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查看: 585 | 回覆: 8 | 跳轉到指定樓層
zerosmall
王子 | 2012-11-18 13:18:38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3-1-1 20:25 編輯

前言:

  她是他生平見過的最粗魯的女人,
  整天喊打喊殺不說還妄想當上大姐頭,
  連發條短信都錯別字連連,
  在她身上真是沒有什麼優點了!
  既然不是淑女就不要那麼假好心,
  害得他感動連連……
  他有什麼了不起?
  不就是會「卡嚓卡嚓」兩下嗎?
  還整天板著個臉裝殭屍,
  她會看上他?
  別做夢了!
  看他手無縛雞之力還動不動要抱她,
  天,她會不會摔下來啊?


第1章(1)

  故事發生在上海東南面的一片老街區,這裡還沒有完成舊房改造,一棟棟簡易樓房裡居住著的是幾十年的老鄰居。和市中心的鱗次櫛比相較,這裡沒有一擲千金的富翁也沒有幾百平方米的地下停車場,但這裡有最真誠的鄰里之情,和最踏實溫馨的生活。

  「梨子,快點啦。」週末的午後一個短髮女孩拉著長髮女孩穿過街角,她用手抓住朋友的雙手,「別再擦了,妝如果再被你弄花,我可不管了。」

  最好別管,「莎莎你把我的臉塗得像唱戲的,會被別人笑死的。」被喚作梨子的女孩用力甩開莎莎的手,摸出紙巾就要將臉上的妝容擦乾淨。

  「喬黎,別說我不提醒你哦。單單用紙巾擦,不用卸妝液的話,我可以保證效果絕對比現在更糟!到時你可就真的不能見人了!」莎莎兩手叉腰,顯得氣勢十足。

  呼氣,吸氣,放輕鬆。對不起,實在不行!

  「莎莎,我要殺了你!」喬黎作勢掄起拳頭要往好友身上招呼,後者嬌笑著跑了開去。

  此時正在發火的長髮女孩叫喬黎,另一位是她的死黨莎莎,兩人從小就形影不離。「梨子」的外號就是莎莎替喬黎取的,她說這樣叫既親切又像大美女黎姿,簡直一舉兩得。可喬黎覺得這個名字太沒有大姐大派頭了,切,她靠的可是實力,才不要走什麼親民路線呢。可是無論怎麼糾正還是無法撥亂反正,也就隨著她叫去了。

  「梨子,我聽說楊伯的玫瑰照相館裡來了個新的攝影師,技術不錯。」

  「拍照只要有人頭就行了,關技術什麼事,你當修飛機啊。」喬黎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話是這麼說,但他能把隔壁的阿花拍成美女可就不容易了吧?」莎莎一副你別不信邪的表情。

  「阿花?三德叔的小女兒,阿花?」居然能把那個魚形臉拍成美女?

  莎莎很用力地點頭,「聽說這次三德叔把女兒新拍的照片給相親對像看,對方可是很滿意呢,吵著要盡快安排時間見面。」

  「呵呵,那三德叔可要得意一陣了,這可是他第一次拿喬。」不過見了真人以後的情況卻更有看頭了,畢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嘛。

  「所以,這次一定能把你的報名照拍得美美的啦。到時候面試的人看了照片就暈頭轉向了,招工一定沒問題!哎喲。」正說得得意,頭上突然被賞了個「栗子」。

  「你當人家白癡啊,一個大活人坐在他面前,不看人只看照片?」喬黎從口袋裡翻出一張報名照,「再說,我也有報名照,還是不去拍了。」

  莎莎接過照片後,很不給面子地笑得很大聲。

  「拜託,梨子,你別把初中的照片拿去騙人家好不好。」真的好好笑,那個時候梨子還梳兩條辮子呢,而且最絕的是居然還一高一低。

  「還給我!」喬黎一把搶過照片,「真有那麼好笑嗎?」

  她自己仔細端詳了一陣,故意忽略某人連連的點頭,「其實也還好啊。」喬黎珍重地將上面的灰塵抹去,小聲道,「這是我爸給我拍的。」

  啊!莎莎低歎了一聲:「梨子,對不起。」

  喬黎甩了甩手,「沒事!你說得也對,雖然只是便利店的面試,但我也要認真對待。再說……」

  喬黎對著莎莎眨了眨眼,「楊伯也不會收我們的錢。我就當一次性投資好了,死了以後這張照片說不定還能當遺照用。」哇,這位小姐……莎莎對天翻了翻白眼,雖然已經見識了二十多年梨子的奇思怪想,但難免有時她還是會被衝擊到。比如,現在。

  「梨子,你等等我。」知道不用錢也不用走得那麼快吧?!

  「楊伯,我來照顧你生意了。」推門而入的喬黎一頭撞上門上的風鈴,招來一陣「丁冬」。

  「原來是黎黎來啦。」楊伯喜上眉梢地放下手邊的活兒,打量起眼前的女孩。

  「楊伯,你偏心,只看到梨子沒看到我。」莎莎故作嗔態引來楊伯的一陣笑聲。

  「怎麼會,兩個一樣疼、一樣疼。」

  喬黎把玩著門上的風鈴,「楊伯,我送你的這個風鈴你還沒扔啊?」

  楊伯板起一張臉正經道:「丫頭,你這什麼話。你送給楊伯的東西我什麼時候不當個寶啊?!」

  喬黎吐了下舌頭,卻瞥見莎莎已經見怪不怪地擠眉弄眼。正要開口損兩句,莎莎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我賺錢啦,賺錢啦……」

  「喂,嗯嗯,哦,這樣啊,好,我立刻就來。」莎莎掛了手機,無奈地背起包,「經理說店裡有一批音像製品要盤點,讓我立刻回店。」

  「那你快去吧。」

  越過喬黎的身子,莎莎探出頭來,「楊伯,今天你可要幫忙把我們梨子拍得漂漂亮亮的!」

  「好、好,沒問題。」楊伯拍著胸膛打包票,「黎黎,你也要去相親?」最近街坊四鄰來拍相親照的可不少。

  「哈哈,也差不多,算終身大事裡的一樁。楊伯、梨子,我走啦。」莎莎的笑聲讓喬黎恨不得立即脫下運動鞋丟上她礙眼的笑臉。

  「楊伯,別聽莎莎胡說。我明天要去便利店面試營業員,所以來拍報名照的。」

  「哦,原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拍照也不想著來看看楊伯。」楊伯脫下眼鏡擦著鏡片。

  「楊伯,您說的哪裡話!我前一陣去橫店當臨時演員了,雖然不能陪著您,但我無時無刻不想回來看看您。我可沒有忘記,當初我答應要罩著楊伯你的嘛。」喬黎站直,雙眼放光道,「所以有誰欺負您,您儘管跟我說!我最講江湖道義了!」

  楊伯也不禁被逗樂,「好啦,楊伯逗著你玩呢。你這一套啊,和你老爸當年一模一樣。」

  見喬黎的臉色突然黯淡了下來,楊伯低呼說錯話了,趕忙朝著裡間叫道:「竹竿。」

  「竹竿?」

  「就是我新找的幫手,人長得快一米九了,我老頭子看他都要擡高頭。所以,乾脆叫『竹竿』算了。」楊伯見裡面沒有回應,微微皺了下眉。

  「楊伯,我自己進去找他好了。」

  「嗯,也好。黎黎,你放心,別看竹竿年紀輕輕,手藝可比我老頭子高多啦。」人老了,不服輸不行啊。

  喬黎笑著朝裡間走去。小時候她一直在這裡玩,這裡有什麼她都可以說得清楚。雖然十幾年過去了,但還是沒有多大改變。就像這條街和這裡住的人一樣,都太念舊。

  攝影間不過是二十平方米左右的小房間,攝影器材卻是一應俱全。放眼望去,一個身影坐在地板上吃泡麵,由於是背光所以顯得模糊不清,只聽到湯湯水水的聲音。

  難道這個男人就是竹竿?看他坐著也手長腳長的樣子,應該不會錯。喬黎突然有心情打量起這個人來,這個能把阿花拍成美女的男人。

  他的頭髮好長,這是喬黎對他第一個印象。不是說他蓄著長髮,而是劉海很長,遮住了他的眼睛,似乎要浸到面裡了。鬆鬆垮垮的汗衫搭配一條洗得褪色的牛仔褲,還挺像個落魄的藝術家的。喬黎在心裡下了定論,突然覺得還蠻襯他的形象的,不免越想越得意。

  「喂,你是來拍照的,還是來傻笑的?」岳偉倫早就發現這個女人了,只是等他吃完麵,把垃圾丟進紙簍後,這個女人居然還能站在那裡一臉傻笑就很了不起了。

  「什麼?傻笑?」她只是心底暗自佩服自己,有體現在臉上嗎?

  「你就是竹竿?」果然好高,看著他站起來後和自己的差距,喬黎不免再次發出感歎。

  岳偉倫頓了一頓,走到三腳架旁擺弄照相機。那個老頭非要將這個綽號公之於眾嗎?

  「喂,我在跟你說話。」

  「拍照就坐到椅子上面去,不拍就請走人。」

  這個男人很囂張,這是喬黎第三次感慨。但奈何情勢沒人強,還是乖乖坐到了聚光燈下的椅子上。

  從鏡頭裡他第一次看清這個女人的面容,三個字形容——調色盤。眼皮上藍藍綠綠的,雙頰上紅得像刷了漆,嘴唇上油得像是塗了豬油。

  「小姐,請你不要動來動去。」

  「要你管。」喬黎嘀咕道,但還是配合地不再動彈。

  「頭往左偏一點,往左,左,左。」岳偉倫擡起身子,放大聲音,「小姐,你到底有沒有方向感?居然左右不分?」

  「你的左邊不是我的右邊嗎?你讓我往左,按照我的方位我不是應該往右偏?」喬黎振振有辭道。

  這個女人居然覺得自己很有道理?!「好,你聽我說,下面我說的都是你的方位,OK?」

  「早說呢。」

  這個女人不但左右不分還喜歡強詞奪理,岳偉倫搖了搖頭再次湊近鏡頭。

  「往左一點,好,就這樣。」算了,還是別讓她笑了,他怕再鬧出什麼事,「一、二、三。」

  「卡嚓!」

  「睡了?」岳偉倫的聲音聽起來很無奈,一個箭步朝喬黎走去。

  「你要幹什麼?只是閉眼了而已,不用動手吧?」眼看著這個男人的陰影漸漸籠罩自己,而且似乎還眼露凶光,喬黎不得不開口為自己開脫。

  哦,原來是調整聚光燈,嚇了她一跳。

  「這次不要再眨眼了,我沒開閃光。」岳偉倫交代道。

  這人還不錯,看來挺會揣摩顧客心理的,連她怕閃光燈都知道。喬黎想著。

  岳偉倫卻是另一種心境。這個麻煩女人,最好他數完一二三就從眼前消失。

  「一、二、三。」

  「卡嚓!」

  岳偉倫看了看效果,「這次可以,你要快衝還是不急?」

  喬黎走下台來,「我明天要用的。」

  岳偉倫在收據上飛快地寫下幾筆,撕下後塞到喬黎手裡,「一個小時以後來取。」

  接過收據,喬黎看著那些龍飛鳳舞的字,「你寫的是什麼?我怎麼都看不懂?」

  別過身喝了口水,岳偉倫淡淡回道:「我看得懂不就行了。」

  喬黎氣得鼓起了臉頰,踮起腳尖,用拳頭朝他的後腦勺狠做擊打狀,似乎如此就能夠出氣了。

  擺明這個女人神經粗,連燈在她後面都不知道。岳偉倫拿著茶杯,看著地上影子的激情表演,別有一番樂趣。看著看著,猛然一口茶噴了出來。

第1章(2)

  「宋經理,這位喬小姐是來面試的。」

  宋磊擡起頭,對著喬黎點了點頭,「喬小姐,請坐。Grace,你去忙你的吧。」

  喬黎將報名表送到宋磊的桌上,有些侷促地坐在對面的椅子上。以前她總是到處打些臨時工,但想想還是莎莎說得對,人總是要穩定下來。雖然便利店營業員的招聘要求並不太高,但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對一個工作抱著很大的希冀和熱情,所以還是覺得口乾舌燥緊張起來。

  「喬小姐以前有類似的工作經驗嗎?」宋磊把視線從薄薄一張紙,沒幾行字的簡歷上重新拉到對面端坐的喬黎身上。

  「沒有。」

  宋磊「哦」了一聲,「那喬小姐覺得自己有什麼能力能夠勝任這個工作呢?」只是門店的營業員崗位而已,他並不要求高學歷高經驗,只要能夠吃苦就行了。但看這位小姐似乎挺緊張,看來得多給點機會,表現稍好也就可以放她過關了。

  「能力?」喬黎瞪大她的眼睛,她有什麼能力呢?

  這裡是便利店,又不需要叫賣,看來聲音洪亮是不必了。算賬快?她算得不快,況且現在都是用計算器算的。還有什麼呢?對了,前幾天的新聞不是一直有報道便利店遭竊的事件嗎?

  「對了。」

  看著她陰晴不定的臉,他還以為連這種隨便發揮的問題她都回答不出呢,還好她終於想起來了。宋磊微笑著示意喬黎繼續說下去。

  「經理,有我看著你們的店,絕對不會有賊敢偷東西。」

  這是什麼回答?「喬小姐,我們便利店裝有監視器,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監視器只能作為事後指認,有我在的話,一旦看到有小偷,我就可以立刻衝上去將他制服。宋經理,你別不相信我,我可是跟我老爸學過幾招的。不過如果碰上劫匪就沒那麼容易了,你也知道他們一般都抄傢夥的嘛!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這個時候你們的監視器就能派上作用了。我讓我老爸以前的那些兄弟看看錄像,雖然他們已經改邪歸正了,可人脈還是挺廣的,絕對可以抓到他們。」

  喬黎自顧自說得手舞足蹈,絲毫沒有發現宋磊苦笑的表情。這位小姐在說些什麼,他怎麼聽不太懂?有人還沒上班,就希望自己東家被偷被搶的嗎?還兄弟,改邪歸正的,她到底是幹什麼的?算了,這種人他可不敢用,可不要真的引狼入室。

  「喬小姐,你停一停。這樣吧,你先回去,我們過幾天會打電話給你回復的。」

  喬黎盯著經理微笑的臉端詳了片刻,她開始意識到自己剛才胡說八道些什麼了。低下頭蹙著眉,她暗自歎了幾口氣,低落道:「宋經理,我們出來混的,力求說個明白。你今天就直截了當地告訴我,是不是不請我了?也免得我回去空守個電話。」喬黎這麼直接,倒是換宋磊尷尬了。

  「呃,喬小姐,對不起。我想也許你更適合些別的工作。」

  喬黎點點頭,起身走出辦公室,「宋經理,你不用送了。」

  宋磊站在桌前再次失笑,他並沒有準備送她。

  作為一個小小的門市店經理,宋磊並不比其他員工的工作輕鬆,營業員在五點換班,而他則到五點下班。走出便利店,他伸了個懶腰,一天的工作又這麼過去了。每天似乎都差不多,都是前一天的翻版,不過今天似乎有些例外。他又想到一小時前離去的那位奇怪的喬小姐,嘴角微微彎出了一道弧線。

  「抓小偷啊。」突然從對街傳來一聲喊叫。隔著馬路宋磊只見到一名老太太跌倒在地上,而小偷正迅速地奔跑著,準備逃離現場。

  「求求你們,哪個好心人幫我攔住他。」老太太還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喊著,宋磊已跑向人行道,思考著怎樣跑到對街攔截那個小偷。

  顯然,圍觀的人已經不少,但那個小偷竟然如穿梭在無人之境般的自如。宋磊一邊感歎著人情冷暖一邊被一輛疾馳而來的車輛逼得倒退了幾步。看來可能趕不上那個小偷了,不過他似乎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喂,你別跑!」喬黎將手裡裝蘋果的袋子朝小偷扔去,雖然砸中了他,卻沒有擊倒他。小偷在喬黎的窮追之下不得不翻越欄杆跑向對街。

  來得正好。宋磊脫下西裝,準備和喬黎來個前後夾擊。

  小偷剛跑到對街,就發現有個男人朝自己跑來,但回頭就發現那個女孩仍在緊追不捨,一咬牙,便向側面跑去。

  這小賊居然越叫越跑,氣死她了。喬黎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也打橫在車流裡穿梭。

  「小心!」宋磊眼看著一輛車在喬黎身側不足十厘米的地方緊急停車,剎車留下的聲音之餘駕駛員氣憤地把頭伸出車窗大喊著,「不要命啦?!你不要命我還要命!」

  等他再一回頭,喬黎已經把小偷按倒在了地上。宋磊一個挑眉,這位小姐力氣倒也真的不小,便急忙朝他們的方向跑去。

  「我說話你沒聽見啊?叫你別跑還跑。」喬黎氣喘籲籲道,自從高中畢業後她再也沒有跑過步了,感覺跑步簡直是上輩子的事。為了怕小偷再逃走,她把雙膝壓在小偷的後背上。

  一個伸手便奪過小偷左手上的錢包,小偷卻仍不安分地掙扎著想要反抗,「你放開我。」

  一聽這稚嫩的聲音,再注意到小偷年輕的側臉。他,還是個孩子吧。是孩子也不行!偷東西就是不對。

  喬黎一個「栗子」爆在小偷的頭上,「聲音還蠻大的,看來不是啞巴啦。剛才跑得也挺快,有手有腳,居然偷東西?偷東西也就算了,幹嗎要偷一大把年紀的老人家?說不定這就是人家的養老金或者看病的錢呢?」

  「我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小偷的聲音悶悶的。

  喬黎看著他髒髒的臉蛋,突然也感到心裡酸酸的,「呃,那個,真要偷,也可以偷那些有錢的壞人嘛!」

  他都聽到了什麼?宋磊「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喬小姐,你是讓他選擇那些為富不仁的對象嗎?」

  喬黎擡頭,「啊,是你?對,我就是這個意思。不愧是經理,說話果然有文化。」不過她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啦,幹嗎弄得文縐縐的?

  宋磊笑意更甚,她當自己是劫富濟貧的女俠嗎?

  此時,周圍又重新聚集了圍觀的人群,在別人攙扶下趕來的老太太也好不容易擠進人群之中。

  「你這個小鬼,我老太婆的錢你也偷!」

  「阿婆,這個錢包是你的。」見周圍有人幫忙把小偷制服了,喬黎站起來將錢包還給老太太。

  「哎呀,姑娘,謝謝你哦。」老太太感激地接過錢包,將之緊緊拽在手中。

  「這個小偷實在可惡!」

  「對,還犟著呢!」

  小偷還在使勁想要掙脫,令好些人不滿起來。

  「看來要讓他吃點苦頭才行,下次才不會把手放在別人口袋裡。」

  正說著,一個男子已經揚起了手臂準備朝小偷的臉上摑去。喬黎急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腕,男子不解地望向她。

  「他偷了東西,自然會有警察處理。」

  喬黎的眼神很堅定,令男子頹然地放下手臂,嘴裡還嘀嘀咕咕著:「今天就放你一馬。」

  不知誰打了報警電話,警車不久便趕到,將小偷押了上去。圍觀的群眾議論了一會兒後,也各自作鳥獸散。留下喬黎仍然望著警車遠去的方向出神,周圍又是紛紛擾擾為自己事情奔波的行人,彷彿剛剛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只剩下仍在發酸的小腿在提醒她長期不運動會留下後遺症。長長地吐了口氣,喬黎也朝自己的方向踏出腳步。

  「喬小姐。」

  身後的叫聲令她回頭。

  「耶?你還沒走?」

  宋磊走到她身邊,這是你剛才掉落的袋子,我就撿回這些蘋果,剩餘的都被車子碾成爛泥了。

  「謝謝。」她自己都差點忘了,剛才情急之下就拿剛買的蘋果朝小偷砸去。拿著袋子,喬黎下意識地繼續走著。

  「喬小姐。」

  喬黎回頭納悶地望著宋磊,恍然大悟道:「哦,不好意思,忘了說再見。再見!」

  宋磊笑著搖頭,「喬小姐。」

  他到底有完沒完?她的忍耐可是有限的!她擠出一抹笑容回頭道:「宋經理,你還有什麼事?」

  「喬小姐,你對便利店營業員的工作還有沒有興趣?」

  什麼有沒有興趣,沒事問東問西的,嗯?等等。

  喬黎不敢置信地指指對方,再指指自己,見宋磊很認真地在點頭。

  「你肯請我了?你肯請我了對不對?」

  看著她興高采烈的樣子,宋磊也是一陣好心情。

  「是啊,請你明天早上七點準時到我辦公室來報到。」

  「好、好,沒問題。經理你會發現,請我是個明智的選擇。」

  宋磊眼底閃爍著若有似無的光芒,這位喬小姐的自信實在讓他懂得了什麼叫做沒有自知之明外加臉皮超厚。

  「我也覺得我為社會做了一件好事……」

  喬黎小嘴一噘,這關社會什麼事?太高深了吧。

  「如果不請你,我怕你會成為無業遊民,也上街去搶劫。」他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幽默了,哈哈。不過她跑得那麼快,基本上會成為很大的隱患。

  有什麼事很好笑嗎?喬黎一臉不敢苟同地看著她日後的頂頭上司,他怎麼笑得讓她覺得毛骨悚然?看來是她該考慮一下要不要在這種上司手下做事了。




分享分享 收藏收藏
FB分享
http://mybid.ruten.com.tw/user/zerosmall

http://zerosmall.pixnet.net/blog
回覆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1-18 13:19:45

第2章(1)

  「梨子,你繼承了幾百萬遺產嗎?買這麼多東西。」害得她還得幫忙搬東西。

  「笨!」喬黎從莎莎手裡接過一袋,看她的樣子就知道搬不動了,「如果我有幾百萬買的可是房子汽車了,還會是這些話梅、巧克力的嗎?」

  「買這麼多,你自己吃也吃不了啊。」

  「我第一個月拿工資,想買點東西分給大家表表心意,可不可以呢?」喬黎露出一口白牙。

  「梨子,你笑得好假哦。」莎莎的眼睛裡立即迸發出五彩的光芒,「我最親愛的梨子,這裡面有沒有我的分呢?」

  「你自己不是拎著。」喬黎說得雲淡風輕,這個傻莎莎。

  「啊,梨子,我真是太愛你了!」她一個躍起便抱住喬黎。

  「你個死女人想重死我啊!」

  「喏,這個袋子你拿回去分給黃叔、三德叔、張伯……」

  「好了好了,我知道,反正平時照顧我們的,一人一份,對不對?」

  「聰明!」喬黎打了個響指。

  「那你去幹嗎?」她一下子多了好幾個袋子,可梨子卻拿著一個袋子晃啊晃的。

  「我去照相館把這袋給楊伯送去,免得他又說總見不到我人。」

  「哦,那我往這邊走了,稍微近一點。」

  莎莎邊走邊交換著拿袋子的手,可是兩隻手都很重。嗯,不對,買了這麼多,梨子還剩下多少錢做生活費啊?她還是趕快回去把私房錢藏起來,免得某個女人山窮水盡時又來「抄家」。

  「楊伯,我給你帶好吃的來了。」怎麼沒見到人?照相館裡空蕩蕩的並沒有人,可是門又沒鎖,難道在裡間?

  正想著,喬黎便提著東西往裡面走去,卻不料裡面的人也朝外面走來。

  「竹竿,今天你看店啊?楊伯呢?」

  「他……」岳偉倫端詳著眼前的女孩子,他見過這個人嗎?似乎沒什麼印象,但她怎麼會和楊伯一起叫他「竹竿」?

  「我知道,肯定又和隔壁的老張去街心花園看人下棋了。」

  喬黎將袋子裡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拿出來放在桌子上,許久不見人搭理她,她擡頭「嗯」了一聲。

  「你都知道了,我還能說什麼?」岳偉倫聳聳肩。

  「竹竿,你知不知道你很惹人厭?!」態度既冷漠又囂張,不知道這樣怎麼能從事服務性行業的。

  「不過還好你碰到我啦,我這個人最大人不記小人過了。」喬黎拿起一塊巧克力送到岳偉倫面前,「喏,這本來是買給楊伯吃的。不過他不在,這塊巧克力就當便宜你好了。」

  這個女人的聲音似曾相識,不過這張臉他實在沒有印象。趁著喬黎沈醉在自己的世界裡說個不停,岳偉倫好好地打量了她一番。瓜子臉、大眼睛、鼻樑挺高、嘴巴……如果不要總是說個不停就更好了。總的來說是個美女,他竟然淪落到連美女都記不得的地步了,呵,看來他真的對女人很感冒了。

  「無功不受祿。」總算把最後一句話聽到,他順勢將巧克力推回。

  喬黎淩厲地掃了一眼身前人高馬大的男人,她很不喜歡別人拒絕她的好意,「那就當我謝謝你幫我拍照好了,不管怎樣,我被錄用你也算獻了一份功勞。」

  「拍照?」

  「對啦,就是上個月的某一天你幫我拍的報名照。」見岳偉倫還是一臉迷茫的樣子,喬黎心裡暗罵了聲「笨」,「我就是被你嘲笑左右不分的那位,記起來了吧?」

  石破天驚!「你就是那個調色盤?」

  「什麼調色盤?你別以為長得比我高就可以隨便給我取綽號。」被莎莎叫梨子,被一群老頑童叫黎黎,她已經很慘了。現在居然有人叫她「調色盤」?

  原來是她,岳偉倫輕笑了下,看來化學產品真有毀容之效。

  「你以後還是別化妝比較好。」他的提醒出自真心。

  「你以為我想啊。」

  岳偉倫不再理他,逕自收拾著顧客的單子,把顧客領取照片的時間排出來。喬黎坐在一邊看著他做事,現在才剛剛下午四點,下面的時間讓她怎麼打發呢。早知道休息會這麼無聊,她倒還寧願加班多賺點錢了。視線又再次繞回岳偉倫身上,他的頭髮居然還沒有剪,這個男人真是邋遢。嗯?等等,她似乎找到事幹了。

  這個女人為什麼又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變成別人實驗桌上的小白鼠的滋味實在不好過。這個女人眼神閃爍,還露出那種流連的表情,她到底想幹嗎?她想做什麼都不關他的事,只要別礙到他,算了,他還是別和她待在一個房間比較安全。

  看到岳偉倫轉身要走,喬黎趕忙先一步攔住去路。

  「竹竿,你後面有沒有事?」

  「你想幹嗎?」希望自己冷淡的聲音可以打消她的一切鬼主意。

  「是這樣的,楊伯開這個店無疑是希望生意好,那你作為這裡的攝影師應該也是這樣打算的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別兜圈子。」他又皺眉頭了。

  「我是想說你頭髮一直不打理,會影響到客人對你的評價,繼而又會影響到店裡的生意嘛。所以……」

  「所以,你想讓我去理髮?」岳偉倫試探著,卻見到喬黎很用力地點頭。天,他剪不剪頭髮關她什麼事。不過,他的頭髮確實也挺長時間沒剪了。

  「覺得我說得不錯吧?」喬黎振奮道,「我也知道你剛搬來對這裡不瞭解,我就做件好事,帶你去這裡最好的師傅那,剪個最帥的頭髮,保證店子從今往後客似雲來……」

  「喂。」

  「什麼事?」

  「還不走?」取好外衣,他再次對這個女人無語。

  原本以為她會帶他去什麼理髮廳,最不濟也會有個門面,可是沒想到居然是個沒頂沒牆的小攤位。

  「黃叔。」喬黎招呼道。

  「黎黎,怎麼來剪頭髮啊?」黃叔嘴裡說著話,手裡的剪刀可沒有停下來。

  喬黎把岳偉倫推到前面,「黃叔,我上個禮拜才來剪過,你想讓我變禿子啊?不是我,是他。」

  岳偉倫心裡一震,女孩子不是最愛漂亮的嗎?她居然會跑到這種地方剪頭髮?

  「男朋友?」黃叔眨眨眼,把岳偉倫打量了一遍。

  「我肯人家還不肯呢,是楊伯店裡的啦。」這幫老人家只要看到她和男人站在一起就說別人是她男朋友,真受不了。

  「好了,看一下還滿意嗎?」黃叔把兩面鏡子一前一後放在客人面前。

  喬黎上前把鏡子一擋,「黃叔剪的還會不滿意?我看這頭髮剪得啊簡直年輕了三歲。」

  「丫頭,你別鬧,只會拍馬屁。」黃叔笑著道。

  客人也笑著站了起來,「黃叔確實是我們這裡的一把剪。」

  「聽聽,聽聽,黃叔,我可沒有奉承你哦。」

  「好啦,快叫你朋友過來吧,我一定幫他剪好,不辜負你嘴皮子磨了半天。」黃叔用毛巾將椅子上的頭髮拍落。

  喬黎向岳偉倫眨眨眼,「竹竿。」

  「竹竿?這名字可夠怪的。」等岳偉倫坐定,黃叔將白布圍在他身前。

  岳偉倫苦笑了下,也沒多做辯解。

  「那竹竿,你想剪怎麼樣的?」

  「隨便,剪短點就行。」

  黃叔點點頭,尋思著如何下剪。

  「黃叔,最近生意怎麼樣?」喬黎還在一邊找話題。

  「有你黎黎罩著黃叔,我生意怎麼會不好。」黃叔也開起玩笑來,他還記得這個丫頭當年信誓旦旦地說,要照顧他們這些街坊四鄰的生意,保他們平安。

  「黃叔,你居然還記得。我也不會忘記的,放心,有我喬黎在的一天絕對沒有人敢找你麻煩。」每次這樣說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是個英雄。

  岳偉倫透過鏡子看著喬黎一臉認真樣,原本就已經挑起的眉此時挑得更高。他們在說什麼?怎麼他聽來就像混幫派似的,她還學得挺像的,大概又是《古惑仔》看多了的迷途少女吧。

  「黎黎,如果你再在旁邊嘰嘰喳喳,我可不敢擔保會不會失手。」他可不想砸了自己招牌。

  「好,我不說就是了。」

  喬黎端了把椅子坐在旁邊,暖暖的日光照在身上、臉上,打一個哈欠。看黃叔剪頭髮也挺無聊的,就趁這段時間小睡一下吧。正想著,喬黎的眼皮便很合作地合上了。

  「這丫頭也說累了。」黃叔瞄到喬黎耷拉下來的腦袋,語氣中充滿了寵溺。

  岳偉倫透過鏡子想要尋找她的身影,因為角度的關係只看到她伸出來的雙腿。看來她的睡相也不怎麼好,不過總算閉上了嘴,能讓他安靜一下。岳偉倫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喂,醒醒。」

  感覺有人在拍自己,喬黎掙扎著睜開眼睛,卻被眼前放大的腦袋給嚇了一跳,繼而一秒鐘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剪的什麼頭啊!

  她居然還敢笑,還不是她帶他到這裡剪頭髮的。還說了一大堆保證的話,現在好了,娛樂了她糗了他。

  「黎黎,是不是覺得黃叔這頭髮剪得不好啊?」黃叔有點擔心地詢問著。

  「沒有、沒有,很好。」喬黎按住肚子,忍住笑,裝出正經地回答道。

  只是不太適合他而已。

  「那就好,我還怕你們不喜歡呢。我也覺得挺好,蠻清爽的。」黃叔也對自己的成果感到滿意。

  是很清爽,不過也太清爽了,居然給他剃了個板寸頭。岳偉倫摸了摸自己的頭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頭髮少了,他感到頭頂涼涼的。

  走出黃叔的理發攤,岳偉倫一臉黑黑的,「能不能不要笑了?」這位小姐從剛才一直笑到現在,不會臉部抽筋嗎?

  「對、對不起,我忍不住。」喬黎盡量不去注視他的新髮型,免得再次刺激了別人。

  「呃,其實也還好,說不定過兩天看著也就習慣了。」她突然發現自己心腸還是不錯的,居然還能想到安慰別人。

  「唔。」岳偉倫回了一聲,他也但願如此。不過還好他對髮型不是太重視,換了別人早就把她大卸八塊了,她還有機會在這裡笑?

  「黃叔年紀大了,剃來剃去都是些舊髮型,要讓他做點時尚的可難為他了。不過好在光顧他的都是些老鄰居,大家也沒什麼要求。」喬黎解釋道,「如果你覺得不好的話,下次光顧那些理髮廳好了。」

  突然想到她也在那裡剪頭髮,女人都不計較,他一個大男人還計較就太婆婆媽媽了。

  「你似乎挺照顧他生意的?」

  「你是說我帶你去剪頭髮?其實黃叔那邊真的不錯,除了式樣老了一些,但價錢實惠,服務周到,還很近。同樣要剪頭髮,不如去照顧熟人生意。」

  喬黎頓了頓突然感慨道:「黃叔也好,楊伯也好,他們都老了。其實說照顧他們生意,不如說陪他們說說話。」

  她緩緩地笑了開來,看著前方不知是說給他聽,還是說給自己聽,「其實,一個人很寂寞。」

  岳偉倫愣了愣,他突然發現眼前的她沒那麼礙眼了。是因為最後那句話太多愁善感,還是他也深有同感?他似乎覺得眼前這個說話顛三倒四、長篇大論的女子心裡藏著太多、太深的情感。

第2章(2)

  「竹竿。」

  思緒被突如其來的大聲打斷,前方的喬黎突然回頭。

  「下次我請你吃飯吧!就當……」她指了指自己的頭髮,「賠罪好了。」

  沒有給他拒絕的時間,她竟然大步走了開去。他停在原地還在回憶這個琢磨不透的女人,一陣風似的她竟然折了回來。

  「竹竿,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他可以說不想知道,但是他現在居然不想說不。似乎聽見有人叫她「黎黎」?

  「我叫『喬黎』,『大小喬』的『喬』,『黎姿』的『黎』,都是美女,很好記吧?」

  有這麼解釋名字的嗎?岳偉倫目光微沈,笑意在唇角一閃而逝,他不想讓她太得意。

  「竹竿,你叫什麼?」

  「岳偉倫。」

  正想著要如何解釋給她聽每個字的時候,她居然左手一揮。

  「好麻煩的名字,算了,還是叫你『竹竿』吧。」

  他的臉又黑了下來。

  「就這樣,下次見,告訴楊伯我來過啊。」

  揮一揮衣袖,這個喬黎總是來得匆忙,走得匆忙。

  這條老街的黃昏總是很熱鬧,下班放學的人群總是成群結隊,不知道是相偕而伴還是在某個拐角不期而遇。各種擺放著小吃的手推車紛紛出爐,吸引不少孩子駐足停留,一邊的凳子上儘是五顏六色的書包在占座。下午還是寧靜的街區,不知是誰撞翻了潘多拉的盒子,熙熙攘攘遍佈。

  岳偉倫獨自走在這些人聲鼎沸的場景之中,雖然他搬到這裡才兩個多月,但是他已經不知不覺習慣,甚至有點喜歡這裡。儘管這裡的生活簡單得甚至有點單調,但它卻能讓世俗的心靈得到平靜。

  「讓開、讓開。」

  男人短促的驅散聲音讓岳偉倫停下腳步,眼前正有家音像店在裝修,工人忙著將巨幅廣告牌懸掛在燈箱上。岳偉倫走下街沿,加入不少圍觀的人群之中。

  「哇,任凝初真是好漂亮,你看她的皮膚多好啊。」小女生的聲音中有著艷羨。

  「這都是化妝的效果,我姐看過她本人的,說也不過如此。」酸酸的音調最後還加上一句冷哼。

  「不過我覺得還是她剛出道時候拍的那套寫真集好看,這一年的照片都沒有以前的好看了。」

  「我也覺得這套衣服不適合她,她當年有一套……」

  聲音漸行漸遠,岳偉倫的耳中卻被那三個字所圍繞,彷彿是個夢魘一般無論躲避多遠多久,那三個字還是會在午夜夢迴時攀上他的耳朵,輕輕緩緩地勾起他不願回憶的過往。

  廣告牌緩緩地上升著,工人們努力將它提升到固定點。上面的女子一襲古代裝扮,輕紗環肩,青絲成髻,配合著桃花的背景,女子淡淡抿嘴一笑,眼神卻極是妖嬈,似嗔似嬌。

  「哐啷!」一聲巨響,廣告牌一側突然下墜,使得岳偉倫一驚。

  「阿三,你午飯沒吃啊!」男人大大咧咧地抱怨著。

  「我早飯也沒吃呢!我這裡的支架斷了啦!」工人手忙腳亂地再把廣告牌撤下,忙做一團。

  岳偉倫定定地看著廣告牌上的女子,自嘲地輕笑了一聲。他為什麼緊張?那些工人也不必擔心,這個女人無論何種處境都能夠泰然自若,不是嗎?上面的她仍然笑得沈靜。調轉視線,邁開步伐,他告訴自己下次不會再為她停留。

  工人們氣喘籲籲地咒罵著,巨幅廣告牌被上上下下地移動著,過路的人們步履匆匆,順勢一瞥便驚見上面貌若天仙的女子,一身古裝讓人有剎那迷失於時空的錯亂。橫幅上放大的幾行字讓人醒悟,這只是商家的宣傳手段,而上面的女子也只是包裝下的搖錢樹。

  06年首張國語專輯,新生代天後任凝初再次出擊——《穿越時空來愛「凝」》。

  回到照相館,楊伯已經回來,剛要開口卻被岳偉倫的髮型逗樂。

  「竹竿,你這頭……」

  聳聳肩,岳偉倫隨意道:「算了,反正還會再長。」

  「你在哪裡剪的?」手藝那麼差,他可不要去光顧了。

  「就是這裡拐彎那個攤……」

  「老黃的攤?」楊伯搶問道。

  好像聽喬黎確實是稱呼「黃叔」的,岳偉倫點了點頭,「大概是吧。」

  「你怎麼會去他那邊剪的?」現在年輕人理發檔次可高啦,老黃的攤也就他們這些老頭子去剪剪還行。

  「別人推薦的。」岳偉倫模稜兩可地答道。

  「是喬黎那個丫頭吧?」楊伯挑眉道,見岳偉倫愣了一下隨即點頭。

  「呵呵,我人雖然老了,腦子可還清醒。」楊伯指了指桌上的一大包零食,「一看這架勢就是那丫頭來過了,老是買這些甜食。」再次看了一眼岳偉倫的頭髮,忍俊不禁地暗笑,真不知道是不是那丫頭故意整他的。

  「她……好像和這裡人很熟?」剛脫口而出岳偉倫便後悔了,他何時變得那麼八卦了?

  「你是指我?老黃他們?」

  「嗯。」既然自己開了頭,岳偉倫也只好點頭。

  楊伯重重地歎了口氣,「我們可都是把她當女兒的啊。」

  「女兒?」難道她是孤兒?突然喬黎那句「其實,一個人很寂寞」又浮現在他的腦海。

  「竹竿,想不想聽老頭子講故事?」楊伯拍了拍岳偉倫的背,「那就找個位子坐下吧。」

  「老是這麼仰著頭看你,我怕得頸椎病。」楊伯說著活動了下頸部,見岳偉倫依言坐下了,自己也點了一支煙。

  「我們家呢,從我爺爺那代開始就在上海開照相館生意了。聽說在我爺爺那代我們家的生意做得小有名氣,門面可是開在淮海路上的,因為旁邊就是著名的紅玫瑰理髮店,所以我們也就取名叫『玫瑰照相館』。可是,後來因為打仗什麼的照相館就關門了。再後來,我爸爸就帶著全家人逃難到了這裡,在這裡重新開了我們的照相館,雖然已經不能和以前的門店相提並論,但無論怎樣也算保住了祖業。」

  雖然楊伯的一番話和喬黎沒有任何關係,但岳偉倫沒有打斷他。老人似乎沈浸在往日的時光中,氤氳的煙圈幻化成想像中那寬敞明亮的門面,客來客往穿梭不停的景象,或許櫥窗裡還有某位舊上海電影明星的照片讓不少人駐足停留。

  「之後,我爸爸把店交給了我。你別看現在這裡太太平平的,二十多年前這裡有一群小流氓整天鬧事,害得我們生意都沒法做。後來這群小流氓換了頭兒,居然安分了起來,我們也感到挺奇怪的。我們更沒想到的是,這個頭兒就住在這裡。」

  岳偉倫皺起眉,直覺楊伯說的這個人和喬黎有關係。

  「他就是喬黎的爸爸。」

  岳偉倫點點頭,答案與他猜測得相差不遠,但他還是有一陣觸動。

  「她爸爸真是個好人啊,我也不知道這麼個人怎麼會當流氓頭子的,但他經常幫我們忙倒是真的。你說,有頭髮誰願意當禿子呢?我想,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畢竟有時候做錯了事是不那麼容易回頭的。」楊伯不無感慨地歎道。

  「那她爸爸現在在哪?」

  「死了。在喬黎十歲那年被人從後面砍中背部,失血過多死了。」楊伯的聲音現在聽來已經很平靜了,畢竟事情也過了那麼多年了,「就死在後面那條巷子裡。」

  「怎麼會?」岳偉倫震驚道。

  「聽警察分析可能是仇殺。」楊伯靠在竹籐的椅背上,發出了吱吱呀呀歲月的響聲,「誰知道呢,人都沒了,追究這些也沒用了。」

  「那喬黎跟她媽媽生活?」

  「我們這些老鄰居從來沒有看到過她媽媽。她爸爸在世的時候也沒有;死了,也沒人來認這個女兒。」楊伯將煙蒂弄滅,丟在煙灰缸裡。

  原來她真是個孤兒。岳偉倫的眼神有些閃爍,內心五味翻騰,不知是同情、憐憫,抑或……其他。

  「因為她爸爸的關係,親戚之間早就斷了來往,誰也不想把這個孤女的重擔背在肩上。最後,他們一行親戚居然達成一致要把黎黎送到福利院。」說到這裡,楊伯的口氣有著明顯的怒意,雖然已經事隔多年,但回憶當時情形他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後來,你們把她留了下來?」據她和這些鄰居的關係,岳偉倫推測道。

  楊伯點了點頭,「其實也不能這麼說。我還記得那天,我聽到吵鬧聲趕到她家的時候,一大群親戚圍著那丫頭咋咋呼呼的。那丫頭聽到他們要把她送去福利院的消息,居然也不哭不鬧。在一大片人的瞠目結舌下,平靜地對著她爸爸的靈位上香。」

  「那丫頭……」楊伯搖頭失笑道,「真是人小鬼大啊。當著我們大夥兒的面把那群親戚數落得頓失人色。」

  他還記得喬黎一把搶過某位親戚手中的衣物,力氣之大把他這個大人也嚇了一跳。回過頭來,她神色冰冷,視線在那群親戚臉上一個個地掃過。那哪像一個十歲孩子的神情啊,雙眼中佈滿血絲,不知是哭紅的,還是怒氣所致,誰見了都要打一個哆嗦。

  「她拿著那件衣服說道:『這件衣服是我老爸的,你們也想收拾了拿回去嗎?是要燒給我爸呢,還是大家準備自己穿,沾沾喜氣?你們自稱是我的叔叔伯伯姑姑阿姨,但我老爸活著的時候我都沒見過你們。現在他不在了,死無對證,我更不會相信你們。所以,你們別妄想把我送到福利院去。這裡是我的家,我一輩子都會住在這裡。這裡不歡迎你們,你們給我走!』」「說得好!」岳偉倫呼應道。

  楊伯也是滿臉寬慰,「那些所謂的親戚也傻了眼,不過既然可以擺脫黎黎,他們也很樂意,當下便走了。這之後,我們這些老鄰居就合計著,申請成了黎黎的共同監護人。誰家有飯吃自然帶著她,雖然我們都不是大富大貴,但多供一個孩子吃飯上學倒也不是什麼難事。唉,只可惜沒能供黎黎上大學。這孩子也乖巧,不想拖累我們,高中一畢業就到處打工。」

  岳偉倫的視線定定地落在橘黃的燈罩上,嘴角卻揚起輕微的弧度。如果先前的喬黎給他的印象是聒噪的鸚鵡,那麼現在……岳偉倫被自己的比喻逗樂,笑出了聲。現在,她仍是只鸚鵡,只是這只鸚鵡內心善良了點、性情堅強了些。

  「還有令我們覺得沒有教好她的一點就是,她那時不時喜歡擺在嘴邊的『行話』。」對這一點楊伯似乎也無能為力,只能不住地歎息,「也難怪她,小時候和她爸爸住在一起。她爸爸剛去世的那會兒,也有不少那邊的人來看望她。」她小時候有一次居然和他們說要繼承她爸爸的「衣缽」,當個大姐大,可沒把他們這老頭子嚇得半死。

  「怪不得。」他終於可以理解她稀奇古怪的一些言論了。

  「你也聽到過?」

  岳偉倫點了點頭,「不過,還挺有趣的。」

  「有趣?」楊伯扶了扶老花鏡,透過鏡片重新審視眼前的「竹竿」,最後還是不能認同地搖著頭。現在的年輕人不知道是怎麼想的,這怎麼會是有趣呢?一個姑娘家說那麼粗魯的話,將來怎麼嫁人哪?

  透過玻璃門望出去,夜色已經降臨,街燈陸續點亮。翻開喬黎送來的紙袋,剝一顆太妃糖入口,岳偉倫還是習慣性地皺眉,他不太喜歡吃甜食。但這次,他破天荒地堅持將糖含在口中,就像這粒糖一般,或許有些東西,有些人他需要重新去評估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1-18 13:20:47

第3章(1)

  「小喬,謝謝你替我代班,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便利店裡一位中年婦女急急忙忙地跑進店裡,看到喬黎就是一陣感謝。「真姐,你兒子沒事了吧?」真姐的兒子在學校裡從單槓上摔下,真姐急著陪夜,讓她代個班。

  「總算過了危險期了。」說到兒子,真姐眼眶裡又含了淚。

  「真姐,要不你請一個星期的假,好好地陪你兒子。這裡就讓我們輪班好了。」

  「小喬,你人真是太好了。可是我們這裡總共也就六個人輪班,人手本來就不多,再說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小喬你這麼好說話的。」在小喬前她也拜託過其他同事幫忙代班,可都被推脫掉了。本來她是不指望喬黎的,畢竟她是新來的,都不是很熟稔。可誰知她卻那麼爽快地答應了。

  「真姐,我真的沒什麼啦。反正在家我也沒事,就當多一個賺錢的機會好了。」見真姐的面色不太好,喬黎建議道,「真姐你回去睡一會兒吧,到中午你來換我班好了。」

  真姐拍拍喬黎的背,動容道:「你不也是一天一夜沒睡了,說好早上就來換你班的,卻等到現在快九點才來。快去換衣服,回家休息吧,你看黑眼圈都出來了。」

  見真姐如此堅持,喬黎也就點頭道:「那我去換衣服了,真姐你有什麼事儘管找我。我手機號你知道的吧?」

  「嗯,快回去吧。」真姐戴上工作證,開始新一天的工作。雖然仍在擔心留院觀察的兒子的病情,但她更需要努力工作來賺取兒子的住院費。自動門「叮噹」一聲響了,伴隨著顧客的腳步聲是洪亮的「歡迎光臨」。

  走在街上,陣陣涼風吹在喬黎臉上,使她全然沒有困頓之意。她有些埋怨起自己來,上班的時候困得要命卻不能瞇一會兒。下班了,本來以為可以大睡特睡一番,現在卻一點都不想睡。幹什麼呢?看了看時間,都九點多了。乾脆吃完午飯再睡吧,免得睡了一半又被餓醒。

  對自己這個決定相當滿意的喬黎腳步也輕快了起來,但一個停步,卻想到自己曾經答應竹竿的「飯局」。一個人吃飯也挺無聊的,乾脆找他一起吧。正想著,喬黎便轉移方向,向玫瑰照相館走去。

  推開照相館的門,裡面冷冷清清,沒人回應喬黎的呼喊。

  「看來是兩個懶人碰到一塊兒,生意都不想做了。」喬黎在桌前坐下,拆開一根棒棒糖含在嘴裡。再百無聊賴地抽取客人的照片一張張翻看著,打發著時間。

  透過玻璃的櫥窗,陽光撒了她一身,惹得她哈欠連連。將桌上的東西理在一邊,乾脆趴在桌上小睡了起來。

  岳偉倫回到玫瑰照相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趴睡在桌上的喬黎。下意識地,他握住門上的風鈴,阻止那一連串的清脆響聲。合上門,他知道自己應該去暗房沖洗照片,今天下午還有幾份急件要取。但腳步和雙眼卻不受理智所控制,站在門邊他竟然就這麼觀望著她睡覺?

  不過很快,他為自己找到了理由——她睡著的樣子,真的很吸引人。

  光潔的額頭上有幾縷髮絲隨意地垂落著,眉毛描畫得很精緻。她的睫毛無疑是纖長的,只是從正面看就能證實這一點。有點如同混血兒般挺直的鼻樑、飽滿的唇形。呵呵,她居然連睡覺都還含著糖?看來她真的很喜歡吃甜食。看她連睡夢中都帶著隱隱的笑意,是因為棒棒糖的滋味猶如想像中的那麼美味,還是夢到了什麼令她欣喜的事?或者,人?

  玻璃櫥窗外的光線恰到好處地形成自然的拍攝光線,投射面和陰影處錯落有致,顯得她的表情非常生動。

  拍攝光線?當岳偉倫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的時候,他已經舉起相機,湊近鏡頭。

  小小的屋室內只聽到此起彼伏的「卡嚓卡嚓」聲。

  大功告成。

  看著仍在睡夢中的喬黎,岳偉倫不禁皺了下眉,看來她真的很嗜睡,什麼聲音都吵不醒她。

  「這次,閉上眼睛就不怕閃光啦。」

  岳偉倫對著喬黎,有點得意地揚了揚手中的相機。

  迷迷糊糊醒來的喬黎,下意識地用手遮住刺眼的陽光。摸摸頭頂,她到底睡了多久了,頭髮都被曬燙了。口中的糖也早就化成蜜,只剩一根棒子被喬黎洩憤似的丟進了紙簍。

  支撐著站起來,她張望了一下仍然四下無人,「到底都去了哪裡了?」

  「楊伯、竹竿。」她試探性地向內間走去,「啊!」突然被竄出的身影嚇了一跳。

  來人也退後了一步,摀住耳朵。這個女人,還真是聒噪。

  「竹竿,你想嚇死人啊?」

  「你不是知道我在這裡嗎?」

  「你當我是神啊?」

  「既然以為我不在,那進來喊什麼喊?!」

  喬黎吞了口口水,耍賴道:「隨便喊喊也犯法啊。」想想又覺得不對,「你什麼時候在這裡的?我怎麼不知道。還有,楊伯呢?」

  「十點回來的,你在外面睡覺就沒叫你。楊伯今天有事,一天都不會回來了。」

  「哦,原來這樣,怪不得你偷懶,一個早上都不在。」喬黎一副瞭解的神色。

  岳偉倫卻懶得跟她解釋,「你來有什麼事?」

  她差點把正事給忘了,「我請你吃午飯,上次說好要請客的嘛。我們出來混的,怎麼可以言而無信呢?唉,你的頭髮長出來點了,怪不得看得順眼多了……」

  「小姐。」忍住笑,岳偉倫一本正經道。

  「嗯?」

  「你再說個沒完沒了,就不用吃了。」

  跟在岳偉倫身後的喬黎仍不甘心道:「喂,我才是買單的,你能不能對我客氣點啊?」

  「呃……」岳偉倫的突然一個轉身,害她差點撞在他的身上。他幹嗎還低下頭那麼近地看她啊?「就算我請客,也不必卑躬屈膝啦。」

  「你有眼屎沒擦乾淨。」

  晴天霹靂。

  「竹竿!」

  「這個湯包很正點,你要不要嘗一嘗?」喬黎一邊滿足地用吸管吸著湯包裡的汁水一邊不忘招呼岳偉倫。

  「不用了,我已經很飽了。你,還吃得下?」他們已經從這條美食街的街頭吃到街尾了,幾乎每個小店她都要拉他進去嘗嘗。

  「吃得下!」喬黎將已然乾癟的湯包放在一旁,又努力地拌著新點的涼粉,「我跟你說,這個粉皮可是這家店的特色。他們的調料聽說是祖傳的,吃起來特別香。你不吃可虧了。」

  「我怕再吃下去,就要進醫院洗胃了,到時就是洗胃的洗潔精吃起來很正點了。」岳偉倫揶揄道。

  「食古不化的男人。」喬黎嘀咕了一聲,就自顧自地品嚐起美味來。旁邊一桌的吵鬧卻吸引了她的目光。

  「好了,媽媽答應你,下次帶你去吃壽司好不好?」一位中年婦女哄著身邊的男孩。

  男孩顯然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手腳並用舞動著,小小的圓桌被他折騰得搖搖晃晃,其他客人紛紛拿著點心逃到其他桌子上。

  「不要,就今天。你上次也說下次帶我去吃,可今天還是來吃這個。我不要吃,這個太難吃了,不要吃嘛!」一伸手,桌上的一碗涼粉被打翻在地,濺起不少湯汁。站在店門口的老闆一臉怒氣,要不是對象是個孩子,他應該早就將怒氣付諸行動了。

  「小傑乖,不要鬧了。媽媽答應你,下次媽媽發工資了,絕對帶你去吃壽司。」媽媽無奈地用紙巾擦著男孩身上的湯漬,哄著這個小皇帝。

  「你每次說話都不算話,我以後不要跟你住一起了,我要和爸爸住一起!爸爸每次都會帶我去大飯店吃飯的!」

  「原來是單親家庭。」

  「難怪小孩子那麼沒家教。」

  男孩的話引來一陣議論紛紛,顧客紛紛打量著母子兩人。

  喬黎見那母親低聲地開始飲泣,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將筷子狠狠地往桌上一扔,就朝隔壁桌走去。岳偉倫見勢要拉住她,卻慢了一步。

  「喂,你耍什麼威風啊?就知道對自己媽發狠有什麼用?你還是不是男人?」拉過一個凳子,喬黎順勢坐在男孩的對面。男孩顯然被這個突然出現的凶狠女人給嚇到了,愣了一會兒後,大聲道:「你走開,我根本不認識你。」

  「謝天謝地,還好我不認識你。」喬黎誇張地拍著胸口。

  「小姐,你想幹什麼?」母親一把摟過兒子,怯怯的眼神對著喬黎。

  「我幫你教訓兒子啊,這個小子明顯不知道怎麼尊敬長輩,小小年紀居然就學會認錢不認人。」周圍不知是誰叫了聲好,喬黎更是一口氣說得非常順暢。

  那位母親板起臉來,對著喬黎又像對著所有人道:「我兒子我自然會教,不需要別人多管閒事。」

  「你……」

  「做父母的可以打自己孩子,卻見不得別人罵自己孩子一句的。」岳偉倫在喬黎耳邊輕聲道。

  「小傑,我們換個地方吃,好不好?肚子還餓嗎?」母親拉著兒子就要離開。

  喬黎小聲嘟囔道:「吃什麼吃,那個死小孩根本不要吃。」

  岳偉倫輕輕一笑,看著她嘟著個小臉,寫滿了不高興,「人都走了,還氣什麼?」

  牙關輕輕一咬,喬黎突然追了出去,徒留一臉不明所以的岳偉倫匆忙跟上。

  見喬黎再次攔住自己的去路,那位母親第一個反應便是把兒子護在懷裡。

  「那麼害怕幹嗎?我又不是狼外婆。」喬黎翻了翻白眼,自言自語道,「這個死孩子那麼壞吃了也不消化。」

  拿出皮夾,抽出兩張一百元,停頓了一會兒,乾脆把最後一張一百元也一起抽出,塞進那位母親的手裡。

  「小姐,你這是幹什麼?」那位母親看著手裡的錢,一臉茫然,這個人是把她當乞丐了嗎?她雖然沒錢,但骨氣還是有點的。

  「你既然答應了帶他去吃壽司,就不應該失言。做父母的應該給孩子做個好榜樣。」見她還在推托,喬黎使勁往她懷裡一送。

  「我可不是白送給你的,你有錢再還給我吧。」

  那位母親猶豫了一會兒,輕聲道:「那小姐你住在哪裡?」

  「哦,就在這裡,下次你再過來時,看到我就給我吧。」喬黎蹲下身,朝著男孩做了個鬼臉,使勁地刮了他的鼻子一下,「下次再讓我看到你不乖,我一定把你的鼻子擰下來。」男孩居然也不怕她,回敬了一個鬼臉。

  見母親還在猶豫不決,喬黎越過她,拉著岳偉倫的手就跑。

  「竹竿,我們比誰先跑到前一條街吧。」

  「我可不想得盲腸炎。」

  「輸的人扮狗在地上爬一圈。」

  「那我寧願去醫院割盲腸。喂,你耍賴,哪有先跑的!」

  「剛才,你為什麼要給那個女人錢?」掙扎了很久,岳偉倫還是問了出來。

  酒足飯飽的喬黎舒服地在街心公園的長椅上伸展手腳,「我不想讓那個媽媽在兒子面前擡不起頭來。其實,哪個父母不想給孩子最好的呢?」

  「就這樣?」

  睨了岳偉倫一眼,喬黎自言自語道:「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讓那個孩子失望。」她嘗過失望的滋味,太苦澀,太清晰。

  見喬黎有些落寞的深情,岳偉倫趕忙調轉話題:「你現在撐不撐?我看你胃口比男人還大。」

  「什麼呀,是你的胃口比女人還小。」說著,她還推了岳偉倫一把。

第3章(2)

  看著公園裡一群孩子歡快地奔跑著,臉上寫滿了無憂無慮的歡喜。喬黎突然很感懷自己的童年。

  「我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喜歡吃到撐。」

  「這樣對腸胃不太好。」

  喬黎苦笑了下,「當你連吃飯都沒有著落時,哪會介意對腸胃好不好。」

  岳偉倫側過身看著她,突然覺得眼前的喬黎是那麼弱小,那麼陌生。那個整日嘻嘻哈哈、整人玩鬧的喬黎似乎只是這個喬黎的外衣,只有披著外衣,她才能夠讓周圍的人放心。她以此來告訴關心她的人,她很好,她已經能夠照顧自己。

  「我小時候,整天看不見老爸,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去幹什麼了,什麼時候回來。有時候他會回來得很準時,有時候他會回來得很晚,有時候就乾脆不回來。所以,我的三餐並不定時,老爸什麼時候回來弄給我吃,我就有得吃。他不回來,我就得餓肚子。當然,有時候鄰居也會敲我家的門,弄點吃的給我。」喬黎對著岳偉倫眨眨眼,「但經常這樣也會不好意思的嘛。」她也知道什麼叫不好意思嗎?

  「所以,我從那時就知道一個道理,就是一旦有的吃就一定要吃到撐,因為你不知道下一頓飯在哪裡,有沒有得吃。」

  見岳偉倫定定地看著自己,表情有著明顯的憐憫時,喬黎不安地挪動了下身子。她最受不了別人同情的眼神了,她是怎麼了,居然會對他說這些事。真是,吃得太撐,沒事幹。

  「小心。」

  一掌擋掉朝岳偉倫飛來的足球,來撿球的孩子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竹竿,長得高不是你的錯。不過反應這麼慢就是你的錯啦!」她藉著笑話緩解氣氛。

  岳偉倫隨她調侃,思緒仍然在她的話語之中遊蕩,不能平復。

  「你小時候真的那麼慘?」

  「什麼慘?我有什麼慘啦?只是我老爸不太會照顧我嘛。不過後來我長大了些就能照顧自己了,他給我錢自己買吃的,不就行了?」喬黎隨意擺著手,讓自己盡量不去想起那些過往的事。其實,她的童年和別人並沒什麼不同,大人們都要忙著工作不是嗎?喬黎無數次這樣說服自己,頓時就覺得心情好了很多。

  「再怎麼說,我今天也算救了你的命,下次你請我吃飯。」沒有詢問,全然陳述外加拍板的口吻。

  「救命?」有那麼誇張嗎?就算那球砸中他,也沒什麼大礙。

  「大恩不言謝,不要老是掛在嘴邊啦。」她翻開皮夾,好像水電費繳款單來了。

  啊!繳款單是來了,她的錢也用得差不多了。除去借給真姐的錢,買禮物的錢,給那個母親的錢,還有零碎用去的錢……恐怕接下來的半個月她要過得很辛苦了。

  「呵呵,竹竿。」

  當一個女人突然擺出一臉假笑,湊近自己的時候,請各位相信肯定沒有什麼好事。

  「幹什麼?」岳偉倫悄悄朝右側挪了挪。

  「呃,是這樣的。我能不能向你透支下一頓飯的飯錢啊?」

  「透支……飯錢?」

  深吸一口氣,喬黎爽快道:「也就是五百塊錢吧。」

  原來是向他借錢,從皮夾裡抽出五張大鈔遞給喬黎,後者卻看著錢愣在當下。

  「喂,你不是要錢嗎?」

  「那麼爽快?」狐疑地接過錢,對著陽光,喬黎一張張地檢驗著。不會給她的是假鈔吧?

  岳偉倫哭笑不得地看著她,「看來我是借錯了,那還給我吧。」

  見他作勢要收回,喬黎連忙收起錢,「沒錯、沒錯。」確實是真鈔沒錯。

  「只是以往問莎莎借錢,她總是扭扭捏捏的,我還是第一次借得那麼順利嘛。好兄弟,以後有什麼事,小妹我一定罩著你!」喬黎習慣性地朝岳偉倫背上就是一拳。

  又來了。岳偉倫挑了挑眉,入鄉隨俗道:「那我就全靠你了。」

  「對了,竹竿,你回去可以考慮一下,下一頓飯準備請我在哪裡吃。」喬黎蹺起個二郎腿搖啊搖啊搖。

  「下一頓飯不是已經被你透支了嗎?」岳偉倫故意指指她的頭。

  「那這樣的話,是不是表明我這些錢可以不還啦?反正你都準備用來請我吃飯的嘛。」要比狡猾他還差一點。

  「當然不是。」岳偉倫有點咬牙切齒,不過下一秒便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差點忘了告訴你,我借出去的錢都是算高利息的。大概也就是銀行利息的十倍吧。」

  「竹竿!我想殺了你!」

  「等你抓到我再說吧。」

  熱鬧的街心花園裡又多了兩個互相追逐的身影,你來我往,好不歡暢。

  A音像店。

  喬黎裝模作樣地在一排排擺滿音像製品的貨架間遊走,一旁的莎莎則時不時地放大聲音為喬黎做專輯介紹,以此混淆耳目。

  「小姐,這張是林肯公園的最新專輯《METEORA》,中文意思就是『流星聖殿』,它取意於傳說中的……」

  哇咧,她還流星花園呢,「先歇會兒吧,你們主管走開了。」

  莎莎左右張望了下,頓時長舒了口氣,奪過喬黎的飲料就是一大口,「你不知道,前些天我收進一張五十元面值的假鈔,已經讓那只胖頭魚狠狠地教訓了一頓了。如果讓她再知道我上班和你聊天,恐怕小命堪憂。」胖頭魚是她們員工私底下給主管起的綽號。

  「原來是累犯,怪不得看你那麼小心翼翼。」喬黎將一個塑料袋遞給莎莎,「超市裡快過期的糖水罐頭,兩周內吃完就沒問題。」

  「怎麼都是菠蘿罐頭?」莎莎翻著罐頭的標籤發出埋怨,「我記得上次你們超市剩很多荔枝罐頭的。」她最喜歡吃荔枝了。

  「是剩了幾瓶荔枝罐頭,我送給楊伯了。」

  「楊伯?」莎莎瞪大眼睛,將臉貼近喬黎,「到底是給楊伯吃,還是給竹竿吃的?」

  「幹嗎?湊那麼近想嚇死我啊。」喬黎一掌將莎莎的臉推遠,「既然送給他們了,我哪管誰吃啊。」

  「才怪,以前怎麼沒見你跑楊伯那兒跑得那麼勤快?」看來這裡面很有問題,「再說,我好像記得楊伯喜歡吃的水果是橘子,不是荔枝。」

  「是,我是送給竹竿吃的。可以了吧?」喬黎背過身去,將試聽的耳機套在耳朵上,來躲避某人的連環追問。

  莎莎發揮她鍥而不捨的革命精神,再次繞到喬黎面前,將耳機拿下,饒有興致地對著她笑。

  被莎莎笑得發毛的喬黎只能舉白旗投降,「我們道上的規矩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嘛。竹竿他借錢給我,我自然要報答他的。有什麼錯嗎?」

  「錯是沒有,不過梨子,你有沒有發現?最近聽你提到『竹竿』這兩個字的頻率挺高的。一會兒是竹竿借錢給你,一會兒又是竹竿請你吃飯,過了幾天又是他幫你修水管。哇,都已經登堂入室了!還不快從實招來?你這不是對人家有意思是什麼?」莎莎扳著手指將證據一條條地羅列。

  喬黎指著自己驚訝道:「我會喜歡那根竹竿?有沒有搞錯!你最近看愛情電影看多啦!」作勢便要招呼上莎莎的腦袋。

  莎莎急忙抱住腦袋往橫裡一躲,「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媽說打頭會打笨的。」

  「我看你已經很笨了!」笨得連她和竹竿的是非都要搬弄一番。

  「梨子,按照我莎莎這麼有經驗的感情大師分析,你現在的反應非常正常。無論你的語言還是動作都表示你被人說中心事後的欲蓋彌彰和羞憤異常,說得通俗一點呢,就是『狗急跳牆』!哈。」莎莎早有準備地後退到安全區域,看準喬黎在公眾場合不敢怎樣的弱點。

  「狗急跳牆?嗯?」喬黎咬牙切齒地獰笑著,很好,她一定會讓她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狗急跳牆的,「莎莎,我看你今天就別下班回家了。我怕明天你就會因為被狗咬得體無完膚而無法正常上班。」

  「梨子,不用那麼狠吧?我開玩笑的嘛。」莎莎賠笑道,「對,我們梨子這種人中龍鳳怎麼會看上那根竹竿呢。讓他還是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梨子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竹竿有機可乘的。」

  老天,她到底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今生要活活被這個莎莎給氣死。

  湊近莎莎,喬黎提醒道:「你們偉大的胖頭魚又遊回來了。我還是走了,免得聽你胡說八道。」

  瞄了眼情況,莎莎果然看到胖頭魚優哉遊哉地已經開始踱步,也盡量壓低聲音:「梨子,下次別再給我菠蘿罐頭了。」

  原來她還記著這件事,「我給你菠蘿是為你好,你不是喜歡金城武嗎?人家在《重慶森林》裡可吃了一個月的菠蘿罐頭。」「他吃的是鳳梨罐頭。」

  笨!一個栗子爆在莎莎的頭上,「鳳梨不就是菠蘿?我走了,你上班吧。」

  見喬黎瀟灑地走遠,莎莎摸摸頭頂,真是晚節不保啊,居然還是被她打中了。

  「我也知道鳳梨就是菠蘿啊。當年人家不就是因為喜歡他的關係天天吃菠蘿,弄得現在看到菠蘿就想吐。」看了眼袋子裡的糖水罐頭,莎莎再次證明自己的身體反應沒有錯。

  「莎莎,你愣著幹嗎?」

  聽見胖頭魚威嚴的聲音,莎莎立即挺直背脊,扯出一百六十度的笑容後轉身面對她的衣食父母。

  「主管,香甜可口、美味營養的鳳梨罐頭你要不要吃啊?」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1-18 13:22:47

第4章(1)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總算爬到六樓了。」喬黎用力蹬了一下地面,感應燈亮了起來。但或許燈絲老化或許燈泡上蒙了許多灰,光線還是昏暗得很。喬黎對著燈泡發了一會兒愣後,邁出自己沈重的腳步走到家門口。

  「莎莎介紹的什麼鬼兼職,洗盤子洗到我腰酸背痛。老闆還摳門得要命,不準用熱水洗。」喬黎左半身靠在鐵門上作為支撐,右手伸進皮包裡翻著鑰匙。

  「下次出再高的錢我都不去了!」感覺到自己因為在冷水裡泡得發麻的手已經沒有知覺了,喬黎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明天收錢找錢的時候可別還是這樣。」便利店的顧客大多還是容易應付的,但有些急性子催促起來可讓人頭暈。

  右手在皮包裡摸索了許久,仍沒有觸到冰涼的金屬質感。喬黎認命地將皮包舉高至燈泡下,讓光線照進包裡。

  頭昏腦漲的她終於在一番努力後,從角落裡找到了那把鑰匙的身影。好了,接下來只要開門進屋就大功告成了。她一定倒頭就睡,她才不管是睡在了地上還是沙發上呢。

  明顯她高估了自己此刻的狀態,一把鑰匙插了兩次居然還是沒進鎖眼。喬黎搖了下頭,將自己接近合上的眼皮使勁撐開,準備第三次嘗試。

  突然,感應燈因為許久沒有持續的聲音刺激而自動熄滅。就在熄滅的一剎那,她感到一隻手停在了她的肩頭。

  「啊……鬼啊!」

  「是我,你鬼叫什麼?!」岳偉倫用手心摀住喬黎的嘴巴。

  藉著重新亮起的燈光,喬黎看清來人原來是竹竿,拍開他的手,「我問你才對,三更半夜裝鬼玩啊?!」

  岳偉倫彎腰將她嚇得掉在地上的鑰匙拾起,「我沒想到你的膽子那麼小。」

  聽見他的口氣中有些許嘲笑之意,喬黎投以一個好大的白眼做回饋。

  「下次我一點鐘不睡,披著床單爬進你家的窗戶試試看,看你膽量如何。」

  岳偉倫雙手一攤,「記得披白色床單,震撼力大一點。哦,還有,我家的圍欄被我裝了電網,你爬的時候小心點。」說完,他假意咳嗽一聲。一來掩蓋明顯的笑意,二來讓熄滅的燈泡再次亮起。

  「當自己是國寶大熊貓啊,還裝電網。」喬黎故意忽視他的嘲笑,自顧自開起鐵門來。

  才想要旋轉鑰匙,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卻看見某人還像門神似的矗立著。

  「我還以為自己加班加得神志不清了,原來你真的淩晨一點鐘等在我家門外?」喬黎舉起手錶,湊到岳偉倫的面前。

  「你可以閉上眼睛數一、二、三,然後睜開眼睛,看我還在不在。」岳偉倫提議道。

  「神經病。」喬黎拉緊外套,走廊裡的夜風實在不容小覷。

  「啊!難道、難道……」

  看著突然跳離自己一米遠,還發出噪音的女人。既然不能堵上她的嘴,岳偉倫只能摀住自己的耳朵。

  「竹竿,你是在夢遊嗎?」眼前的女人下一秒鐘又放低音量,似乎擔心真的吵醒自己。

  岳偉倫無奈地翻了翻白眼。心底開始咒罵自己的白癡,他大概腦袋被撞壞了,才會心血來潮地接受某人的建議想給她個驚喜,可沒料到給出建議的人既愚蠢還不負責任,而眼前的女人智商更低。

  「喬黎,如果你現在還要疑神疑鬼,我乾脆掐死你,讓你成為名副其實的女鬼。」

  看竹竿已經握緊的拳頭,他應該不是說笑吧。

  「呵呵,竹竿,我現在可以很確定了。你沒有夢遊,因為如果連你夢遊也可以這麼惡劣的話,你這個人實在是沒救了。」

  是誰說的,對一個人的第一印象相當重要。他現在開始領悟了,這個女人沒一刻話不少的。

  「喂,你冷不冷?」他可不想再陪她瞎鬧了。

  「幹嗎?」怎麼突然會問她這個問題?

  「怕冷的話先回家披件衣服,不怕冷的話跟我上天台。」

  「上天台?」喬黎指指樓上,見對方很嚴肅地點頭之後,她知道這個男人沒有開玩笑,「有什麼事嗎?」

  「你上去了就知道。」

  「那就上去吧,一會兒時間應該不會太冷。」喬黎爽快道。多問也無用,反正上去了就知道他賣的什麼關子了。

  岳偉倫點點頭,走在前面,爬上早已準備好的梯子。

  「這一段沒燈,你拉著我的手,腳下踩實了再用力。」

  在岳偉倫的關照下,喬黎拉著他的手小心地攀爬著梯子。剛爬到一半就有天台上的冷風灌進領口,讓她不自禁地皺起眉來,看來連著天台的那扇門沒有關起來。從梯子上爬出,一小段通道後便是通往天台的小門了。果然如她所料,門並沒有合上,她剛要抱怨一下冷風的狂烈,就被眼前的一切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

  從前堆滿了雜物的天台被收拾得乾淨,中間騰出的一塊空地上竟然插滿了蠟燭。

  是的,是蠟燭,紅色的蠟燭閃爍著橘紅色的光芒。喬黎一步步地走近它們,驚訝得連嘴都忘了合上,有風吹進讓口腔涼意陣陣,卻在提醒她眼前景像不是夢境。

  不知是多少支蠟燭,拼成阿拉伯數字23。喬黎蹲下身子才發現每根蠟燭都用玻璃杯罩著。罩著?那怎麼燒的呢?她仔細一看才發現每隻杯子的杯沿都用一小塊木頭擱著,讓空氣能夠流入支持蠟燭燃燒,又能使蠟燭不被風吹滅。

  肩頭被輕輕地觸碰,喬黎回頭,岳偉倫已將自己的外套罩在她的背上。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喬黎蹲在地上,安靜地聽著岳偉倫的生日歌。她很快樂,是的,今晚的喜悅太多太滿,滿得她要用雙手摀住自己的嘴巴,不讓快樂溢出來。

  「竹竿,謝謝你。」

  「呃,其實……」看見她那麼正經地道謝,他覺得有些彆扭。

  「雖然你連生日歌都會唱得走音。」喬黎直起身,拉緊身上的外套。

  岳偉倫看見她映滿笑容的臉龐,不知是月光還是燭光的緣故,為什麼她的臉顯得那麼奪目呢?似乎有異彩的流光映照在上面,輝映著她精緻的五官,讓他移不開視線。

  「喂,損你呢。」

  「哦,我、我知道啊。生日最大嘛,懶得理你。」

  「不過,真的,謝謝你。」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記得她的生日,更會有人等到淩晨只為了幫她慶生。

  「沒什麼,是莎莎告訴我你今天生日的。這個點子,還有這些蠟燭也都有她幫忙一起擺的。本來她也要等你的,不過她說有點不舒服就先回去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解釋,似乎怕她誤解什麼,或者說擔心他自己誤解。

  「哦。」喬黎淡淡地應了一聲,「我明天去看看她。」她直覺認為,莎莎似乎是故意走開,讓她和他獨處的。

  「你們連蛋糕也準備了?」喬黎欣喜地叫出聲來,朝擺放蛋糕的木桌跑去。

  掀開蛋糕,喬黎覺得自己的快樂快要滿溢出來,喉嚨有什麼東西堵堵的,讓她的聲音沈沈的。

  「又是莎莎的主意?」

  「嗯,她指定了這一款讓我去買的。」

  伸出食指沾了一點巧克力送進嘴裡,喬黎發出滿足的歎息:「只有莎莎知道我最喜歡這家老字號的巧克力蛋糕。」

  看著喬黎的側臉,她的眼睛閃爍著異樣的光彩。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世上有人那麼容易得到滿足,僅僅因為一個生日蛋糕。

  「小時候,我和莎莎最喜歡在這家蛋糕店的櫥窗前張望,看很久都不捨得走。有一次,老闆娘請我們試吃,我點了這個巧克力,莎莎點了水果蛋糕。老闆娘是個好人,她說以後還可以再來。但後來我們都沒有再去了,連看都沒有,如果經過那家店還要快步走過。你知道為什麼嗎?」

  似乎喬黎並不要求岳偉倫回答,她看著他的眼睛緩緩說道:「因為我們發現別人施捨的蛋糕沒有那麼美味了。」

  「你……要不要許願?」過了很久,岳偉倫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看著岳偉倫將插在蛋糕上的蠟燭一根根點燃,喬黎雙手交錯握拳,閉上眼朗聲說道:「我希望可以馬上看到我的生日禮物。」

  蠟燭一口氣吹滅,岳偉倫的表情有點哭笑不得。

  「小姐,你是不是從小沒什麼願望?」看她都許的什麼願,白白浪費一年一次的機會。

  「你管我許什麼願,我看你就是忘了給我準備禮物,你們哪有想得那麼周到的?」她是很少許願,因為她許的願很少成真的。

  「本來是有的,不過你沒聽說過願望說出來就不能實現了嗎?所以你的禮物也沒了。」

  「什麼邏輯!肯定是你沒有準備!」是她要求得太多嗎?為什麼竟然有點失落呢?

  岳偉倫笑著搖了搖頭,如果她現在肯擡起頭看他一眼的話,那肯定會知道他是在開玩笑。

  「騙你的,你的禮物不是一直在蠟燭旁邊擺著?」看著她失望的樣子,他竟然感到不捨。

  「真的?」喬黎看到蠟燭旁邊倚著一塊被包裝過的大木板,「就是這個?」

  岳偉倫點點頭,雙手示意她去拆開包裝紙。

  「什麼東西,還包裝得那麼好。」

  看得出喬黎很珍視這份禮物,連拆包裝都不捨得隨便撕,而是找到邊沿慢慢地拆開。當她完全將包裝去除,禮物完全呈現在她面前時,她再次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她不禁自問:「這裡面,是我嗎?」

  被放大了四十寸的照片中是一個純淨得不染塵世煙火氣的女孩,含著糖的她看起來又有一絲俏皮。陽光輕柔地投射在她右邊的臉龐上,似乎也怕吵醒她似的。彷彿她本身就是蜜糖兒一般,就連睡夢中也淺笑盈盈,惹得一室春光旖旎。

  「如假包換,就是你。難道你以前不覺得自己漂亮?」岳偉倫調侃著,將她的目瞪口呆收入眼中。他沒有忘記,當他自己面對著沖印放大後的成品也是同一般表情。他知道他把這張照片的角度、光線、明亮都掌握得很好,但他沒有想到其中的她會這般出色,讓他對著一張照片發了許久的呆。

  「哪有,我早就知道自己是美女。」喬黎不甘示弱地回嘴道,「只不過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是仙女。」

  看著她一臉得意的狂妄笑容,岳偉倫也忍俊不禁,「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厚臉皮的仙女。」

  「你還搞藝術的呢,你看這裡佈置得一點都沒藝術感。什麼蠟燭照片的,簡直就像靈台嘛。」她故意詆毀他,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

  「既然你那麼不喜歡,那就交給我好了。」岳偉倫作勢便要將蠟燭踢倒。

  喬黎急忙拉住他的手臂,情急之下討饒道:「不要、不要!我喜歡,我很喜歡。」

  本來就是想逗逗她的岳偉倫自然收腳,剛想再捉弄她幾句,卻發現喬黎已經在用雙手摀住自己的嘴,不讓哽咽聲瀰漫,但眼眶中的淚卻先一步奪眶。

  「我喜歡,我今天真的好開心,真的。」她的喜悅太多了嗎?多得竟然漫溢了出來,只是為什麼喜悅溢出來之後就成了嗚咽聲和淚水了呢?

  「這是第一次有人為我慶生。」

  雖然已經從楊伯那得知了一些關於她的情況,但聽到這句話時岳偉倫還是一震,隱隱伴著的是心痛。

  「我十歲那年,爸爸答應我要給我過生日。我滿心歡喜地天天掰著手指頭,盼望生日那天早點來。可是還不到我生日那天,他就、他就……」

  「不要說了,我知道、我知道。」岳偉倫的雙手搭上她的肩膀安撫著。

  喬黎搖著頭,「你們一定會說,沒有了爸爸還有媽媽,可是我、我……」

  「你知道我為什麼叫做『喬黎』嗎?」

  他看著她擡頭望進自己的眼裡,那雙眼睛有著傷感,帶著幽怨,深深的、隱隱的。

  「『喬』是我爸的姓,『黎』是我媽的姓。我除了知道我媽姓『黎』之外,我這個做女兒的什麼都不知道,連她的面都沒有見過一次。老爸說她生完我就跑了。不過我沒有怪過她,但是她為什麼不留一張半張照片下來,讓我看她一眼呢?為什麼……」岳偉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將喬黎攬進自己的懷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對她究竟是同情,還是憐憫?是純粹的幫助,還是另有心意?他只知道自己無緣無故陪著莎莎東跑西走買東西佈置這裡,只為了她能夠笑一笑。他更不知道自己的心為什麼那麼亂,聽著她帶哭腔的話語,他的心竟然抽搐得厲害。他只能由著心走,由著心將她抱住,這樣,能穩住她,也能安定他的心。

  「不要再說了,只要你願意,以後你的每個生日我都會陪在你身邊,都會為你準備好巧克力蛋糕,幫你插上蠟燭,唱走音的生日歌。」

  他愣住,她也無聲。

  他在說什麼?是誓言嗎?還是出於朋友的關懷?抑或和大多數人一般的同情?

  但是此刻,她竟然不想追究,她寧願相信這是他真心誠意的諾言。即使只是諾言,她也已經心滿意足。唉,她是多麼容易滿足啊。

  見她不出聲,他有些慌亂,暗罵自己的冒失。

  「呃,你別介意,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我想說,我……」支支吾吾半天,還是語無倫次地令他懊惱。

  她在他懷裡暗笑,原來他也有手足無措之時。

  「還要幫我買禮物。」

  「呃?」愣了幾秒後他終於回過神來,「我一定會記得的。」

  「還有……」

  「什麼?」

  「我其實二十二歲,下次別搞錯了。」

  這麼烏龍?「那個,莎莎說……」這樣說好像把責任推給莎莎一樣。

  「是我不好,我答應你下次一定會記得的。那明年就是二十三,後年就是二十四,嗯,我不會再搞錯的……」

  見懷中的人兒居然沒有任何反應,難道生氣了?見她緊閉的雙眼,平穩的呼吸聲,呼出的氣息在空氣中變成一陣陣的白色氣流。

  岳偉倫寵溺地一笑,「這樣也能睡著?真是敗給你了。」

  感覺到她的兩隻手還緊緊地攀在他的背後,莫名地,他感到一陣踏實。

第4章(2)

  一大早,岳偉倫便見照相館門口人頭攢動,一個熟悉的聲音正在大聲吆喝著。

  「以後大家要常來光顧楊伯的店,絕對保證質量。」

  「有沒有這張照片那麼漂亮?」路人甲提問。

  這個好像有點難度,喬黎看著眼前這位先生滿臉的暗瘡,賠笑道:「這個算什麼呀,絕對比這張還要漂亮。」

  「我也覺得這張照片拍得一般般啦,裡面的人也沒什麼漂亮的。多數是化妝、燈光、角度比較好。」路人乙一口國語說得酸酸的。

  如果不是為了幫楊伯拉生意,她發誓一定要把這個女人丟到對街去,「是是是,小姐,如果你來拍的話,肯定明天就得換櫥窗。」才怪!

  「咦?姑娘,這裡面的人是不是就是你啊?」路人丙搔著頭說道。

  終於有人說到正題了!

  「小弟弟,你真是太有眼光了。」

  路人丙咬著手中的冰棍,看著喬黎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手舞足蹈著。

  「那麼早來幫忙開店?」忍住笑意,岳偉倫擠進人群,看到櫥窗裡那張生日照片。

  「怎麼樣啊?」喬黎小心翼翼地試探著。

  他拍的怎麼會不好?「哦,很好啊。」

  「不是說照片,我是說我的點子好不好?」

  「點子?」

  「是啊,我想這麼漂亮的照片放家裡掛著太浪費了。乾脆拿來這裡放櫥窗裡展示,當你們的活招牌。放心,我不會收你們錢的。」

  岳偉倫點點頭,推門而入,「主意不錯,接下來就看生意怎麼樣了。」

  反應這麼冷淡?「竹竿?」

  「嗯?」岳偉倫側著頭,視線落在當天的訂單上。

  「沒事,你去裡間忙吧。」

  他果然不敢正視她,今天從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的視線就一直閃閃爍爍。他在躲著她嗎?怕她誤會?以為她會把生日的祝福當作告白?喬黎暗自打氣,露出了一個笑容,她那麼聰明當然不會誤會他啦。他只是同情她,幫助她而已嘛。

  「竹竿,便利店還有事,我先走了。楊伯去買菜了,大概過半個小時會回來。再見!」

  探出頭來,正好見到她離去的背影,門上的風鈴發出陣陣丁當聲。岳偉倫放下手中的相機,他在苦惱什麼?一直故意裝作很忙的樣子,早上根本就沒有客人預約。

  他是理不清自己的感覺,對她的感覺。生日那晚,當他在擁她入懷時分,星辰可鑒,他的心是悸動的。但是,那個「她」呢?「她」還住在他的心裡嗎?

  人的心就像出租的房間,一次只能出租給一個房客。他無法在上一個房客還沒有搬出去之前,就收下一個房客的訂金。對她,對「她」,都不公平。

  點了支煙,踱步出門,站在櫥窗前,岳偉倫靜靜地看著其中的巨幅照片。

  然後,笑了。

  「老闆,兩份紅豆冰。加點珍珠,再加點鮮奶。」

  「有這麼吃的嗎?」老闆嘀咕著,但還是收了錢,向夥計關照著顧客的要求。

  「梨子,這裡有兩個位子。」莎莎招呼道。

  「嗯。」拿了紅豆冰,喬黎向莎莎的位置走去。

  「哇,真是正點!」莎莎嚼著珍珠道,「這家甜品店的珍珠真是十幾年不變的好味道,太Q了。」

  「還有我們密制獨家配方的吃法,紅豆配珍珠,就更是舉世罕見了。」喬黎也將一大口冰送入口中。

  「喂喂,聽說最近你和那根竹竿走得很近?」莎莎故意用手肘敲著喬黎的右臂。

  「有嗎,我怎麼不覺得?」喬黎身子向左挪著,從一邊的書報架上抽了本雜誌出來。

  「全世界就你不覺得!有眼睛的都看到你們拍拖啦,包括超級老花眼的楊伯!」想糊弄她?可不容易哦。

  喬黎隨手翻著雜誌,漫不經心地回道:「如果我和誰談戀愛一定第一個告訴你,可以了吧,小姐?」

  「你們真的沒有開始?」不可能啊,難道情報有誤?「楊伯說這幾天你都有去,還有,你的照片都放在照相館裡了。」

  「那是我自己放的,反正拍得不錯,讓大家欣賞欣賞嘛。」

  「你這個女人好虛榮哦。」莎莎指著喬黎,做無奈狀搖頭。

  「是女人都有那麼點虛榮的啦。」一掌拍掉莎莎的手,喬黎辯解道。

  「呃,那個……我問你件事。」放下雜誌,喬黎面有難色。

  「儘管問!」莎莎咬著習慣口齒不清道,答不答得出當然是另一回事。

  「你知不知道『奧姆克』攝影大賽?」

  「奧利奧我就知道,奧什麼克的聽都沒聽過。」

  「喏。」喬黎從隨身的包裡翻出一本本子遞給莎莎,「上面有介紹。」

  「剪報啊?拜託,你什麼時候養成這個好習慣啦?」莎莎翻著上面的報道,漸漸發覺事有蹊蹺。

  「怎麼都是關於攝影比賽方面的?」

  「這本剪報是竹竿的。」喬黎公佈答案,「有一次他幫客人拍照走不開,讓我去他家幫他拿東西。我看他屋子裡亂七八糟的,就順手收拾了一下。」

  「一收拾就順手牽羊,把這個牽過來了?」

  「什麼牽羊牽牛的,我會趁他不注意放回去的。」

  「梨子,幹得不錯,已經登堂入室了,看來竹竿夫人的寶座離你不遠了。」

  「我看你皮癢!」

  兩個女孩子打鬧成一團,令老闆不安地張望著,可別打破他的東西才好啊。

  「好了、好了,不鬧了,說回正題。你把這個給我看,不會只是欣賞一下那麼簡單吧?」

  喬黎將莎莎的飲品放遠,已有水漬印在本子上了。

  「當然不是,你看第二頁那篇報道。」

  「第三屆全國攝影大賽閉幕……各大獎項花落誰家……半路黑馬橫掃一片,勇奪榜眼……」莎莎依言讀著報道。

  「你再看一下那位第二名的名字。」

  「岳——偉——倫?誰啊?」她認識嗎?

  「笨!」喬黎大方贈送了個衛生眼,「竹竿就是岳偉倫。」

  「什麼?竹竿就是……」

  「你小聲點。」她可不想老闆再用他那對牛眼對她們致敬了。

  「我沒想到他那麼厲害,會不會只是同名同姓?」要讓她相信一個小照相館裡的落魄拍照人就是當年名聲赫赫的得獎攝影師,實在有點難度。

  「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喬黎將頭向一邊側著,「但是也沒有那麼巧的事啊,而且他為什麼要刻意把這條剪下來呢?」

  「可惜沒配照片,否則就好辦了。」莎莎用勺子敲擊著冰塊,「梨子,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竹竿真的那麼厲害,怎麼會到我們這裡來呢?」

  「或許……」

  「或許他死了父母,賠了老婆,丟了工作,沒了房子……哇,好痛哦,梨子你好狠心。」莎莎一口氣說道。

  喬黎橫了她一眼,「你才叫狠呢,別把八點檔的劇情介紹背給我聽。」

  「就算竹竿真的是那個什麼什麼的……」

  「是『岳偉倫』。」

  「對,是岳什麼的,我們又能怎麼辦呢?難道來一出美女救英雄,讓他重整旗鼓?」她可沒有美女救英雄的本事。

  「莎莎,你真是我的知己,連這個都想到了。」喬黎興奮地握住她的手。

  不要吧,這不更像八點檔的電視劇?

  「你看這篇報道是三年前的,所以我們也不知道這三年之中到底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剪報都是攝影大賽的啟事,一直到今年。」喬黎翻著本子指點給莎莎看。

  「嗯,我知道啊,那又能怎麼辦呢?」看梨子的熱情那麼高漲,她實在不忍心潑冷水。

  「所以,我決定代他投稿參加比賽。」

  「什麼?梨子,你沒有發燒吧?」

  「沒有啦。」喬黎一把拉開莎莎放在她額頭的手,「你看最新的這篇啟事,好像是個蠻大的比賽,如果竹竿能夠奪魁的話,那肯定就能重拾信心啦。」

  「奧姆克?」莎莎機械地讀著報紙,原來一開始梨子說的是這個呀。

  「由與世長辭的著名世界攝影大師奧姆克先生開辦的同名攝影大賽舉辦至今已有二十四年之久,今年的賽事評定委員會將設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歡迎全球各地攝影愛好者參賽……」

  「這個比賽好像很難的樣子耶。」莎莎吞了口口水,還國際比賽呢,從小到大她連班級前十名都沒進過。

  「又不是我們去比,慌什麼嘛,反正也就是試試。」

  也對哦,又不是她去比,緊張個什麼。

  「梨子,不對耶。」莎莎拿起報道湊近喬黎,「你看,它下面的相關附註裡,得獎的沒一個是中國人的。」

  「那也許竹竿命好,正好做第一個呢!」喬黎將最後一口紅豆送進嘴裡,甜糯的紅豆配上冰涼的口感,真是美味極了。

  「梨子,你對竹竿那麼有信心?」

  後者笑而不答,滿足的表情不知道是回答,還是因為口中的美味。

  「看你的樣子,是不準備告訴他了?」

  「如果他願意參賽,也不會待在楊伯的店裡了。我告訴他,他應該不會同意我這樣做的吧。所以,我決定等有了好消息再告訴他,如果得獎了也可以讓他重拾信心。如果名落孫山,也沒什麼損失。」

  莎莎認同地點頭,隨即又搖頭,「但這樣就有個大問題了。」

  「你是說照片?」喬黎笑得狡猾。

  莎莎察言觀色,「哦,梨子,你很滑頭哦。你是想……」

  「我想怎麼樣,你還會不知道嗎?」

  「嘿嘿!」兩個女人奸笑做一團,再度引來甜品店老闆第N次張望。

  只是這次,兩個女人輕數「一、二、三」!一同側頭瞪回去,嚇得老闆後退一步,害得身後夥計手中的奶茶晃出了杯沿。

  於是,甜品店裡兩個女人的笑聲更加張狂。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1-18 13:23:39

第5章(1)

  「請問……」

  楊伯擡頭,見一位西裝打扮的中年男子正站在自己店門口,手中指指點點比劃著。

  「先生,你是要拍照嗎?我們這裡可以拍報名照、藝術照,如果你要結婚的話。你別看我們門面不大,我們也可以借個場地為你拍結婚照的。」

  中年男子笑了起來,「大叔,我女兒都很大了。」說著從口袋裡掏出名片遞給楊伯,「我是藝文傳媒的星探,我覺得掛在你們櫥窗裡的那位小姐很適合我們現在一個平面廣告的拍攝,所以想請你們能不能給我一個她的聯繫方式?」

  「星探?」楊伯扶了扶老花鏡,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他活了一大把年紀,還是第一次和這種人打交道。

  「楊伯,有客人?」聽到聲音走出來的岳偉倫對中年男子點了點頭。

  「竹竿,你看看,我老了也不懂這種玩意兒。」

  接過名片,岳偉倫的眉不自覺地擰了起來,令中年男子感覺此次之行恐怕有困難。

  「呃,你們有這位小姐的聯繫方式嗎?我想親自和她談談。」

  接收到岳偉倫詢問的神色,楊伯解釋道:「他是說黎黎那丫頭,喏,就是看到了那丫頭掛在外面的照片嘛!」

  「現在打著各種演藝公司的名號騙錢的不少。」岳偉倫將名片丟在桌上,早知會這樣當初就不該任憑她把照片搬出來招搖過市。不,應該是他不該按下快門。

  「你這話說得不對,唉,你……」中年男子還要爭辯,岳偉倫已經越過他,準備開門而出。

  「楊伯,我出去買包煙。」

  「哦。」面對眼前的男子,這可讓楊伯犯難,「竹竿、竹竿。」走之前總該先告訴他,怎麼處理這種情況吧。

  回過頭面對一臉又羞又惱的中年男子,楊伯也只能「嘿嘿」一笑。

  「你坐、你坐。結婚照不必了,要不要拍套全家福呢?」

  正要坐定吃晚飯,突如其來的敲門聲讓岳偉倫不得不放下碗筷。

  剛把門打開,愉悅的女聲便灌入耳膜,一蹦一跳地穿過他。

  「竹竿,你知道嗎?今天有人來請我拍廣告唉。」

  「你好像很高興?」他怎麼會不知道,他還是第一時間知道呢。

  「是有那麼點虛榮,不過最要緊的是酬勞很高。」喬黎逕自搬了把椅子在飯桌前坐著,絲毫沒有發覺岳偉倫冷淡的語氣。

  「呵,連價錢都問過了?」

  嘲諷之意溢於言表,喬黎再聽不出來就是聾子。

  「你,好像不太高興?」

  「怎麼會?」岳偉倫端起碗,加了一句,「為你高興,祝你從此前程似錦。」

  不知道他在彆扭什麼,喬黎把椅子挪到他身邊,「我是有和他們談過,不過還沒有決定。因為、因為我有個條件。」

  岳偉倫一心沈浸在自己的晚飯之中,像是根本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似的。

  喬黎見狀也頓時怒火攻心,大聲道:「因為我跟他們說,要找我拍廣告照片可以,除非讓你來拍!」她夠義氣吧,有福同享。

  拿碗的手頓在半空中,口中的食物突然放慢速度咀嚼著,但是卻越咬越緊,到最後竟然咬緊了牙關。

  「噹!」碗被重重地摔在桌上,讓喬黎也不由得一驚,但她還沒有回過神來,一張冷笑著的臉龐已經貼向自己。

  「你就這麼想出名?」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喬黎努力將頭向後仰,與他拉開距離。

  「我胡說?」岳偉倫誇張地大笑了幾聲,「你們女人這點伎倆我會看不透?你以為我還像以前那麼蠢,被你們耍得團團轉嗎?」

  「你發什麼神經!」從椅子上站起,喬黎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發怒的樣子,但是他為什麼要生氣?岳偉倫似是聽到很可笑的事,不可自抑地笑了起來,但神色之中卻全無歡快之意,相反竟然晦澀得很。

  「你也當我是傻瓜嗎?好,我問你,你是不是看到我得獎的報道了?」

  「這個……看了又怎麼樣?」她不是已經將剪報本放回原位了嘛。

  「我的東西自然清楚有沒有被人動過。你以為憑借我那點名聲可以幫你大紅大紫嗎?喬黎,恐怕你的算盤打錯了。你眼前的岳偉倫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岳偉倫,現在的他只是個廢物,只能到這種地方騙騙你們這些門外漢,更何況……」岳偉倫繼續冷笑了一聲,「我已經受夠了你們這些貪慕虛榮的女人。你可以走了,我這裡恐怕不適合未來大明星。」

  喬黎始終搖著頭,不知道是要否定岳偉倫的話,還是下意識的動作。他到底在說些什麼?為什麼她都不明白?她貪慕虛榮?她要做大明星?她要借他之力?她被他弄糊塗了。

  是,她是有私心,她希望能夠多給他創造些機會,因為她知道他還是很熱衷攝影。難道就因為這樣,她就錯了?就應該被他這樣侮辱?

  「岳偉倫,沒有人當你是傻瓜,因為你本來就是個大傻瓜!你自以為很瞭解女人,瞭解我嗎?你懂什麼?我根本就不在乎做不做明星,在我看來明星也只是一種職業罷了。大家都在努力賺錢維持生計,根本就沒有高貴下賤之分,我也從來沒有羨慕或者希望過這種生活。不過,我覺得你說得沒錯。我為什麼就不能貪慕虛榮一下呢?說不定借你吉言,我還真的紅了呢。」喬黎丟下話,摔門而出。

  岳偉倫坐在飯桌前,一揮手將桌上的飯菜揮落在地,瓷器碎裂之聲不絕於耳。

  喬黎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完成那組平面廣告拍攝的,和岳偉倫賭氣的成分居多吧。不可否認,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灑脫的喬黎了。現在的她變得多愁善感、易喜易怒。喜,是因為他;怒,還是因為他。那個人的身影已經像片天空般籠罩著她,她的世界不大,頭上也只有一席之地,偏偏連那一抹自由都被他佔了去,控制不由她。

  喬黎歎了口氣,擡頭看了看天上那一抹藍。自從和他吵架之後,他們已經近兩個月沒有見面了。當你要見一個人時,可以隨時隨地編排很多借口出現在他的面前。同樣,當你要躲一個人時,也可以有很多辦法。更何況現在的他,也不想見到她吧。那天他話中的含義,她仍然模糊不清,她覺得冤,她覺得屈,卻都是自找的。

  「小姐,你是不是做那個飲料廣告的女孩子?」路人指指附近一家超市門口張貼的大幅海報。

  「我哪有人家漂亮。」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她早已應對自如。

  路人懷疑地「哦」了一聲便走了開去,但仍然不服氣地對著海報再三打量。

  她也沒有想到廣告的效果那麼好,聽說她代言的廠家的飲品銷售量提高了三個百分點。但這些對她而言只是一個小插曲,她仍然還是便利店裡的普通員工,每天上班、下班間或加班,千篇一律的生活雖然枯燥,但卻讓她安心。

  擡起頭,居然又走到了這裡。玫瑰照相館外居然貼滿了她的廣告招貼,喬黎好氣又好笑,肯定又是楊伯幹的好事。真不知道他店裡是拍照的,還是賣飲料的。

  這次,她選擇擡頭挺胸,邁開大步,叩開大門,讓清脆的風鈴聲迎接她。

  因為,她不甘;因為,她沒有錯;因為,她是喬黎!

  「黎黎,你終於來了,看到我貼的廣告了嗎?拍得漂亮哦。」

  來不及和楊伯閒話,喬黎直接走進他們內間的工作室,「楊伯,我來找竹竿的。」

  顯然,客人的照片已經拍完,但有人還在賴著不走。

  「小帥哥,你有沒有女朋友?我請你吃飯怎麼樣?」女人故意將一手閃亮的戒指在岳偉倫面前搖晃。

  喬黎走到岳偉倫面前,丟下一句「你跟我來」,拉了就走。

  「喂,小妹妹,你是誰啊,知不知道先來後到啊?」

  越過女人身邊,喬黎好心地回頭問候:「阿姨,你的假髮掉了。」

  一口氣拉著他跑到天台上,喬黎很滿意他的配合。但為什麼一定要選在天台上呢?會不會有一些……曖昧?

  「咳咳,你不用緊張啦。我找你到天台來,只是因為這裡講話比較方便。不過談判選這種地方確實挺好,《無間道》最經典的一幕也是在天台哎,呵呵。」

  好像是她比較緊張。岳偉倫抽出一根煙,默默抽著。

  「你的笑話很冷。」他看著她。

  「我知道。」她回望他。

  兩個人就如此注視著,終於……都笑了出來。

  「我們算一笑泯恩仇嗎?」

  岳偉倫笑道:「我們有仇嗎?」

  「其實,我有一句話想要跟你說……」也正因此,他會跟著她到這裡來,「對不起,那天我失態了。」

  喬黎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你還好意思說,你真的很討人厭!不過,我接受你的道歉。」

  「小姐,你不能斯文一些嗎?」岳偉倫假裝被打得很疼。

  「更正一下,這種情況下,你應該叫我大姐大。」喬黎打趣道,她都沒用全力,這個大男人裝腔作勢給誰看啊。

  「你的行話還挺多的。」岳偉倫無可奈何地搖著頭,沈默了會兒問道,「廣告拍得挺好,應該會挖你過去做他們的藝人吧?」

  「你還挺瞭解的嘛!」喬黎也學岳偉倫的樣,坐到了欄杆上,「有提過,但被我拒絕了。」

  「為什麼?」很少有人會放棄這種機會的。

  「不為什麼。我便利店工作幹得好好的,幹嗎要轉行?」喬黎一副理所應當的口吻,「不過偶爾可以考慮替他們拍拍照,就當兼職好了,比洗碗輕鬆多了。」

第5章(2)

  岳偉倫盯著她的側臉不禁失笑,「真是服了你了,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這種笨女人我還是第一次見。」伸手敲了她的頭一下。

  「喂,什麼笨女人啊?你不要詆毀我形象好不好?」喬黎不滿地抱怨,這個男人居然還動手動腳哦。

  「是是是,應該說英明神武才對。」

  「這還差不多。」

  微風輕送,兩人不再言語,並肩享受著自然的美好。喬黎雙手抓住欄杆,雙腳卻蕩啊蕩的,心情悠閒無比。岳偉倫心中的防線開始一層層剝落,她似乎真的不像「她」,但是他還有些猶豫。

  「其實,如果因為我,或者我那天那番話的關係,讓你放棄進入演藝圈實在沒有必要。」

  喬黎的回答是送上一個白眼,「我說得已經很清楚了,你耳朵聾啦?而且決定怎麼能夠變來變去呢,這樣當老大怎麼能夠服眾……呃,就算不當老大,也不可以言而無信。」

  果然是她的風格。

  「準備洗心革面了?連櫥窗裡的照片都被你拿回去了。」

  「呃……那個,我……我怕有人再來煩我嘛。」喬黎的理直氣壯下有著莫名的心虛。

  「喂,想不想聽故事?」他可以不說,但他想讓她知道。他可以選擇封閉,但他覺得他已經能夠承擔和面對。

  「你會說嗎?」

  「不聽算了。」

  「唉、唉,要要要。」聊勝於無,反正現在挺無聊的。

  回憶之門被打開,平靜的口吻卻像講述他人的故事。

  「曾經有這樣一對情侶,男孩子很喜歡攝影,也是攝影專業畢業,他的夢想便是成為世界一流的攝影師。女孩子卻一直希望能夠成為明星,站在萬眾矚目的舞台上。終於,因為男孩子為自己女朋友拍的一套寫真,女孩子紅了。但也從那天開始,兩人的差距越來越大,相處的時間卻越來越少。」

  喬黎從他說到攝影便知道這是他自己的故事,「那後來呢?」

  「後來,女孩子終於大紅大紫,而男孩子卻始終在女孩子背後默默地擔當攝影師的角色。因為,他認為有愛的前提,一切都是值得的。但是,直到男孩子無意中發現,女孩子只是利用他,她的心已經變了。而且,公司為她聘請了國際知名攝影大師,男孩子已經沒有了價值。」

  喬黎低呼一聲,原來這就是他的過去,他就是因為這段過往對攝影喪失信心了嗎?

  「結果,女孩子請男孩子離開她的世界,不要再打擾她。」

  從沒有想過用陳述的語氣複述那段曾經,原來是那麼雲淡風輕。他錯以為經歷了彷彿幾個世紀的傷痛,原來如此不值一提,短短幾分鐘就說完了。

  「那……那個男孩子現在還愛著那個女孩子嗎?」喬黎用餘光偷偷地瞄他。

  「或許……已經放下了吧。」岳偉倫試著輕鬆地答道。

  喬黎轉頭對著岳偉倫,「如果我是那個女孩子,做什麼根本無所謂,只要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他為什麼這樣看著她?那麼款款深情的眼神她實在有些不太習慣。呃,怎麼又漸漸湊近自己的臉龐了?難道,他想……看著她揚起頭,緊閉著眼,抿著小嘴的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岳偉倫終於大笑了出來。

  許久沒有等到她想像中的體溫,卻招來一陣放肆的笑聲。喬黎嬌羞得紅了整個臉龐,她剛才的模樣一定傻透了,狠狠瞪著眼前這個始作俑者,恨不得將他摔在地上,再踩上個一萬腳,讓他永不得超生。

  「你怎麼好像很失望的表情?」有人仍然不怕死地在老虎頭上挑釁。

  「岳——偉——倫!」

  「有。」

  「我要推你下去!」

  惡魔的雙手剛剛搭上岳偉倫的肩頭,後者竟突然站了起來,低頭吻上了她的唇。原來這就是接吻的感覺,全世界似乎只剩下她和他。她的腦子一片空白,一陣巨大的昏眩讓她上天下海,眼前的色彩變得時而絢爛時而蒼白,而她的氣息則全被他控制……

  「喬黎!」抱著暈在懷中的人兒,岳偉倫再度無言。

  全世界接吻會暈倒的人真的寥寥無幾,而她很榮幸,就是其中之一。

  「喂?」喬黎接起電話。

  「是我。」

  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讓她抿嘴一笑。

  「在幹什麼?」

  「和莎莎一起逛街。」

  「我有兩張電影票,八點半的,晚上八點我來接你?」

  她看了眼手錶,「我怕來不及回家了,直接在電影院門口見吧。」

  「也好。」

  「那就這樣,我收線了,拜。」

  「嘖嘖,好甜蜜哦,晚上是不是看《甜蜜蜜》啊?」莎莎裝出肉麻的語調,對著喬黎擠眉弄眼。

  「懶得理你。」喬黎以退為進,臉上卻是一副唯恐世人不知的甜蜜。

  「沈默就是默認,你和竹竿正式戀愛啦?」

  喬黎的臉龐上閃過一絲猶疑,隨口道:「胡說什麼呢,我不是說過談戀愛會第一個告訴你的嗎?你那麼雞婆幹嗎?」

  「難道你們沒有開始交往?」莎莎愣在原地,隨即小跑兩步趕上喬黎的步伐,「不會啊,這一陣經常見你們一起吃飯,看電影的。」

  「吃飯、看電影就是交往嗎?」喬黎囁嚅道,「他又沒說過要讓我做他女朋友。」

  「哦——」莎莎領悟地拖長聲調,「原來我們梨子在介意這件事啊。」

  「胡說什麼?我、我介意什麼?我根本就不稀罕。」喬黎快步朝某個櫃檯走去。

  「該說你單純還是蠢?」莎莎拉住她的手分析道,「並不是大家交代清楚『我是你男朋友,你是我女朋友』,就算開始談戀愛。就像你們這樣,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做的哪一件事不是拍拖的徵兆啊?」

  喬黎斜眼盯著莎莎,懷疑道:「是這個樣子嗎?」偶像劇裡都不是這麼演的。

  「是啦、是啦,你要相信我。」莎莎一把奪過喬黎手中的購物袋,「今天別逛街了,我們早點回家。讓我給你打扮打扮,出去會你的『竹竿』大哥。」

  晚上七點半,岳偉倫準時出門,去電影院之前他要做些準備。他不喜歡遲到,所以要騰出足夠時間。

  步入花店,甜美的花店小姐熱情地招呼著:「先生,要買些什麼花?今天的紅玫瑰開得很熱烈。」火眼金睛的小姐就是能夠從顧客的表情和穿著上,猜測要買什麼花送給什麼人。

  岳偉倫溫和地一笑,「你們的鈴蘭很美。」一進門他便被那叢含苞待放的淡黃色所吸引。

  「先生真是好眼力,這也是我們老闆最喜歡的花。」小姐走向擺放鈴蘭的一角,「不過鈴蘭還是比較適合盆栽,如果您要買包裝好的束花送人,恐怕它不是最合適。」

  「那你就連盆一起賣給我吧,我相信她會和你們一樣悉心照顧它的。」岳偉倫指著空中一盆淡黃色的鈴蘭。

  「先生,您真有趣。」小姐取下鈴蘭,「您稍等,我給您包裝一下。」

  「好了,謝謝惠顧。」錢貨兩訖,小姐的笑容依然禮貌又溫和,「先生,容我多嘴。鈴蘭的花語是純潔,象徵幸福的到來。」「幸福的到來?」岳偉倫玩味著這句話,對著小姐點頭致意,「謝謝你的解釋,小姐你真的挺能幹的。不單能夠抓住顧客的心,連你們老闆的喜好都一清二楚。」

  小姐露齒一笑,「因為,我就是老闆。」

  來到電影院門口,竟然提前了半個小時,前一場電影還沒有散場。影院門口冷冷清清,巨大的電影海報迎風招展著。

  「晚報,最新的晚報哩……」門口報攤老闆正在吆喝著。

  「老闆,給我一份晚報。」岳偉倫遞過零錢,抽取了一份。與其乾等著,不如看會兒報紙。

  但當圖文並茂的頭版頭條映入他的眼簾,他的神色開始轉為陰沈。隨著逐字逐句地閱讀正文,岳偉倫的表情顯得乖戾又暴躁。

  「哐啷!」

  「先生,你的花!」報攤老闆對著遠去的背影叫喊著,一地破碎的陶器碎片令他頭疼,點綴在其中的淡黃色花朵也像喪失了生命力一般躺在赤褐色的泥土之中。

  「老闆,來一份報紙。」

  「好好。」老闆回過神來,將報紙遞去。

  年輕人看著大標題,隨口讀著:「三年磨一劍,黑馬再次橫空出世。『奧姆克』大賽,華人首次入圍獎項。」

  男子好奇地將目光轉移到一旁的一幅新聞照片上,一名猶如天使般純潔女孩的側臉躍然紙上,照片下的落款是:岳偉倫《午後的安琪兒》。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1-18 13:24:54

第6章(1)

  「這個死竹竿,到現在還沒來!」影院門口喬黎抱怨著。

  「都已經快九點了,電影都開場了。」喬黎再次張望著人群。今天她在莎莎的唆使下還特地穿了一襲連衣裙,現在可好,快被風乾了。

  「不會出什麼事吧?」已經數不清是多少次地播著一個熟悉的號碼,從開始的「無人接聽」到現在的「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這是她第一次對電話那頭那個甜美的女聲感到厭惡。

  「千萬不要出什麼事啊!」

  喬黎一邊跺著腳在人群中搜索著一邊還要注意入口的情況。一個轉身,她被身後的黑影嚇了一跳,接著卻是欣喜。

  「你怎麼現在才來?電話也不開,人沒事就好。我們快進去吧。」喬黎拉著岳偉倫的手就要往入口走,卻見來人根本紋絲不動。

  「你沒事吧?」這時她才發覺情況不對。

  他襯衫的扣子被解開,外套隨隨便便地拎在手上,一臉疲憊的神色上滿是漠然,但隱隱卻讓她望而卻步。

  「出什麼事了?」喬黎再次問道,「電影不看也就算了,反正已經開場了。」

  「我們去吃宵夜,怎麼樣?」轉過身便先走在前面。害怕他的沈默,她極力尋找著話題。

  「你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他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陌生的、僵硬的。

  喬黎緩緩轉身,看見岳偉倫瞇起眼睛打量著自己,突然假笑了一聲。

  「或許一切都是你早就安排好的吧?」

  「你在說什麼?」她不懂,眼前的人讓她覺得瑟瑟發抖,她又想起那晚吵架時的他。

  「我終於明白了,你為什麼要動我的剪報,又把照片從櫥窗撤下,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就是為了能夠去參加那個比賽。」

  原來他知道了這件事,喬黎搖頭道:「你聽我解釋。」

  「你離我遠一點。」岳偉倫揮手,將她推下一格台階,「我真懷疑,當初你不簽那個演藝公司就是為了今天。當然,今天你的身價就不同了。喬黎,看來我一直小看了你,你還不是普通的聰明。而我跟你相比,簡直是個笨蛋!」

  「啪!」清脆的聲音蕩漾在岳偉倫的耳邊,臉上的溫度和疼痛在告訴他,這一掌的真實。

  「這是你為剛才那些話付出的代價。幸好,你總算認清了自己,你確實是個是非不分的大傻瓜!」

  話音剛落,喬黎便轉身離去,急促的腳步聲在台階上留下一連串的音符。

  敲開楊伯家的門,果然見到了岳偉倫。

  「是你?」

  「你希望是誰?梨子嗎?」莎莎諷刺道。

  聽到喬黎的名字,岳偉倫停頓了下,但很快他就恢復了平靜。

  「我在暗房沖照片,你有什麼要拿給楊伯的自己找。」楊伯經常會讓她們幫他取些東西。

  「我今天是來找你的。」跟著岳偉倫走入暗房,莎莎開門見山,「你現在可是真難找啊,要不是楊伯通的情報告訴我你在他家,我還真找不到。」

  岳偉倫平靜道:「還不是拜你們所賜。」

  這幾天不論照相館還是他家,都來了很多記者,說是要採訪他。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得到情報的。不得已之下,他才來楊伯家避難。

  「是,你的照片確實是梨子幫你寄去參加比賽的,但她有什麼錯嗎?」那天午夜當她迷迷糊糊地下床開門,見到酒醉的喬黎時著實嚇了一跳。滿臉的淚痕,不停胡言亂語著,還叫囂著要喝酒。終於,在她慢慢的詢問下,才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她錯就錯在,自作主張,居心不良!」岳偉倫將一張照片從沖洗液體裡取出,夾鑷子的手不自覺地緊握。

  「她自作主張沒有錯,但你說她居心不良實在是放屁!」情急之下,莎莎罵出髒話,「從頭到尾她都是為了你,替你報名參賽是為了讓你在攝影上重拾信心,是誰說想當一名著名攝影師的?她居心不良?你現在名利雙收了,她得到什麼?除了你的冷言冷語之外,她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天天在便利店上下班。」

  「或許,她是在等待機會。」岳偉倫的語氣沒有之前的肯定,但還是揣測著。

  「梨子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以為這些時間你和她相處下來,你會很瞭解。」莎莎冷笑了一聲,「但今天你居然說出這種話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莎莎在開門前停住,「既然你一定要把每個人都看得如此勢利,那麼請你把梨子為你參賽所付的保證金還給她,那是她辛辛苦苦存下的積蓄。反正你今後飛黃騰達也是觸手可及的事。我要說的話就這些,接下來你自己看著辦吧。」說完這些,她頭也不回地關門離開。

  木門撞擊的聲音似乎還停留在他的耳畔,摻雜著莎莎擲地有聲的字字句句,岳偉倫痛苦地摀住雙耳。

  昏黃的燈光將暗室照耀得模糊不清,只有角落裡蜷縮著的人的木訥神情與之輝映。燈太暗了,看不出他是悔恨、懊惱、氣憤,還是懷疑。

  燈光太曖昧了,讓一切擺設都像蒙上了時光的印記。有機器在發出重複而有節奏的吱吱聲,彷彿一台陳舊的放映機在播放著人生的片斷,過去,現在。

  他看到的,都是那個叫「喬黎」的女孩。

  「那個混蛋有沒有向你道歉?」音像店內莎莎擺放著被弄亂的CD。

  「為什麼這麼問?」喬黎的眉頭蹙了起來,「你找過他?」

  莎莎點頭,「看你們兩個都是差不多的牛脾氣,倔強得不得了,讓你們自生自滅還了得啊。」就連她和她鬧彆扭,哪次不是她先低聲下氣的。

  「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沒什麼啦。」喬黎將手一揮,「他有打我電話。」

  「他怎麼說?」

  「說什麼說,我氣還沒消呢。當然不接啦。」

  「大姐,不必那麼當真吧?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誤會說清楚不就好了。」她可不想見好友因為賭氣而葬送一生幸福。「你也說了他是混蛋,當然得給他點教訓啦。」三番四次對她大吼大叫,一點都不相信她。

  莎莎眼珠一轉,認同道:「嗯,說得好。他那麼壞,就乾脆一輩子都不要理睬他了。就讓他去毒害那些無知小妹妹好了。」「什麼無知小妹妹?」

  「你不知道嗎?竹竿現在可紅得很呢,正在向少女偶像發展。本來想提醒你看牢他的,既然你都不在乎,那就算�。」莎莎邊灑脫地說著邊斜睨身邊人的反應。很好,果然如她所料。

  「呃……莎莎啊,我不等你下班了。我好像菜還沒有買,我先去超市看看。」

  「不要急嘛,反正超市關門還早,我下班了陪你去。」莎莎故意拉住喬黎,就喜歡看她出糗的樣子。

  「不是,去晚了菜就不新鮮了嘛。」掙脫掉莎莎的魔爪,喬黎匆匆忙忙地跑出店去。

  還不是去找竹竿!還不是中了她的計?哈哈,她真是在世女諸葛。

  「莎莎,你有空傻笑,還不去辦公室幫忙清點存貨?」

  胖頭魚的威懾力不是普通的大,這不,女諸葛也只有垂頭喪氣乖乖聽命的分。

  「楊伯,今天下午沒有預約,我出去一下。如果有客人來,你打我電話。」

  老人家或多或少也看出岳偉倫和喬黎之間的微妙關係,鼓勵道:「買了那麼多那丫頭愛吃的東西?」

  岳偉倫提著袋子點點頭,他今天準備登門謝罪。

  「放心吧,那丫頭的脾氣我最瞭解。有得吃了,就什麼都忘了。」

  「那我走了。」

  「去吧、去吧。」楊伯將收音機的聲音調大,獨自沈浸在戲曲的抑揚頓挫之中。

  在下一個轉彎路口,一輛寶馬車突然卡位正好停在岳偉倫的身邊。岳偉倫看著車身,有一絲反感,再差一步車子就要撞上他了。正要離開,車門卻開了。

  「偉倫。」

  一雙修長的美腿跨出車門,身著雪紡紗連衣裙的女子將外套攏了攏,摘下墨鏡望著眼前這個與她已經天壤之別的男人。

  岳偉倫看著眼前這張經過精心修飾的臉龐,三年來他不是沒有渴望過重逢,可是當她真的出現在他眼前時,他竟覺得陌生。

  「好巧。」

  「方便去喝杯咖啡嗎?」女子打開車門,示意他上車。

  岳偉倫遲疑了一會兒,搖頭道:「我有事。」

  女子的臉有些許抽動,她沒有想到一開始他便會拒絕她。而且,他竟然可以這麼平靜。

  「不會耽誤你很久。」女子將墨鏡重新戴上,「而且,你也知道我在這裡說話不方便。」語氣像似無奈,但更多的是驕傲。岳偉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坐進了車裡。

  咖啡館裡一如他預料的人丁稀少,不,正確地說,是她把整個店包下了。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無事不登三寶殿,不過他這裡沒有寶,可能要讓她失望了。

  女子低低地歎了口氣,「偉倫,你還在怨我對嗎?你……連我的名字都不願意再提起了。」

  如此哀怨的口吻讓他不禁失笑,像是當年提出分手的人是他。既然她要他提起她的名字,那他就如她所願。

  「凝初,當年的事你又何必提它。」

  不錯,眼前這個卷髮披肩、雙眼顧盼的女子,就是當下最閃亮的明星任凝初。但她的另一個身份是岳偉倫的初戀情人。任凝初垂下眼去,長長的睫毛不停扇動著,似乎已有淚光閃爍。

  「偉倫,我知道你還在怪我當年的狠心。但是,我是迫不得已的,當時公司揚言如果不和你斷絕來往就要雪藏我。我那時剛剛小有名氣,年紀又小……」

  不知她是否真的有淚,岳偉倫將桌上的紙巾遞上,視線移向窗外的車水馬龍。

  「我……不怪你了。」

  是不怪了。聽她提及過往,他的內心也是一震,青澀年齡的浪漫初戀卻不得不迫於現實的殘酷。她只是想過得更好,並沒有錯,錯就錯在他成了她星途上的絆腳石。

  「你真的不怪我?」任凝初的臉上頓時散發出了光芒,愉悅之色溢於言表。

  岳偉倫點了點頭,卻對著她的表情失神。她的反應,似乎太過做作。

  「到底有什麼事?」他還是沒有忘記提醒她到來的初衷。

  「偉倫,恭喜你終於如願以償,能夠進軍國際攝影界。」

  原來她也知道這件事了,原來是為了這個。當然,他和她之間除了這個又有什麼好談的呢?

  「只是入圍而已,並沒有獲獎,沒什麼值得恭喜的。」岳偉倫淡淡地說,下一秒直視著任凝初一針見血道,「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你也不會來找我吧?」接收到她明顯的尷尬,他笑了。

  「怎麼會呢?」任凝初硬是擠出笑容,桌子底下她已經將桌布緊緊拽在手中。

  要不是因為他現在突然在攝影界上聲名大噪,與他合作能夠讓她的知名度更上一層樓,她才不願到這裡虛情假意看他的嘴臉呢。

  岳偉倫隨意地聳肩,「直說吧。」

第6章(2)

  他如此直白,讓她一時沒有了托詞,「偉倫,那個……我希望你能夠擔當我下一本寫真集的攝影工作。」

  眼前的男人握著玻璃杯,淺淺啜著其中的冰水,對她突然露出神秘的笑容。這反應讓她坐立難安,這麼多年之後似乎他也變了。不再像過去那麼毛躁衝動了,似乎沈靜了不少。但這種變化使她失去控制,就不太妙了。

  「條件我們公司會再約時間和你商量,絕對不會虧待你的,而且……」見他許久不開口,任凝初補充道。

  岳偉倫卻伸手示意她沈默,「凝初,如果換作三年前你提出這個要求,就算不要錢我應該也會拼了命地幹。」

  想起自己當初的傻氣,他若有所思,「但是現在……你知道嗎?別說去幫你們公司打工了,就連這個比賽我都不願意參加的。我覺得現在生活得很好,我不想被打擾。」

  「你以前的抱負呢?理想呢?難道在一家小破店裡幫人拍拍證件照就能讓你滿足嗎?」任凝初激動地說著,一雙纖細的手握成了拳,抵在桌面上,用力之在使水杯裡的水都輕輕晃動。

  她果然是有備而來,連他的底細都摸清了。

  「以前我拍照是給別人看,是為了得到別人的肯定,是為了別人的給予。但現在,我認為付出讓我活得更開心。雖然只是一家小破店,但當客人很滿意手中的照片時,我就滿足了。」岳偉倫停了一下,「當然,這一點,你可能很難理解。」

  任凝初有些慌亂,說服他的可能性似乎微乎其微。但是,她畢竟曾是他最親密的人,他的本性她比誰都瞭解。

  太重感情,是他最大的缺點。

  這個男人一旦愛上了便願意奉獻所有,當年她能夠讓他離開自己,現在她也一樣能夠使他回到身邊。

  「偉倫,你就當幫幫我好嗎?其實,我一直都忘不了你。」任凝初的手覆上岳偉倫擺在桌上的左手,他想抽手她卻握得更緊,「我還記得當年你為了幫我買演唱會的票,排了一夜的隊,後來病倒了。你知道我從不吃蔥,每次吃飯都將蔥挑乾淨再給我。我們還一起養過一隻叫MINI的小狗,你記不記得?後來它出門被車子撞瘸了,我抱著它哭了很久。你說以後會照顧我們一輩子,再也不讓我們受到傷害。這些我都沒有忘記……偉倫,我真的很想念你。」

  看著任凝初哭得梨花帶淚,岳偉倫不忍心地想伸手幫她拭淚,卻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收了回來。曾經兩人繾綣的過往就像一幅幅腦海中掠過的畫面,雖然已經泛黃,卻還是撩撥起他的內心。

  「我現在的處境其實並不是很好,娛樂圈裡天天是新人輩出,我的壓力一直很大。加上這次新專輯的銷量並不如預計的出色,高層已經對我有些不滿,才希望通過寫真集挽回人氣。如果不是真的走投無路,我也不想打擾你。」

  「我,恐怕……」

  「不用說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怪我。其實、其實我又何嘗能夠原諒自己。」

  見任凝初掩面跑了出去,岳偉倫趕緊追了上去。

  「小心!」

  手臂被岳偉倫一帶,任凝初整個人跌落進他的懷中,身邊一輛摩托車呼嘯著奔馳而過。任凝初驚魂還未定,便發覺岳偉倫似乎要推開自己,靈光一閃反而伸手抱緊他。

  「偉倫,你還是關心我的對不對?我剛才真的好害怕,我怕就這樣再也見不到你了。」

  岳偉倫拍了拍她的背安撫著,「沒事了。」想要拉開她的手,她卻紋絲不動,「你先放開我,你這樣讓你的粉絲看見可不好。」

  「我不在乎。」為了她的前程著想,此時最重要的就是把握機會讓他回心轉意。

  岳偉倫歎了口氣,「我答應幫你拍寫真,可以放開了吧。」

  「真的?偉倫,你對我太好了。」趁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任凝初便在他的頰上印上一吻,「那我明天派車來接你,我已經幫你安排好住所了。」

  「看來你很有信心說服我。」

  任凝初側臉看著他,聽他的口吻,她揣測不出他現在到底是什麼心情。他的話中似乎有著點嘲諷?

  「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兩人並肩坐進轎車,不久寶馬便消失在視線之中。

  但是剛才他和她在街上擁抱的一幕卻全部落在對街的一雙眼中。

  「小姐,你沒事吧?」路人順著一動不動的喬黎的視線,朝對街望去。什麼也沒有啊。

  「我現在不在家,請聽到提示音後留言,我會盡快和你聯繫……」

  「梨子,你到底去哪裡了?怎麼一整個下午手機都不開?你和竹竿怎麼樣了?」

  「還是我,你還沒回來?那我晚上再打給你吧。」

  「梨子,到底出什麼事了?剛才竹竿打電話給我說找不到你,他說敲你家的門,沒人應。你沒事吧?回來的話馬上給我電話。」

  「梨子,現在已經十二點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已經被斷斷續續的電話留言吵得快精神分裂的喬黎終於輕輕一扯,將電話線拔了。

  回來後,她窩在沙發裡已經快十個小時了,她不想應門,也不願意接電話。眼前的電視從偶像劇、新聞、訪談節目,一直放到現在的雪花,她伸手一按遙控器,電視機也終於恢復平靜。只留下沙發旁的一盞檯燈閃著微弱的黃光。

  她一直以為自己對岳偉倫的感情只是停留在好感階段,可是,當下午的一幕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她面前時,她才發現她的付出恐怕遠不止自己的想當然。她失魂落魄地在路人的提醒下繼續接下來的路,走了幾條街才發現方向錯了。她想要回頭,才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她根本不知道能夠去哪裡。

  她很想吃醋,很想追問他,甚至再給他一巴掌。但是,她憑什麼呢?是的,她根本沒有立場,她是他什麼人?如果她真的傻傻地站在他面前撒潑,或者衝上去分開他們的擁抱。他可能會用不解的眼神望著她吧,他從頭至尾都沒有親口承認他們的關係。

  吃不到的醋才是最酸的。

  喬黎翻開錢包,大頭貼上的她笑得開懷,身邊的他卻有些無奈。她還記得那天她強迫他陪她拍大頭貼的情景,他說拍這個是對他職業的一種侮辱,她笑他趕不上時代。

  將大頭貼上的她撕下,剩下的他被貼在了靶子的中央十環處。

  一把飛鏢在手,喬黎每投一支便發洩似的大喊著。

  「你這根死竹竿!」

  「我再也不要看見你了!」

  「你這個渾蛋!」

  ……

  可惜沒有一支正中靶心。

  喬黎瞪著靶子上他的照片,緊握著手中最後一支飛鏢。

  「射死你、射死你、射死你!」

  將手中的飛鏢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對著照片插去,照片上留下了一個個的窟窿,漸漸看不清頭像的容貌。

  像是用完了全身的力氣,喬黎順著牆壁緩緩滑落在地。再辛苦的事也有過去的時候,合上眼,她真的累了。

  小小的桔燈照亮室內的一隅,投射在牆角只能給出一片模糊的陰影。窗外開始落下細密的雨絲,一絲絲被風吹落在誰家的玻璃上。窗內的人兒已經熟睡,只是在睡夢中眉頭依然微蹙,頰上的淚痕依然清晰。

  「梨子,你這幾天究竟去哪裡了?」

  喬黎沒有想到莎莎會堵在自己門口,「身體不舒服,請了幾天假休息。」打開門,她逕自走了進去。

  「你是說這三天你都在家?」莎莎圓睜的雙眼表示她的不敢置信,「那你為什麼不接電話?」

  「手機壞了,還沒去修。」喬黎將沙發上的啤酒罐頭、抱枕等都掃到地上,為莎莎騰出地方。

  「我來敲過門。」

  「我說了我不舒服,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大概沒聽到吧。」喬黎敷衍道。

  「留言呢?」莎莎走過去拿起話筒。

  見她將電話線提在手中,喬黎笑道:「你看見了,怪不得我。」

  莎莎憤怒地將電話線甩在一旁,「喬黎,你在逃避!」

  也只有當莎莎發怒時才會連名帶姓地叫她。

  「逃避?」喬黎一聲冷笑,「我逃什麼?又避什麼?」

  「是竹竿,對不對?」莎莎輕聲卻堅定道,見到喬黎別過頭咬住下唇的動作,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這幾天竹竿也在找你,還打電話給我問你的消息。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有一件事我想應該告訴你。竹竿昨天離開楊伯的照相館了,聽說有人開車來接他的。」

  喬黎的身子晃了下,趕忙扶住桌沿支撐住,他竟然走得那麼快。

  「喝不喝啤酒?」喬黎背對著莎莎,必須做點什麼事才能掩飾她心底的慌亂。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莎莎握住喬黎的手,扳過她的身體讓她面對自己。

  「莎莎。」

  望著好友關切的眼神,喬黎終於卸下了偽裝的面具,伏在她的肩頭哭泣。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1-18 13:25:47

第7章(1)

  「楊伯。」玫瑰照相館的風鈴聲再次揚起。

  「黎黎。」老人家看到她總是喜出望外,「最近怎麼瘦了?」

  「瘦了就說明我減肥成功啦。」

  「胡說,我們家黎黎本來就不胖。」

  喬黎吐了吐舌頭,「最近生意還好嗎?有沒有再請人?」

  「就這樣唄,不請人了,等我這把老骨頭撐不住了也就是關門的時候了。」

  「楊伯你在胡說!」喬黎將楊伯最喜歡吃的魚乾片塞到他嘴裡,「罰你吃完它。」

  「好好。」楊伯接過魚乾片,卻歎了口氣,「以前竹竿在的時候也一直買這個給我吃,現在再要請到這麼好的年輕人不容易啊。」

  聽到他的名字,喬黎手中的玻璃杯頓了一下。

  「楊伯,他走的那天有人來接他嗎?」

  「不僅人,還有輛車呢。我就知道竹竿肯定不會待在我這間小店裡太久的。」

  「那……來接他的人是個女的?」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很耿耿於懷。

  「嗯。」

  「她長什麼樣?是不是……很漂亮?」對街相隔不遠,但她望得並不太真切。

  楊伯皺起了眉,「長什麼樣,我可說不好。不過挺眼熟的。」

  「眼熟?」

  「我想想……哦,就是街口新開的一家音像店門口有她的畫像。」

  知道楊伯把海報說成了畫像,喬黎應了一聲。

  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離開了照相館後,喬黎跑到巨幅海報下。上面的女子古裝打扮,淺笑嫣然,人面桃花。

  「任凝初。」

  曾經有一對情侶……後來那個女孩子終於大紅大紫……女孩請男孩子離開她的世界……

  「原來是她、原來是她。」喬黎喃喃自語道。

  男孩子又回到女孩子身邊了嗎?

  「莎莎,湯好了,可以吃飯了。」喬黎端著湯走進客廳。

  「不需要轉台,我都聽到了。」

  只是一個月的時間,岳偉倫和任凝初已經成了茶餘飯後新的聊資。

  「都是那些娛記八卦,沒事亂講。」莎莎心虛地看著喬黎的表情,都怪她不好,沒事看這種娛樂圈八卦新聞幹嗎。

  「一個是當紅明星,一個是新秀攝影師,很難不產生緋聞。」喬黎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要吃飯了桌子都不收拾一下。」

  「啊,我來我來。」莎莎看到喬黎拿起報紙後急忙去搶。

  看著莎莎悄悄歎氣的樣子,喬黎笑出聲來,「拜託,這是我家,這些報紙我會沒看過嗎?」

  「就是說上面的事你都知道了?」報紙上刊登了任凝初和岳偉倫在一起的照片,還濃墨重彩地將兩人的過去現在報道了一番,更預計了兩人的將來。

  解下圍裙,喬黎丟給她一記白眼,「笨。」

  「早知道就不那麼慌張了,嚇死我了。」莎莎放下報紙端起碗歎道,「不過我看了報紙才知道原來他們以前就認識了。」

  見到喬黎若有所思的神情,莎莎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梨子,你沒事吧?」

  「莎莎你說,當狗仔隊是不是會賺很多錢?我們要不要考慮一下?」

  暈,原來她想的是這個。

  「無聊的女人,還以為你在傷心呢。上次看到你靶子上竹竿被扎得不成人形,我還以為你要把他大卸八塊才夠消心頭之恨呢。想不到……」想不到她比她還拿得起放得下,就像個沒事人似的。

  聽著莎莎的自言自語,喬黎揚起了唇角。報紙上的照片再次映入眼簾,才子佳人,看來他現在過得很好。

  有時候,傷痛是不需要拿來分享的。

  香港。

  「今天這個酒會是公司特地為你而設的,祝賀你的加盟。」任凝初舉起手中的香檳,對著岳偉倫微微一笑。

  「何必大張旗鼓。」啜了口手中的香檳,岳偉倫的視線有些茫然。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沒有喬黎的消息,就連莎莎似乎也不願意接他的電話了。

  「偉倫。」

  「嗯?」

  任凝初對他的分心有些不滿,但卻不好發作。

  「那邊有些記者,你陪我過去應付一下?」

  「這個……」他最不喜歡和那些人同居一室了,「對不起。」

  幸好手機鈴聲適時響起,看到上面熟悉的號碼,他竟有些發愣。

  「喂,喬黎。」

  任凝初在一邊看著他興奮地接起電話,接著神色便越來越凝重。到底是誰能夠如此輕易撥弄他的情緒?她很好奇。雖然她略施小計使他重新回到她的身邊,但是她感覺到現在的他已不同以往。在他的眼中,她似乎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這一點,讓她非常惱火。

  不自覺,任凝初輕輕咬著香檳杯的杯沿。

  「有事?」見岳偉倫合上手機後仍舊蹙著眉,她問道。

  岳偉倫點頭,「我明天要回上海一次。」

  「可是寫真集的工作……好吧。」她還是很懂得察言觀色的,「我陪你去。」任凝初一口將香檳飲盡,側著頭說出要求。

  她,對電話那頭的那位很感興趣。

  這次,換成岳偉倫不明所以地挑眉望著她了。

  上海某醫院。

  隔離病房外,一個男人步履匆匆,在看到走廊上熟悉的身影後他加快了腳步。

  「喬黎。」

  回頭看見他後,喬黎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哭倒在來人的懷裡,「楊伯,楊伯他……」

  「放心,楊伯不會有事的。」岳偉倫拍著她的後背,溫柔地安撫著。透過隔離病房的透明玻璃,他看到老人躺在病床上,各種輸液管交織在他的周圍。

  「是我沒有照顧好他,醫生說他一直有糖尿病,我卻不知道,還一直買甜食給他。是我不好,是我,虧楊伯還把我當他的女兒一樣,我……」

  「不怪你,這不怪你。」岳偉倫將她帶到一邊的座位上,「慢慢告訴我怎麼回事。」

  「前幾天,我去楊伯的店裡,卻發現他昏倒在地上。送到醫院後才知道,楊伯的糖尿病已經引起了併發症。醫生說要馬上動手術,可是……」喬黎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手術後楊伯仍然高燒不退,醫生說可能是引起了細菌感染,要我簽病危通知書……」

  「沒事,楊伯不會有事的。」岳偉倫用紙巾替她擦著淚。

  漸漸穩定下來的喬黎愣了一下,馬上接過紙巾,「我自己來。」

  她剛才怎麼可以那麼失控,他和她最多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對不起,本來不想麻煩你的。但是,楊伯的手術費已經把我和莎莎湊的錢都用完了。楊伯又沒有兒女,我們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才找你的。」

  見她疏離的口吻,岳偉倫苦笑了一下,「照顧楊伯也是我的責任。」

  「謝謝。」喬黎低下頭不去看他,心卻跳得很快。

  他就在她身邊,她可以清楚地聞到他身上的煙草味。剛才,他還緊緊地抱著她,溫柔地安慰她。可是,這些都是偷來的幸福,屬於別人的幸福。但是她卻那麼不捨得放手。

  她墮落了,從前她可以抗拒美味,因為施捨的蛋糕不再可口。如今,她卻寧願沈醉在他施捨的溫柔中,即使只有片刻。

  「你多久沒休息了?」見她一臉的倦意和明顯的黑眼圈,浮現在他心頭的是不捨。

  「楊伯需要人照顧。」

  「你也需要人照顧。」岳偉倫脫口而出。

  他不知道他的話多容易令她誤解嗎?

  「我會自己照顧自己。」別過頭,她是堅強的喬黎。

  「你……」

  「偉倫。」

  嬌柔的女聲令兩人都擡頭望向來人,天生麗質的容貌再加上刻意的裝扮,令任凝初很滿意在初次對陣中,對手敗得丟盔棄甲、毫無顏面。

  「我不是讓你在車上等我嗎?」

  「等了你好久都不見人,我很擔心嘛。」任凝初嘟起小嘴,「對了,你伯伯的病怎麼樣了?」

  「伯伯?」喬黎有絲驚訝。

  「楊伯照顧了我這些時間,我早把他當自己的親人了。」岳偉倫解釋道,接著又回過頭對著任凝初道,「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休養。」

  「哦。」其實她對答案並不怎麼關心,她關心的是眼前這個女孩。她,似乎很面熟呢。

  感到任凝初一直看著自己,喬黎只能招呼道:「你就是任凝初吧?你比電視上好看多了。」

  「是嗎?你也看我的電影?」眸光一閃而過,任凝初笑得十拿九穩,她知道她是誰了。

  「偶爾。」任凝初的笑容令她很不舒服,她是在向她示威嗎?

  「我欠你的錢會盡快還你。不過便利店的薪水並不是很高,可能會拖欠你一段時間。」轉向岳偉倫,喬黎清楚地分析道,她不希望欠他任何東西。

  「我說過照顧楊伯我也有義務,我不會要你的錢的。」他有點生氣。

  喬黎倔強道:「那樣的話,我不會要你的錢。我另外想辦法。」

  「你……」

  兩人對視著,哪一方都不肯退讓。

  「要不這樣……」任凝初嬌柔的聲音再次響起,她拿下墨鏡,顯現出一雙能夠勾魂奪魄的雙眸,「我呢,正好身邊缺個助理,如果這位小姐不介意的話……」

  「我叫『喬黎』。」

  「如果喬小姐願意的話,可以跟著我。當然,薪水肯定會比那便利店高許多。這樣你也能盡快賺夠醫藥費。」

  雖然不知道任凝初如此建議用意何在,但岳偉倫還是很感謝她。如此一來,他便能經常看到她了。

  「可是……」喬黎猶豫著。她的私心在動搖著,因為她也很希望能夠和他在一起。

  「就這樣決定吧。」提著雞湯走來的莎莎對喬黎肯定地點頭,「楊伯交給我照顧。」

  「莎莎。」

  「去把竹竿搶回來。」湊近喬黎的耳朵,莎莎輕聲道。

  兩個女人對望數秒,然後心有靈犀地一笑。朋友之間,有些事不需言語便能明瞭,因為心始終相連相繫著。

  喬黎終於點頭做了決定,「任小姐,以後請你多多關照。」

  「一定。」任凝初重新戴上墨鏡,嘴角的弧度表示她多麼的志得意滿。

  香港。

  「凝初,你是不是瘋了?居然帶那個女人回來,你知道她是誰嗎?」

  身為任凝初的經紀人,韓世比誰都緊張她的發展。他和她是一條線上的兩隻蚱蜢,同榮共亡。

  「你也看出她是誰了?」任凝初對影射在化妝鏡裡的韓世抿嘴一笑,「我就是因為看出了她的身份才把她帶過來的。」

  「哦?」韓世起身確定任凝初的私人化妝間的門是否合上,才折返回原座。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就是偉倫照片上的那個女孩。雖然照片上的她閉著眼睛,但那五官是錯不了的。」她不否認那個女孩有著不同於她的另一種美。

  「你知道就好。我剛看見你帶她來,還嚇了一跳。」韓世撇了撇嘴,顯然不能接受她的自作主張。

  「我當時也嚇了一跳。」不過她的驚訝更多的是由於岳偉倫。他看著她的表情,作出的動作,處處都在證明他在乎她。

  「那你還把她帶進演藝圈?你知道現在有多少人想捧紅她嗎?你又何必無故給自己樹敵?」韓世激動道。

  與韓世的激烈相比,任凝初卻優雅地拿起指甲刀,修剪起指甲。

  「與其讓別人找到她,說服她,捧紅她。不如由我帶著她,看著她,打壓她,永不讓她出頭。我現在在她面前做好人,她自然會感激我。」

  韓世吸了口氣,滿臉的驚訝和興奮,「原來這樣啊,凝初,你真是今非昔比啊。」她果然不再是當年的黃毛丫頭。

  任凝初對著鏡子給自己一個微笑,這只是她的原因之一。把那個女孩拴在身邊,自然也就拴住了岳偉倫的心。

  愛情真的是件奇怪的事。如果她和偉倫真的就三年前開始老死不相往來,如果他現在還和過去一般愛戀著自己,如果他和她之間沒有喬黎的出現,那麼她是正眼都不會看他一眼的。

  可是現在他居然不愛她了,這就使得她想愛他,想讓他愛上她。

  偉倫,你等著,我會讓你知道,我才是正確的選擇。

第7章(2)

  跟著任凝初已經快一個月,這一個月裡不是進錄音棚錄音,就是飛外景拍MV,有時她還要跟著她去上聲樂課。雖然天天都能接觸新的事物,讓她覺得新鮮得不得了,但是這樣的日子也讓她嚴重睡眠不足。

  「還好今天進攝影棚拍照,如果再像前幾天那樣在太陽下拍外景,我肯定第一個倒下。」服裝部的小妹首先叫苦連天。

  「嗯,是啊。凝姐當然不覺得,我們這些幫她打傘遮陽的人可蛻了一層皮。」有人急忙附和道。

  「喬黎,你怎麼不出聲啊?」

  她哪裡有空參加她們的八卦,她正瞪大了眼睛看著岳偉倫替任凝初拍照的過程。本來她還挺期待能夠見到他,現在好了終於進入寫真集拍攝日程了,可是卻得忍受他們兩個眉來眼去暗送秋波的情景。

  「去年的年夜飯都要吐出來了。」她那個什麼動作,裙子怎麼提得那麼高?

  「切,夏天都過了,有必要穿那麼清涼嗎?」她居然脫掉襯衫,只穿泳裝?

  喬黎不停地自言自語著,這些場面她確實是看不下去了。但是她怕她不盯著,會有更離譜的鏡頭,所以還是勉強自己的雙眼好了。

  「哎呀,偉倫,我左腳扭到了。」任凝初將手遞向岳偉倫。

  岳偉倫將她扶起來,「嚴重嗎?」

  「你扶著我就好些了。」

  「那先休息二十分鐘吧。」

  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哼,一對姦夫淫婦!」

  喬黎抱著手機走到一旁和莎莎交流最新情況去了,她才不要看他們兩人卿卿我我呢。

  「偉倫,你不要走,你幫我看下腳嘛。」任凝初拉著岳偉倫的衣角撒嬌道,一旁已有人暗自輕笑。

  不著痕跡地將自己的衣角解救出來,岳偉倫從一旁隨便拉過一個小妹。

  「女孩子心比較細,你讓Judy幫你看看,我還要去看看剛才拍的照片有沒有問題。」

  見他快步逃離自己的樣子,任凝初用力地將Judy一把推開。

  「都給我走開!」她會不知道他急著是去找誰嗎?

  終於離開任凝初的視線,岳偉倫長歎了口氣。他終於可以做他想做的事了,可是左看右看還是沒有尋到那抹身影。

  「到底跑哪裡去了?」他小聲嘀咕著。

  就在這時手機卻響了起來,翻開手機屏幕上居然顯示著喬黎的名字。

  看完短信,岳偉倫好氣又好笑地搖著頭,真是敗給這個丫頭了。

  「你在這裡幹什麼?」角落裡韓世終於抓到偷懶的喬黎,「給,這個是後台送來的雞湯,是拿給凝姐的,你送過去。」

  「哦。」接過暖壺,對著韓世的背影喬黎扮起鬼臉掄起拳頭。

  「凝姐,這是後台給你送來的雞湯。你是現在喝?還是放著?」

  「嗯,你幫我倒一碗出來吧。」任凝初看著喬黎若有所思。

  擰下壺蓋,喬黎小心翼翼地將雞湯倒在其中,遞給任凝初。

  「凝姐。」

  任凝初一個擡手,只聽到喬黎一聲叫喊,壺蓋掉落在了地上。

  聲音引來不少人的圍觀,明眼人知道這正是個表現邀功的機會。

  「你是怎麼做事的?凝姐,你有沒有燙到?」

  「也不知道存的什麼居心,萬一凝姐有個閃失怎麼辦?」

  「就是,我看她是故意的。」

  任凝初一貫溫柔地笑著,任由一旁七嘴八舌,看著喬黎狼狽地用紙巾擦著自己的雙手,她竟有一絲快感。雞湯很燙吧?剛才她還看到冒煙呢。眼神一掠,她已經收斂了笑容。

  「你們不要這麼說小黎,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翻的。小黎,你有沒有怎麼樣?」

  「哦,我沒事。」對於任凝初突如其來的關心她不知如何反應,「凝姐,對不起,是我太毛躁了。」從小到大她最受不了人家對她好了。

  聽到聲音趕來的岳偉倫一臉嚴肅,拉了喬黎就往外走。

  「跟我來。」

  「喂,你幹嗎?快放開。」

  看著漸行漸遠的兩人,任凝初的笑再也掛不住了。

  「你是豬啊?端個湯都會燙到。」把她拖到後台休息室,他才發現她的手背紅了一大片。

  「你才豬呢!你知道那個湯多燙嗎?要不是我反應快,怎麼可能只濺到手背上,我整個腿上恐怕都蒙上一層油了。」

  擰開藥酒,岳偉倫不由分說地拉過她的手,「算你命好,後台還剩了瓶藥酒,否則看你再逞能。」

  「那麼大一片,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疤。」喬黎歎了口氣擺手道,「算了,留疤就留疤,這樣比較有大姐大的派頭。」

  早已習慣她思維方式的岳偉倫將她的話自動略去,只一心關心她的情況。

  「痛不痛?」

  他在幹什麼?幫她上藥?因為怕她痛,居然還那麼溫柔地幫她吹氣?他對她幹嗎那麼溫柔啊?他的唇離她的手那麼近,似乎每吹一次氣就會親上她的手。

  沒有聽到喬黎回應的岳偉倫擡眼看她,卻發現她雙頰泛滿了紅暈,彆扭地別過頭去。

  「被燙傻啦?」他逗她。

  「你、你才傻呢。」她幹嗎口吃啊,不就是幫她上藥嗎?抽回左手,喬黎狠命地瞪著自己已經上過藥的手背,彷彿跟它有仇似的。

  將藥瓶歸回原處,岳偉倫拉過一個椅子坐在她身邊。

  「怎麼?還在生氣?」

  「生氣?我哪敢跟你生氣啊,你現在可是御用攝影師。」

  「御用?」

  糟了,差點把和莎莎的暗號給洩露了。喬黎摀住嘴,不耐道:「聽不懂就算了。」

  岳偉倫故意坐在她的正面,誠心道:「上次是我誤會你了,不過你打也打過了,算扯平好嗎?」

  「啊哈?」喬黎對著他放大聲音道,「這樣就算扯平啦?你那一點點身體上的小懲罰怎麼比得上對我人格的侮辱啊?」

  有那麼嚴重嗎?岳偉倫皺眉看著她。

  「知道這樣就下手重一點了。」

  喬黎的喃喃自語卻落在了他的耳裡。

  「小姐,你那天下手已經很重了……好吧,」岳偉倫彎下腰將臉湊近她的,「如果能讓你消氣的話,那你打吧。」

  他幹嗎靠她那麼近啊,害她臉上又是一陣發燙。

  「才不陪你發神經呢。」喬黎對著他肩膀一推,本來希望能把他推開的,誰知竟然「哐啷」一聲岳偉倫連人帶椅倒在地上。

  「喂,你別裝死啊。」見他捧著頭始終不站起來,她有些緊張。

  「很痛。」他聲音低低的。

  「我不會上你當的,你別裝了。」她才沒那麼蠢呢。嘴上這麼說,卻探出身觀察他的情況。

  「剛才……頭先……著地。」

  「啊!」低呼一聲,喬黎趕忙跑到岳偉倫身邊,「竹竿、竹竿,你沒事吧?」

  「好啦,我原諒你了,你千萬不能有事啊。」見他的神色似乎真的很痛苦,看來還是叫救護車吧。

  「你原諒我,我就沒事了。」帥氣地直起身,將喬黎的右手握在手中,岳偉倫笑得有點像無賴。

  「鬼才原諒你!」喬黎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坐回自己的位子生悶氣。這根竹竿,居然耍她?

  「好,又是我不對,別氣了。」岳偉倫拍拍衣服上的灰塵,討饒道,「這樣吧,我給你讀條短信消消氣?」

  短信也能消氣?大概是什麼好笑的笑話吧。哼,她才不上當呢。喬黎將頭揚得高高的,耳朵卻也豎得挺高。

  「什麼叫最新密聞:竹竿和慈禧有『暖味』?」

  哦,就是這條啊,她還當什麼呢。

  「你真是笨耶!這就是說你和任凝初在大庭廣眾之下卿卿我我嘛,這麼簡單你都……」

  摀住自己嘴巴的喬黎已經發現岳偉倫促狹的眼神,只能對著他乾笑。

  怪不得說他是御用,原來給任凝初起的綽號是慈禧。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她卿卿我我了?」

  「兩隻都看到了!」他居然還想賴賬,「就在攝影棚裡,別以為我沒有看到你扶著她,她攬著你的腰。」

  「那是她扭傷了腳,我扶一下而已。」岳偉倫突然笑了起來,「你……是不是吃醋了?」

  喬黎顧左右而言他:「你這個人怎麼那麼卑鄙,偷看我發給莎莎的短信?」

  「小姐,是你自己發到我手機上的好不好?」他掏出手機遞給她。

  果然是這樣,「那個……發錯就發錯,你那麼大聲幹嗎?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到底是誰大小聲,是誰得了便宜還賣乖啊?

  「你用的什麼輸入法?」

  喬黎被他突然蹦出來的一句愣了幾秒,「筆畫,有問題嗎?」

  「原來如此。」岳偉倫伸手將她的發揉亂,「你啊,看看自己寫的什麼吧。你想說的是『曖昧』吧,寫什麼『暖味』?」

  「哦,原來那兩個字讀曖昧啊。」怪不得她看著有些礙眼呢。

  當看到岳偉倫無奈的表情後,她急忙斂起笑,「這有什麼關係啊,差不多就行了。你那麼笨都看得懂,莎莎當然也看得懂啦。看得懂就可以啦。」

  呵呵,她這個什麼歪理啊?

  「我笨?」

  「承認就好啦,別強調了。」

  「那我應該還要謝謝你�?」

  「那是當然。」

  「你這樣咧嘴笑很醜耶。」

  「醜你就別看啊,誰讓你看啦?」

  就在兩人互相調侃時,一個嬌柔聲音的插入顯得格外突兀。

  「偉倫,我休息得差不多了,我們開工吧。」門邊任凝初笑得像朵花兒。

  「哦,好啊,那就開工。」

  「不過偉倫,人家的腿還是有些不方便,你扶我過去好嗎?」

  不方便還能親自走過來,喬黎翻著眼睛望向房頂。

  「這個啊……」岳偉倫回頭向喬黎喚道,「凝姐交給你了,我去看看燈光準備好了沒有。」

  說完便在任凝初身邊擦肩而過,他可不想再被喬黎誤會一次。女人的醋海可比汪洋還深。

  暗笑在心底,喬黎幾乎是一蹦一跳地過去扶住任凝初。

  「唉,凝姐。」喬黎一臉無辜地望著任凝初的腳,「你剛才不是左腳扭了嗎?現在怎麼換右腳了?」

  「哼!」狠狠地瞪了一眼喬黎,一跺腳,任凝初逕自大踏步走了開去。

  呵呵,班門弄斧也該找對地方。

  「凝姐,你等等我,這下換我的腳扭到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1-18 13:26:43

第8章(1)

  「韓世,我的那盒母帶你有派人送到總公司嗎?」化妝間內,任凝初正補著妝。

  「還沒有,我準備待會兒找人送去。」

  「唉,把阿海找來。」韓世對著一位助理差遣道。

  「你讓阿海去送?」任凝初擡起眼。

  「有問題嗎?」

  「我有更好的人選。」

  視線又移回手中的化妝鏡上,勾起嘴角揚起弧度,她笑得自信又高貴。難得一大早就有好心情,因為她知道今天一整天都會清靜了。

  「喬黎,過來一下。」

  聽到韓世的聲音,喬黎放下手中的道具,不情不願地走上前來。明明有工作人員負責道具,韓世非要讓她幫忙,擺明欺負她嘛。

  「又有什麼吩咐?」

  「喏,這盒母帶你送到總公司去。」韓世將母帶交到喬黎手中,「這盒帶子可是很重要的,千萬不要給我出什麼紕漏。」

  「那你還是交給別人送,我根本就不認得路,而且也不知道總公司在哪裡。」她將帶子重重地往韓世這兒一推。

  韓世急忙收手,「不知道地址我現在就告訴你,不認得路,計程車總會叫吧?」

  也對,她不認識路,司機總認得。更何況可以不用整天對著他和那個慈禧,也是一大樂事。

  「那好吧,不過車費得算公費。」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韓世揮手催促道。

  「偉倫,今天你的狀態好像不是很好。」任凝初遞過一杯參茶。

  「謝謝,有嗎?可能太累了。」岳偉倫仍然四處張望著。

  「原來是累了,我還以為是因為喬黎呢。」

  「她在哪兒?」

  見他一副著急的模樣,任凝初嗤笑道:「我又不會把她吃了,你那麼緊張幹嗎?我只是派她去總公司送母帶了。」

  見岳偉倫仍然不言不語,她續道:「既然你今天狀態不好,乾脆我們下午放假,你陪我去逛街?」

  「這樣不太好吧……對不起,喂?」

  任凝初暗暗跺腳,每次關鍵時候他總有電話進來,像是故意跟她作對似的。

  「迷路?你打車回來不就好了……好,我知道了,我馬上來接你。」

  「是喬黎?」她的直覺告訴她肯定又是那個剋星。

  「嗯,她迷路了,我去接她。」岳偉倫取下外衣。

  「不能讓她打車嗎?」

  「我也這麼說,不過……」想到她剛才的回答,他再次忍俊不禁,真是敗給她了。

  「不過她忘了這裡的地址,跟司機形容了半天後,司機只能請她下車。」

  「但是你下午還有工作。」任凝初冷冷地提醒他。

  「你不是說下午放假嗎?我覺得主意不錯。走了,拜。」岳偉倫投給她一個紳士的俯身,然後大步走開。

  氣死她了!沒想到居然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一個揮手,桌面上的東西沒有一件倖免於難。

  遠遠岳偉倫就看見喬黎坐在路邊的欄杆上,晃著腳吃冰。一派悠閒的模樣,哪有半點迷路的慌亂和無措。

  「下來,難看。」一個伸手輕拍上她的腿。

  「竹竿,你來啦,還挺快,我只吃了三根冰。」舔舔手中的冰,喬黎一副滿足的樣子。

  「當心半夜拉肚子。」也許受了她長舌的感染,他也開始喜歡擡槓。

  她伸出舌頭扮個鬼臉,「就算拉肚子也要拖你下水。」

  「知道你那麼襆,我就不過來了。」

  「襆有什麼用,香港又不是我的地盤,迷路也在情理之中啊。」

  「好了,走吧。」岳偉倫拍拍她的頭,對她始終沈迷於手中的冰棒感到不滿。他這個大活人就比不過一根冰棒?

  「去哪裡?」她的眼神有些警惕。

  「你想去哪裡?」他擺出無害的笑容。

  「去哪裡都好,就是別回攝影棚。」她可不想老是對著那個做作的女人。

  岳偉倫寵溺地笑了,「早知道你想偷懶。走吧,帶你去逛香港的夜市。」

  「哦,太棒了,竹竿我真是太仰慕你了!」

  看著她一蹦三尺高,突然又俯身揉腳的樣子,他的臉立即緊張了起來,「腳怎麼了?」

  「大概磨出水泡了。」她囁嚅道,走了老半天不出水泡才怪呢。

  見他一副凝重的樣子,她突然興致高昂了起來,準備逗他一逗。

  「哎喲,偉倫,人家腳抽筋了嘛。你好壞哦,都不來扶人家一下。」

  明知道她作怪,故意模仿任凝初的扮相。他還是強忍住笑,配合道:「那親愛的喬小姐,需要在下幫忙嗎?」

  拋給他一個媚眼,喬黎嗲聲嗲氣道:「討厭,哪有這麼問人家的嘛!」

  實在忍不住了,岳偉倫伸出大拇指,「你比她還厲害。」

  喬黎驕傲地揚了揚眉,「那當然,我是誰。」

  「既然你都那麼努力了,看來我也要加油才行。」

  喬黎正納悶他是什麼意思時,只見岳偉倫已經一個打橫把她抱了起來。

  「喂,你發什麼瘋啊,快把我放下!」現在可是大庭廣眾之下,都已經有人行注目禮了。

  「不是你說腳受傷了嗎?」他可是很無辜的。

  「不要啦,快放我下來!」

  自動把某人的話消音,岳偉倫開始一路小跑,「去夜市襆。」

  「你個死竹竿,快放下我。」

  「就不放,你能拿我怎麼樣?」

  「我……我咬你!」

  「好啊,有膽量……哇,你還真咬啊!」

  香港的街頭夜幕開始降臨,愛神之箭正穿過蒼穹,投射到有情人的心中,散發出的閃閃光芒,點亮了街邊一盞盞街燈。

  「哇,竹竿,你快來看,這是核桃露唉。」喬黎指著一碗其貌不揚的甜點大叫道,惹得老闆一陣好笑。

  「這麼興奮?」她總是很容易滿足。

  「那當然啦,我在上海就做好功課了,這是香港的特色小吃嘛。」

  大多女子來香港都做好購買奢侈品的功課,就她一天到晚想著吃。岳偉倫伸手招呼老闆:「來兩碗。」

  「你不吃?」她瞪大眼好奇地看著他。

  「我吃啊,你一碗我一碗。」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

  「一碗怎麼夠!」喬黎急忙拉住老闆,「那兩碗都給我,他的不算。」因為她的粵語講得並不流利,還外加手舞足蹈的,岳偉倫早在一邊笑得直不起腰,無奈之下只能和那已經被喬黎弄得一個頭兩個大的老闆說來三碗。

  「哇,真是夠贊!味道醇厚,甜而不膩。」喬黎將最後一碗吃完,意猶未盡道,卻瞥見岳偉倫只吃了幾口就不動了,於是瞇眼道,「你飽了?」

  「我……」剛想解釋他不喜吃甜食,一邊的女子早已窮凶極惡地將碗端過。

  「吃不下就不要硬撐了,對胃不好的,我就勉為其難幫你解決吧。」

  於是,岳偉倫又開始聽見不絕於耳的讚歎聲。

  「吃完了核桃露、甜果湯、碗仔糕、牛筋鮮蝦雲吞麵後,你還想吃什麼?」一路逛下來,喬黎邊走邊吃,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他還記得她看到碗仔糕時那垂涎欲滴的神情,拉著他說吃不到這個她將會終生遺憾。原因就是她的偶像周潤發在《縱橫四海》裡角色的名字就叫碗仔糕。

  「唉,你好�嗦哦。」她推推身邊的人,有些不耐煩他打擾她尋覓下一處美味的興致。

  「哇哇哇哇,你看、你看。」喬黎突然緊抓住岳偉倫的胳膊大叫道。

  岳偉倫懷疑地皺起了眉,剛才的核桃露她叫了一個哇,甜果湯叫了兩個哇,碗仔糕叫了三聲哇,現在是何方神聖居然抵得上四個哇,而且還外帶死命抓住他的胳膊?不過,她抓住的不僅是他的衣服,還有他的……

  「哇!」這一聲「哇」是岳偉倫喊出的,因為喬黎擰了他的手,可惜他的哇字還未落地,始作俑者已經朝攤位跑去。不過這次她似乎不是衝著食物去的,而是……那個老闆?

  岳偉倫急忙趕上去,卻聽見喬黎正在和老闆搭訕。

  「老闆你的文身好漂亮哦,很有老大派頭,贊一個!」

  這個女人!岳偉倫的臉上立刻浮現幾條黑線,但年過四十的老闆卻很中聽,停下手上劈燒鵝的動作道:「妹妹,你可真識貨,這可是我年輕時按照陳浩南的文身紋的呢。」

  「真的嗎?古惑仔唉。」喬黎的眼睛立刻放出光來。

  老闆這下激動起來,也不顧面前顧客排著長龍,扔下刀,用油膩膩的手捲起袖管讓喬黎看得更清楚一些。

  「真的是左青龍右白虎唉,竹竿你看到沒?」拉拉身邊的人,喬黎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老闆。

  「我後背還有條老牛呢。」

  老闆說著就要撩起衣服,岳偉倫趕忙出聲:「老闆夠了夠了,我們相信,你還是生意要緊,那麼多人等著呢。」

  一旁的顧客也催促著,老闆才依依不捨地重新操起刀來。

  岳偉倫一身冷汗,還好老闆適時住手,再脫下去豈不是限制級了?恐怕香港警方要控告他們危害風化了。

  「我們走吧。」

  喬黎卻還有些不捨地望向老闆,世上知音難覓啊,不過也不好打攪別人做生意,只能乖乖跟著岳偉倫挪動步子。不料身後的老闆卻大喊道:「小妹妹,等會兒。」

  喬黎的腿立即朝來路跑去,「什麼事?」

  「喏,這個送你。」老闆將一隻燒鵝腿遞給她。

  「啊?」她有些失望,還以為老闆想繼續和她討論古惑仔呢,「哦,老闆,多少錢啊?」

  「都說送給你了嘛。」老闆擺擺手,爽氣道。

  「我們怎麼好意思。」岳偉倫也走了上來。

  老闆將岳偉倫忽略至一邊,對著喬黎說:「別聽他的,今天小妹妹你讓我這麼開心,送點燒鵝算什麼,下次我空閒的時候你再來,我家裡可有成套古惑仔收藏呢。」

  「真的啊?好好,老闆我下次還光顧啊。」

  「沒問題。」老闆揮了揮刀繼續做起買賣來。

  喬黎打開塑料袋,香味撲鼻而來,「難怪說香港的燒鵝有名,真的好香啊。」卻見一邊岳偉倫笑得神秘,忍不住問道,「你笑什麼?」

  「我在笑天下臭味相投的人果然很多。」一個喬黎已經夠受,現在還來了個燒鵝店老闆。

  「什麼臭味相投,我們這叫志趣相投。」

  岳偉倫不理睬她,伸手將燒鵝搶來,任憑喬黎踮腳伸手卻還是夠不著。

  「天哪,老闆居然送你個右腿。」

  「右腿怎麼了?」

  他將燒鵝還給她,「俗話說燒鵝最貴的就是它的腿,一隻左腿等於半隻鵝的價錢,右腿的話就等於整只鵝的價錢。」

  「真的假的?」她怎麼就沒聽說過。

  「不信就算了。」他知她必定忍不住。

  果然。

  「那你怎麼知道這是右腿?」

  岳偉倫怪笑起來,有人中了陷阱,「聞味道啊,哪只腳丫味道更重,哪只就是右腿。」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雖然口中嘀咕著,喬黎卻已經將口袋湊近鼻端,正要細細嗅來,猛地整只燒鵝腿都貼到了她的臉上,她的面孔立即油光锃亮起來。

  一、二、三,呼氣,吸氣;呼氣,吸氣,喬黎你忍住。

  「我再也忍不住啦,竹竿,有種你別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不跑?不跑他才傻呢!

  「凝初,今天是公司二十週年慶典的酒會,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聽說我們後台大老闆也會來。」韓世忙不叠地交代著,使得旁邊的化妝師一個措手唇線描壞了。

  「唉,我自己來。」推開化妝師,任凝初一臉懷疑,「你說的大老闆是不是公司當年的創辦者?」

  「除了他還會有誰。」

  「我倒是從來沒有見過他呢。」

  「別說是你,我十年前就來這裡工作了,也只見過他一面而已。」

  任凝初笑了起來,「挺神秘啊,這倒讓我挺感興趣。」

  「如果大老闆看中你的話,那你將來肯定就是我們公司的一姐了。」

  任凝初一個挑眉,「我現在不算一姐嗎?」

  「我是說你會更紅,凝初你還和我計較什麼呢。」韓世背上冒出一層冷汗。

  「喬黎呢?讓她幫我倒杯水進來。」

  「這個丫頭大概看熱鬧去了……」

  韓世正要抱怨,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凝姐,你叫我?」嘿嘿,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嗯,倒杯水給我,我待會要上台唱歌。」

  「冷水還是溫水?」

  任凝初微微一笑,「熱水。」

  「凝姐,你的水。」喬黎遞過水杯,突然一個擡手,任由任凝初的手僵硬在空氣中,「凝姐,這招玩過了,下次換一招好嗎?」又想潑她?當她白癡啊。

  喬黎將水杯放在化妝台上,「凝姐還有事嗎?沒事我先出去了。」

  任凝初收回手,假笑道:「你說什麼招術?我怎麼聽不懂?」

  「凝姐,非要我把話挑明嗎?」喬黎歎了口氣,「上次用雞湯潑我,這次又想用水潑我,到底有沒有點創新啊?整人就這兩套功夫,下次有空我教你幾招吧。」

  「你……」被看穿伎倆的任凝初不禁有點惱羞成怒。

  「啊,不過你心腸不錯,只是叫我倒熱水,而不是沸水。」

  自覺得這個笑話質量挺高,喬黎先捧場地大笑了起來,卻沒有見到任凝初的臉色鐵青。

第8章(2)

  「小女孩,終於發現了?還不笨嘛,比我想像的聰明。」深吸口氣,任凝初擠出一絲嘲諷的笑。她要保持冷靜,絕對不可以被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激怒。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其實她有點明知故問。

  「當然要問你啦。」任凝初蹺起二郎腿,點了支煙,「難道,還去問偉倫嗎?」

  「哦,我知道了,你嫉妒我,你嫉妒竹竿對我好。」喬黎擺出一副「你別死撐了」的表情,恍然大悟的神態表演得惟妙惟肖。

  「笑話!」任凝初激動地彈了下煙灰,「也不想想是誰讓你有機會接近他的。你要知道我才是他的女朋友,當初是我不要他,現在嘛……」她對著喬黎嫵媚地一笑,「我勾勾手指,他就回來了。」

  「哎呀!」誇張的一個歎息,令任凝初也嚇了一跳。

  「凝姐,你快別這麼笑,皺紋都出來了,被記者拍到可不好。」

  「你……」丟了香煙,任凝初激動地指著喬黎。

  「別氣別氣,否則剛蓋上去的粉又要掉下來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這裡刮沙塵暴呢。」喬黎心平氣和地「安撫」道。

  一個揚手,任凝初的五指就朝喬黎甩去。她自當紅以來何曾受過這樣的氣,今天她要讓她知道在這裡誰才是老大。

  「啊,你快放手。」女子的吃痛聲表示附加在她手腕上的力道確實不容小覷。

  「想打我?凝姐,你考慮清楚了嗎?」喬黎放開她的手臂,冷哼了一聲。

  「好,你狠。韓世,韓世!」

  聞聲而來的韓世急急忙忙跑進來,「什麼事?」

  「今天我不唱了。」

  一道晴天霹靂打在韓世的頭上,「凝初,你考慮清楚。怎麼啦?氣成這副樣子。」看看坐在椅子上不停喘氣的任凝初,再瞧瞧一旁沒事人般的喬黎,他也知道這事肯定和那丫頭脫不了干係。

  化妝間的一場鬧劇,加上任凝初的大聲嚷嚷,後台的不少工作人員都擠了進來看熱鬧。

  「是不是喬黎做了什麼惹你生氣的事?」

  任凝初剛要發作,眼角一瞟卻見門邊倚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是小黎何必動手呢,你看我的手臂到現在都是紅的呢。」

  眾人一陣低呼,動起手來啦?這事透露給外面的狗仔隊可是搶手的新聞啊。

  「算了,小黎,你過來給我道個歉,我就不追究了。」

  凝姐果然明白事理,眾人又是一陣低呼。

  要她賠禮道歉?喬黎愣在原地。這個女人怎麼變臉比翻書還快,一個擡頭卻對上一對深沈的雙眸。難怪。

  「喬黎,你還不快過來賠禮?」韓世大聲道,他可不想臨時出什麼岔子。

  「賠禮?」喬黎甜笑道,「休想!她不唱就不唱,關我什麼事?」

  「好啊,大家都聽到了。我今天是不會唱的,既然你那麼狂妄,就由你來唱吧。」站起身,任凝初死死地瞪著喬黎。她再不發威,恐怕今天就要顏面掃地了。

  「好,我唱就我唱!」一拍桌子,喬黎自己也嚇了一跳。

  沒想到喬黎居然會答應,任凝初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一大群人也跟著她魚貫而出。

  天哪,她剛才答應了什麼?看著自己還在發紅的手心,她居然答應了上台唱歌?

  「她沒對你怎麼樣吧?」

  「呃?」她回頭對上岳偉倫的眼,「她能拿我怎麼樣?想打我?下輩子吧。」

  岳偉倫笑著點頭,果然如他所料,「看到了,她手臂上的紅印確實不是假的。」

  「那是她的報應。」喬黎生氣道,「唉,你怎麼知道她要打我?」

  「我不知道,你自己說的。」岳偉倫兩手一攤。

  「唉,不跟你說這個了。我剛才答應了唱歌,你說怎麼辦啊?」

  「什麼怎麼辦?好好唱啊。」

  「問題是、問題是……」喬黎雙手在空中亂舞著,卻不知如何表達。

  岳偉倫一個挑眉,「你不會告訴我,你不會唱吧?」那她剛才還答應得那麼爽快?

  「你知道了?那你代我去唱。」喬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著岳偉倫不放。

  「你知道我連唱生日歌都走音的。」拉開她的手,他提醒她。

  「那怎麼辦?算了,還是走為上策。」正說著,喬黎就往門口走去。

  「這個……」岳偉倫看著她的身影笑道,「恐怕很難。」

  話音剛落,一堆人馬堵住了門口。以韓世為首首先發話:「既然你代替凝初唱,就好好準備,服裝、化妝……」

  啊,不要啊!喬黎身不由己地任由一群人擺弄,「臨刑」前不忘回頭投給岳偉倫最後一個淒慘的眼神。

  「竹竿,我真的不能唱,你讓我下去算了。」一身湛藍色蕾絲小禮服的喬黎絲毫沒有淑女風範,不安地左右腳互換蹬著地,活像一隻火燒火燎的螞蟻。

  「喬黎。」

  「嗯?」

  「今天很漂亮。」俗話說三分姿色七分打扮,今天的她就像一支河岸邊的海芋,亭亭玉立,清新脫俗。

  岳偉倫的衷心讚美卻換來一記「栗子」,打他都要踮腳那麼辛苦。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快給我想想辦法。」

  「恐怕你只能去『獻聲』了,司儀已經在叫你的名字了,快去。」

  「不要。」他是不是人啊,還推她?

  「唱得不好我不會笑你的。」

  「啊……」一個踉蹌,喬黎正式和大家見面。

  台下的賓客分散在各個角落閒聊,酒會的氣氛顯得輕鬆愜意。見到喬黎登場,大家禮貌地鼓掌致禮。但是十秒過去了,二十秒過去了,她還沒有唱,終於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台上焦躁不安的女子身上。

  握著話筒的喬黎不顧身後樂隊的再三催促,逕自懊惱著。她根本就不會唱,除了唱歌走音外,更要命的是她從來不記歌詞,歌詞忘記了她就「噔噔噔」。所以,莎莎給她起的綽號便是「噔噔女王」。天哪,今天她居然丟人現眼,跑到台上噔噔噔了。「呵呵。」任凝初對身邊的韓世低聲道,「我就知道她會丟人。也好,等到她砸了場子,丟夠了人,我再去救場。」

  「原來你早有打算啊。」韓世眉開眼笑道。

  算了,她還是趁丟人沒丟大,先下台算了,反正大家都不認識她。正要拉高裙擺準備開溜的喬黎卻見任凝初站在正中央,傲慢地向她舉起香檳杯。她根本是在挑釁!如果她今天就這麼下去了,肯定要被她嘲笑一輩子。不行,誰都可以輸,就是不能輸給她。

  喬黎一個轉念,走到樂隊老師身邊低語了幾句,樂隊老師詫異地瞟了她一眼,但還是如她所願敲起了鼓來。

  跟著樂聲,喬黎一反剛才的侷促,邊唱邊跳了起來。

  「人情人情如做戲,有真心假意的。從前從前如夢去,太多的不堪記。無人無人能做到,這一生都趣味。悲悲喜喜常轉換,有一些都優美。青春都失去莫名……」

  歡快的節奏伴著民謠曲風,台下的賓客先是靜默,然後有不少人低語了起來。

  「這是什麼歌啊?幾十年代的?」

  任凝初的笑意更甚,她以為她會唱什麼歌來反將她一軍。沒想到唱出這麼老土的歌,真是比不唱還丟人。不過看她樂在其中的樣子還挺自娛自樂的。

  後台的岳偉倫看著她的表演,一陣好笑。居然讓她想到唱這首歌,她那些動作也太耍寶了吧,比原唱還誇張。

  台上的喬黎顯然還不知台下已有很多人在訕笑,還為自己的主意沾沾自喜。嘿嘿,當年她最喜歡看的就是這部《難兄難弟》了,所以裡面的歌她全都會唱。特別是這首主題曲,她還特意模仿羅嘉良、吳鎮宇的表演,連莎莎都說好。

  「情人情人常念記,我一心癡醉的。為何為何難共對,太傷心皆因你。談情談情原是美,兩相偎相靠的。情緣情緣難順意,有一些不應記。」

  突然瞥見台下有一個老伯也在附和地打著拍子,嘴裡唸唸有詞。她算找到知音了。

  「老伯,我們一起唱吧?」不顧眾人的錯愕,喬黎居然跳下台來,硬將另一隻話筒塞給人家。

  老伯身邊的一個男子剛要阻攔,卻被老伯制止了。

  老伯接過話筒,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我們上台唱吧。」

  任凝初一個皺眉,「這個老頭是誰?怎麼陪那丫頭一起瘋?」

  「他、他……」韓世突然打了一個冷戰,「他就是我們的幕後老闆——齊茂山!」

  「什麼?」

  「哐啷!」任凝初手中的香檳杯應聲落地,跌得粉碎。

  化妝間裡,喬黎還在手舞足蹈。

  「竹竿,你說我剛才唱得好不好?」

  「你安分點,讓音怡姐幫你卸妝。」岳偉倫拉下她的手。

  「不說話就是默認啦?」喬黎再次興奮起來,「我也覺得我剛才唱得很好。」

  真是個活寶。岳偉倫笑著不予置評。

  「柴經理。」

  柴非點點頭,示意化妝師先出去。看了岳偉倫一眼,見他沒有反應,也不便直言。岳偉倫認得他,他是這家演藝公司的總經理。

  「你怎麼來了?」看到剛才和她合唱的老伯,喬黎興奮地跑到他面前。

  「齊先生,這就是喬黎。」柴非在一旁解釋道。

  見柴非在那位老伯面前低聲下氣的,岳偉倫開始猜測起老伯的身份來。

  「對對,我就是喬黎,你叫什麼名字啊?」

  齊茂山笑道:「我叫齊茂山。」

  岳偉倫一愣,原來是齊氏的總裁。他都到這裡來了,看來外界傳言他才是這家演藝公司的老闆所言不虛。

  「你是不是也喜歡看《難兄難弟》啊?我小時候看了不知多少遍,後來還買了碟珍藏起來了。」

  「沒想到你這個年齡也會喜歡這種老片。」齊茂山的眼底透著笑意,對眼前的女孩很是滿意。

  「什麼老片,裡面的演員可都是我的偶像!」喬黎糾正道。

  「喬小姐,剛才聽你唱歌覺得很好聽,你有沒有興趣灌唱片?」

  齊茂山的建議讓岳偉倫再次一愣,這個老頭果然看上喬黎了。

  「開什麼玩笑,我這種聲音也可以灌唱片的話,那些歌手都不用混了。」喬黎握住齊茂山的手,「不過我可以約你去唱K。」

  「唱K?」齊茂山揚起眉,這個女孩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對啊,裡面還有首《奇哥》,你會唱嗎?」

  「奇哥?」齊茂山若有所思。

  「這樣好了,我唱寶珠那段,你唱李奇那段。」喬黎旁若無人地拉著齊茂山的手比劃著,「至於獨白那句當然是一起念啦。哈哈。」

  說著她就真的模仿李奇的聲音,念起了獨白:「哼!你呢個卑鄙無恥下流賤格社會的人渣敗類,拆白黨,死飛仔!」

  「放肆!」柴非一個瞪眼把喬黎就在嘴邊的得意笑聲吞了下去。

  齊茂山伸手攔住柴非,「喬小姐學得很像,能不能留下聯繫方式?」

  「聯繫方式?」

  「你不是說要找我唱K嗎?難道只是嘴上說說?」

  「當然不是。」

  隨手撕了張紙巾,從化妝桌上找了支唇膏,喬黎大大方方地將自己的聯繫方式寫了下來。

  看著一老一小興致勃勃地走在前面,岳偉倫攔住柴非,「柴經理,齊總這是?」又望了眼遠去的身影,喬黎嘰嘰喳喳的聲音摻雜著笑聲彷彿仍然在耳畔。

  歎了口氣柴非低聲道:「喬總過世的妻子最喜歡看的就是《難兄難弟》,他妻子也喜歡叫他『齊哥』。」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1-18 13:27:43

第9章(1)

  「凝初,事情都安排好了。」

  「嗯。」任凝初閉上眼,揮揮手表示韓世可以走了。

  她最喜歡偷得浮生半日閒,拿起桌上的柳丁汁啜一口,她滿足地笑了。不知為何今天的飲品特別甜,甜到了心裡。

  「凝初。」

  看到來人,任凝初高興地摘下墨鏡,「偉倫?你也來這家健身房鍛煉?」

  「我是特地來找你的。」岳偉倫背光而立,看不清他臉上什麼表情。

  「找我?」任凝初故作驚訝地起身,緩步走到吧台。

  作為這家健身俱樂部的VIP會員,她有獨立的休息室,裡面的設備更是一應俱全。

  「威士忌,用搖不用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任凝初臉上掛著明顯的得意。

  岳偉倫接過酒杯卻又放下,看著任凝初的怡然自得緩緩退下臉龐。

  「是沒有記錯,可惜我已經很久不喝威士忌了。」

  轉過身,任凝初冷然道:「你來什麼事?」這個男人真是不知好歹。

  「喬黎在哪裡?」一整個下午都沒有見到她的人,電話又沒開,他隱隱覺得會有什麼事發生。

  「哼,笑話,我怎麼會知道她在哪裡。」

  「凝初,別以為我是傻瓜。憑你的性格,我很容易猜到你會對她做什麼。」

  信步走到岳偉倫身邊,任凝初疑惑地眨著眼,一隻手撫上他的臉龐,「偉倫,為什麼總是談那個丫頭呢?我們已經三年沒見了,要說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湊近岳偉倫,她正要把臉貼在他的胸前,手上卻一陣吃痛。

  岳偉倫放開她的右手,淡笑道:「你這隻手還是別亂放,我今天沒有刮鬍鬚,怕會弄傷你。」

  任凝初揉著自己的手臂,眼中似有淚花,「偉倫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別來這一套,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對喬黎做了什麼?」

  被岳偉倫一喝,任凝初心裡一驚,卻假意平靜道:「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如果沒有消息,我怎會空穴來風?你和韓世的對話我都聽見了。」

  「你卑鄙!偷聽我們說話。」

  岳偉倫不以為然地聳肩,「論卑鄙虛偽,哪裡比得上你呢?」眼前的女子已經不是他當初愛過的任凝初了,「枉你千算萬算也沒有料到,原本想讓喬黎出醜反而給了她大紅大紫的機會,讓齊茂山對她疼愛有加。你肯定不知道為什麼齊茂山這麼喜歡她吧?」

  任凝初皺眉望著他,此時她臉上全是暴戾之色,全無心思再裝出一副妖嬈之姿。她確實很想知道為什麼齊茂山一眼就看中了喬黎,論姿色論才幹,她自信不會比她差,可是為什麼……她不甘心、不甘心!

  「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齊茂山深愛的亡妻生前最愛看的就是那部《難兄難弟》,還有齊茂山的名字裡有個『齊』字,所以他妻子乾脆稱呼他『齊哥』。」

  「因此喬黎這一唱就勾起了那老頭很多美好的回憶?」任凝初續道。

  「不錯。」

  「笑話!天大的笑話!就因為這個原因?那個老頭子瘋了!」憑什麼就因為一個死人,一部老掉牙的電影,一個巧合就讓喬黎一步登天?她千辛萬苦忍氣吞聲才有今天的地位,憑什麼讓那個丫頭如此輕易地踩在她的頭上?

  任凝初發瘋般地撲到岳偉倫身上,死死地拽著他的前襟,「偉倫,你不會像他們一樣離開我的,對嗎?」

  「你覺得呢?」岳偉倫一根一根地掰開她的手指。

  「難道你沒有想過要和我重新開始?」

  「你有想過?」他看她的眼神像是看一出笑話。

  「那你為什麼要答應幫我拍寫真?」她以為他已經掉進自己的溫柔陷阱。

  岳偉倫歎了口氣,「凝初,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當初答應你,是真心想幫你,可是沒料到卻成了今天的當面揭穿你。我又怎會不知道你在我身上打什麼主意?只是一直懶得揭穿你罷了。」

  「你……你給我滾!」任凝初指著他的手開始發抖。

  「我會走,你先告訴我喬黎在哪。」

  「哈哈,岳偉倫,你聽著,我不會告訴你的,你死心吧!她已經搶走了我的前途,我不會再讓她搶走你。既然我得不到你,我也不會讓給她。」任凝初看著岳偉倫焦急的臉龐開始發笑,「不用急,說不定明天你就會在報紙上看到她的屍首了。」

  話音剛落,岳偉倫的手已經掐上她的脖子。

  「你有種就殺了我。」閉上眼,任凝初的淚開始滑下。看來他真的愛慘了那個丫頭,居然為了她對她動粗。他以前是從來不打女人的。

  頸項的力道突然鬆開,任凝初不解地睜眼看著他。

  「你剛才所說的話都在裡面,你最好保佑喬黎不要出事。如果喬黎真有什麼意外,我要你為她陪葬。你也不想身敗名裂的吧?」岳偉倫將錄音筆握在手心轉身就走。

  「等等。」身後的聲音有著不甘和掙扎,「我讓她去總公司了,在公司旁的小巷裡應該會有人伏擊她。」

  見到岳偉倫拔腿就跑的樣子,任凝初續道:「不用急,我只是想給她點教訓,不會要她的命。」

  岳偉倫頓了一下,留下一句:「其實我也不知道你和韓世到底說了什麼,如果知道了又怎麼會追問你?」

  看著他馬不停蹄地離去,她竟然笑了起來。如果三年前,他也像今天一般為她義無反顧,或許她不會離去。

  拉緊窗簾,她不想任何人看到她這副狼狽的樣子。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她就沒有機會回頭,她要所有人只看到她舞台上華彩艷麗的一面。

  氣喘籲籲地跑到目的地,岳偉倫以為自己會看到喬黎慘不忍睹地躺在血地裡的一幕,他甚至已經準備掏出手機撥打急救車。

  可是當他來到那條小巷中,扶著牆大口喘著氣,準備英雄救美時,卻發現事實並不如他想像的那般。

  是,是有一群小混混,喬黎也在其中,只是怎麼全都亂了套?

  「你給我蹲好!」喬黎狠狠地踢了馬仔A一下屁股。

  「蚱蜢,那麼多年不見,你給我的見面禮就是帶一幫人來打我?」

  被喚作蚱蜢的男子心中百般滋味,「喬黎,別叫我蚱蜢了。」小時候她幫他取的綽號竟然還沿用至今,讓他往後在弟兄面前怎麼擡得起頭來,「再說,我也不知道是你啊,那人就給了我一張照片,說看到這個人就打。如果他提到名字我肯定不會接的……」

  還沒說完,蚱蜢的頭上就多了個包。

  「還敢說!看了我的照片都不知道是我。」

  「嘻嘻,我沒想到喬黎你現在變那麼漂亮了嘛。」千穿萬穿馬屁總不會穿的。

  「你啊!怎麼還在混這個呢?難道沒看到我老爸的結果?」喬黎雙手叉腰,教訓人的姿勢一點不差。

  蚱蜢只比她大兩三歲,從小就喜歡跟著她老爸到處跑,自以為能夠闖出一番大事業。老爸過世之後一直沒有看見他,原來跑到香港來了。

  「喬叔的事都過去了,你還提他幹嗎?」說到這個,蚱蜢就頭疼。

  「我不管,反正以後你再也不許幹這個了。」見蚱蜢毫無回應,喬黎放大聲音,「你到底聽到沒有?」

  「好好好,聽到了、聽到了,不幹了、不幹了。」從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碰到這個小魔女。

  「說得那麼輕巧,一定是在騙我!」喬黎舉起三根手指,「你發誓,帶著你這幫兄弟一起發誓!」

  先擺平這個小魔女再說:「發發發,兄弟們,跟著黎姐發誓。能不能別太毒啊?」

  喬黎回以一個溫柔的微笑,「不毒,絕對不毒。你們就說如果以後再在道上混,就生兒子沒屁眼!」

  「撲!」被口水嗆到的蚱蜢使勁拍著前胸,「喬黎,這個還不毒啊?」

  「你們下定決心金盆洗手的話,就不怕啦。還不發?」

  「發發發,都舉手,黎姐說發誓沒聽到啊?」蚱蜢對著兄弟呼喊道。

  「等等,棒子都拿在手上呢,發什麼誓啊?還想打我不成?」

  喬黎狠狠瞪著馬仔B,一想到如果不是剛才因為反應快,這些棒子就要招呼到她身上,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看什麼看,都把傢夥丟了。」

  蚱蜢先帶頭將棒子丟在地上,接著是一片棒子落地的敲擊聲。

  喬黎滿意地點點頭,「現在可以發誓了,要誠心一點。」

  於是,在一條小巷裡一群小太保在對天發誓:「以後我們再也不出來混了,如果有違此誓,就生兒子沒屁眼。」

  但是幾乎每個人心中最後都加了一句,不是「才怪」,就是「那就生女兒好了」。

第9章(2)

  「喬黎,這下你總該滿意了吧?」

  「老大,那邊有個小子一直看著我們,剛才還笑我們。」馬仔C指著岳偉倫,一臉的不高興,他覺得今天太丟臉了。

  「該死的,哪個王八蛋敢笑我,老子非要……」

  「喂,蚱蜢!」喬黎陰笑道,「你非要怎麼樣?你不要忘了你剛才發過的誓,當心生兒子沒屁眼。」

  「不敢不敢,我只是想說請他過來談談,呵呵,談談而已。」

  那個看了整出好戲的人顯然正在不請自來。

  喬黎一轉身看到來人,興奮地跑了上去,「竹竿,你怎麼來了?」

  竹竿?這個綽號比他還不濟,蚱蜢幽幽地想著。看來喬黎和那小子顯然是認識的,還好剛才沒衝動,否則今天就有得他受了。

  「我怕你出事,所以趕過來。」

  「我怎麼會有事?」喬黎轉過身把蚱蜢推到前面,「他們誰不好找,居然找了我小時候的死黨蚱蜢,哈哈。」

  兩個男人四目相對,一個想的是『蚱蜢』,一個想的是『竹竿』。

  「喬黎,如果沒事的話,我們先走了。」他可不想再待下去了,誰知道這個恐怖的女人又會讓他們作出什麼丟臉的事。

  「好啊,蚱蜢,還有你們。」喬黎指著一群人道,「剛才的誓言別忘了,很靈的哦。」

  這個女人非要用那麼陰森的口吻嗎?不少人已經起了雞皮疙瘩。

  「竹竿,我們也走吧。你剛才都沒看到,我可威風啦,剛才……啊!」一聲慘叫盤旋在上空。

  「是誰把棒子丟在地上?!」害她摔跤。

  「傢夥別拿了,快點走。」蚱蜢見情勢不對,趕忙招呼兄弟們開溜。

  「你沒事吧?」岳偉倫伸手將她扶起來。

  喬黎哭喪著臉,委屈道:「我的腳好像真的扭傷了……」真是現世報,早知如此當初就不假裝腳扭傷了。

  他還能怎麼辦呢?老規矩。

  「喂,你怎麼又這樣,放我下來!」抱她之前至少也應該打聲招呼呀。

  「不放又怎樣?你再咬我呀。」有人皮很癢。

  「喬黎,你還真咬啊!」

  從跌打館出來,喬黎堅持不要岳偉倫抱她。背她?當然也不行,這是換湯不換藥的做法。

  「可是萬一你再扭傷怎麼辦?」其實他挺喜歡抱著她的,美人在懷,春風在側。

  「竹竿,頭低下來。」喬黎笑得好不開心。

  什麼事?見她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岳偉倫不疑有他地乖乖照做。

  一個包當做宵夜免費賞給他。喬黎一手扶著岳偉倫的手做支撐,一手敲上他的頭,「讓你咒我!」

  「你要打,等你好了隨便你打。這樣子辛不辛苦啊?」她做著不累,他看著都累了。他更怕她一不小心又扭到了。

  「竹竿,你被我打傻啦?」她伸手覆上他的額頭,沒有啊,體溫很正常。

  將她的手拉下,岳偉倫歎氣道:「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從見到她第一面開始,他就變傻了。

  靜謐的夜裡,稀少的路人,不言不語的兩人,細小的接觸竟更刺激了感觀。

  左腳因為不能用力,喬黎只能右手挽著岳偉倫的左手借力,而他的右手握著她的右手。兩人先前調侃著,還不覺尷尬。此時,兩人安靜地走著,通過接觸她能感覺到他的體溫。他,就在她身邊。這個認知讓喬黎感覺自己臉龐上的溫度加劇,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輕輕地笑了。如果她的腳一直扭傷著該多好啊。

  岳偉倫一半的心思放在路面上,他真的很擔心這個粗心大意的小妮子又會惹禍上身。另一半心思還是因為她,每一步她的手臂都會與他的摩擦,雖然隔著衣料但還是令他小小的心跳加速。有時或許沒有踩實,她的手會握緊他的,簡單的十指相扣竟讓他滿足。

  「唉,如果能夠一直扶著你走該有多好啊。」

  她愣住,因為他竟然說出了她的心事。

  他愣住,怎麼竟然吐露了心裡話?

  「怎麼?還想挨打啊?老是咒我。」她的囁嚅輕輕的,帶著一絲嬌羞。

  「我……」她仍然低著頭,眉卻不由自主皺了起來,「過兩天回上海。」

  「哦。」他應了一聲,不再言語。

  她卻惱了起來,擡頭望進他的眼裡,「你怎麼不問我什麼時候回來?」

  看著她惡狠狠的模樣,他卻笑了起來,「我剛想告訴你我什麼時候回去,既然這樣我先問……」

  「你什麼時候回去?」

  她的著急令他再次笑開了顏,她卻大呼上當地掄了他兩拳。

  「等寫真集的工作一完,我就回去。」低頭湊近她,他故意在她耳邊吐氣。

  「你還要和那個慈禧一起開工。」喬黎悶悶的,不快全寫在臉上。

  「我既然答應她了,就一定要拍完。」

  他的解釋令她滿意,卻還是撇了撇嘴,「江湖道義是要講,不過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吧。」

  「你啊。」他對著她的鼻子一刮,「以後說話不可以那麼粗魯。」

  那麼快就開始嫌棄她了?「你認識我的時候,我就是這個樣子的。」

  她想掙脫開他的手,卻被他緊緊絆住。

  「是,所以才被你吸引嘛。」

  他說,她吸引了他?

  「是真的嗎?」擡頭望著他,她鼻子一皺,似乎還有些懷疑。

  她的眼睛怎麼會那麼閃爍,就像有星辰墜入一般,這麼望著他,是想誘惑他嗎?

  「是是是!需要我發誓嗎?」想起她威脅剛剛那群人發的誓言,他開始忍俊不禁,「還是生兒子沒屁眼?」

  「你不要胡說!」她急忙拉下他高舉的手臂,這個毒誓很有可能牽連到她,怎麼可以讓他亂講。

  「你……還喜歡她嗎?」對於對街的那一幕她始終耿耿於懷。

  岳偉倫伸手將她的臉龐擡起,對著她一字一句清晰道:「我心裡現在只有一個女孩子。她自稱仙女但應該比仙女還差那麼一點點;她喜歡嘲笑別人唱歌走音,而自己其實也沒好到哪裡去;她整天喊打喊殺的全沒一點氣質,但是她的心腸比誰都好;她姓喬名黎,大小喬的喬,黎姿的黎。」

  喬黎笑了出來,伴隨著喜悅的竟然是淚。一聲聲短促的抽泣聲,間或著時而迸發出的「撲哧」聲,隨著他的言語都淌進了她的心裡。她說的話,他居然都記得。

  岳偉倫拉起她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喬黎小姐,我現在鄭重地將我心房的鑰匙交給你。請妥善保存,遺失不補。」

  手心裡傳來的是他沈穩的心跳,一下,一下。

  「沒個正經!」對著他的胸膛喬黎輕擊,「沒一點說我是好的,就喜歡捉弄我。」

  「但我就喜歡這樣不完美的你啊。」

  一個用力,喬黎已經投身岳偉倫的胸膛,雙手抵在他的前胸,他的雙手握在她的腰間。在他的雙眸中,她看見自己有些驚訝有些期待的臉龐。視線遊移在他的五官上,他的鼻樑挺直,眼神有點寒,不說話的時候經常嘴唇一抿,用眼神告訴你答案。難怪第一次對他的印象會是「囂張」兩字。

  「這次,可以選擇不暈倒嗎?」第一次覺得他的聲音也很悅耳。

  還沒理解清楚岳偉倫的話中之意,他的臉便瞬間放大,溫熱的唇瓣便已經覆上她微張的小嘴。似乎這次沒有第一次那般的排山倒海,她可以感覺到他舌尖輕柔的觸碰,還有他的鼻尖擦過她肌膚的涼意。

  閉上眼睛,喬黎伸手攬住他的頸項。可惜,他還沒有聽到她的回答。

  在心中她肯定地說著:「好的。」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1-18 13:28:42

第10章

  三個月後,上海。

  雖然已經時值深冬,但是為了迎接聖誕節的到來,街頭上仍然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各大商家也藉著年末進行各種促銷活動,使得人們不畏嚴寒,裹著暖和的外套在各大商場裡選購物品。

  岳偉倫站在燈下,不是不停地看著表,就是向著左前方的便利店裡張望。九點一過,果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出了便利店。他的笑容馬上堆上臉龐,下意識地拉攏外套,正準備大步向人影走去,可是卻看到有人捷足先登。

  「喬黎。」

  「宋經理?」對於宋磊出現在她面前,她有些驚訝,「哦,是不是把東西落在辦公室啦?」她就經常幹這種事,回到家才發覺鑰匙在制服的口袋裡。

  「那個……這個送你!」宋磊將握在背後的手舉到喬黎面前,一束嬌艷欲滴的紅玫瑰立刻引來喬黎的一聲低呼。

  「哇!」

  呵呵,她一定覺得這束花很漂亮。

  「這一定很貴吧?」

  呃?和他預計的有些出入,不過也應該是喜歡的意思吧。

  「宋經理……」

  之後應該很是感動,然後含情脈脈的……

  「以後折現給我吧。」

  就是這樣……等等,她說什麼?

  「我知道我工作表現好,你想加我薪水。不過送花太不實際了,還是獎金比較好。」

  喬黎往前一推,一大束玫瑰物歸原主。

  捧著玫瑰花,宋磊有些語無倫次:「不是這樣的,這……喬黎,我……」

  「經理,我走了。下次記得包紅包啊。」

  哎喲,今天怎麼這麼冷啊?一個轉身,她就看見路燈下那抹頎長的身影。

  「竹竿!」

  岳偉倫故意摀住耳朵,看著跑到自己面前的人兒,捉弄道:「淑女一些好嗎?喊得整條街都聽見了。還有,跑得頭髮都亂了。」看著她紅彤彤的臉,他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臉頰。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麼不知道?」還處在興奮中的喬黎似乎可以暫時容忍他放肆的行為。

  「剛才。」

  她懷疑地看著他,「竹竿,不要告訴我,你一回來就來等我了?」

  見對方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喬黎低下頭得意地笑著。

  「下次能不能換個詩情畫意點的名字?老竹竿竹竿地叫,好難聽的。」見她心情不錯,他建議道。

  「難聽?」她皺起鼻子,「不會啊,我覺得很順口的。不叫竹竿,難道叫你打狗棒?」剛說完她就逕自笑了起來。

  「丫頭,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他歎了口氣,眼睛瞟向一邊,手卻留戀地摸著她的頭髮。

  剛才那個抱著玫瑰的男人似乎已經走了,很好,免得他親自趕人。不過想到喬黎剛才和顏悅色、不著痕跡地將人家的一番癡心狠狠地摔在地上,再踩一萬腳的行為,他再次歎了口氣。這個小妮子看來不止讓他一個人又愛又恨啊。

  「怎麼又回便利店做事了?」

  含著糖喬黎口齒不清地答著:「慈禧那邊待不下去了,當然回來啦。」彷彿岳偉倫的問題實在是太低級。

  「我是說為什麼拒絕齊茂山,聽說他之後還找過你幾次。」岳偉倫任由她冰冷的手握著他的汲取溫暖。

  另一隻手將嘴裡的棒棒糖取出,喬黎看他的表情有些怪異。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真是太沒有隱私保障了,看來一定是莎莎洩的密,「我又不想做什麼大明星,幹嗎要答應他?」她的回答得漫不經心,似乎一切就是這麼順理成章。

  「做明星不好嗎?」看著她立即皺起的眉,他已經知道答案了。

  「當然不好!你都不知道任凝初多可憐,日夜顛倒,都沒有覺睡。還有她的三餐都是不定時的,有時候趕通宵就乾脆餓一頓了。另外做明星還要經常穿高跟鞋,你知道我的啦,讓我踩高蹺還容易點。」

  岳偉倫笑著看她數落了一大堆缺點,不禁動容。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竟會有人用「可憐」來形容任凝初的,如果她知道了肯定也是很詫異吧。

  「幹嗎老對著我笑,像個花癡一樣。」舔了口糖,喬黎丟給他一個白眼。

  「好,既然明星那麼不好,以後你就老老實實做我的女朋友吧。」他握緊她的手,放在自己大衣的口袋裡。

  「這兩個之間好像沒什麼關係吧?」還有,什麼叫「老老實實」?她有不老實嗎?

  「那你以後還會不會幫任凝初拍照?」

  原來她還在擔心這件事。見她問得如此小心翼翼,岳偉倫決定逗她一逗,「沒辦法啊,楊伯身體不好,我只能回店幫忙。」「喂,你說得好像很不情願的樣子。」喬黎瞪著他,明顯對他的答案很不滿意,「如果捨不得人家就別回來啊。」從他口袋裡抽出手,她自顧自地走著。

  「我怕再不回來,這裡就要被醋海給淹了。」

  「我哪裡吃醋啦?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吃醋啦?」喬黎調轉過頭,指頭戳著岳偉倫的胸膛厲聲道,「反正我又不是你什麼人,長得也沒任凝初漂亮,錢更是不用比啦。總之她千好萬好,你找她去好了。」

  正委屈著,她擡頭卻看見強忍住笑意的岳偉倫的辛苦表情,「好啊,你耍我!看我不教訓你。」

  岳偉倫抓住她揮舞著的雙手,把她往他懷裡一帶,柔聲道:「可是,我就是喜歡會吃醋又粗魯的女孩子。她不是別人,她是我決心用一輩子去愛的人!如果可以,我還想娶她做老婆。我更怕別人送她玫瑰把她搶走,所以大冷天也心甘情願來接她下班。」

  對上岳偉倫的雙眼,喬黎明知故問:「誰要把我搶走?你是說宋經理?」

  岳偉倫點點頭。

  「不要亂說,他是要幫我加薪水,你別冤枉人家。如果害得我沒薪水加,我可來找你。」

  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調皮慧黠,岳偉倫暗自欣賞起她的作風來。

  其實,她怎會不知宋磊心意。只是既然神女無意,又何必將最後一層窗戶紙給捅破呢?

  「等等,我真的很粗魯嗎?」喬黎歪著頭,這個問題值得考慮。

  「再等等,你到底等了我多久?」還好她今天準時下班,否則不是害慘了他?

  「還有……」

  這個丫頭,問題問個不停,根本不給他回答的時間。看著她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獨自前行著,渾然不知他已經放慢腳步注視著她的背影。

  從何時開始,沒有她在身邊陪伴的日子已變得度日如年?他每天睜開眼第一個念頭又怎會變成希望見到她?為什麼無論她開心、悲傷,他都渴望與她分享?

  這麼多的問題都沒有答案,可是就在今天他找到了人生最大的答案。

  喬黎,就是他一生一世的模特!

  「喬黎!」

  聽到岳偉倫呼喊的喬黎才發現身邊的那個人已經落在了後頭。反射性地回過頭去,卻見到岳偉倫半蹲在地上,雙手的拇指和食指拼出一個方形的鏡頭。

  「笑一個!」

  深冬的街上,偉倫的眼中,喬黎笑得比煙花還燦爛。

尾聲

  四年後,岳偉倫已經擁有了三家自己的影樓。除了攝影質量有自己的風格外,與別家同行相比,他家的影樓有一個最大的特色,就是櫥窗裡最顯眼的位置一律只放他的老婆——也就是喬黎的照片。不論是婚前、婚後,各個年齡段的喬黎都會展示在顧客的面前。也正因為岳偉倫如此別出心裁的一種佈置,使得他對老婆的愛是昭然若揭,更是吸引了不少情侶、配偶前來攝影。

  但是,這樣做也有不利的地方,就比如說我們的女主角可不太樂意。

  「竹竿,你不要逼我嘛,今年我真的不想拍了。」

  連續做了N年女主角,他不厭她都厭了。頭幾次她還興致挺高昂,可是長此以往她全然沒了興致。他不知道擺姿勢很累人嗎?

  「老婆,來,聽話。跟我進棚裡,我保證把你拍得美美的。」

  為什麼他的命總是那麼苦,都已經結婚兩年了,她還是竹竿長竹竿短地叫他?

  「才不相信你呢,有孕婦拍照會美嗎?」

  對哦,她還有兒子(女兒)可以拿來做擋箭牌嘛。

  「別人我不管,總之我老婆連懷孕都是漂亮的。老婆,當心腳下。」

  嚇他一跳,他現在就怕她摔跤,整天提心吊膽的。

  「你不追我,我就不會有危險啦,所以老公你還是放過我吧。」

  她是孕婦耶,整天做這種帶「球」跑的運動可是很辛苦的。偶爾叫他一聲老公,希望他能夠良心發現。若是整天掛在嘴邊,這招就不靈了。

  「老婆你不跑,我就不追了。」

  「想得美,我不會讓你把我那麼肥的樣子拍下來的。」

  影樓大廳裡,前台小姐望著兩人圍著圓桌做著你追我趕的遊戲已經見怪不怪。自從老闆娘懷孕以來,幾乎隔三差五這對夫妻就會在下班時間做這種運動。剛開始她還挺擔心老闆娘的身體的,畢竟她都懷孕五個月了。不過她發現似乎這對夫妻把這個當作情趣,既培養感情,又鍛煉身體。

  「老闆,我先走了。」

  「哦,好。」岳偉倫隨口應道,心思卻全放在喬黎身上。

  「今天就到這兒吧。」看來她也鍛煉得差不多了,「過幾天我們再拍。」

  「你個死竹竿!」

  一個香蕉皮直接朝著岳偉倫招呼過去。


  —完—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