來救我,我一定永遠也忘不了你。」
    鐵萍姑整個人都呆住了,她實在再也想不到江玉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實在不是人
說的話。
    忽聽一人咯咯笑道:「妙極妙極,我已有很久沒聽過這麼妙的話了。」
    另一人笑道:「這位仁兄若是女的,蕭咪咪見著他也一定要自愧不如。」
    第三人道:「哈哈,兩個蕭咪咪,只怕也抵不上他一個。」
    第四人大笑道:「自從歐陽兄弟死後,你們一直擔心找不到人來湊數,現在不現成
的就有一個在這裡麼。」
    笑聲不絕,山坳後已走出四個人來。
    只見這四人一個嘴巴特大,一個不男不女,一個滿臉笑容,還有一個像叫化子的,
背上卻背著只麻袋。
    一逅麻袋竟不停的在蠕蠕而動,而且裡面還不停地有叫吟之聲發出,這叫吟聲也奇
怪得很。
    發出叫吟的人,雖像是很痛苦,很難受,卻又像是很舒服,聽得人忍不住從心裡了
起來。
    那叫化子模樣的人,左手還提著根樹枝,竟將樹枝當鞭子,不時往那麻袋上抽上一
鞭。
    他一鞭抽下去,麻袋裡的叫吟聲就更銷魂,嘴裡還含含棚糊的說著話,隱約可以聽
出,她居然是在哀求道:「求求你……抽重些好麼?求求你……」
    那叫化子模樣的人卻偏偏放下鞭子,不肯再抽了,反而向江玉郎笑道:「世上居然
有人喜歡挨打,你可瞧見過麼?」
    江玉郎倒買還沒見過這樣的人,簡直連聽都沒聽見過,他雖然最善應變此刻也不禁
呆住了。
    樹上的鐵萍姑又羞又急,竟不覺暈了過去。
    來的這四人,無疑就是李大嘴屠嬌嬌白開心和哈哈兒了,但麻袋裡這喜歡被人打的
卻又是誰泥?
    李大嘴已走到江玉郎面前,咧嘴一笑,道:「這位朋友,你貴姓呀?」
    江玉郎雖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來頭,但見到他們的模樣一個此一個詭秘,倒也不敢
再得罪他什。
    他乾咳一聲陪笑道:「在下蔣平,卻不知各位尊姓大名。」
    李大嘴笑道:「兄台年紀雖輕,想必也聽說過「十大惡人的名字?」
    哈哈兒道:「哈哈,你瞧見他這張嘴,也該知道他是誰的。」
    江玉郎目光從他們臉上瞧了過去,掌心已不覺出了汗。
    屠嬌嬌咯咯笑道:「小兄弟你只管放心,咱們來找你,並沒有什麼惡意。」
    江王郎忽地一笑,道:「各位俱是武林前輩,自然不會找在下這無名後輩麻煩的,
在下非但十分放心,而且今日得見武林前輩的芊采,更實在高興得很。」
    屠嬌嬌吃吃笑道:「你們瞧,這孩子多會說話,嘴上就好像抹了蜜似的。」
    哈哈兒道:「哈哈,這樣的人,連我和尚見了都歡喜也就難怪樹上的這位小姑娘,
不惜為他玩命了。」
    江玉郎正色道:「樹上那位姑娘,與在下雖然相識,卻不過只是道義之交而已,那
裡有什麼男女之情,前輩說笑了!」
    屠嬌嬌道:「既然是道義之交,人家赤條條地被吊在樹上,你為什麼不去救她呢?」
    江玉郎歎了氣道:「在下雖有相救之心,怎奈,……怎奈男女授受不親,如今她不
幸遭人羞侮赤身露體,在下若是去救她,豈非多有不便。」
    屠嬌嬌道:「如此說來,你倒是個正人君子了。」
    江玉郎道:「在下雖然浪跡江湖,但這禮義兩字,倒也末敢忘記。」
    屠嬌嬌忽然咯咯大笑了起來,指著江玉郎道:「你們瞧,他是不是有兩下子,莫說
蕭咪咪,就連歐陽兄弟見了他,也非得拜他做師傅不行。」
    哈哈兒道:「哈哈,歐陽兄弟說話,三句中至少遠有一句是真的,但他一共只說了
四旬半話卻有四句是假的。」
    江玉郎道:「前輩又說笑了,在前輩面前,在下怎敢說謊。」
    哈哈兒道:「你不敢說謊麼?哈哈,這就又是一句謊話。」
    屠嬌嬌打斷了他的話,嬌笑道:「你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好,那麼我問你,你若是
蔣平,有個叫江玉郎的小壞蛋,卻又是誰妮?」
    謊話被人當面揭穿,還能面不改色的人,每一萬人中,大約只有一兩個,江玉郎自
然就是其中之。他非但臉不紅,色不變,反而笑了起來。
    屠嬌嬌瞧著他,似乎越來越覺得他有趣了,也笑著問道:「你笑什麼?」
    江玉郎道:「要在前輩們面前說謊,豈非簡直好像魯班門前弄大斧,孔子廟前賣百
家姓,但在下卻偏偏自不量力,這還不可笑麼?」
    哈哈兒拍手大笑道:「說得好,說得好,哈哈,這馬屁實在剛好拍在咱們屁股上,
拍得恰到好處,舒服極了。」
    江玉郎道:「前輩們末和在下說話之前,想必早已將在下的底細都摸清了。」
    屠嬌嬌笑道:「不錯,咱們非但早已知道你叫江玉郎,是江南大俠的寶貝兒子,也
知道這位小情人本是移花宮的門下。」
    屠嬌嬌道:「你可知道咱們為什麼會對你如此關心?」
    江玉郎微微一笑,道:「莫非前輩們想替在下做媒麼?」
    屠嬌嬌笑道:「我若有女兒,寧可嫁給李大嘴,也不會嫁給你,李大嘴至少遠不會
吃她的腦袋,但是你,吃了人只怕連骨頭都不會吐出來。」
    江王郎微笑道:「前輩過獎了,在下怎比得上李老前輩」
    李大嘴道:「你也用不著客氣,我吃人最多只不過是一個個的吃,但你吃人卻是一
隊隊的往下吞,在獅鏢局的那些人,不是被你一夜之間全都吞下去了麼」
    江玉郎還是面不改色,笑道:「前輩們將在下調查得如此清楚,是為了什麼呢」
    屠嬌嬌道:「你也許不知道,自從歐陽兄弟兩人死了後,「十大惡人』其實剩下九
個了。」
    屠嬌嬌又道:「除了歐陽兄弟已經一命嗚呼外,這些年來,惡賭鬼好像漸漸要改邪
歸正,做好核子了,狂師鐵戰的毛病也越來越大,沒有別人和他打架時,他就打自己,
那位「迷死人不賠命的蕭咪咪,更不如在那個洞裡藏了起來,所以咱們此番出山之後,
忽然發覺「十大惡人的名頭,在江湖中已漸漸不大能嚇唬人了。」
    江王郎自然是知道蕭咪咪在什麼地方的蕭咪咪已被他和小魚兒關在地牢裡,這輩子
只怕再也休想出頭。
    但他只是淡淡笑道:「前輩莫非是想找個人來代替歐陽兄弟的位置」
    屠嬌嬌道:「不錯,咱們若想重振『十大惡人』的名聲,非找個生力軍不行。」
    江玉郎目光閃動,笑道:「但這人倒的確難找得很,據在下所知,江湖中夠資格能
和前輩並駕齊驅的人,只怕還沒有幾個。」
    屠嬌嬌瞧著他微微笑道:「遠在天邊,近在跟前,你就是一個。」
    江王郎趕緊道:「在下怎當得起。」
    哈哈兒道:「哈哈,你用不著客氣,你年紀輕輕,已有這麼樣的成就,再過兩年,
只怕連咱們都沒法子和你相此。」
    江玉郎像是覺得有些受寵若鷲,連聲道:「不敢當,不敢當,前輩們如此抬舉在下,
卻叫在下如何報答呢?」
    李大嘴撫掌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你能說出這句話來,就表示你這人真在夠
意思得很,也不枉咱們對你另眼相看了。」
    白開心忽然道:「但小伙子你可千萬莫上他們的當,他們拉你入伙,只不遇是要你
為他們做件事而已。」
    一逼位仁兄「損人不利己」的外號,果然是名下無虛,他半天不說話,一開口就必
定是拆人台的。
    江玉郎微笑道:「前輩雖是一番好意,但在下若能有機會為前輩們效勞,正也是不
勝榮寵之至,前輩們有何吩咐,只管說出來就是。」
    屠嬌嬌道:「武林中有個極厲害的人物,叫魏無牙,他就住在這山上,你自然也知
道的,但你可知道,他那老鼠洞裡現在來了位貴客麼?」
    她話鋒一轉,忽然轉向魏無牙身上,江玉郎臉上的微笑立刻瞧不見了,咳嗽兩聲,
乾笑道:「這世上若只有一個在下不願打交道的人,那就是魏無牙了,就算天下的人都
死盡死絕,在下也不願和他有任何來往,他洞裡是否來了位貴客,在下既不會知道,也
絕不想知道。」
    屠嬌嬌道:「只可惜這位貴客卻偏偏是你認得的。」
    江王郎不禁怔了怔,道:「我認得?我怎會認得?」
    屠嬌嬌道:「魏無牙平生沒有一個朋友,就連他們『十二星象』中的人,瞧見他都
像是見了鬼一樣,避之唯恐不及。」
    江玉郎笑道:「這正是:老鼠過街,人人喊打,願意和毒蛇猛獸為伍的人,在下倒
也見過畿個,但願意和老鼠交朋友的人,只怕連一個都不會有。」
    屠嬌嬌笑道:「你錯了,願意和老鼠交朋友的人,也有一個的。」
    李大嘴接著道:「事實上他簡直已將魏無牙哄得服服貼貼,他無論說什麼,魏無牙
都聽他的,魏無牙這輩子從來也沒有對別人這麼好過。」
    江王郎笑道:「如此說來,這位仁兄的本事倒的確不小。」
    屠嬌嬌;「你可知道這人是誰麼?」
    江玉郎臉上終於露出了驚奇之色,道:「在下實在想不出有神通如此廣大的朋友。」
    屠嬌嬌吃吃笑道:「誰說他是你的朋友……你雖沒有神通如此廣大的朋友,卻有個
神通廣大的老子,你難道忘了麼?」
    江於郎這才真的怔住了,失聲道:「是我爹爹?」
    屠嬌嬌道:「不錯,魏無牙的貴客,就是江南大俠江別鶴。」
    江玉郎怔了半晌,長歎道:「想不到家父居然和魏無牙交上了朋友。」
    他嘴裡雖在長歎,目中卻忍不住露出了歡喜之色。
    屠嬌嬌笑道:「和魏無牙交上朋友又有什麼不好,有了這麼硬的靠山,就算移花宮
主想找他的麻煩,他也用不著害怕了。」
    江玉郎幾乎忍不住要笑了出來,試探著問道:「那麼,前輩的意思是要在下做什麼
呢?」
    屠嬌嬌和李大嘴對望一眼,李大嘴道:「你若成了魏無牙的貴客,在那洞中自然就
可隨意走動……」
    江玉郎道:「前輩莫非是要在下打聽件什麼事?」
    李大嘴撫掌笑道:「不錯,和你這麼樣有頭惱的人說話,的確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李大嘴和屠嬌嬌又交換了個眼色,屠嬌嬌笑道:「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不
過,咱們有幾隻箱子,據說已落在魏無牙手裡,你不妨順便去瞧瞧箱子是不是真的在那
裡若在那裡,是在什麼地方?然後咱們再一齊想法子把它弄出來。」
    江玉郎目光閃動,顯然對這件事也越來越有興趣了,但臉上卻怍出不大關心的模樣,
淡淡笑道:「卻不知那是幾隻什麼樣的箱子?箱子裡裝的是什麼」
    哈哈兒道:「哈哈,那只不過是幾隻破鐵箱子而已,是黑色的,看起來又笨又重,
那麼笨重的箱子,別人絕不會有,所以你一看就會知道的。」
    屠嬌嬌笑道:「箱子裡本來裝著有些珠寶,但魏無牙說不定早已將珠寶拿出來了。」
    江王郎道:「箱子既已是空的,前輩們為何還要苦苦尋找?」
    屠嬌嬌歎了口氣,道:「在別人眼中,那雖然只是幾破鐵箱子,但在咱們眼中,它
卻是無價之賁。」
    江玉郎的眼睛更亮,道:「無價之寶」哈哈兒道:「哈哈,這無價之寶,卻是一兩
銀子也頁不出去的,只不過因為箱子上的油漆有些不同,所以在咱們眼中才變得十分珍
貴。」
    屠嬌嬌道:「你可知道那油漆是用什麼調成的麼」
    她不等江玉郎回答,就又接著道:「那是用血調成的,是用咱們仇人的血調成的,
咱們這肚二人都已老了,老得連雄心都已消磨,只有那幾箱子,還可以令咱們重想起以
前那些光輝燦燎的日子,所以咱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它落在別人手裡。」
    江王郎像是已聽得呆住,半晌沒有說話。
    屠嬌嬌道:「若是世俗的珍寶,無論有多少,既已落在魏無牙手裡,咱們也就算了,
犯不上冒險去老虎頭上拔毛,咱們就算等著要花錢,到別的地方去搶,豈非容易得多麼?」
    李大嘴握緊拳頭,小聲道:「但這畿口箱子若丟了,咱們這輩子就完蛋大吉,所以,
小兄弟你無論如何,也得幫咱們這個忙,咱們一定忘不了你的好處。」
    江王郎垂頭瞧著自己的手,就好像他從來也沒有瞧見過這雙手似的,簡直瞧得出神
極了。
    李大嘴道:「小兄弟,你難道不信咱們的話?」
    江王郎道:「那畿箱子在別人眼中既是不值一文,魏無牙也必然不會看重的,他若
已取出箱子裡的珍貿,說不定早已將箱子拋卻。」
    屠嬌嬌道:「咱們也曾考慮過這問題,所以魏無牙若已將箱子拋卻,就煩小兄弟你
打聽打聽,他將箱子拋到什麼地方去了?」
    她一笑接著道:「咱們現在雖已是自己人,但也不會要小兄弟你白辛苦的,只要事
成,咱們一定想法子去弄萬兩黃金,和幾個夭嬌百的美人兒來讓你享受享受,而且還保
證替你保守所有的密。」
    江玉郎滿面俱是歡喜之色,道:「前輩可是要在下立刻就去麼?」
    屠嬌嬌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江玉郎忍不住往樹上瞧了一眼,道:「那麼她……」
    屠嬌嬌道:「但現在你總該已知道,你和她纏在一齊,是只有麻煩,沒有好處的。」
    江玉郎歎了口氣,道:「就算有好處,也不會有麻煩多。」
    屠嬌嬌笑道:「正是如此,何況,她長得雖不差,身材也不錯,但只要你事成之後,
我負責替你找十個此她更迷人的小姑娘來。」
    她附在江玉郎耳邊嬌笑道:「而且我還可以先教給她們畿手,可以讓你欲仙欲死的
功夫。」
    江王郎似乎已笑得闔不攏嘴來,道:「既是如此,在下立刻就走,只不過,在下事
成之後,該如何和前輩們聯絡呢?」
    屠嬌嬌道:「無論事成不成,三天之後,你到洞口兜個圈子,咱們自然會想法子和
你說話的。」
    江玉郎道:「好,就是這樣,一言為定。」
    他什麼都不再說,也不再瞧鐵萍姑一眼,立刻就飛也似的走了。
    李大嘴望著江玉郎走遠,才皺眉道:「這小子走得那麼快,我看有些不保險。」
    哈哈兒道:「哈哈,他這是怕移花宮主來找他算賬的,所以趕緊想躲到那老鼠洞裡
去。」
    白開心冷冷道:「我看他對咱們說的話,未必就真的相信了,你們若認為他真的會
為你們找箱子,那才是做夢。」
    屠嬌嬌笑道:「我說的話既合情,又合理,他為什麼不信何況,這小子又貪財,又
好色,萬兩黃金十個大美人兒難道還打不動他?」
    白開心道:「他就算找著箱子,未必會交給你們的。」
    屠嬌嬌笑道:「他不交給咱們,要那幾日空箱子又有什麼用?」
    哈哈兒大笑道:「不錯,這小子是個聰明人,只要用幾日空箱子來換黃金美人,這
麼划算的事他難道還會不做。」
    白開心也忍不住笑了,道:「但換過來之後,我一定要告訴他這幾日又舊又破的空
箱子,究
    一竟有什麼好處,我們要瞧瞧他那時的臉色。」
    哈哈兒道:「哈哈,那時他臉色一定比你的屁股還要難看得多。」
    說起屁股兩字,白開心的眼睛已向樹上瞧了過去,腿著眼笑道:「喂丁小姑娘,上
面的風很大,你不怕著涼麼?」
    鐵萍姑仍然暈迷不醒,李大嘴卻皺眉道:「你這小子背上還背著一個,又想打別人
的主意了麼?」
    白開心笑嘻嘻道:「這位小姑娘孤苦伶仃,又偏偏遇著個沒有心肝的薄情郎,實在
怪可憐的,我不去安慰她誰去安慰她。」
    屠嬌嬌笑道:「很好,你快去安慰她吧但等到移花宮主找上門來時,你可莫怪咱們
不幫你的忙了。」
    白開心咳嗽一聲,嘻嘻笑道:「老實說,像她這麼樣痛苦的人,我也安慰不了的,
何況,我袋子裡已有了一個,年紀雖然大些,但薑是老的辣,老的才去火。」
    屠嬌嬌笑道:「你現在總算懂得些男女之間的門道了,只可惜男人卻是年輕力壯的
才好,否則我……」
    白開心大笑道:「幸好我年紀大些,否則若被你看上,那才真是天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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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12:52

第九十六章 胸有成竹
    屠嬌嬌瞪限道:「有什麼麻煩?」
    白開心笑道:「別的麻煩也沒什麼,只不過,誰也弄不清你那幾天是男的,那幾天
是女的,若是弄錯了時辰,豈非危險得很。」
    李大嘴撫掌大笑道:「妙極妙極,想不到你這樣的俗人,也能說出如此妙不可言的
話來,莫非是這些日子來,已漸漸受了我的感化。」
    白開心道:「不錯,古人說得好上同氣相應,近朱者赤,這些日子來,小弟能和李
兄這樣的風雅之士朝夕相處,說話自然也漸漸變得有味起來。」
    一這兩人本是天生的冤家對頭,雖然兩人都名列十大惡人,但見面的時候並不多,
而一見面不是鬥,就是斗手。
    白開心在江湖中的仇家也並不少,但他就為了李大嘴,是以寧可在江湖中像野狗般
東藏西躲也不肯躲到惡人谷去。
    他此刻竟忽然說出這種話來,李大嘴倒不禁怔住了。
    屠嬌嬌笑道:「你們兩個混蛋鬧夠了麼?若是鬧夠了,就快回去吧!」
    哈哈兒道:「不錯,杜老大只怕已在那邊等得急了,哈哈,你兩人總該知道,杜老
大若是生起氣來,那就不是鬧著玩的了。」
    白開心歎了氣,道:「想不到冷冰冰的杜老大,居然會對那小魚兒這樣好,還生怕
小魚兒找不著,一定要留在那裡等,他若知道小魚兒永遠再也不會去了,一定傷心得很,
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好生安慰安慰他吧。」
    李大嘴大笑道:「你以為小魚兒真的已被那江玉郎害死了麼?」
    白開心瞪眼道:「你方才難道沒有聽見?」
    李大嘴笑道:「你放心,江玉郎若能真的害死小魚兒,他就不是小壞蛋,是活神仙
了。」
    哈哈兒道:「只怕連活神仙都害不死小魚兒的,哈哈,我第一個放心得很。」
    屠嬌嬌笑道:「小魚兒若是死了,我少不得也要掉兩滴眼淚的,又怎會如此開心?」
    白開心道:「既是如此,你們為什麼也要害他,故意留下那些漂志,騙他到那老鼠
洞去,這豈非存心要他死在那大老鼠手上麼?」
    屠嬌嬌笑道:「這只因咱們知道就算那大老鼠也弄不死他的白開心冷笑道:「你只
怕沒有這麼好的心吧?你只不過是怕們,所以就想借刀殺人,要他的命?」
    李大嘴怒道:「你這張狗嘴,為什麼永遠說不出人話來?」
    白開心怒道:「老子說的難道你敢不承認?」
    屠嬌嬌嘻嘻笑道:「咱們就算承認也沒關係,但我告訴你,會為他掉眼淚的……」
    這時竟真的有一滴眠淚從樹上掉了下來,幸好他們已離開了一一和燕南天勾結在一
齊,來害你算他是被咱們害死的,我還是垣樹林子,誰也沒有注意。
    鐵萍姑並沒有真的暈過去,只不過,在她這麼樣悲慘的處境下,她除了假裝暈過去
之外,還
    有什麼更好的法子?他們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聽到了。
    她再也末想到江王郎對她竟完全都是虛情假意,更末想到江玉郎竟會如此輕易地拋
棄了她。
    她的心早已碎了,只等他們走光之後,才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她恨不得現在立刻
就能死去。
    她自已也想不到自己怎會對這小畜牲如此多情。
    一這也許是因為她在移花宮裡忍受的寂寞太久,壓制的情感太多,所以一旦發作,
就不可收拾,她本來從不如流淚的滋味,但現在眼淚卻流個不停。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發覺又有雙眼睛在瞬也不瞬地瞧著她,但這雙眼並不如別
人那麼貪婪,那麼可恨。
    一這雙眼非但美麗,而且明亮得就像是春天晚上升起的第一顆星,叫人見了,幾乎
忍不住要迫她朝拜下去。鐵萍姑從來也沒有見到如此動人的眼睛。這雙眼睛的主人笑了。
    她柔聲笑道:「這位姑娘,你貴姓呀?」
    鐵萍姑竟不由自主答道:「我姓鐵。」
    鐵萍姑瞧著她那絕世的風姿,瞧著她身上那華美的衣衫,想到自己狼狽的模樣,忍
不住閉起眼睛,眼淚又落了下來。
    那少女柔聲道:「你一定很不願意在這樣子時見到我,但你也用不著難受,這世上
的壞人實在太多,像我們這樣的女孩子,都免不了要受人欺負的,你若是知道,世上比
你遭遇更悲慘的人還多得很,你也許就不會這麼樣難受了。」
    鐵萍姑忍不住道:「世上難道真還有……還有比我更不幸的人」
    那少女道:「怎麼會沒有呢你可知道,世上每一個城市裡,都有一些可憐的女孩子,
被一些她素不相識,甚至是她們厭惡的人在蹂躪,但她們還不能像你這樣盡情一哭,她
們還得裝出笑臉,去討好那些蹂躪她們的人。」她的確很會安慰別人,只因她很瞭解人
們的心。
    鐵萍姑果然不再哭了,過了半晌,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將我救下去?我一定……
一定重重謝你。」
    那少女歎了口氣,道:「你用不著謝我,我也很想救你的,只可惜我連梯子都爬不
上去,這麼高的樹,我簡直連瞧著都頭暈。」
    鐵萍姑道:「你……你難道一點武功都不會?」
    那少女笑道:「你好像很奇怪,是麼?其實這世上不會武功的人比會武功的人可多
得多了,大多數正常的人都不會武功的。」
    鐵萍姑長長歎息了一聲,黯然道:「那麼你……你還是快走吧?」
    那少女道:「我至少可以為你做些事,你冷不冷?我在下面生堆火好麼?」
    鐵萍姑方才又是羞惱,又是悲慘,又是害怕,竟忘了寒冷,現在才覺得全身都已冷
得發抖,山風吹在她身上,就像是刀割一樣。
    只見那少女果然拾了些枯枝,又自懷中取出個很精巧的火子,在樹下生起一堆火來。
    那少女笑了笑,道:「我叫蘇櫻。」
    「蘇櫻,你就是蘇櫻?」鐵萍姑又吃了一鷲,忍不住失聲呼了出來。
    鐵萍姑默然半晌,嗄聲道:「你到這裡來,是不是想找一個人」
    蘇櫻也有些鷲訝了,道:「你怎麼會知道?難道你……你也認得我要找的那個人?」
    鐵萍姑黯然道:「不錯,我認得他。」
    蘇櫻歎了口氣,苦笑道:「世上所有美麗的女孩子,好像都認得他,你說奇怪不奇
怪看來我競爭的對手倒不少哩。」
    鐵萍姑道:「我不會和你競爭的,以後只怕也永遠沒有人和你競爭了。」
    她一句話末說完,眼淚又落了下來。
    蘇櫻臉上忽然變了顏色,失聲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鐵萍姑流淚道:「他……他已被人害死了」
    蘇櫻全身的血液,像是一下子就結成了冰。
    她木然怔了半晌,蘇櫻忽又笑了,大笑道:「你一定是弄錯了,小魚兒怎麼會被人
害死世上又有什麼人能害得死他?他不害死別人,已經很客氣了。」
    鐵萍姑淒然道:「我本來也不信世上有人能害得了他的,但這次卻不能不信,因為
這次是我自己親眼瞧見的。」
    蘇櫻全身都發抖了,頂聲道:「你親眼瞧見的?是……是誰害死了他?」
    鐵萍姑道:「那人叫江玉郎,他將小魚兒推到那邊山壁上的洞裡去了,那山洞深不
可測,何況小魚兒還中了毒……」
    她話末說完,蘇櫻已向那邊山壁奔了過去。
    一這山壁筆立千尺,宛如刀削,那洞穴離她又至少有十丈,其間雖然也有可以落腳
的地方,但輕功稍差的人也難躍上,何況絲毫不會武功的蘇櫻。平日此誰都鎮定的蘇櫻,
此刻不禁也失常
    了。
    她早已淚流滿面,跺著腳道:「我為什麼不學武功?誰說武功是沒有用的……」
    鐵萍姑道:「你能上得去麼?」
    蘇櫻道:「無論如何,我也要想法子上去的,而且我一定有法子上去!」
    她說這句話時,語聲忽然變得無比堅定,說完了這句話,她立刻就擦乾了眼淚絕不
再哭泣!
    她就算要哭泣,也要等到以後,因為她知道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她知道眼淚並不
能幫助她解決任何事。
    鐵萍姑瞧見她的轉變,也看出她的決心,心裡不禁暗暗歎息:「想不到這弱不禁風
的女孩子一莧有這麼強的自信,這麼大的決心,而我呢?……」
    胡藥師的運氣不錯。
    他掉下去的這山洞,頁在比他想像中還要深得多,這山洞外面最多只有十丈,裡面
卻深了不止六倍。
    從五十丈高的地方跌下去,就算這人的輕功已天下無雙,還是一樣難免要摔得四分
五裂。
    胡藥師自己也以為自己是必死無疑的了土他還未來得及再轉第二個念頭,只聽「噗
通」一聲身子已跌入水中,這山洞底下,原來是一池水。
    胡藥師先吃了一鷲,但鷲嚇立刻就變成了歡喜,他既沒有摔死,小魚兒自然更不會
跌死了。
    他想從水裡跳起來,但水卻不淺,育一頭栽進水裡,喝了兩口又鹹又臭的水,幾乎
嗆得他透不過氣來。
    只聽小魚兒笑嘻嘻道:「我正覺得寂寞,有朋自天上掉下來,不亦悅乎,只可惜這
裡沒有酒,也只好請你喝兩口臭水了。」
    山洞裡雖然很暗,但總算有天光從那裡透進來。胡藥師揉了揉眼睛,已瞧見小魚兒
了。
    只見小魚兒坐在旁邊一塊大石頭上,他肚子裡裝滿了無可救藥的女兒紅,又被人推
到這插翅也難飛出的洞裡來,但他臉上居然還是笑嘻嘻,非但一點也不發愁,而且還像
是開心的很。
    胡菜師也游過去爬上石頭,忍不住問道:「你……你難道不發愁」
    小魚兒笑道:「發愁若能使我逃出去,我早就發愁了。」
    胡藥師默然半晌,吃吃道:「那解藥浸了水之後,還能用麼?」
    小魚兒道:「你放心,那解藥我藏得很妥當,水浸不透的。」
    胡藥師咳嗽兩聲,乾笑道:「現在魚兄和在下同在危難之中,已可算得是同病相憐
的患難之交,魚兄現在總該將解藥贈給在下吃了。」
    小魚兒道:「不可以。」
    胡藥師道:「為……為什麼?」
    小魚兒笑嘻嘻道:「我解藥不給你,你就會一直聽我的話,我將來就算養個兒子,
也不會像你這樣乖的,有這樣乖的人在旁邊,豈非是件很令人愉快的事,我為什麼要將
解藥給你呢?」
    胡藥師苦著臉道:「但……,:但在下……」
    小魚兒道:「你只管放心,你中的毒暫時絕不會發作的。」
    他們說話的聲音自然很小,因為空谷傳音,山洞裡又有水,說話的聲音一大,外面
立刻就會聽見的。
    但他們卻末想到,外面說話的聲音,這裡竟也能聽得見,在外面的人,瞧見四野無
人,更絕不會想到隔牆有耳,是以說話時自然也不會有什麼顧忌。
    江玉郎在那裡向鐵萍姑花言巧語時,小魚兒驍得只是搖頭歎氣,胡藥師幾次要說話,
都被他攔住了。
    忽聽鐵萍姑一聲鷲呼,小魚兒正以為她不知被江玉郎怎麼欺負了,但這時卻已響起
江王郎的呼聲。
    接著,他又聽到江玉郎、鐵萍姑和移花宮主說的那些話聽到了這些話,小魚兒就像
個石頭人似的怔住了。
    他這時才知道鐵萍姑是移花宮的門下。
    過了半晌,只聽小魚兒喃喃道:「原來鐵萍姑竟是移花宮門下,難怪她那天一見到
花無缺,就悄悄溜走了二那麼「銅先生和「木夫人就一定是移花宮主改扮的了,這也難
怪移花宮主要花無缺聽銅先生和木夫人的話,但移花宮主好生生的為什麼要改扮成別人
呢?」
    他將前因後果,每件事都仔仔細細想了一遍,想得頭疼了起來,但卻越想越糊塗,
越想越不明白。
    想到名震天下,人人畏之如鬼的移花宮主,竟被他支得團團亂轉,甚至在廁所的外
面等他大使,他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突聽胡藥師笑道:「妙極妙極,移花宮主剛走,「十大惡人又來了好幾個,我看江
玉郎這小
    子以後也沒有什麼好日子過了。」
    小魚兒這才回過神來,聽了半晌,展顏笑道:「來的是「不男不女屠嬌嬌,「不吃
人頭李大嘴,「笑裡藏刀哈哈兒,和「人不利己』的白開心。」
    胡藥師道:「你和他們很熟麼」
    小魚兒道:「天下只怕再也沒有此我跟他們再熟的人了。」
    胡藥師精神一振,道:「那麼你現在為何還不趕快要他們來救你?」
    小魚兒笑道:「等一等,我還要聽聽他們究竟在搞什麼鬼。」
    等到他們說出魏無牙的貴客就是江別鶴,小魚兒又是一鷲,這才知道那天他重傷垂
死時,無牙洞裡來的人就是江別鶴,若非江別鶴到了,蘇櫻還末必能將他救走,想到這
裡,小魚兒不禁又笑了。只聽胡藥師又道:「奇怪,他們為何要將幾日箱子看得如此重
要呢?」
    小魚兒笑道:「少年戒之在鬥,老年戒之在貪,一個年紀越大,對錢財也就看得越
重,竟似乎已忘記人若死了,是連一文錢也帶不走的。」
    胡藥師道:「但他們要的只是畿口箱子呀。」
    小魚兒微笑著,不再說話了,但眼睛裡卻發出了光,過了半晌就齬得屠嬌嬌他們說
起他了。
    聽到那些漂志果然是他們設下來騙他的陷阱,小魚兒臉色不禁又變了,默然半晌,
搖頭苦笑道:「想不到竟不出蘇櫻所料,連你們都想要我的命,但你們可知道,我早已
知道燕大叔的秘密了麼,我並沒有想要你們的命呀?」
    他歎了幾氣,忽又開心起來,笑道:「只不過一個人死了後,若能賺得屠嬌嬌幾滴
眼淚,也真算不容易了。」
    小魚兒最大的本事,就是無論在多麼惡劣的情況下,他都有法子讓自己變得開心起
來。
    胡藥師卻再也沒有這樣的本事,他現在自然也已知道小魚兒是不會要屠嬌嬌他們出
手相救了。
    胡藥師愁眉苦臉地怔在那裡,再也打不起精神來。
    小魚兒卻拍了拍他肩頭,笑道:「你放心,就算他們不來救我,也有人會來救我的。」
    胡藥師還想再問,這時外面卻已傳來蘇櫻說話的聲音。
    聽到後來,胡藥師忍不住歎了氣,道:「蘇姑娘對魚兄你當真是情深一往,有這麼
樣的佳人垂青,魚兄你的福氣頁在不錯。」
    小魚兒竟也歎了氣道:「你若覺得這是福氣,我就轉讓給你吧。」
    胡藥師只有笑了笑,過了半晌,忍不住又道:「但在下實在想不出她有什麼法子?」
    小魚兒笑道:「你若能想得出她的法子,也就不會像現在這麼樣倒楣了。」
    突聽鐵萍姑大聲呼道:「蘇姑娘,這石壁滑不留足,你爬不上去的。」
    聽她的語聲,似乎很為蘇櫻著急,顯見得蘇櫻一定爬得很狼狽,很艱苦,小魚兒也
不禁歎息道:「她那雙腳一定又白又嫩,若被割破了,倒可惜得很。」
    胡藥師也歎道:「看她的模樣那麼嬌弱,倒真想不到她有這麼大的決心。」
    小魚兒道:「但像她那樣的聰明人,竟會用這麼笨的法子,卻叫我失望得很。」
    一這時外面根本聽不見蘇櫻的聲音,鐵萍姑卻不時發出一聲鷲呼,顯見得蘇櫻的處
境必定真是危險得隨時都可能跌下去的。
    胡藥師微笑道:「一個女子若對男人有了情意,根本就不必有什麼理由,而且,女
人們的理由,男人根本永遠也不會明白的。」
    小魚兒歎道:「不錯,只要碰見女人,我也只有自認倒楣的!」
    突聽鐵萍姑一聲歡呼。又聽得蘇櫻大聲道:「小魚兒,我來找你了,你聽得見我說
話麼午,」
    一這語聲竟已是從上面洞口發出來的,空谷回應,小魚兒非但能聽得到,而且耳朵
都快要被震破了。胡藥師剛想說什麼,小魚兒已將他的嘴掩住,悄聲道:「你千萬不能
回答她,否則她說不定會跳下來的。」
    只見蘇櫻的臉,已在洞口露了出來,只不過洞太深,洞裡的光線又太暗,所以小魚
兒雖能看到她,她卻看不到小魚兒。
    小魚兒甚至可以看到她的臉已被劃破了,滿臉濕淋淋的,也不知是汗水,還是眼淚。
    蘇櫻嘶聲道:「小魚兒,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的話?你……你怎會這麼樣沒用,連江
玉郎那樣的小畜牲都能害得死你,豈非丟人丟到家了。」
    小魚兒附在胡藥師耳畔悄聲笑道:「她這是在用激將法,想要我說話,我就偏偏不
上她這個當。」
    蘇櫻又呼道:、:、、、「我辛辛苦苦救了你,你又這樣糊里糊塗地死了,你怎麼
對得起我,你,你簡直太令我失望了。」
    小魚兒還是不說話。這次蘇櫻也說不出什麼了,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胡藥師平日
看她一舉一動,風姿都那般優美,無論遇著什麼事,神情都那樣鎮定,再也想不到她也
會像這麼樣號淘大哭,哭得就像孩子一樣。
    只聽鐵萍姑道:「你自己方纔還說過,世上遭遇比我們更悲慘的人,還多得很,連
我都不再哭了,你又何必哭呢?」
    蘇櫻痛哭著道:「你放心,我哭過這一次,以後就不再哭了,所以這次我一定要痛
痛快快的哭一場,你也用不著再勸我。」
    也不知過了多少,蘇櫻的哭聲非但沒有停止,反而越哭越傷心,竟真的像是要將所
有的眼淚都在這一次哭出來。鐵萍姑嗄聲道:「求求你,莫要再哭了好麼,你若再哭,
我……我也……」
    話末說完,她自己也已失聲哭了出來。
    蘇櫻卻忽然不哭了,道:「你我萍水相逢,總算還很投緣,我希望你以後能想法子
用石塊將一這山洞填滿,免得有別人再來打擾我們。」
    鐵萍姑道:「你……你怎麼能死呢據我所知,你和小魚兒又沒有什麼山盟海誓,你
為什麼要為他死。」
    蘇櫻淡浹道:「我並不覺是要為他死,我只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了。」
    胡藥師動容道:「魚兄,到了這地步,你還不說話麼?」
    小魚兒歎道:「你以為她真會死麼?她這只不過是嚇嚇人的,你難道不知道,女人
最大的本事,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
    胡藥師道:「但是她……」
    話末說完,突聽鐵萍姑一聲鷲呼。蘇櫻已從上面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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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13:16

第九十七章 生死兩難
    小魚兒這才真的吃了一鷲,用盡全力,一躍而起,想凌空抱起蘇櫻的身子,但蘇櫻
下墜之勢卻實在太猛,小魚兒武功縱已非昔比,還是接不住的,只聽「噗通」一聲兩個
人同時掉在水裡。
    水花濺起,過了半晌,才瞧見小魚兒濕淋淋地從水裡鑽了出來,抱著蘇櫻,跳到石
頭上。
    胡藥師忍不住微笑道:「她並不是故意說來嚇嚇人的,是麼?」
    小魚兒歎了口氣,苦笑道:「這丫頭倒買和別的女人有些不同,我簡直忍不住要開
始懷疑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女人了。」
    他本以為蘇櫻這下子必定早已嚇得暈了過去。誰知「這丫頭」的身子雖此春天的桃
花還單薄,神經卻堅軔得像是雪地裡的老竹子,此刻非但沒有暈過去,而且還像是覺得
很舒服、很有趣的樣子,正瞪著一雙大眼睛,在瞬也不瞬地瞧著小魚兒。
    小魚兒怔了怔,忽然一鬆手,將蘇櫻拋在石頭上,大聲道:「我問你,你這究竟是
什麼意思,我和你根本連狗屁關係都沒有,你為什麼要為我死?難道你要我感激你?一
輩子做你的奴隸?」
    蘇櫻悠悠道:「我也不想要你做我的奴隸,我只不過想要你做我的丈夫而已。」
    小魚兒又怔了怔,指著蘇櫻向胡藥師道:「你聽見沒有?這丫頭的話你聽見沒有?
臉皮這麼厚的女人,你只怕還沒有瞧見過吧?」
    蘇櫻笑道:「無論如何,他現在總算瞧見了,總算眠福不錯。」
    小魚兒瞪著眼瞧了她很久,忽然歎了氣,搖頭道:「我問你,你為了一個男人要死
要活,一這男人卻一見了你就頭疼,你難道竟一點也不覺得難受麼?」
    蘇櫻嫣然道:「我為什麼要難受?我知道你嘴裡雖然在叫頭疼,心裡卻一定歡喜得
很,你若一點也不關心我,方才為什麼要跳起來去抱我呢」
    小魚兒冷冷道:「就算是一條狗掉下來,我也會去接它一把的。」
    蘇櫻笑道:「我知道你故意說出這些惡毒刻薄的話,故意作出這種冷酷凶毒的模樣
來,只不過是心裡害怕而已,所以我絕不會生氣的。」
    小魚兒瞪眠道:「我害怕我怕什麼」
    蘇櫻悠然道:「你生怕我以後會壓倒你,更怕自己以後會愛我愛得發瘋,所以就故
意作出這種樣子來保護自己,只因為你拚命想叫別人認為你是個無情無義的人,但你若
真的無情無義,也就不會這麼樣做了。」
    小魚兒跳起來道:「放屁放屁,簡直是放屁。」
    蘇櫻笑道:「一個人若被人說破心事,總難免會生氣的,你雖罵我,我也不怪你。」
    小魚兒瞪眼瞧著她,又瞧了半晌,喃喃道:「老天呀,老天呀「你怎麼讓我遇見這
樣的女人。」他嘴裡說著話,忽然一個斗跳入水裡,打著自己的頭道:「完蛋了,完蛋
了,我簡直完蛋了,一個男人若遇見如此自作多情的女人,他只有剃光了頭做和尚去。」
    蘇棲笑道:「那麼這世上就又要多了個酒肉和尚,和一個酒肉尼姑了。」
    小魚兒也不禁怔了怔,道:「酒肉尼姑?」
    蘇櫻道:「你做了和尚,我自然只有去做尼姑,我做了尼姑,自然一定是酒肉尼姑,
難道只許有酒肉和尚,就不許有酒肉尼姑麼?」小魚兒叫吟一聲,連頭都鑽到水裡去。
    胡藥師瞧得幾乎笑破肚子,暗道:「這小魚兒平時說話簡直可以將人氣死,不想今
日也遇著剋星了,這位蘇姑娘可真是聰明絕頂,早已算準一個女人若想要小魚兒這樣的
男人對她服貼,只有用這種以毒攻毒的法子。」
    只見小魚兒頭埋在水裡,到現在還不肯露出來,他似乎寧可被悶死,也不願被蘇櫻
氣死。
    蘇櫻也不理他,卻問胡藥師道:「你現在總該已看出來,他是喜歡我的吧。」
    胡藥師只有含含糊糊「嗯」了一聲。
    蘇櫻笑道:「你想,他若不喜歡我,又怎麼將頭藏在我的洗腳水裡,也不嫌臭呢」
    話末說完,小魚兒已一根箭似的從水裡竄了出來。
    此刻水已越漲越高,只有這邊一塊石頭還露在水面上,蘇櫻就坐在這石頭中間,小
魚兒若不坐到她身旁,只有再跳下水去。
    小魚兒只有坐到她身旁,蘇櫻笑著問道:「你不是天下第一聰明人麼?又怎會上了
江玉郎的當呢?」
    小魚兒道:「我高興,我就喜歡上他的當,你管得著麼?」
    蘇櫻柔聲道:「我知道你絕不會上他的當,你只不過是故意逗著他玩的,是麼」
    她的確聰明得很,知道自己現在已將小魚兒氣夠了,若再不適可而止,只怕小魚兒
就要真的惱羞成怒,那就反而弄巧成拙了,是以語鋒一變,忽然變得說不出的溫柔。
    小魚兒冷冷道:「你用不著拍我馬屁,這次我的確是上了他的當,一個人偶而上一
次當,也算不了什麼。」
    蘇櫻知道他火氣已漸漸平了,但現在最好還是不要惹他,她不等小魚兒說話,就轉
向胡藥師道:「這件事你一定知道的,你告訴我吧。」
    胡藥師咳嗽一聲,道:「這件事要從花無缺說起,他……」
    他說到「女兒紅」時,蘇櫻忍不住失聲道:「他難道真將那棵「女兒紅吃了下去?
卜胡藥師歎道:「真吃了下去,就因為他吃了這毒草,所以才認為江玉郎不會再害他,
所以才會被推下這裡。」
    蘇櫻道:「原來他這只不過是為了救花無缺,才願這麼樣做的,一個人能為了救朋
友而犧牲自己,宜在是了不起,了不起,,,:」
    她說著說著,身子忽然發起抖來,終於嘶聲道:「但你難道就沒有想到,花無缺也
許早已自己走了,江玉郎只不過是在以謊話來要脅你。」
    小魚兒道:「我自然想到了。」
    蘇棲頂聲道:「但你可知道這「女兒紅的毒性若是發作起來簡直此死還難受。」
    小魚兒瞧見她著急,就再也不生氣了,笑嘻嘻道:「我日子過得買在太開心了,有
人能讓我難受難受,倒也不錯。」
    蘇櫻瞪大了眼睛瞧著他,道:「你……,:你難道一點也不著急?」
    小魚兒笑道:「已經有你在替我著急了,我自己何必再著急呢?」
    蘇櫻怔了半晌,歎道:「人人都算準你要上當時,你偏偏不上當,人人都想不到你
會上當時
    你反而上當了,我有時實在猜不透你這人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小魚兒蹺起了腿,大笑道:「我打的主意,就是要別人都猜不透我,一個人做的事
若都已在別人意料之中,他活著豈非也和死了差不多。」
    蘇櫻苦笑道:「不錯,你死的時候,一定有很多人會大吃一鷲的,只可惜那時你自
己已瞧不見了。」
    小魚兒笑嘻嘻道:「那倒不見得,說不定那時我正在棺材裡偷看哩。」
    蘇櫻跳下去時,鐵萍姑也暈了過去。
    這幾天來,她吃的苦買在太多,身子實在衰弱不堪,再也受不了任何刺激。
    暈暈迷迷中,她彷彿聽到那山洞裡有人語聲傳出來,但她也不能確定,她對自己已
無信心。
    她想起了在移花宮中,那一連串平淡的歲月,那時她雖然認為日子過得太空虛,太
寂寞,但現在……現在她就算想再過一天那樣的子,也求之不得了。
    她又想起了和小魚兒在那山洞裡所度過的兩天,在那黑暗的山洞裡,沒有食物,沒
有水,甚至連希望都沒有。她的肉體雖在忍受著非人所能忍受的折磨,精神卻是愉快的,
只要小魚兒握住
    她的手,任何痛苦都像是變成了甜蜜。
    當然,她也想起了江王郎。江王郎雖然可惡,雖然可恨,但卻也有可愛的時候,尤
其令人忘不了的,就是他那溫柔的撫摸,輕柔的蜜語。
    有了這麼多愛和恨糾紐在心頭,想死又怎會容易?鐵萍姑滿面淚痕,連這麼大的風
都吹不乾了。她遙望著蘇櫻方才跳下去的洞窟,淒然道:「為什麼她能死得那麼容易,
而我就不能呢?我為什麼不能有她那樣的決心?她不是此我有更多理由活下去?」
    鐵萍姑伸出舌頭,用力咬了下去。
    鐵萍姑沒有死,卻忽然暈了過去,等她醒過來時她第一眼就瞧見了那猙獰可的青面
具。
    邀月宮主也正在冷冷地瞧著她,那冷漠的目光,實在此那猙獰的面具更可怕,但最
怕的,還是她說的話。只聽邀月宮主道:「你那男人已走了麼?」
    奴萍姑垂首道:「是。」
    邀月宮主道:「但他卻沒有救你。」
    一這兩句話又在像兩枝箭,刺穿了鐵萍姑的心,她雖然永遠也不想再提起這件事,
卻不敢不回答。她只有強忍住眼淚道:「他……他不敢救我。」
    邀月宮主冷笑道:「他既然敢逃走,為什麼不敢救你?」
    鐵萍姑終於忍不住又流下淚來。
    邀月宮主道:「你用不著流淚,這是你自作自受,你早該知道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為什麼還要上他們的當?」
    鐵萍姑忽然大聲道:「男人也並非沒有好的,有的人做事雖然古怪,但心地卻善良
得很。」
    邀月宮主道:「你說的是誰?」
    鐵萍姑道:「我說的就是江小魚。」
    邀月宮主冷漠的目光忽然像火一般燃燒起來,反手一掌摑在她臉上,嘶聲道:「你
可知道姓江的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江小魚更和他不要臉的爹娘一樣。」
    鐵萍姑道:「我只知道他又善頁,又可愛……」
    邀月宮主怒喝道:「你再說他一個字,我就立刻殺了你。」
    鐵萍姑道:「你可以封住我的嘴,不讓我說話,但卻沒法子讓我不想他,他現在已
死了,你若殺了我,我反而立刻就可以去會見他,這也是你阻攔不住的。」
    邀月宮主身子忽然劇烈地頭抖起來,只因她又想了江楓和花月奴臨死的情況,花月
奴臨死前說的話,正也好像鐵萍姑現在說的一樣。她卻不知道鐵萍姑說這些話,只不過
是為了要激怒於她,鐵萍姑自然知道移花宮對叛徒的處置多麼殘酷,自從花月奴的事件
發生後,邀月宮主的心腸已變得比任何人都殘酷毒辣。鐵萍姑現在所求的,只不過是速
死而已。更令邀月宮主憤怒的是,小魚兒竟已死在別人手裡,她十多年來所費的心血竟
完全白費了。只因這二十年來,花月奴臨死前所說的話,江楓臨死的表情,仍都像烈火
般鮮明,時時刻刻都在燃燒著她的魂。
    一這痛苦簡直已將令她發瘋了,她還是拚命忍受著,只因她知道總有一天,江楓的
兩個兒子會落人她一手造成的悲慘命運。
    她幻想堵花無缺親手殺死小魚兒後的情況,她也不知想過多少次,只有在想著這件
事時,她的痛苦才會減輕。但現在,小魚兒竟已死在別人手裡?
    鐵萍姑雖然瞧不見她的臉色,但從來也沒有見過一個人的目光竟會變得如此可怕,
只見她竟
    似再也站不住了,斜斜地倚在樹幹上,過了半晌,目中竟似泛起了淚光,鐵萍姑連
做夢也沒有想到過。她為的是什麼?
    又過了半晌,只聽邀月宮主緩緩道:「小魚兒真的死了麼?」鐵萍姑點了點頭。
    她遙望著遠處的目光忽然向鐵萍姑瞧了過來,鐵萍姑竟忍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寒噤,
道:「但……但殺死他的人,並不是我。」
    邀月宮主道:「不錯,你並沒有殺他,但若不是你將他帶走,他又怎會死在別人手
裡。」
    鐵萍姑聲道:「我知道我錯了,你殺了我吧。」
    邀月宮主一字字道:「我要你也忍受二十年的痛苦,從今以後,每天我都會很小心
地將你身上的肉割下一片來,現在我就要先挖出你的眼睛,讓你什麼也瞧不見,先割下
你半截舌頭,叫你什麼也說不出。」
    鐵萍姑自然知道這不是嚇人的,移花宮主若要人受二十年的罪,那就絕不會少一天。
    就在這時,突聽山谷間窖起了一片大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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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15:31

第九十八章 水落石出
    「想不到小魚兒竟有這麼大的本事,他死了後,竟連移花宮主都會為他傷心。」
    笑聲自四面八力一齊呂起,就連邀月宮主都辨不出他的人在那裡。
    但她的神情反而立刻鎮定下來,沉聲道:「是什麼人敢在此胡言亂語?」
    那人卻仍大笑道:「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了麼?你莫非已忘記了,我在大使時,
你還在門聞過我的臭氣哩!」
    邀月宮主身子一震,道:「你就是小魚兒?你沒有死?你在那裡?」
    小魚兒笑道:「我就在你面前,你都瞧不見我麼?」
    邀月宮主目光一轉,道:「你可是在這山腹中?」
    小魚兒道:「我就是出不來,所以才只好在這裡等你來救我,我算準了你一定會救
我的,是麼?」
    邀月宮主又深深呼吸了兩次,道:「不錯,我一定會將你救出來的。」
    小魚兒道:「但你若不立刻放了鐵萍姑,我就情願死在這裡。」
    邀月宮主怔了怔,怒道:「你敢?」
    小魚兒道:「我為什麼不敢?我現在想活就活,想死就死,移花宮主就算有通天的
本事,可也拿我沒法子,是麼?」
    邀月宮主又被氣得發起抖來。
    小魚兒道:「現在,我和花無缺的約會已經到時候了,你總不願意我就這樣死了吧?」
    邀月宮主跺了跺腳,道:「好,我放了她,絕不傷她毫髮就是」
    小魚兒道:「我死了之後,你再殺她我也沒法子,但我活著的時候,總要瞧著她也
舒舒服服地活著才能放心。」
    邀月宮主怒道:「你究竟要怎樣」
    小魚兒道:「這山洞雖深,但下面都是水,無論誰跳下來,都絕不會摔死。」
    他話還末說完,邀月宮主已提起鐵萍姑拋了出去。
    她隨手一拋,竟已將鐵萍姑的身子拋出十餘丈,不偏不倚,拋入那洞窟,看來竟比
童子拋球還容易。
    過了半晌,只聽「噗通」一聲。
    又聽得小魚兒大笑道:「妙極妙極,想不到不可一世的移花宮主,竟是個呆子,你
現在己將她交給了我,我更用不著聽你的話了,是麼?」
    邀月宮主又鷲又怒,竟氣得說不出話來。
    小魚兒道:「現在花無缺又不在這裡,我就算出來了,又有什麼用?你見到我就生
氣,我瞧見你也不舒服,倒不如在這裡還落得個眼不見為淨。」
    邀月宮主道:「但三月之期已經到了。」
    小魚兒道:「不錯,約會的時候到了,所以你快去將花無缺找來吧,我在這裡等你。」
    邀月宮主道:「你在這裡等?」
    小魚兒道:「這山洞就像是個大酒子,就是你掉下來,也休想逃得出去的,你還有
什麼不放心麼?」
    他大笑著接道:「何況,就算你不放心也沒法子,現在只有我才是當家的,我若不
想出去,就算十個移花宮主,也沒怯子請我出去的。」
    移花宮士竟真的無法可施,過了半晌,道:「花無缺是不是也已到了這裡?」
    小魚兒笑道:「不錯,他已到了這裡,只不過這山上的老鼠洞很多,你一時片刻也
未必找得著他,若是找的時候太久,我只怕就要被餓死了,所以,你最好還是先弄些東
西給我吃,我的味,你是知道的,是麼?」
    邀月宮主道:「不錯,我是知道的。」
    她聲音都氣得變了,忽然一掌拍出,只聽「喀嚓」一聲,那株合圍巨樹,已被她一
掌拍斷。
    山腹裡的水,漲得更高了,露出水面的石頭,已比一張圓桌大不了多少,小魚兒胡
藥師蘇櫻和鐵萍姑,四個人只好都擠在這塊石頭上。
    外面的樹被邀月宮主拍斷,小魚兒笑得更開心,但除了他之外,每個人都是心事重
重,誰也笑不出來。
    鐵萍姑瞟了小魚兒一眼吶吶對蘇櫻道:「我……我說我對他……,:對他很好,那
只不過是故意氣移花宮主的,其實我……」
    蘇櫻大笑道:「你用不著再解釋了,我又不是醋婷?何況對小魚兒好的人又不止你
一個,你就算對他好也沒關係。」
    她嘴裡雖然說「沒關係」,但話裡酸味,誰都可以嗅得出來,小魚兒眨了眨眼睛也
大笑道:「你對我好,我對你也不錯呀,若不是為了你,我現在多多少少也可以聽出一
些有關移花宮主的秘密了。」
    鐵萍姑臉紅得連頭也不敢抬起。
    蘇櫻又覺得有些不忍了,打著岔道:「移花宮主又有什麼秘密?」
    小魚兒道:「我想知道她和我們家究竟有什麼仇恨,她既然將姓江的恨之入骨,為
什麼又偏偏不肯自己動手,而且還要扮成什麼見鬼的「銅先生』,逼著要花無缺來殺我,
她不但騙了我,而且對她自己的徒弟也鬼鬼祟祟的,到現在為止,花無缺只怕還不知道
銅先生就是他的師傅。」
    蘇櫻想了想,苦笑道:「這些事的確奇怪,而且簡直毫無道理。」
    小魚兒歎了口氣,道:「這其中的道理,也許只有她們姐妹兩人自己知道,但看來
我只要活著,她們是絕不會說出來。」
    蘇櫻微笑道:「也許你就是要移花宮主認為你已經死了,所以才竦蔓讓江玉郎將你
推下來,也許你自己知道這洞裡都是水,是跌不死的。」
    小魚兒道:「我怎會知道洞裡都是水?」
    蘇櫻笑道:「那時太陽還末下山,也許正好有一線日光照進來,反映出下面的水光。」
    小魚兒笑道:「就算是這樣,但我總也該知道,這麼深的洞,一掉下來就出不去了
的。」
    「你自然有法子的,而且法子遠不止一個。」蘇櫻抿嘴一笑,又道:「外面說話的
聲音,洞裡既然聽得很清楚,外面有什麼人走過,你一定也知道的,那麼,你又不是啞
巴,為什麼不能叫人救你。」
    胡藥師怔了怔,道:「但,,:但那時候他並不知道這山洞是可以傳聲的。」
    蘇櫻道:「你也許不知道,但他從小在山谷中長大的,對這件事自然知道得很清楚。」
    胡藥師歎道:「如此說來,在下實在是孤陋寡聞得很了。」
    蘇櫻道:「但這法子卻有個漏洞。這裡山勢荒僻,萬一沒有人走過,他豈非就要被
困死在這裡,萬一走過的不是他的朋友,而且是他的仇人,他又怎敢呼救。」
    胡藥師摸著頭道:「是呀,萬一沒有人走過,萬一走過的都是他仇人,那又怎麼辦
呢?」
    蘇櫻道:「所以他還有第二個法子。」
    蘇櫻又道:「你莫忘了,這座山就在長江口,這山腹裡的水,就是江水,江水有潮
汐漲落,潮漲的時候,這裡的水也跟著漲,潮落的時候,這裡的水也跟著退了。」
    胡藥師瞪著眼呆了半晌,苦笑道:「不錯,這道理在下本來也該,也能想得出的。」
    蘇櫻道:「江水既然能流到這裡來,那麼這地方必定就有個出口直通長江,只要等
到潮水退下去的時候,就可以找到這出口……」
    她仿微一笑,這才轉過頭向小魚兒一笑,道:「我說的法子對不對呀?」
    小魚兒冷冷道:「你以為你很聰明麼?真正聰明的女人都知道,她無論和那個男人
說話時,憧得的事都該比那男人少一些,你的毛病就是懂的買在太多了,這麼樣的女人,
大多數男人都不敢領教。」
    蘇櫻嫣然道:「但你卻並不是大多數男人,像你這樣的人,天下只有一個……何況,
這些道理你也知道的,我懂的還是比你少一些。」
    小魚兒忍不住大笑起來,笑了半晌,又歎了口氣,喃喃道:「如此看來,我遲早總
有一天要被這丫頭迷上的。」
    就在這時,忽然間又有樣東西從上面直落了下來,胡藥師和鐵萍姑都吃了一鷲,小
魚兒卻微笑道:「移花宮主,果然聽話,已將咱們的晚飯送來了。」
    邀月宮主送來的東西可真不少,滿滿地塞了一大包,小魚兒一面吃著,一面已發覺
山腹中的水在開始往下退了。
    水還沒有退完,胡藥師已跳了下去,四面尋找箸出,小魚兒卻往石頭上一躺,竟真
的呼呼大睡起來。
    蘇櫻輕輕摸著他漆黑的頭髮,幽幽道:「他賓在累了,這幾天來,他吃的苦實在不
少。」
    他回頭向鐵萍姑一笑,道:「若是換了別人,吃了他這麼多苦,受了他這麼多打擊,
縱然不意志消沉,也一定會怨天尤人的,但是你看他,他竟像是一點也不放在心上。這
樣的男人,你又怎麼能怪我喜歡他。」
    鐵萍姑笑了笑,眼淚卻已快流了出來,蘇櫻可以為自愛的男人而驕傲,但是她呢?
她的男人帶給她的,卻只有羞侮和不幸。
    過了半晌,蘇櫻忽又問道:「你認不認得鐵心蘭」
    鐵萍姑道:「我知道她也對小魚兒很好,可是……」
    蘇櫻搶著道:「可是他除了小魚兒外,還能喜歡別人但除了小魚兒外,卻再也不會
愛上任何人了,所以我絕不能讓她將小魚兒搶走,無論用什麼子我也要……」
    就在這時,突聽胡藥師大呼道:「在這裡,就在這裡我到了!」
    一這山中果然有條直通長江的出口,看來雖是條很曲折崎嶇的地道,但一個不太胖
的人還是可以爬過去的。
    蘇櫻搖醒了小魚兒,笑道:「你要睡,出去後再好生睡,現在咱們已經可以走了。」
小魚兒道:「我為什麼要走你難道沒有聽見我要在這裡等花無缺麼?」
    蘇櫻失聲道:「你……;你真的要等他」
    小魚兒瞪眼道:「當然是真的,這約會三個月以前就約好了。」
    蘇櫻道:「但……但他來了之後,移花宮主一定會逼著他跟你打架的。」
    小魚兒笑道:「打架這兩個字用得不妥,像咱們這樣高手相爭,應該說是比武才對。」
    蘇櫻著急道:「但你們並不是比武,你們是要拚命呀。」
    蘇櫻又將他身子扳了過來,跺腳道:「但你……你現在還不是他的對手,因為我知
道那「移花接玉功之神奇,宜在是天下第一,,,:」
    小魚兒忽然一笑,悠悠道:「但你可知道,普天之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破解移花
宮武功的招式。」
    蘇櫻怔一怔,失聲道:「你真的知道……你怎麼會知道。」
    小魚兒笑嘻嘻道:「自然是有人教給我的,「移花宮」武功的秘密,天下再也沒有
別人知道得此他更清楚了。」
    「移花宮主又怎麼將破解她自己武功的招式教給你?她難道瘋了麼?」蘇櫻怔了半
晌又道:「但就算你能破解「移花宮的武功,你也絕不會殺了花無缺的,是麼?」
    小魚兒道:「我殺不殺他,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蘇櫻道:「當然有關係,你不殺他,他就要殺你,你留在這裡,就是……」
    小魚兒忽然跳起來,大孔道:「你們誰高興走,誰就走,反正我是在這裡等定了!」
    胡藥師本來興高采烈地站在那邊出口旁,只等著出了這山洞,解藥就可到手,聽了
小魚兒這句話,只覺兩腿發軟,連站郡站不住了,手扶著山壁,呆望著小魚兒不停喘著
氣忽然嘶聲道:「在……,:在下有些不……不對了。毒……毒性只怕已發作。」
    蘇櫻道:「是他下的毒麼?」胡藥師拚命點頭。
    蘇櫻眼珠子一轉,道:「那毒藥是什麼味道?」
    胡藥師苦著臉道:「鹹鹹的,濕濕的,還有些……有些臭氣。」
    蘇櫻忽然笑了道:「他只不過是故意嚇嚇你的,那一定不是毒藥,你方才覺得毒已
發怍,只怕你自己心裡在作怪。」
    胡藥師怔了怔,道:「不是毒藥是什麼?」
    蘇櫻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說不定就是他腳上搓下來的泥丸子。」
    胡藥師臉上陣紅陣白,突然轉過身,像只被人踢了一腳的野狗似的,一頭鑽了出去,
飛也似的逃了。
    他只望這輩子再也莫要見著小魚兒,他寧可遇著一百個大頭鬼,也不想再遇到小魚
兒了。
    蘇櫻的眼睛移到鐵萍姑身上,道:「你也不想走麼?」
    鐵萍姑垂下頭,不知該說什麼。
    但她若走,又買在不知道該走到那裡去,天地雖大卻好像沒有她這麼樣一個人的容
身之地。
    蘇櫻道:「你難道不想再見江玉郎」
    鐵萍姑道:「我……」
    她本來以為自己一定可以斷然說出:「我絕不再見他!」但也不知怎地,話到嘴邊,
她竟說不出了。
    蘇櫻像是已看透她的心,微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想再見到他,因為你就算不再會
喜歡他,難道你還會不想報復麼?」
    鐵萍姑歎了口氣,道:「可是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報復。」這句話她本來不想說的,
但不知怎地,竟說了出來。
    蘇櫻道:「你可知道你現在為什麼會難受,那只因為你覺得他對不起你,他拋棄了
你,你覺得他根本末將你放在心上,所以你的心才會碎,是麼?」
    鐵萍姑黯然無語,因為蘇櫻的話,買已說到她心裡去了。
    蘇褂道:「你若想報復,就要讓他難受,讓他覺得是你拋棄了他,讓他覺得你根本
就末將他放在心上,到了那時,他就會像條狗似的來求你了。」
    鐵萍姑垂著頭想了許久,眼睛漸漸發了光。
    蘇櫻道:「現在你懂得我的意思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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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18:28

第九十九章 雙驕再聚
    鐵萍姑道:「我懂了。」
    蘇櫻一笑道:「很好,只要你照著我的話來做,不怕他不來找你,等他來找你的時
候,就是你出氣的時候到了。」
    鐵萍姑也不禁笑了笑,忽又歎道:「但是我……我現在,……」
    蘇櫻道:「你覺得自己現在孤零零的一個人,身無長物,又沒有倚靠,是以心裡有
些害怕,是麼?」
    鐵萍姑黯然點了點頭。
    蘇櫻笑道:「你莫忘了,你是個很美麗,很動人的女孩子,年紀又輕,這已經是女
人最大的財產了,就憑這樣,你就可以將世上大多數男人擺在你的手心裡,就憑這些,
你無論走到那裡鄱可以抬起頭來的。」
    鐵萍姑果然抬起頭來,微笑道:「謝謝你。」
    她瞧了小魚兒一眼,似乎想說什麼,但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就走了,頭也不回地
走了。
    小魚兒怔了怔,大吼道:「你把別人都弄走了,自己為什麼不走?」
    蘇櫻嫣然道:「走我為什麼要走這地方不是很舒服麼」
    小魚兒道:「求求你,你快走吧,我現在一個頭已經有別人三個那麼大了,你若再
不走,我說不定馬上就要發瘋。」
    蘇櫻淡淡道:「你若是看到我就生氣,不會自己走麼?」
    小魚兒呆了半晌,反而笑了,大笑道:「好,小丫頭,我服了你了,我從生下來到
現在,還
    沒有一個人讓我這樣生氣過,我總算遇見了對手。」
    蘇櫻也不理他,卻將方纔吃剩下來的東西,又仔仔細細地包了起來,嘴裡自言自語
道:「這地方潮濕得很,東西再放幾天,只怕就要發霉了。」
    小魚兒道:「就算發莒了又有什麼關係,你難道還想帶出去麼?」
    蘇櫻這才回頭一笑,道:「你以為移花宮主立刻就能將花無缺找來麼?」
    小魚兒瞪直眼瞧了半晌,忽然跳到她面前,道:「你知道江王郎是在騙我,那麼你
一定見過了花無缺,對不對?」
    蘇櫻在石頭上坐了下來,盤起了腿,也瞧了小魚兒半晌,才悠悠道;,;他,也知
道他到什麼地方去了,但是,現在我卻不能告訴你。」
    小魚兒叫了起來,道:「你為什麼不能告訴我?」
    蘇櫻道:「因為我怕你生氣。」
    小魚兒大聲道:「我若生氣我就是王八蛋。」
    蘇櫻搖頭笑道:「因為你絕不會變成王八蛋的,任何人都不會忽然變成王八蛋,是
麼?」
    小魚兒道:「好,我若生氣,你叫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蘇櫻嫣然一笑,道:「好,我告訴你,花無缺現在去找鐵心蘭去了。」
    小魚兒失聲,道:「他去找鐵心蘭去了?他怎會知道鐵心蘭在那裡?」
    蘇櫻道:「我告訴他的。」
    小魚兒這才真的吃了,道:「你告訴他的?你怎會知道鐵心蘭在那裡?怎會認得她
的?」
    蘇櫻笑道:「我已經和她結拜為異姓姐,你難道不知道麼?」小魚兒張大了嘴,再
也說不出話來。
    蘇櫻道:「你是不是已有很久沒見過鐵心蘭了?」
    小魚兒道:「嗯。」
    「不錯,我的確見過了蘇櫻道:「你可知道,這兩個月來,鐵心蘭一直和花無缺在
一齊」
    小魚兒微笑道:「他們能在一倒不錯,我本來一直在擔心著她,現在可放心了,我
知道花無缺一直對她很好的。」
    蘇櫻的眼睛裡發了光,卻垂下頭去,道:「你為何不問我鐵心蘭現在在那裡?」
    小魚兒笑道:「你總不會將她送到那老鼠洞裡去吧?」
    蘇櫻道:「她正是在那裡。」
    小魚兒臉上的笑容像石頭般僵住了,然後,他整個人跳起來有三丈高,跳到蘇櫻面
前的石頭上,大吼道「你這死丫頭,你怎麼能將她送到那裡去」
    蘇櫻道:「她是我的姐妹,在那地方正安全得很,誰也不會欺負她。」
    小魚兒大怒道:「但花無缺此番去找她,那大老鼠怎會放過花無缺,你,:你這不
是在害人麼,我……我……我……」
    他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一把擰起蘇櫻的手,吼道:「今天我若不狠狠揍你一頓,
實在對不起他們,」
    蘇櫻微笑道:「你說過不生氣的,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在我這種小丫頭面前食言
背信。」
    小魚兒怔了怔,又跳起三丈高。
    蘇櫻柔聲道:「其穴你也不用著急,花無缺死不了的,何況,他一心要殺死你,本
來就不能算是你的朋友,他若不能來,你豈非也用不著為難了麼?」
    小魚兒用力打著自己的頭,高聲道:「你以為你這是在幫我的忙?以為他死了我一
定很開心?老宜告訴你,他若真被魏無牙害死了,我就……」
    突聽外面一人大呼道:「小魚兒,你在那裡,你聽得到我說話麼?」
    一這赫然竟是花無缺的聲音。
    小魚兒和蘇櫻全都怔住了。花無缺竟好生生來了,而且來得這麼快。
    小魚兒大聲道:「花無缺,我就在這裡。你放條繩子下來,我就可以上去了。」
    過了半晌,只見花無缺的頭已在上面的洞口伸了出來,面上的神情既是歡喜,又是
關切。
    小魚兒更已笑得合不攏嘴來,大笑道:「好小子,兩個月沒見,我們都沒有變。」
    花無缺已垂下條長索,笑道:「你在下面我看不見你,你快上來吧。」
    蘇櫻看著這兩個人,心裡真是奇怪極了,這兩人隨便怎麼看,也不像是立刻就要拚
命的冤家對頭。
    只見小魚兒剛竄上繩子,又跳了下來,板著臉道:「姓蘇的小丫頭,你現在還不想
走麼?」
    蘇櫻垂頭道:「你一個人走吧,我丁想看見你被人殺死的樣子。」
    小魚兒大吼道:「你不想看,我就偏要你看,不想走,我就偏要你走,看你有什麼
法子反抗
    我。」
    蘇櫻身子往後退,道:「你;你敢?」
    她臉上雖然裝出很生氣的樣子,其實心裡也不知有多麼高興,因為她知道她的手已
漸漸開始能摸到小魚兒的心了。
    花無缺垂手站在邀月宮主身旁,臉上已變得木無表情。
    對花無缺說來,邀月宮主不但是他的嚴師,也是他的養母,他從小就末見到她面上
露出過一絲笑容。
    他也從不敢在她面前有絲毫放肆之處,因為他心裡不但對她很尊敬,很感激,而且
也有些畏懼。
    現在,小魚兒終於見到邀月宮主的臉了。
    她已除下了那可怕的青銅面具,可是她的臉卻比那面具更冷漠,任何人都無法在她
臉上看出任何喜怒哀樂的表情。
    小魚兒再也想不到這威鎮天下垂三十年的人,看來竟是如此年輕,更想不到一個如
此美麗的人,竟會讓人看過一眼便不敢再看。
    就連小魚兒瞧她一眼後,也覺得有一股寒意自腳底直升了上來,彷彿在寒夜中忽然
瞧見了一個美麗的幽靈。
    他甚至沒有注意到鐵心蘭也在她身旁。
    鐵心茴卻已興奮得在發抖了,她瞧見小魚兒自山石上一躍而下,立刻就忍不住向小
魚兒奔了過去。
    但只奔出兩步,她身子忽然僵硬了,她忽然想起了花無缺,她怎能一見到小魚兒,
就拋下花無缺?
    她站在小魚兒和花無缺中間,也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她只希望自己根本就沒生
到這世上來。
    這時小魚兒也瞧見她了,正笑著招呼道:「好久不見,你好麼?」
    鐵心蘭竟完全沒有聽見他的話,忽然扭轉頭,垂首奔到那邊一株大樹下,這棵樹也
恰巧正在小魚兒和花無缺中間。
    蘇櫻的眼睛卻始終在留意著小魚兒,她發現小魚兒雖然還在笑著,但笑容也僵硬得
很。再看花無缺,竟也低著頭始終末曾抬起。
    蘇櫻不禁在暗中長長歎了口氣瞧這三人間複雜而微妙的關係,她除了歎氣外,還能
怎樣?
    邀月宮主比刀更利,比冰更冷的眼睛,也始終瞪著小魚兒,小魚兒長長吸了口氣,
也抬起頭瞪著她,微笑道:「你送來的東西都不錯,只可惜沒有辣椒,下次你若再請我
吃飯,可千萬不能忘記我喜歡吃辣的。」
    邀月宮主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花無缺卻吃鷲地抬起頭來,他實在想不到世上居然
有人敢對邀月宮主這樣說話。
    邀月宮主道:「現在我再給你三個時辰,你在三個時辰內,不妨調息運氣,養精蓄
銳,但卻不准離開這裡!」
    小魚兒拍手笑道:「移花宮主果然不愧為移花宮主,絲毫不肯佔人便宜,知道我累
了,就讓我先休息休息。」
    邀月宮主卻已轉過身,道:「無缺,你隨我來。」
    小魚兒道:「我想和花無缺說兩句話,行不行?」
    邀月宮主頭也不回,冷冷道:「不行!」
    小魚兒大聲道:「為什麼不行,你難道怕我告訴他你就是銅先生?」
    一這時花無缺也轉過身去,也沒有回頭,但小魚兒卻可以見到他聽到了這句話全身
都震了一震。小魚兒笑了,因為他的目的已達到。
    只見邀月宮主走到最遠的一棵樹下,才轉回身來,像在和花無缺說話,但花無缺卻
始終是背對這邊的。
    蘇櫻柔聲道:「三個時辰並不長,你還是好生歇歇吧。」
    一這時正是清晨,太陽已剛剛升起。
    蘇櫻將四下的落葉都收集起來,鋪在樹下,拉著小魚兒坐上去,就好像一個妻子在
為丈夫鋪床似的。
    鐵心蘭還站在那邊樹下,淚珠已在眼眶裡打轉。她忽然覺得自己活在這世界上,竟
好像已變成多餘的。
    她方才既沒有走到小魚兒這邊來,現在更不能走過來了,她方才既沒有回到花無缺
那邊去,現在也更不能回去。
    她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小魚兒和花無缺兩個人,都絕不會走到她這邊來,移花宮
主已用冰涼的手,將這兩個人的友情撕成兩半,這兩人之間若不再有友情,那麼她的處
境豈非更悲慘,更難堪。
    她知道自己現在最好就是遠遠的走開,走得越遠越好,那麼無論任何事鄱不能傷害
到她了。
    但現在她生命中最親近的兩個人,立刻就要在這裡作生死之決鬥,她又怎麼能走?
怎麼忍心走呢?
    小魚兒在落葉上躺了下來,閉起了眼睛。
    別人有的緊張,有的痛苦,但他卻悠悠閒閒地蹺起了腿,嘴裡還含含糊糊哼著山歌,
這些事一竟好像和他沒有關係。
    蘇櫻站在他身旁,俯首瞧著他,瞧了半晌,輕輕歎了氣,道:「你瞧見鐵心蘭了麼?」
    小魚兒道:「你沒有看見我方纔已經和她打過招呼。」
    蘇櫻咬著嘴唇,道:「但是她……她實在可憐得很,你實在應該去安慰安慰她。」
    小魚兒霍然張開眼睛,瞪著道:「我為什麼要過去安慰她?她為什麼不能過來?」
    蘇棲歎道:「她現在的確很為難……」
    小魚兒道:「她為難,我就不為難麼?何況,她為難也是她自己找的,誰叫她站在
那邊不肯過來?又沒有釘子釘住了她的腳。」
    蘇櫻又歎了口氣,道:「你既然不肯過去,我就過去吧。」
    小魚兒道:「你會不會唇語?」
    蘇櫻道:「不會。」
    小魚兒歎道:「我現在若能聽出移花宮主在對花無缺說什麼,那就好了。」
    蘇櫻道:「你就算聽不見,也應該想像得到的,她現在還不是在告訴花無缺,要用
什麼法子才能殺你。」
    小魚兒沉默了半晌,緩緩道:「方纔我在洞裡時,花無缺還和我有說有笑的,但等
我出來他一竟不理我了,簡直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
    蘇櫻道:「你若在移花官長大,你見了移花宮主,也會變得沒主意的。」
    小魚兒苦笑道:「這樣看來,「惡人谷反而此「移花宮好得多了,惡人谷裡的至少
還是人,移花宮卻只是一群活鬼,一群行走肉。」
    蘇櫻笑了笑,柔聲道:「你歇歇吧,我過去說兩句話就回來。」
    小魚兒瞪眼道:「你為什麼一定要過去?我現在也不好受,你為什麼不在這裡陪著
我?」
    蘇櫻眼波流動,嫣然道:「你難道不想知道,她和花無缺兩人是如何從那老鼠洞裡
出來的麼?」
    落葉上的淚珠已乾了,但鐵心蘭的眼淚卻還沒有乾,她聽見蘇櫻的一雙腳在向她走
過來,就咬緊牙關,絕不讓眼淚再流下來。
    蘇櫻悄悄走到她身旁,她卻連頭也沒有抬起,風,次著她的頭髮,一片落葉正在她
紊亂的髮絲裡掙扎著,要想飛起。
    蘇櫻輕輕拈起了這片枯葉,悄然道:「你在生我的氣?是麼?」
    過了很久,鐵心蘭才緩緩站起來道:「你用不著難過,我若知道你就是我的情敵,
我也不會對你說真話的卜」
    蘇櫻長長歎了口氣,拉起了她的手,嫣然笑道:「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女孩子,
我現在只希望你是個又凶又狠又狡猾的女人,那樣我心裡就會好受得多了。」
    鐵心蘭瞪著她瞧了半晌,忽然道:「可是無論怎樣,你也不會為我放棄小魚兒的,
是麼?」
    這句話問得更不聰明,她連自己也不知道怎會問出這句話來。
    蘇櫻也直視著她的眼睛,道:「不錯,我不會偽了你放棄他的,只因我若放棄了他,
也許反而會令你更為難,是麼?」
    鐵心蘭的頭又垂了下來,這句話就像是一根針,直刺入她心裡,使得她再也不知道
該說什麼。
    直到她手裡的落葉已被她揉得粉碎,她才黯然道:「我穴在不該對你說那句話的,
小魚兒也許根本就沒有將我放在心上,也許只有你才配得上他。」
    蘇櫻道:「小魚兒並沒有忘記你,他若真的末將你放在心上,現在早已走過來了。」
    鐵心蘭怔了怔道:「你……你為什麼要告訴我?你為什麼不讓我死了這條心?」
    蘇櫻淒然一笑,道:「這也許是因為我太想得到小魚兒了,所以才不願讓他以後恨
我,我要讓他自己選擇,他喜歡的若是你,我就算殺了你,也沒有用的。」
    鐵心鬧頭垂得更低,她仔細咀嚼著這幾句話的滋味,但覺心裡充滿了酸苦,只因她
的心情已越來越矛盾,越來越複雜,她在暗中間著自己;「小魚兒選擇的若是我,我是
否真的會很快樂呢?」
    蘇櫻忽又一笑,道:「你可瞧見了我義父麼?他是不是長得很可怕?」
    鐵心蘭道:「我沒有瞧見他。」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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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19:12

第一百章意外之變
    蘇櫻訝然道:「你到了那邊樹林,難道沒有人來接你麼?你是不是找錯了地方?」
    鐵心蘭歎了口氣道:「我沒有找錯地方,我到了那裡,只見到處都有老鼠在竄來竄
去,我就嚇得立刻躲到樹上去,誰知樹上竟吊著個死,遠遠瞧過去,還可以瞧見有幾具
死吊在樹上,我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花……花公子就來了。」
    蘇櫻整個人都怔在那裡,手心已出了汗。
    鐵心蘭歎道:「以我看來,那邊一定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你……你最好還是瞧瞧去。」
    蘇櫻不等她話說完,已轉身奔出,但奔出幾步,又停了下來,無論如何,魏無牙總
是她的恩人,魏無牙若是有什麼不幸,她是萬萬無法置之不理的,但現在……現在小魚
兒正在瞧著她,她又怎麼能走呢?
    她怔在那裡,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蘇櫻終於已回到小魚兒身旁,無論什麼事發生,都不能讓她此刻拋下小魚兒一個人
在這裡。
    小魚兒笑了笑,道:「看你這樣子,移花宮主莫非已殺死了魏無牙麼?」
    蘇櫻還沒有回答這句話,風中忽然飄來了一條人影。
    她也和邀月宮主同樣冷漠,同樣美麗,只不過她那雙明如秋水的眼睛,還多少有些
柔和之一意。
    她的身子似乎比落葉更輕,瓢落在花無缺身旁。花無缺立刻拜倒在地。
    小魚兒瞪大了眼睛,道:「這只怕就是那憐星宮主了,簡直和她姐姐是一個模子鑄
出來的,只不過比死人多了口氣而已。」
    蘇櫻苦笑道:「但這姐妹兩人能令江湖中人連她們的名字都不敢提起,她們若只比
死人多口氣,江湖中就一定都是死人了。」
    小魚兒大笑道:「你錯了,一個人活著,就要會哭會笑會高興會悲傷,也會害怕,
像她們這樣的人,活著才沒意思。」
    他故意直著喉嚨大笑,就是想要移花宮主聽見。但移花宮主姐妹兩人,連瞧也沒有
往這邊瞧一眼。
    小魚兒哈哈笑道:「我將她們當死人,說不定她們也已將我當成死人,所以我無論
說什麼,她們都不會生氣。」
    一這句話他雖笑嘻嘻的說了出來,但聽在蘇櫻耳裡,卻也不知有多麼辛酸,她幾乎
流下淚來。
    她實在看不出小魚兒有希望能活下去,他就算能戰勝花無缺,就算能殺了花無缺,
也得死在移花宮主手裡?,小魚兒道:「你笑一笑麼?只要你笑一笑,我死了也開心。」
    蘇櫻果然笑了,可是她若不笑也許還能忍得住不流淚,現在一笑起來,眼淚也隨著
流下。
    一陣風捲起落葉,憐星宮主忽然到了小魚兒面前,冷冷道:「時候已快到了,你知
道嗎?」
    小魚兒道:「我倒希望時候快些到,否則我只怕要被眼淚淹死了。」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又笑道:「我倒有一句話想問問你?」
    憐星宮主道:「什麼話?」
    小魚兒道:「像你這樣漂亮的女人,為什麼直到現在還沒有嫁入呢?難道這麼多年
來,竟沒有一個男人愛上你麼?」
    憐星宮主霍然轉過身,小魚兒可以瞧見她脖子後面的兩根筋都已顫抖起來,滿頭青
絲,也忽然在西風中飛舞而起。
    過了半晌,只聽她一字字道:「站起來!」
    小魚兒這次倒聽話得很,立刻跳了起來道:「現在就要動手了麼?」
    只見那邊樹下的花無缺,也緩緩轉過身來。
    蘇櫻忽然抓住小魚兒的手,道:「你……你難道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小魚兒道:「沒有。」蘇櫻手指一根根鬆開,倒退兩步,淚珠已奪眶而出。
    憐星宮主道:「花無缺,江小魚,你們兩人都聽著,從現在開始,你們兩人都向前
走十五步,走到第十五步時,便可出手,這一戰無論你兩人誰勝誰負,都絕不許有第三
人從旁相助,無論誰敢來多事,立取其命,絕不寬恕。」
    蘇櫻忍不住大聲道:「你也不出手相助麼?」
    憐星宮主還末說話,邀月宮主已冷冷道:「她若敢多事,我也要她的命」
    蘇櫻道:「那麼你自己若出手了呢?」
    邀月宮主道:「我就自己要自己的命」
    蘇櫻擦了擦眼淚,大聲道:「小魚兒,你聽見了麼?移花宮主話出如風,想必不會
食言,求求你無論如何也莫要敗給他好麼?」
    她卻不知道今日一戰,戰敗者固然只有死,戰勝者的命運卻比死還要悲慘,小魚兒
若能死在花無缺手下,那就比花無缺幸運得多了。
    天色陰暝,烏雲已越來越重,枝頭雖還有幾片枯葉在與西風相抗,但那也只不過是
垂死的掙扎而已。
    小魚兒已開始往前走。花無缺也開始緩緩移動了腳步。
    邀月憐星蘇櫻鐵心蘭,四雙眼睛,都在瞬也不瞬地瞪著小魚兒和花無缺的腳步。
    這四人的心事雖然不同,但卻都同樣的緊張。
    鐵心蘭知道片刻之間,這兩人就有一個要倒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倒下去
的是誰。
    在她心底深處,她也知道這兩人若有一個倒下去,那麼她就不會再有矛盾,不必再
作抉擇,事情也就會變得簡單得多。
    她甚至拒絕承認自己有這種想法,只因這想法賓在太自私太卑鄙太無情太狠毒……
蘇櫻的心裡倒只有痛苦,並沒有矛盾,因為她已決定小魚兒若死了,她絕不單獨活下去。
    她雖然知道小魚兒獲勝的機會並不大,但她還是希望有奇跡出現,希望小魚兒能將
花無缺打倒。而憐星和邀月兩人呢?現在她們的計劃已將買現,她們的忍耐也總算有了
收穫,她們心裡的仇恨,也眼見就能得到報復。
    她們只有幻想著這兩人倒下一個時,才能將這痛苦減輕,只因唯有等到那時候,她
們才能將一這鷲人的秘密說出來,這秘密已像條沉重的鐵般將她們的心靈禁錮了二十年,
她們唯有等到將一這秘密說出來之後,才能自由自在,否則她們就永遠要做這秘密的奴
隸。
    而現在,她們還是只有等待。
    誰知小魚兒剛走了三步,忽然回頭向蘇櫻一笑,道:「對了,我剛想起有句話要告
訴你。」
    蘇櫻心頭一陣激動,熱淚又將奪眶而出無論如何,小魚兒對她總算和對別人有些不
可。
    她忍住淚道:「你……你說吧,我在聽著。」
    小魚兄道:「我勸你還是乘著年輕時快嫁入吧,否則越老越嫁不出去,到了五十歲
時,就也會變成和她們一樣的老妖怪了。」
    一雪莧是小魚兒臨死前所要說的最後一句話。到了此時此刻,他竟然還能說得出這
種話來。
    蘇櫻只覺一顆心已像是手帕般絞住了,過了半晌,咬緊牙頂竺道:「你放心,我絕
不會等那麼久。」
    他輕描淡寫一句話,就將蘇櫻的心絞碎了,更令憐星和邀月兩人氣得全身發抖,面
無血色。
    但他自已卻像是根本沒有說這句話似的。
    最奇妙的是,到了這時,每個人心裡竟還是希望他能打倒花無缺,蘇櫻固然一心想
他得勝,鐵心蘭也不忍見到他被擊倒時的樣子。
    也不知為了什麼,她總是認為花無缺比較堅強些,所以也就不妨多忍受些痛苦,所
以她寧可傷害花無缺,也不忍傷害小魚兒。
    更奇妙的是,就連邀月和憐星兩人竟也希望小魚兒得勝土她們自己也許不會承認,
但卻是事宜。只因花無缺若打倒了小魚兒,那麼她們就要在花無缺面前說出這秘密,她
們養育花無缺雖是為了復仇,但這許多年以來,她們還難免對這自己見著長大的孩子多
多少少生出些感情。
    她們還是在暗中數著小魚兒的腳步!「十一,十二,十三……」
    邀月宮主嘴角不禁泛起一絲殘酷的微笑。
    現在,小魚兒和花無缺已邁出第十四步了。
    小魚兒的眼睛一直在瞪著花無缺,花無缺面上雖全無任何表情,但目光卻一直在回
避著他。
    無論他們走得多麼慢,這第十五步終於還是要邁出去的,憐星和邀月宮主情不自禁,
都緊握趄手掌。
    但鐵心蘭和蘇櫻卻連手都握不緊了,她們的手抖得是這麼厲害,抖得就像是西風的
枯葉。
    就在這時,小魚兒忽然倒了下去!
    在如此緊張,緊張得令人窒息的一剎那中,小帛斤莧莫名其妙,無緣無故的忽倒了
下去。
    花無缺整個人都怔住了,鐵心蘭也怔住了,蘇櫻更怔住了,他們全身上下本已緊張
得充滿了血,現在,全身的血又像是一下子忽然被抽乾,腦子也忽然變得茫茫然一片真
空一竟沒有人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突然發生的變化。
    就連邀月和憐星宮主都怔住了,臉上神色也為之大變。
    只見小魚兒身子倒在地上後,就忽然發起抖來,越抖越厲害,到後來身子竟漸、縮
成一團。
    憐星宮主跺了跺腳,道:「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邀月宮主怒道:「他這是在裝死士殺了他,快殺了他。」
    花無缺垂首道:「他已無還手之力,弟子怎能出手?」
    邀月宮主道:「他既不敢跟你動手,就是認輸了,你為何不能殺他?」
    花無缺垂著頭,既不出手,也不說話。
    只聽邀月宮主厲聲又道:「你為何還不出手,難道他每次一裝死,你就要放過他
「你難道忘了本門的規矩,你難道連我的話都敢不聽?」
    花無缺滿頭汗珠滾滾而落,垂首瞧著小魚兒,顫聲道:「你為何不肯站起來和我一
拚?你難道定要逼我在如此情況下殺你?」
    小魚兒忽然咧嘴一笑,道:「你趕緊殺了我吧,我絕不怪你的,因為這並不能算是
你殺死了我,殺死我的人是江玉郎。」
    邀月宮主變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魚兒歎了口氣,道:「因為我若沒有中毒,現在就不會無力出手,也就未必會死,
所以現在我就算死了,你也不必覺得抱歉,因為我根本就不是死在你手上的。」
    他眠睛忽然瞪著邀月宮主,一字字道:「江玉郎才是真正殺死我的人。」
    邀月宮主和憐星宮主兩人對望了一眼,又不禁怔住了。
    過了半晌,憐星宮主才厲聲問道:「你中了他什麼毒?」
    小魚兒道:「女兒紅。」
    憐星宮主長長吸了氣,瞧著邀月宮主沉聲道:「看他這樣子,倒的確是女兒紅毒發
時的象。」
    邀月宮主臉上已不見一絲血色,過了半晌,忽然冷笑道:「此人詭計多端,你怎可
聽信他的話。」
    小魚兒道:「信不信由你,好在我中毒時,有很多人都在旁邊瞧見的。」
    邀月宮主立刻問道:「是些什麼人?」
    小魚兒道:「有鐵萍姑,和一個叫胡藥師的人,自然還有下毒的江玉郎。」
    憐星和邀月又對望了一眼,兩人忽然同時掠出,一陣風吹過,兩人都已遠在「餘丈
外的樹下。
    邀月宮主和憐星官主同時掠到樹下。
    憐星宮主道:「你的意思怎樣?」邀月宮主嘴唇都發了自閉著嘴不說話。
    憐星宮主道:「這江小魚若真的已中了江玉郎的毒,那麼的確丕該算是死在花無缺
手上,一這麼一來,我們的計剖豈非就愛得毫無意義?」
    邀月宮主頂聲道:「我……我已忍受了二十年的痛苦;」
    憐星宮主的目光也隨著她的手緩緩垂落,道:「你忍受了二十年的痛苦,這二十年
來我難道很快活」
    過了半晌她又接著道:「但我們這二十年的罪絕不是自受,因為普天之下,只有我
們兩人知道這秘密,只有我們兩人才知道他們本是兄弟,我們自己若不將這秘密說出去,
他們兩人到死也不會知道。」
    邀月宮主臉色也漸漸和緩,道:「不錯,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
    憐星宮主道:「所以他們遲早必有一天,會互相殘殺而死的,他們的命運已注定了
如此,除了我們兩人之外,誰也不能將之改變。」
    她一字字接著道:「而我們兩人卻是絕不會令它改變的,是麼?」
    邀月宮主道:「不錯。」
    憐星宮主道:「所以我們現在根本不必著急,我們等著雖然難受,但他們這樣又何
嘗不痛苦?我們正好瞧著他們為自己的命運掙扎,就好像一隻貓瞧著在它爪下掙扎的老
鼠一樣,何況,我們既已等了二十年,再多等三兩個月又有何妨?」
    邀月宮主冷冷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要先解了江小魚所中的毒,再令花無缺殺
他,你要他完完全全死在無缺手上,是麼?」
    憐星宮主目中閃動著欣慰的笑意,柔聲道:「不錯,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令無缺痛
苦悔恨,覺得生不如死,你若令他現在就殺了江小魚,他就會自己寬恕自己,甚至會去
殺了江玉郎為小魚兒報仇,那麼我們的計劃也就變得毫無意義。」
    邀月宮主默然半晌,道:「但你可知道江小魚是否真的中了毒呢?」
    憐星宮主道「這一點我們立刻就能查出來的。」
    小魚兒仍倒在地上,抖著,鐵心蘭、蘇櫻和花無缺卻並沒有在看望他,他們的眼睛,
都瞬也不瞬的瞪著移花宮主。
    只可惜他們非但什麼都看不出,而且連一個字也聽不到,他們只能瞧見邀月宮主冷
冰冰的一張臉上,充滿了怨毒,充滿了殺氣,他們越瞧越是心鷲,三個人掌心不覺都為
小魚兒捏著一把冷汗。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看見移花宮主姐妹兩人緩緩走了回來,花無缺想迎上去,但腳
步力動,又停了下來。
    只見邀月宮主走到小魚兒面前,沈聲道:「你中毒時,鐵萍姑也看到的,是麼?」
    小魚兒道:「嗯!」
    邀月宮主道:「好,你叫她出來,我問問她。」
    小魚兒咧嘴一笑,道:「你以為那山腹中只有這一條山路麼?」
    邀月宮主冷笑道:「若有別的出路,你為何不走?」
    小魚兒也冷笑著道:「我不走,只因我不願對花無缺失約,但鐵萍姑卻早已走了,
你若是不信,為何不自已下去瞧瞧。」
    他話還沒有說完,邀月宮主的身形已飛雲般掠上山崖,方才花無缺垂下去的那條繩
子還未解下。
    邀月宮主游魚般滑入那洞穴,過了片刻,又輕風般掠了出來,面上的神色,似乎覺
得有些意外。
    小魚兒笑道:「你現在可相信了麼?」
    邀月宮主道:「哼。」
    小魚兒道:「那麼你就也該知道,我若不願和花無缺動手,方才就也早已和鐵萍姑
一齊走了,用不著等到現在才來裝死。」
    邀月宮主沉默了半晌,道:「那麼你可知道江玉郎現在在那裡?」
    小魚兒道:「我當然知道,只怕我說出那地方,你也不敢去找他。」
    小魚兒卻偏偏還要再激她一句,冷冷又道:「也許只有這地方是你不敢去的,因為
我還沒見過不怕老鼠的女人。」
    邀月宮主目光一閃,道:「你說的莫非是魏無牙?他也在這山上?」
    小魚兒冷笑道:「他當然在這山上,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只見邀月宮主神情仍然毫無變化,小魚兒雖然故意想激惱於她,但她卻根本無動於
衷。
    由此可見,魏無牙這個人在她心目中根本無足輕重,反而是小魚兒在她心裡的份量
重得多。
    到了這時,蘇櫻也覺得越來越奇怪了,暗道:「無論如何,魏無牙總是江湖中有數
的厲害人物,而且他也不惜隱姓埋名,二十年來練就一種對付移花宮的武功,可見他和
移花宮之問必有極深的仇恨,但移花宮主卻根本末將這人放在心上,而小魚兒連移花宮
主的面都末見過,移花宮主卻連他的一點小事也不肯放過,甚至不惜忍氣吞聲,只為要
花無缺親手殺他,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她漸漸也覺得這件事實在很神秘很複雜。
    只聽小魚兒道:「好,我帶你去,但我現在實在走不動,誰來扶我一把?」
    花無缺和鐵心蘭似乎都想伸過手來,但花無缺發現移花宮主正在冷冷瞧著他,立刻
就回頭去瞧瞧鐵心蘭,像是想要鐵心蘭來扶小魚兒,但鐵心蘭發現花無缺在瞧她,卻立
刻垂下了手。
    蘇櫻嫣然一笑,柔聲道:「你若不嫌我走得慢,就讓我來扶你吧。」
    蘇櫻扶著小魚兒已走出很遠了,花無缺還站在那裡發怔,鐵心蘭頭垂得更低,眼淚
已又流了下來。
    憐星宮主瞧了瞧花無缺,又瞧了瞧鐵心蘭,忽然拉起鐵心蘭的手柔和道:「你跟我
志吧。亡鐵心蘭做夢也末想到移花宮主竟會來照她,不知是鷲是喜,只覺一股柔和的力
量自掌心傳來,已身不由己地隨著憐星宮主掠了出去花無缺見到憐星宮主竟拉起鐵心蘭
的手也是鷲又喜,但忽又不知想起了什麼,眉字間又泛起一種淒涼之意。
    只聽邀月宮主緩緩道:「你現在總可以了吧。」
    一逅雖然只不過是很普通的一句話,但聽花無耳裡,卻又別有一番滋味,只因他發
覺移花宮主已看破了他的心事。
    他的心事卻又偏偏是不足為外人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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