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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2-12-5 10:38:54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2-12-5 10:45 編輯

前言:

  如果我進不去你在的天堂,
  我就將天堂變成地獄。

  不要吧,她只是離開一下下,
  被家人騙回去,
  和一個漂亮的草包結婚而已。
  她說過會回到他身邊就一定會回去的,
  他幹嗎不信她?
  拿那麼多條生命做賭注,
  難道她在他心裡,
  真的是一點信用也沒有嗎?
  這該死的海盜,
  真的是一天不打皮就癢……
  

第1章(1)

  公元九一一年 格林國瓦爾鎮修女院  

  「布洛利小姐,請您專心聽講好嗎?」暗紅色的頭髮盤在腦後,葛瑞絲修女板著狹長得猶如一頭母狼的乾枯的臉說,聲音平板冷靜。  

  「布洛利小姐,我知道您那雙深邃的褐色眼睛非常迷人,可是請不要總是茫然地對著我的臉,可以嗎?」

  「凱瑟琳·德·布洛利小姐……請您將昨天所學的讚歌唱給我們每一位聽。」  

  「……可以開始了。」  

  她發誓葛瑞絲修女心裡一定很清楚她根本背不出來。  

  凱瑟琳心裡恨恨地想,葛瑞絲修女看上去古板、冷靜得近乎沒有人的一切感覺,又是個獻身於上帝的老處女,可她心裡明白一切——就像對著鏡子一樣,可以清楚地看清所有事件的本質——她只是故意要她出醜,她知道。就像她討厭這間修女院裡面所有的一切一樣,葛瑞絲修女也討厭她。  

  該死的,經過了幾天連綿的小雨,今天的天空終於放晴,難得的艷陽高照的好天氣,為什麼她要在這裡受這份罪?

  被父親大人強迫送到這毫無生機、冷冰冰的修女院已七天的時間,可她依然無法適應,或許她根本就不想適應。她喜歡自由的氣息,喜歡生機勃勃的天空,喜歡騎著馬無羈無絆地奔弛——她喜歡一切具有鮮活生命力的東西,她不明白這都招惹到嚴肅得異乎尋常的布洛利伯爵什麼了,竟將她拋到這死氣沈沈、讓人無法確切知道自己是否還活著的禁錮裡。

  也許她不該再期待唯唯諾諾毫無主見的母親能夠說服父親接她回去。  

  「布洛利小姐,您是否讓在座的各位等了太長的時間?」葛瑞絲修女一貫傲然地揚臉看著她。幽深的褐色眸子,略顯豐滿的嬌艷雙唇,即便像所有人一樣將微卷的棕色長髮整齊而單調地梳在腦後,穿上了所有人都穿著的黑色修女服,依然掩飾不住那張揚的美麗,鋒芒畢露,燃燒著火一般的熱情。  

  美則美矣,只是桀驁不馴的性格讓人實在頭疼。教導過許多送到這裡來學習的貴族小姐,布洛利小姐是最讓人側目,也是她最想以博愛的胸襟將其教導為傳統的貴族淑女的人,而不是像現在一樣猶如一頭橫衝直撞的小烈馬。

  凱瑟琳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忘了。」或者應該說她根本沒有背下來。  

  瑞葛絲稀疏的眉毛皺了皺,「布洛利小姐,我記得曾經告訴各位一定要背下來,今天的課上我會問。」

  「可是您沒告訴我,您會問到我,親愛的葛瑞絲修女。」坦然直率得似乎她沒有一丁點兒的不對,而全要怪葛瑞絲修女沒有準確無誤地闡述想要表達的思想。  

  「布洛利小姐!」  

  「好了,葛瑞絲修女,您明知道我背不出來的。」凱瑟琳揚起陽光般無害的笑容,照耀一室,「您瞧,您的周圍有許多聰明漂亮的小姐們,我想她們一定會很高興將讚歌唱給您聽。」  

  她保持了三十二年的涵養!  

  絕不能……丟掉她保持了三十二年的涵養!  

  葛瑞絲修女暗自深吸口氣,高傲的頭揚到一邊,「很抱歉,布洛利小姐,在您將讚歌唱給我聽之前,不可以用餐。」

  已經忘了這是來到這裡之後第幾次不讓吃飯,凱瑟琳頗有些習以為常,「好的,葛瑞絲修女,如果您真的這麼想的話。」  

  「是的,無須懷疑。」  

  葛瑞絲莊重的臉龐幾乎讓人覺得蒙上了一層神聖的光,「您最好明白這是哪裡,每一位尊貴的小姐進來都是為了學習能讓自己成為最優秀的人的知識技能,您的父親,尊敬的布洛利伯爵很明確地表明了他的想法——凱瑟琳小姐,您應該努力,不讓您的父親失望,他是位極有教養的紳士。」  

  她應該離開這裡,每天她都聽到不下十次類似這樣的話!  

  幾乎與外面的貴族階級完全相同,修女院裡儼然也是等級森嚴的小圈子,就像那頂貴族的帽子是戴在她們而不是她們的父親頭上,一切變得理所應當,家中有爵位的小姐彷彿注定了要受到其他人的尊重,不必刻意探聽,關於這些嬌俏小姐們的身世地位,很自然而且頻繁地出入教導修女的口中,像是她們沒有自己的名字,而只是某某公爵的女兒,某某伯爵的女兒,諸如此類。  

  葛瑞絲修女也一樣,毫無例外,儘管她看起來並不是勢利的人。  

  「是的,葛瑞絲修女。」凱瑟琳無奈地歎道。  

  「請不要用手揪著您的衣服,這樣很不端莊。」葛瑞絲發現錯誤就要糾正,「還有,布洛利小姐,說話聲音要適中,精神充沛,不要有氣無力的……還聳著肩膀。」  

  她要瘋了,「……是,葛瑞絲修女。」  

  「布洛利小姐。」  

  「是。」大腦即將破裂。  

  「這堂課後請到我的書房去。」  

  「……是。」  

  崩裂的聲音,她幾乎聽到了。  

  「布洛利小姐,您怎麼敢頂撞葛瑞絲修女,她可是受過國王召見的極有身份的修女院院長啊。」阿黛爾·奧齊不可思議地道。她是個官位不算大的男爵的女兒,所以在修女院眾多貴族小姐中間顯得有些底氣不足,總是揚著略顯蒼白的小臉蛋,露出一副無知的表情。私下裡她們都叫她「無知的阿黛爾」,「小可憐阿黛爾」。  

  「我沒有頂撞葛瑞絲修女,我只是誠實地表達我的想法。」凱瑟琳衝她一笑。  

  「好吧,如果您這樣認為的話。」雖然不認同凱瑟琳的說法,但阿黛爾習慣性地不爭辯。  

  「我當然是那樣認為的,葛瑞絲修女的確是個值得尊重的人——」儘管有些無趣又古板得要命,凱瑟琳偷偷在心裡加上一句。  

  「可是,親愛的阿黛爾,我要去見那尊敬的葛瑞絲修女,不能再和你聊了,你聽到的。」  

  「好的,布洛利小姐。」阿黛爾·奧齊點頭,「不過,您可不要隨意表達您想要表達的想法了,我恐怕晚餐葛瑞絲修女也不會讓您吃。」  

  「那就又要勞煩你嘍。」凱瑟琳將上課用的書堆放在桌子的一角,笑著說。幾乎每次受罰不準吃東西,都是阿黛爾為她私藏下一些食物。  

  「嗯,我知道的。」  

  「可愛的阿黛爾。」遞過去一個大大的笑臉,凱瑟琳心情很好地走出了房間,一點也沒有其他人被叫到葛瑞絲修女書房的沈重,反而腳步輕盈地哼著十句忘了八句的,已然跑了調的讚歌。  

  她常去教堂,但她還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與華麗尊貴的教堂不同,這裡樸素灰暗,又潮濕陰森,在這所修女院之上的天空都是灰色的。  

  走過轉角,特蘭迪小修女從樓下走上來,二十剛出頭的年紀,動輒說話臉紅的習慣使她看起來很親切。不明白為什麼小小年紀就將一生都貢獻給天主,但這樣動亂的年代,嫁給一個男人並不比做終身的修女保險。  

  「布洛利小姐,您又要去葛瑞絲修女的書房嗎?」這道樓梯是去葛瑞絲修女書房的唯一的路,特蘭迪很清楚這位張揚著鮮活生命力的伯爵家小姐一定是又有哪裡惹葛瑞絲修女不高興了,葛瑞絲修女相當喜歡將不聽話或功課沒有做好的小姐們叫到書房「好好聊聊」。  

  「是啊,特蘭迪。」  

  愉快地打著招呼,黑色沈悶的修女服穿在她的身上似乎增加了其他鮮艷的色彩,感覺那麼的與眾不同,「街上的空氣很好吧?真羨慕您有機會可以呼吸到啊。」  

  特蘭迪輕笑,這位伯爵小姐沒有絲毫的驕縱蠻橫之氣,反而週身激盪著渴望自由的空氣,奔放、耀眼,與這裡所有的一切竟是格格不入。  

  「您家的女僕來看您呢——進來修女院看到的,可能一會兒就會有小修女來通知您。」  

  「是嗎?」凱瑟琳綻開笑臉,身體頓時轉了方向。  

  她怔住,「布洛利小姐?!」布洛利小姐不是要去葛瑞絲修女的書房?!  

  凱瑟琳調皮地眨眨眼睛,「一會兒我準會去的。特蘭迪,可不要說見到我哦!」像一陣風一樣地跑了,只留下錯愕地張著嘴愣在原地的特蘭迪。  

  敢於無視葛瑞絲修女的小姐她還從沒見過呢!  

  驚訝之後是莞爾的笑,有了布洛利小姐後的修女院,似乎不再是一成不變的黑色了。  

  「小姐!」彷彿是見到了多年失散的親人,馬拉激動得小臉漲紅,掛在眼角的眼淚幾乎立刻掉了下來。

  如果不是知道馬拉生來就是如此,感情豐沛到看到一隻螞蟻被踩死都會難過上半天,家裡吃頓烤肉,都是可以念整整一晚懺悔文的人,她一定感動到一塌糊塗。  

  輕歎了口氣,凱瑟琳輕拍她的肩,「不要哭,這不是看到我了嗎?親愛的馬拉,是母親讓你來的嗎?」

  馬拉擦擦眼角的濕潤,抽泣了一下,「小姐,您知道我有多想念您嗎?每天都想著您能不能吃好,能不能睡慣這裡硬硬的小床——」  

  訴說的思念如此之長,凱瑟琳忍住打哈欠的慾望。  

  弄不明白只有十七歲的馬拉為何會這般�嗦,一件極小的事也能讓她講上數個小時。她離開不過七天的時間,不知道的會以為她們已經有七年沒見!  

  還好,還好她沒忘了正事,馬拉揚著小腦袋,舉手遞過來一封信,「小姐,這是夫人讓我帶過來交給您的。自從您離開了家,夫人可想念您呢,我都看過好幾次夫人偷偷地掉眼淚,交給我這封信的時候夫人的眼睛還是紅紅的呢。」

  希望的火焰瞬間消失。  

  凱瑟琳已經沒有打開這封信的慾望,想也知道,一定是母親勸說父親沒有成功,寫些安慰的話讓她安心待在這裡而已。  

  「小姐,您怎麼不看信呢?」馬拉舉起白色的小手絹擦拭再度濕潤的眼角。  

  凱瑟琳無奈地歎口氣,打開信,一如她所預料,甚至與她想像到的母親的措詞用句也相差無幾。  

  馬拉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失望後驀然的堅定之色令她擔憂。小姐做事一向出人意表,沒到最後關頭不會有人明白她想做什麼。  

  「我絕不能再在這兒待下去了。」凱瑟琳若有所思,可是她要去哪兒呢?南部遠到八竿子打不到的表姐家,還是應該趁機去有世界中心城之稱的維爾轉一轉?帶來的手飾和錢應該夠她花上一陣,之後……找個工作,長這麼大她還從沒做過任何的工作,可她是那麼的想試一試!  

  「您說什麼?」  

  顫抖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馬拉藍色的大眼像是蕩漾的湖水,恐懼而茫然。  

  「我要去闖世界了,馬拉,像維克多一樣走出這個家,看看這廣闊的世界——我可不想被困在像監獄一樣的地方,你知道嗎馬拉,這裡真是乏味極了,我恨不得向天使借來一雙翅膀馬上逃離這裡——如果不是媽媽向我保證幾天之後就會說服尊敬的布洛利伯爵大人的話,我早就走了!」  

  她真不該白白在這裡等上七天。趁這個機會逃掉豈不是更好?說實話,家裡也並不比這裡寬鬆多少。

  「小姐,您在說什麼?!」馬拉的表情好像她真的說了天理不容的事一樣,震驚中帶著譴責。維克多是小姐的哥哥,伯爵唯一的兒子啊,他當然想怎樣就怎樣。  

  「噢,馬拉,不要大驚小怪,以前我就對你說過,有一天我會走出去的,還記得嗎?」  

  「可我以為……您只是說說。」那時小姐才十二歲呀。  

  「我是認真的。」打定了主意的臉光彩照人,迷人的褐色眼眸閃爍著幾乎耀眼的光芒。  

  「可是小姐——博蒙伯爵怎麼辦?您未來的丈夫會怎麼想?」激動地抓著小姐的手,以為這樣就可以拴住不讓她走。

第1章(2)

  「這是我自己的事,跟他有什麼相干!」凱瑟琳毫不關心。  

  儘管雅克·德·博蒙年紀輕輕便繼承了他父親的爵位和土地,人也長得一表人材,深受貴族小姐們的喜愛,但她就是不喜歡他,除了裝腔作勢,自以為高人一等,他有什麼長處?不過空有一張臉蛋的草包,連劍術都敗在她手上的男人,又有什麼資格成為她凱瑟琳·德·布洛利的丈夫!  

  難怪格林王朝越來越走下坡路,初開國之時的宏偉景像一去不返,幾百年的時間偌大的國土變得狹小,甚至還受外族人的騷擾,無力抵抗不說,就只是那幾次令人咋舌的賠款息事寧人,已經丟盡了格林人的臉。這一切,與那些坐吃山空不知上進的上層人物有著極深的關係。  

  「可他是您未來的丈夫啊!」馬拉冰藍的眼睛擠出水,委屈的模樣好像被拋棄的人是她,而不是那個虛有其表的博蒙!  

  「布洛利小姐。」走過身邊的教導修女米雅看她一眼,「剛剛聽到葛瑞絲修女還在找您呢。」  

  「……」  

  凱瑟琳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誇張地一笑,「我給忘了呢,米雅修女,我這就去——送走這位愛哭的小馬拉我馬上就去。」  

  「小姐?」  

  被硬生生拖走的馬拉不明所以,還不等反應過來,人已經出了修女院的黑色大門。  

  「小姐!」她要說的話還沒說完呀,為什麼要趕她走?  

  深深地吸一口自由的空氣,凱瑟琳興奮得就要飛起來。隔著那一道純黑的沒有任何雜色的大門,似乎隔著一個世界。那個世界沒有自由,沒有新鮮,有的只是潮濕昏暗。  

  「好了,馬拉,我們走吧。」  

  不由分說,她拉走了這位臉上淚痕仍未干的貼身小女僕。  

  「我們要去哪?您不是送我出來而已嗎?」她已經出來了,小姐怎麼還不跨回那道高高的門坎,反而向相反的方向大步邁進?  

  「我們要去海邊。」凱瑟琳心情極好地解釋,笑容未曾間斷,惹得幾個路過的男子佇足觀看。  

  「哎喲!」  

  兩個男子撞到一起,看了對方一眼又若無其事地別開臉走開。  

  無暇他顧,凱瑟琳滿腦子都是勝利的讚歌——好奇怪,突然想起來了!  

  「為什麼要去海邊?」就像是永不乾涸的泉水,馬拉的眼淚也沒有停止。  

  「馬拉。」凱瑟琳歎息,輕柔地擦乾她的眼淚,「我只是為了防止你去告密——雖然這兒到家裡有半天的路程——但這是以防萬一,又不是把你拉去賣,你不要哭了。」好心情被她的眼淚沖走了不少呢。  

  「小姐,您真的不能走,您明年就要結婚了,若是伯爵大人知道的話——」  

  「等他找到我再說不遲。」顧忌得了那麼多,她就不會逃走了。  

  「好了,」她停在一間服裝店外,擡頭打量這家小得可憐的屋子,外面只是豎了小塊木板說明這是做什麼的,其餘任何標誌性的東西都沒有。如果不是她的眼神好得出奇,大概都不會知道這座矮矮小小的暗屋是出售平民衣服的地方。

  儘管不情願,馬拉也被拉進了服裝店。與外面的陽光明媚相比,這裡簡直可以說暗無天日。  

  「啊,您好。」  

  看到這身衣服,肥胖的女店主便明白了這是在修女院修習學分的貴族小姐。八百年這裡也沒進來過一位高貴的小姐,忽然間見到,竟有些不習慣,「您……要什麼嗎?」  

  順著老闆娘舉起油燈的忽明忽暗的光,一件極普通的奶白色布衣入了她的眼,「我要它,多少錢?」

  反正她只是臨時換掉這身修女服而已,並不講究。  

  「您要這個?」老闆娘似乎有些不相信,「……一個埃爾銅幣。」  

  馬拉嘟起嘴,眼淚還未干,「你騙人,只半個就夠了,五個麥克銅幣。」此時仍不忘討價還價。  

  凱瑟琳莞爾,掀起大大的衣擺,從腰上解下一個小布袋,從中掏出一個銀幣,「給你。」  

  老闆娘頓時傻眼,這麼多的錢她從沒見過呀。「……我找不開啊。」銀燦燦的閃著光,老公說得沒錯,見錢眼開——她的眼睛從來沒睜這麼大過!  

  「那就拿著吧。」她為了隨時逃脫早就每天將所有積蓄和手飾掛在身上,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聰明!

  拍掉伸過來的那肥肥的手,馬拉不很情願地掏出自己的小錢包,一個一個地倒出五塊麥克銅幣,幾乎是砸在老闆娘手上。  

  狠狠地瞪一眼阻住財路的小女僕,老闆娘將衣服沒好氣地甩過來。  

  「小姐……」她真的要走嗎?嗚,外面很險惡的……  

  凱瑟琳沒空再看流不盡的眼淚,「好了,我要換下這身禁錮自由的衣服。」  

  溫潤的海風,清新的帶有微微腥味的港口,漁船一艘連著一艘地排列著,即使到了距離格林首都蜜庫數百里的瓦爾鎮已有七天時間,她都還從沒見過全國聞名的瓦爾貝耶港口呢。  

  小時隨哥哥到姨媽家做客也曾見過海,可是太久了,已經忘記了。  

  記憶中的大海,似乎沒有這般藍,這般令人迷醉!  

  問過了客船的航行時間及路線,凱瑟琳在盡情地觀看周圍新鮮的一切之際感覺到了飢餓。是呀,被葛瑞絲修女罰,她還沒有吃午餐呢。  

  「我們去吃些東西吧。」凱瑟琳叫過垂頭跟著她的馬拉,她像是被人猛地在後頭打了一悶棍,委屈且沮喪。

  「好了,馬拉,笑一笑吧,再過三個鐘頭我就要坐上這自由之船,帶我遊到無止盡的自由之都了,你該為我高興。」

  「可是小姐,外面很危險,壞人很多,而且海上還有海盜!」馬拉擔憂,「他們不僅凶殘而且狠毒,見東西就搶,還佔領我們的地……聽伯爵說,由維斯坦運來香料和一些貴重飾品的那艘船就是被那些普羅海盜搶走的。小姐,外面真的很亂耶,我擔心您的安全。」  

  「你放心吧,我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再說,也不是每艘船都會遇到海盜啊,我坐的是最最普通的客船了,他們不會看上眼的。」海盜的猖獗她不是不知道,已經不僅僅像開始一樣搶奪漁民、燒燬教堂將值錢的東西拿走,現在又盯上了他們富饒肥沃的格林國,已經有不少的普羅人佔據了不小的一塊土地,就因為他們時常的騷擾,格林已經為此付出了不少的錢財,不過也只是換來短暫的平靜,過不了多少時間他們又會捲土重來,這樣一次又一次,他們已經付出了不下六千磅金幣、十萬磅銀幣的代價。  

  那些普羅人也不能只是因為自己國家國土緊張,為了自己的生存就打別的國家的主意,四處侵佔他們的土地啊!

  懷著這樣憤恨的心情凱瑟琳狼吞虎嚥地吃過午餐。  

  再過四天的海上航行,她就可以看到傳說中的維爾了,想想就覺得心潮澎湃,無法寧靜!  

  呵呵,自由!  

  「我想,我還要再買些船上要帶的東西。」她突然想到一路上的四天她也不能只是這一件衣服了事,還有一些日常用品……  

  知道多說無用,馬拉只能默默地看著,瞭解小姐的人都知道,只要她打定了主意就很少有更改的可能,耀眼的美貌下,是不羈、渴望自由的心哪。  

  她只得不情不願地跟在後面,隨著小姐的腳步一家店一家店地逛,直到兩人手上捧滿了置辦的物品,沒想到這樣一個小鎮竟也會有這般的齊全呢!  

  「啊!」  

  不明緣由地,呼喊慘叫聲四起,人們開始四處逃竄,混亂中手上的東西都被撞散,掉到地上,又不知被亂竄的人群踢到哪裡。  

  「怎麼了?」凱瑟琳莫名其妙地看向最初的混亂處,騎在馬背上的人群肆無忌憚地橫衝直撞,見到好的東西順手就搶來,然後耀武揚威地大笑狂奔。  

  「普羅人呀!」馬拉花容失色。  

  她也知道啊,凱瑟琳頭一次見到這樣瘋狂的場面不免有些吃驚,不過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狼狽逃竄。

  這就是無數次搶奪格林的瘋狂海盜?  

  不是鬍鬚長了滿臉看不清,邋遢又戴著古怪長角頭盔的嗎?看起來不像啊!  

  傳說與現實,果然有很大的距離。  

  越來越近,眼見著面前六七歲的小男孩被推到在地,即將被橫衝直撞的馬踏在足下,凱瑟琳直衝上前,足尖點地,掠起地上的小男孩,優美地在空中劃過半個圈以示並沒有浪費多年勤學苦練的舞技。人成功救下,可是來不及聽到馬拉尖銳的伴著哭音的叫聲,她的人已不由自主地飛到半空,身體輕盈旋轉,之後重重地落下。  

  「小姐!小姐!」即便喧鬧如斯的場面,依然聽得到馬拉超高音幾乎震破耳膜的叫喊。  

  只是可惜,她在馬的另一面,而且——他們已經飛奔出很遠了。  

  ……  

  她被綁架了,顛簸的馬背如此告訴她。  

  她的維爾,她的自由,她策劃的一切一切,泡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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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2-5 10:40:16

第2章(1)

  見到偌大的露天甲板上坐著的十來個男女,凱瑟琳很快明白他們都是用來勒索的肉票。  

  海盜抓人勒索贖金的事時有發生,她也早有耳聞,只是從來沒想到她也有這樣的一天。  

  凱瑟琳被狠狠地推倒在地,耳邊一聲吆喝,船飛速地駛離港口,將後面手足無措、遲鈍趕來的海岸巡邏隊遠遠地拋在後面,順風行駛,速度快得讓人咋舌。  

  船身窄而細長,就像是梭魚在海中利落地穿越。  

  「噢!噢!噢!」像是慶祝的歡呼,震耳欲聾。  

  凱瑟琳伸長脖子,方纔還跟在後面的巡邏隊已被遠遠甩在了後邊,成為海上一個個不起眼的黑點。

  十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傳出了歎息。  

  雖然是渺茫的希望,終究還是破滅了。  

  一聲暴吼,身穿早已看不出是什麼顏色的粗製衣服,火紅頭髮、火紅鬍子的男人衝他們大喊,他很高,同時也很胖——像一頭暴怒的紅毛猩猩。  

  凱瑟琳的眼睛眨巴眨巴,完全聽不懂啊。  

  「維爾菲,沒人會聽懂你說的話啊!」一旁的卡利嬉笑著靠近,即使是他們自己人也有很多人聽不懂發音不準的維爾菲說些什麼呢,更何況語言不通的格林人。  

  「維爾菲要你們老實待著別動,否則會殺了你們。」他轉頭用蹩腳的格林語說,「維爾菲脾氣可是很不好的,你們最好識相一點,聽他的話,要不,可沒人能保障你們的安全。」  

  多少能聽得懂這位猴子一樣的小個子年輕人說了些什麼,可是他翻譯得讓人比較難信服,再怎麼語言不通,那個他口中的維爾菲也只是說出三四個簡單的音節,在他口中就突然變得如此豐富的詞句了呢。  

  不過,沒有人敢置疑。  

  「和首領學了幾天的格林話就開始賣弄了呢!」維爾菲粗壯的聲音冷哼,這只狡猾的猴子就知道討好首領。

  「據我所知維爾菲當時也在場,行的話你也說呀,誰也沒有堵誰的口。」  

  「該死的卡利!」  

  「得了,你我沒什麼區別——區別只是在於我有腦子而你沒有。」卡利嬉皮笑臉。  

  維爾菲當然知道卡利最喜歡的就是笑著氣人,看別人暴跳如雷的樣子他就很開心,明明知道可還是控制不住。

  「卡利!」  

  「得了,看好這些人吧!」青筋暴露的實在好玩,不過,卡利懂得適可而止,「這些人還要拿去賣錢呢。」

  「咦,」形狀古怪的頭保持側轉的方位,「有個美人哪。」嘴角劃過獰笑,手指勾著下巴,看來這個能賣不少錢呢!

  伸過去的爪子一樣的手被重重地拍掉——  

  「咦?!」想也沒想到會有人敢反抗啊。  

  「拿開你的髒手!」凱瑟琳冷聲道,即使穿著廉價的粗布衣服也掩蓋不了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深褐色冰冷的眼輕蔑地一瞥,冷若冰霜的臉讓卡利愣在當場,竟奇怪地不知所措。  

  被莫名其妙擄來就已經夠鬱悶的了,他還敢動手動腳!  

  「姑娘!」身後關心地輕扯衣裙,聲音小得如蚊蚋,不仔細聽根本聽不真切。與蠻橫不講理的海盜有什麼好爭辯的呢,她怎麼敢?  

  卡利回過神後不禁發出不屑的嗤笑,「我想這位漂亮的小姐還沒弄清楚自己身在何方。」他用普羅語對漸漸引起興趣而圍過來的同伴說,轉身又看向高傲地揚首的女子。  

  奶白色的粗布長裙,豎起的平民式領口嚴謹地包著白玉般的脖子,腰身緊束,同色系的帶子繞到身後系成大大的蝴蝶結——典型的平民式裝扮,卻不知為何給人一種尊貴不可侵犯的霸氣。  

  「卡利,你要怎麼辦?這姑娘很辣哪!」人群中不知誰冒出這麼一句。  

  「你開玩笑嗎?這是在大海上——是我們的地盤啊!」卡利咧嘴笑,絲毫不放在心上,被抓來的女人難免有幾個會特別頑固倔強——但,這麼漂亮又倔強的,她倒是第一個。  

  卡利不死心地再度抓過去,被凱瑟琳飛起一腳,踹倒在一旁。  

  哄笑聲頓起,卡利灰頭土臉地站起。  

  「你這個臭娘們!」想也沒想會被一個瘦弱的女子打倒,雖然是一時大意但在眾人面前也是丟足了臉。此時他顧不上她是否聽得懂他們的語言,氣急敗壞地大罵一通。  

  眼角瞥到維爾菲咧嘴傻笑的樣子更讓他氣上加氣,拔出身上的劍,也不管對手是個女子,轉頭便劈下去。

  接連幾劍都被凱瑟琳靈活地避開,卡利的面上再也掛不住,沒想到這女人這麼難纏!  

  「嗨,小姐!」維爾菲扔過去自己的隨身闊劍,「接住!卡利,對付一個赤手空拳的女人,你不覺得丟臉嗎?!」他扯著脖子喊,為報方才被羞辱的一劍之仇。  

  噢!  

  劍是準確無誤地接住了,可是——這怎麼會這麼沈呢,她的手臂幾乎被這重量扯下去!  

  凱瑟琳深吸口氣,舉起近一米長的劍,揚起高傲的頭,「來吧!」從小跟哥哥的老師學習的這些劍術、騎術可不是白學的!  

  今天,她就讓他們見識見識格林的女人!  

  該死的女人,該死的維爾菲!  

  卡利心中咒罵,可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上。  

  他怎麼會惹上這個女人呢?!  

  「這是怎麼了?」  

  舉目望向太陽西沈的方向的萊斯·哈瓦森收回視線,戰船那端的喧鬧聲實在太過嘈雜,將呼嘯的海風都蓋過去。

  「像是打起來了。」軍需官斯文·漢森回轉頭看看笑說。  

  他是個矮個子男子,站在高大的萊斯·哈瓦森身邊簡直就像是個未成年的小孩子,可是瞭解他的人都知道在那張看似永遠長不大的娃娃臉下是顆成年人狡猾的心,他負責所有戰船上所需要的一切。二十八歲,跟在萊斯的身邊卻已超過了十八年。  

  萊斯濃眉皺了皺,「我們過去看看。」他記得曾經告訴過他們不許在船上打架鬥毆。  

  還真是熱鬧啊!  

  船上幾乎所有人都聚齊在這裡,除了舵手仍守在原位,三五不時地扯著脖子向這邊張望,他真看不出這堆人裡少了誰呢!  

  腳步臨近,不知誰低聲喊了聲「首領」,眼前便自動讓出了一條小道。  

  萊斯冷漠的視線頓時變成了驚訝——  

  劍術算是不錯的卡利被俯身踢倒在地上,而顯然是勝利一方的竟是個……女人!  

  凱瑟琳氣喘籲籲地提著足有二十來斤重的劍,胸部起伏不平,在獲得勝利後鬆了口氣,劍尖垂到地上,犀利的雙眸毫不放鬆地盯著返身爬起的卡利。  

  倔強的眼,永不放棄的意志,海風吹亂了被汗水打濕的發——像極了……普羅傳說中的女戰神。  

  「你這個——」尖銳的咒罵因偶爾瞥過的視線戛然而止,「……首、首領。」  

  頓時,叫囂聲、哄笑聲像是隨著海風飄走,讓人覺得甚至可能從未存在過,安靜得異乎尋常。  

  凱瑟琳疑惑地望向眾人視線的焦點——那個高大的淡黃色頭髮的男子。  

  一雙幽深的藍眼睛,挺直的鼻,堅毅的唇,與貴族中最受歡迎的美男子不同,渾身散發著粗獷的淩利之氣。就像是大海的兒子,跟身後的海看起來是如此的和諧。  

  「你叫什麼名字?」  

  聲音低沈溫厚,是格林語,她的語言,雖然難免有些外國口音,但味道已相當純正。  

  萊斯走近她,高大的身材使他說什麼話都有些居高臨下的味道。  

  凱瑟琳挑起眼皮,深褐色的雙眸斜睨著。  

  「你是他們的頭頭?」即使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但見眾人恭敬的態度也很容易得出這樣的結論。  

  「是。」  

  老實回答換來的結果是被闊劍橫上脖子。  

  「讓船轉回身,放我們回去!」凱瑟琳冷冷地說。  

  萊斯嘴角溢出輕笑,有趣的女人。  

  「快點,不然殺了你!」這種時候他怎麼還有心思笑?!  

  萊斯的笑容更大,「你以為殺人是這麼容易的嗎?」  

  「至少比被你們殺更讓人容易接受。」  

  「我沒有說要殺你啊。」  

  凱瑟琳不耐煩,她可沒時間跟他閒聊,「少廢話,快吩咐他們放我們回去!」  

  萊斯又是一笑,扯下嘴角。  

  「你——」  

  還沒發覺究竟是怎麼回事,劍身已握在萊斯手裡,用力一拉,凱瑟琳失去重心地向前跌進他的懷裡。

  「小寶貝,你還真熱情啊!」投懷送抱呢。  

  輕佻的言語,溫熱的氣息吹拂,耳邊一陣騷熱,凱瑟琳掙扎著想要逃開卻被鉗制得更緊。  

  怎麼會這樣?她從來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即使國王親衛隊她也不是沒有打贏過的紀錄,但……怎麼會——一定是她不小心!  

  「不要動啊,這樣會引起身體不適當的反應的。」規勸的話語卻以曖昧的語氣說出,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誠意。

  「無賴!」  

  咧開的笑在驀然揮出的纖纖細拳下不得不匆匆謝幕,右手抓住滑嫩誘惑的小手,下一刻修長的大腿已被狠狠地踹上,驟然卻並不劇烈的疼痛令他下意識地鬆開握著劍身的手,闊劍在陽光下一閃,瞬間不失時機地劈了下來。  

  是他太小看她了呢,萊斯閃身躲過,靈巧地繞到身後,伸長猿臂將她圈在自己的身體範圍之內,雙手緊扣她的兩隻手腕。他俯身將頭搭在她的肩膀,曖昧地在她耳邊吞吐氣息,「你可真是個小悍婦啊,小寶貝。不過,我喜歡。」

  「那麼,這是我的榮幸嘍?」  

  「你可以這麼認為。」  

  凱瑟琳嗤笑,狂妄的傢夥!  

  「也許,你可以這麼說……」  

  「什麼?」萊斯沒有聽清,歪頭看向她,卻在那雙迎向她褐色的迷人眼眸中看到一絲得意的笑,「你——」

  自小練習舞藝令她身體極度柔軟,高擡腿,寬大的裙擺弧線上揚,在海盜們緊張得倒吸一口氣的同時狠狠地踢上去,萊斯反應迅速地將頭側轉到一邊,凱瑟琳不失時機地在他粗壯的手臂下轉了一個圈,裙角飛揚,看起來不像是在進行生死決鬥,反而像是在優雅地跳著宮廷交際舞。  

  「噢!噢!」讚賞的口哨聲四起,為這難得一見的美景注入活力。  

  凱瑟琳得意地一笑,靈巧繞過手腕,左手接過從右手漏下的劍,舉頭便劈,迷眩了雙眼的萊斯向後躲閃不及,整整一條手臂的袖子硬生生地被剝開,被風掀開露出小麥色健康的顏色。  

  瞥一眼狠狽的左臂,萊斯不以為意地哈哈大笑,「狡猾的小東西。」越來越有趣了呢。  

  難對付的傢夥!  

  凱瑟琳雙手握劍,目光沈穩卻充滿挑釁,「是不是我打贏了你,就可以放我們回去?」  

  「如果你打贏了我,這艘船就是你的了——海盜女王,這個頭銜你可喜歡?」  

  這個女人也許找別的對手還有勝算,但,她找錯了人啊!  

  凱瑟琳冷哼,不理興致勃勃看好戲的眾海盜,只盯著萊斯一個人。  

  「這是你說的,可要說話算話!我不要成為什麼海盜女王,對此我一點興趣也沒有,如果我贏了,我只要你立即放了我們所有的人!」  

  「這麼有把握?」萊斯饒有興趣地望著她,被海風吹亂的棕色長髮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美麗,反而憑添了一股堅強不屈的張揚,像是一把大火在她周邊燃燒,幾乎……熔化了他。修長的眉,倔強而狂野的眸子,挺直小巧的鼻,豐滿嬌艷的紅唇……親吻上去會是一種什麼感覺呢?  

  好想親自試一試。  

  她的美狂野而張揚,如此優美的畫卷,再配上那柄極具威脅性的闊劍,全令他目眩神迷。  

  「是啊。」凱瑟琳挑眉應道。  

  反正也是唯一的一條路,行不行得通也得走走看,難道要她在這裡坐以待斃?  

  「那麼,告訴我你的名字,我萊斯·哈瓦森的手下從來不殺無名小卒啊。」  

  萊、萊斯——哈瓦森?  

  剛剛心頭還在湧起希望的躲在後面的肉票們立時猶如一盆涼水從頭澆下,徹底絕了念想。誰不知道萊斯·哈瓦森呢,他的名字在格林幾乎家喻戶曉,是太平洋上最有名的海盜,斂財無數,多次攻擊海岸線,所過之地必要徵收所謂的「普羅金」,強要保護費,十幾年來因為此人的存在,格林幾乎沒有過太平的時候。  

  那個被人稱作「瘋子萊斯」的萊斯·哈瓦森?  

  似乎有些棘手呢。  

  凱瑟琳握劍的手鬆開又緊緊地攥起,「我贏了,會告訴你的。」  

  「美麗的女人通常都很狡猾。」萊斯大笑著說普羅人盡皆知的諺語,雖然有許多人還沒弄明白首領何以忽然說出這種話,可看到面前威風凜凜的凱瑟琳,海盜們又都心領神會地大笑了起來。  

  的確……美麗啊。  

  「小寶貝,你可以開始了。」  

  萊斯曖昧揶揄的話語揭開了戰鬥的序幕,只是結果……似乎並不盡如所有人的意。  

第2章(2)

  「這該死的瘋子!」  

  凱瑟琳齜牙咧嘴地揉弄疼痛的肩膀,從沒想過自己竟會如此不濟地敗在一個手無寸鐵的人的手裡,只三兩下的功夫便像抓小雞一樣被拎了起來——當然,她也不示弱地狠狠沖那張討人厭的臉上揮了兩拳,可是,她終究還是敗了!

  「小姐——」偷偷摸摸地湊過來一個腦袋。  

  「叫我凱瑟琳吧,大家都是這該死海盜的階下囚啊。」  

  「好吧,凱瑟琳,我叫托爾。」托爾長著一張細長的臉,金色的頭髮,塌下的鼻子上滿是黑色的小雀班,雖然長得不是很好看,看上去卻很機靈,「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辦呢?」  

  「是啊,要怎麼辦啊?」眾肉票忽地一下全圍上來,經過下午的一戰,眾人已不由自主地以凱瑟琳馬首是瞻。

  「噢噢!」  

  遠處看著他們的海盜不知所謂地嚷嚷一通,肉票們自動自發地理解了其中的含義,乖乖地退後分散開。

  夜色迷醉,一彎新月佔據半個天空,群星追逐。  

  頭一次在海上看到月亮,果然與眾不同呢,耳邊響著海浪的聲音,整個世界如此安謐和諧——如果不是在被海盜所擒的情況下,她會覺得更美。  

  海風自顧自地吹著,從來不知道這樣的天氣會如此冷。  

  「到底要怎麼辦啊?」托爾不死心地上前,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這位勇敢的漂亮女子啊。  

  凱瑟琳打了個哆嗦,抱緊肩膀,「我哪知道要怎麼辦!」她沒好氣地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和那該死的瘋子決鬥的時候不見他們伸出援手,反而現在跑來追問,不知道她正轉動腦筋想辦法嗎?  

  「嗨!」  

  凱瑟琳擡頭,發出聲音的是曾借給她劍的維爾菲,熊一樣寬厚的身體蹲下,她幾乎懷疑他是否還能呼吸得上來。

  「這是什麼?」凱瑟琳怔怔地看著手上塞過來的瓷瓶,手掌般大小,一股難聞的味道,臭臭的,又有股清涼的感覺。

  維爾菲指指她的肩,然後演練般地揉自己的肩膀。  

  治肩膀的藥?  

  他為什麼給她送這個呢?怕肉票不治身亡,損失了勒索金?她的傷還沒嚴重到那個地步,只不過拉傷了肌肉而已。

  「為什麼——」  

  還沒問出口,毛絨絨的毛皮大衣已堆在她身上,旁邊還放著一條寬寬的足以容納兩人睡的毛皮睡袋,有一股難聞的樹脂味,想像著有多少個骯髒的男人睡過這個,令凱瑟琳不禁打了個哆嗦。  

  可是,只有她一個人的嗎?  

  恐怖的聲音從維爾菲的口中滲出,如果不是咧開得幾乎被紅鬍子完全蓋住的嘴,她根本想像不到他是在笑。

  笑?是的,可他為什麼要笑呢?  

  「只我一個人的嗎?」她問,預料他聽不懂,她指了指自己。  

  似乎懂了,維爾菲點了點頭,將毛皮大衣粗魯地搶了過來,披在她的肩上,如果不是先前的示好,她差點以為他要將那睡袋套在她的頭上扔到海裡。  

  他豎起大拇指,嘟噥了一句聽不懂的普羅語,轉身離開。  

  豎起的大拇指應該指的是好的意思吧?  

  凱瑟琳無暇多想那些沒所謂的事,午夜的海風吹得更冷,理所當然地套上毛皮大衣,雖然味道不好聞,有股膻膻的味道,但……總好過凍得直哆嗦。  

  將厚重的睡袋扔到身旁堆在一起的女人邊上,凱瑟琳倒頭打了個哈欠,朦朧地閉上了眼睛。  

  睡覺為大,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  

  「……明天會經過奧蘭群島,以及美爾國的南部,順延羅的海姆流域,我們再有兩天便可回到拉夫羅島——」

  「美爾的南部?」萊斯打斷斯文的話,喝了一大口烈酒。  

  「您還想再去一次嗎?」  

  萊斯哈哈一笑,「是啊,是有這個打算。」  

  「可我們上一次路過已經洗劫過那裡,相隔還不到一個月。」斯文說出自己的擔憂,「聽說美爾國王阿特爾加強了海岸線的防禦呢。」  

  「正因為如此,那個傻瓜更想不到回來時我們還會再來一次相同的勾當。」眾所周知,阿特爾是個發生危機便只會躲在教堂裡乞求天主賜予奇跡的無能國王,外號「愚蠢的阿特爾」,他在萊斯眼裡根本不值一提。  

  「是啊,您做主就好。」  

  跟在首領身邊十八年,親眼看到他從船上的一個小船員一步一步成為船長、首領,帶領他們數十人發展到現今的幾千人,乃至上萬人,斯文相當清楚他的能力。如今的萊斯,不僅在拉夫羅島稱雄,海上其他的強盜們見了也莫不佩服稱道,尤其近來已有不少原有的零散在海上行搶的船隊主動向他們靠近要加入他們呢。  

  「斯文啊。」  

  萊斯站起身,月光灑下,高大的身影遮住他,陰影跟著搖擺的船身晃動,他回頭望向後面跟著他的眾多船隊,就像天上的啟明星一樣,引領著他們的航行。茫茫的大海,永不妥協的探索,「在這遼闊無垠的大海上,誰會是我們的對手——我們是普羅人,征服者普羅人啊!」  

  斯文胸口湧起無限的自豪,「是,雖然陸地上屬於我們的土地越來越擁擠,無處容身,可在海上——是我們的天下。」  

  「斯文,遲早有一天,也會有供我們容身的土地的……遲早有一天。」  

  低沈的語音,豪壯的誓言,星空下匯成美麗的音符,流入他與他的心間,散播在無際的海面。  

  「維爾菲?送過去了!」  

  萊斯轉回頭,維爾菲邁著笨重的步伐走來。  

  「是的,首領,已經給那位小姐送過去了。」  

  「小姐?」斯文疑惑。  

  「將卡利打敗的那位穿著白色平民裙的姑娘啊!」維爾菲解答,憨憨地笑,胖胖的臉如果沒有紅色鬍子的阻礙看起來便更加像一個肉球,「首領要我去給那位小姐送去傷藥和睡袋、皮衣。」  

  佯裝無視斯文驚訝的目光,萊斯企圖一笑帶過。  

  「人家還是個姑娘家嘛。」  

  他們的戰船速度快,吃水淺,容易在海岸邊結成船隊無聲無息地登陸,適宜突襲式的掠奪活動,可船本身只有尾部的一個貯藏室放一些淡水、啤酒、乾肉和炊具帆具,住人的地方只是這露天的甲板,這……凍壞了可怎麼辦呢!

  「姑娘?小姐?」不說外族,即使普羅的女子,首領又什麼時候拿她們當作本應被保護、照顧的女人?

  是首領變了性子,還是他的記憶出了錯?  

  從維爾菲同樣不明所以的傻笑中,他可以肯定,他的記憶沒有出差。  

  「呵呵。」萊斯頗為尷尬地笑了笑,手指摩挲著下巴,提到那個女人……她打的那兩拳好像還火辣辣地貼在臉上,「的確,一個女人,嗯……這樣的夜晚海風實在是很涼呢!」  

  好吧,的確是很涼,可……「他們所有的人將會被販賣到遙遠的東方做奴隸,對嗎,首領?」  

  這是他們一慣的規則,富有的人被用來勒索贖金,而平民百姓則販賣到遠方。  

  「哦?不……」萊斯回答,「不是所有。」  

  好吵!  

  迷濛地睜開眼睛,太陽早在海面之上,像個大火盤被海水托起,看海上的日出她也是第一次,可是——為什麼這麼吵?  

  狹長的船身兩邊,海盜們坐在方形的箱子上劃槳,不知是哪一個扯著嗓子唱起歌……也許是歌吧,反正她聽不懂,粗獷的聲音傳開倒有些蒼涼的感覺。迎著朝陽,雲彩在頭頂飄過,因為身上的毛皮大衣並不感覺冷,反而有些溫暖。

  望著海天相交的方向,凱瑟琳掩口打了個哈欠。  

  他們和修女院的修女們起得一樣早呢!  

  「你……醒了?」幾個蓬頭垢面的女子圍上來,似乎一夜之間憔悴了。  

  見英勇的女鬥士終於被吵醒,她們倒有些感激那個唱歌像狼哭一樣的海盜。她們是想叫醒她的,可是沒有膽量啊,海盜都打不過她,萬一有起床氣,一怒之下將她們踢下船——沒被海盜殺了,倒被同伴取命,怎麼也劃不來。

  凱瑟琳瞪大眼睛疑惑地看著忽然在眼前放大的眾多的臉,「有事嗎?」  

  「我們真佩服你這種情況下還睡得著。」  

  「是啊,還輕輕地打著呼呢。」  

  呃……大概是昨天打架打累了,打架——實在太費精力!  

  「可我睡覺從不打呼。」她嘟噥。  

  「凱瑟琳,今天我們是不是該想些什麼對策呢?」紅頭髮的卡洛兒問。  

  昨天看她大概只二十四五歲的樣子,可現在一看,四十二都有了,一夜之間竟憔悴至此。  

  「我有什麼辦法?!」凱瑟琳目前只想能夠洗把臉,「你看後面黑丫丫的船隊,怎麼逃脫得掉啊。」等著交贖款吧!

  「可你昨天——」  

  「好吧,昨天是我錯!」凱瑟琳勇於認錯,她根本以為只要制住這一條船他們就會自由了,可……「你們也看到了,我根本打不過那個該死的瘋子!我……無能為力。」她頗不負責任地道。  

  「可你必須——」  

  「什麼叫我必須?!」凱瑟琳打斷只會睜著雙無知的小眼睛、唯唯諾諾躲在後面的艾琳,為什麼她要聽他們的命令必須要這樣那樣?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托爾上前,他也一夜沒睡好,儘是做了一些噩夢,「我們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團結起來,想出對策。」  

  昨天他們都跑去哪兒了?  

  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凱瑟琳翻了個白眼——這是以往在家絕對不允許的動作,可現在翻起來倒是挺順溜——好吧,不管怎麼說他們才是同一國的,就忍著聽下去這些人究竟想要她做什麼吧。  

  「我們會被賣到很遠的地方——」  

  「什麼?!」她幾乎跳起來。  

  驟然的尖叫劃破並不算很寧靜的戰船,臨近的船員疑惑地望向這邊,因為即便豎著耳朵也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就又轉頭專心地劃起槳。  

  卡洛兒責備地看了她一眼,幸虧這船上的強盜不像奶奶給她們講的那樣愛用皮鞭抽打女人嬌嫩的皮膚,暴戾嗜血,又愛將人吊在海中拖著走——天知道她奶奶在講給他們的故事中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  

  「不是要用我們勒索贖金嗎?」怎麼會,怎麼會要賣掉呢?  

  她想要自由、多看看這個世界沒錯,可是,以這樣的方式被賣到遙遠的地方——嗚,她可不要!  

  雖然也很想像凱瑟琳一樣白她一眼,可托爾還知道目前來講誰才該為此出頭,「凱瑟琳,要贖金是貴族有錢人的事,我們被俘的話只是被賣到遠方國家或者成為海盜們奴隸這兩條路——當然,還有一條就是死。」不過一般沒有人會選。

  啊?  

  凱瑟琳僵化,「真的嗎?」她昨晚怎麼會睡得著啊?  

  「嗯。」  

  重重地點頭,眾人堅定地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2-5 10:45:22

第3章(1)

  「首領!首領!」  

  顛顛跑過來的是負責劃槳的船員埃裡克,中等身材,一頭灰色的短髮,下巴處有一道疤。見到萊斯就像見到親人一樣,感激涕零,「首領,昨天那個女的要見你!」  

  「昨天那個女的?」他的女戰神嗎?  

  「就是和首領比武的那個女的。」  

  聽到凱瑟琳指名要見他而過於興奮的萊斯並沒有留意埃裡克講話中帶著的哭腔,極迅速地向船尾走去。

  「埃裡克?」斯文疑惑地看向他,濃黃色的眉皺起,他卻沒有忽略微有些發腫的埃裡克粗糙的面皮。

  「你的臉?」他指了指,「怎麼了?」  

  埃裡克土灰色似乎從出生就沒洗過的臉現出前所未有的委屈,「一大早我在劃槳,可那個女人就突然跑過來跟我大喊大叫又比比劃劃的,我聽不懂,也看不懂,結果她就打我……嗚……打了我好幾拳,卡利過來問清楚才叫我來找首領……」他又不是故意不幫她,而是真的聽不懂嘛,怎麼下手那麼重?  

  「不光是臉,她還將我踢到地上,踹了好幾腳。」他告狀。  

  看著一臉鬱悶的埃裡克,斯文頭痛欲裂。他這個樣子……像是海盜嗎?  

  在他們自己的船上被俘虜欺負成這樣?  

  揉著愈加沈重的頭,斯文長籲短歎。  

  「你找我?」  

  萊斯故作步伐穩健地來到船尾,便看到凱瑟琳心急如焚地搓著兩隻手,在甲板上走來走去,他的船板他有信心,但如果再不阻止,怕是有磨破她腳上那雙廉價皮鞋的危機。  

  「啊,你終於來了!」和那些語言不通的小海盜果然說不通,「你是要把我們賣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嗎?」

  「事實上——」  

  凱瑟琳緊張抓著衣角,專注盯著萊斯一開一合的口,過於曖昧的目光令他胸口一窒,天哪,還沒有哪個女人給他這樣強烈的想要擁有她的感覺。  

  「怎麼樣?」凱瑟琳問。  

  萊斯清清喉嚨,「你現在才有這個覺悟嗎?」一般人被他們抓住有什麼下場不是早都知道嗎?儘管已經打定主意不會將她賣掉,可他還是忍不住問。她看起來很聰明的樣子啊!  

  果然!  

  晴天霹靂的感覺,「不是……要贖金的嗎?」  

  「我的小寶貝,你真是可愛。」萊斯輕捏一下她的臉,柔嫩滑手的感覺仍留在手指,激起身體某處脆弱的神經,「你以為你的家人能為你付多少錢?五個埃爾銅幣?還是十個埃爾銅幣?」他還是知道平民的家裡是什麼情況的,別說一個漂亮的女兒,就是最愛的兒子,他們也不見得拿得出這麼多錢,更何況這些錢在他眼中一文不值,賣到遠方也比這些錢要多得多!  

  「付出這些錢你就會放我走嗎?」凱瑟琳思維飛速轉動,以致忽略了萊斯輕佻的舉動,「是這樣嗎?嗯?」

  「不。」萊斯輕笑,「小寶貝,你在我眼中可不止這麼點兒小錢。」  

  「那你要多少?」凱瑟琳拍掉他趁機伸過來的粗糙大手,「多少銀幣才可以?二十個?還是五十個,再不然……一百個?」「瞧,小寶貝,你嚇到我了!你哪裡來這麼多的錢呢!」雖然看上去她像是受過教育的上等人,可她的確是個平民啊!  

  「是不是有這些錢你就會放了我?」  

  萊斯嗤笑,「我說過,你在我眼中可不只這些錢!」  

  難道要賣到其他國家做妓女嗎,因為他看上她的姿色?  

  「那你要——」  

  「我要你呀。」  

  震驚,茫然,身體忽然失重地落到他的懷中,凱瑟琳被緊緊地鉗住。  

  幽藍的雙眸深深地看著她,看起來似乎極深情的樣子,他猛然俯下頭吸吮她豐滿的唇,嬌嫩得一如他的想像——

  「噢!」  

  不等他開口,已在邊上看半天好戲的海盜們代為驚呼。  

  這個女人……  

  彎腰,青筋暴露,痛苦來源於保護了三十來年的命根子。  

  「你要是再做這種無賴的舉動,我會讓你即使下到地獄也不得安寧!」凱瑟琳用手背狠狠地擦拭漸漸紅腫的嘴唇。

  這個無賴,他竟敢強吻她?!  

  凱瑟琳狠狠地瞪他一眼,跟這樣獸性十足的瘋子實在沒必要談下去!她甚至懷疑即便談了,他是否能聽懂人類的語言。  

  「你……」萊斯伸手抓不住遠去的寬大的裙擺,冷汗漸漸減少。  

  果然是……與眾不同的女人!  

  他喜歡。  

  他要她?  

  那個被稱作瘋子萊斯的人果然是個瘋子呢!  

  竟然趁她不備強親她,找死也不會找得這麼對路。雖然說目前被販賣到遠方國家的危機是解除了——他說要她,也就是代表不會賣了她的意思吧?或許她可以這樣理解,但,這或許是比那更為恐怖的開始。被迫成為海盜的女奴,日夜受無理的壓迫與侮辱,失去更多的自由,嚴肅的父親——可敬的布洛利伯爵知道後,一怒之下與她劃清界線,再不認她這個女兒了——哦,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可怕的事嗎?  

  那個該死的海盜,為什麼偏偏是她遇到這種事呢?  

  事情沒發生之前人們總是懷著僥倖的心理,現在,這時這刻,可愛的小馬拉提醒她海上的強盜們凶狠殘忍的話極度清晰地在腦中迴響。也許,現在家裡已經知道了她被俘虜的事了呢,他們會趕來救她的吧?在她被販賣或成為海盜婆子之前?「凱瑟琳……」  

  無精打采地看一眼,這些將一切殘忍告知她的同伴們正香香地吃著他們的午餐,似乎將恐懼拋給她,恐懼就完全在他們體內消失了一般,竟然還喝起了酒?!  

  作為俘虜,他們的招待未免太過好了吧?  

  乾肉,麵包,還有男人愛喝的小酒——哈,再過兩天,也許讓他們走都不要走了呢。  

  凱瑟琳抓過一個麵包,狠狠地咬下去。接著歎口氣,望向遠方,這幫海盜們不知又搶了哪裡,將好多箱子擡了上來,正歡呼著慶祝。  

  憑什麼他們都那麼高興,只有她一個人愁得跟什麼似的!反正現在她不是還沒有被下最後的判決嗎,還是有機會的!

  「哎!」將一個捧著一盤新鮮兔肉的小海盜叫住,跑過去一把搶過來,「這個我要了!」  

  見識過卡利怎樣被她打得落花流水,小海盜愣了一下,也不敢多做回應,生怕像早晨的埃裡克一樣只因為不知所謂的原因便被打腫了臉,瑟縮了一下肩膀,迅速地跑開了。  

  「大家一起吃吧!」  

  將搶來的食物堆在船板上,凱瑟琳抓過托爾的酒灌了一口,嗯……早晨萊斯侵入她口中余留的便是這種味道……

  呸呸呸!  

  她在想什麼,那個骯髒的死海盜!凱瑟琳動作粗魯地用手背擦著自己的嘴唇,如果被柔弱不堪任何輕微負荷的媽媽看到,一定會嚇得昏了過去。  

  好奇怪呢,她在這種情況下竟還有心思想到這些!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這種酒確實烈了……一些。」高個子海格嘟著厚唇,溫吞的話在凱瑟琳無意間的掃視下停頓,微黑的臉不經意地紅了。  

  艷紅色的船帆高掛,在陽光下耀眼而醒目,海風總是在刮,似乎從沒停止過,龍頭船的船頭熱鬧喧嘩,眾人都為意外得到的財富而慶祝,他們只是打算在美爾海岸撈些漁民和修道院的小財而已,沒想到竟遇到不知哪個遷徙的貴族,整整一箱的金幣全收入囊中。  

  唱著普羅古老的歡歌,推杯換盞。  

  萊斯大口喝著新搶來的酒,味道有些怪,還不及他們自製的酒味美。  

  「首領,奇襲美爾果然是個英明的決定。」卡利恭維道,自從被凱瑟琳打敗後,隔早又看到埃裡克平白無故挨了打,他總是盡可能地躲著凱瑟琳。  

  「就知道拍馬屁。」維爾菲嘟噥。  

  「卡利說得沒錯。」  

  「在美爾的北部已經有普羅的土地了,在冬天之前我們也應當再找一塊富饒又適合耕種的土地——」萊斯道,在忙碌的人群中看到一個身影,「嗨,梭魚!」高叫一個人的外號,因為其行動靈巧快速而被叫做梭魚,久而久之反而大夥都忘了他的真名,「我的兔肉呢?!」  

  梭魚硬著頭皮上前,看來指望首領忘記某件事實在是很渺茫的希望,「被……被……」  

  「大點聲!」維爾菲大吼,看起來一點男子漢氣概也沒有,哼哼的連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全!  

  梭魚身體一僵,「報告首領,兔肉——被那位小姐搶去了。」  

  雖然沒有人知道凱瑟琳的名字,可一說「那位小姐」,大家都知道指的就是她。  

  「哦?」他的小寶貝?萊斯咧嘴一笑,揮揮手示意梭魚下去,就像沒有發生這件事一樣照吃照喝不誤。

  這匹可愛的小烈馬,果然有成為海盜婆的潛質啊!在海盜船上搶東西?頭痛的感覺再次突顯,萊斯端著酒杯不知是該喝,還是該放下。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實在不小。  

  可是,他如果以為這件事就是偶發的小事件,那麼接下來的事幾乎令他頭腦崩裂爆開——  

  「報告軍需官,那位小姐……搶走了我的睡袋。」第一天晚上有人說。  

  「那位小姐把我們的睡袋搶走了。」第二天晚上依然有人說。  

  第三天晚上,「那位小姐……」  

  他現在一聽到「那位小姐」這幾個字他就頭痛!  

  「首領……」除了首領,他不知道誰還能打得過——那位小姐!  

  睜大眼睛看著跑來告狀的他的軍需官,「怎麼了,斯文?你看起來很不好。」臉色相當差,似乎塗了一層灰。

  「——那位小姐……」  

  棕色柔順的卷髮微亂,月光下潔白如玉的臉龐,即便睡著也顯得極為生動的豐滿嘴唇……好想再嘗一嘗它的味道,不知是否一如記憶中的甜美、刺激——  

  「噢!」  

  前一秒腦中旖旎的畫面在下一秒被現實硬生生地擊毀。  

  突起的腳步,即使是刻意放輕了聲音,依然使她從朦朧的睡眠中警覺。  

  揉著冒著金星的左眼,等到撐開眼皮,模糊的影像漸漸變得清晰,凱瑟琳瞪著遠比星星更耀眼的眸子,卷髮散在厚實的毛衣大衣上嫵媚多姿。  

  「你……」她的防備心是不是太重了一點?  

  「你要幹什麼?」  

  萊斯一怔,然後吃吃一笑,幽藍的眼睛輕佻地看著她,「你認為我要幹什麼?」他的確是想要幹什麼,可還沒有動手呢。  

  扯開膀子劃出一拳,卻被準確無誤地攔截。他握著冰冷的纖手,「你似乎太過暴力喲。」  

  「這不應當是由你口中說出的話。」配用這個詞的應該是他們吧!  

  「呵呵,親愛的,小寶貝,我來可不是和你吵架的。」  

  凱瑟琳冷冷地斜睨他,「別這樣說,在這樣寒冷的夜裡,我的五臟六腑都會凍僵。」親愛的?小寶貝?她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呢,即使有厚實的毛皮大衣御寒,冷風似乎也無孔不入地順著毛孔進入了身體。  

  凱瑟琳毫不留情的言語換來的是更加親暱的曖昧目光,「那麼要不要我擁抱你,給你溫暖呢?」他說著,就要撲上來。  

  凱瑟琳再度揮上一拳,兩隻手都被抓住,這時她才驚覺,原來他的手那般的粗糙,又那般的……溫暖。

  「你——還想再試試那種滋味嗎?」  

  並不掙扎,也無視於靠近的薄唇吐露的誘惑氣息,凱瑟琳惡意地瞄向他曾經受過傷的重要部位,嘴角勾起邪魅的笑。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表情有多麼的迷人勾魂,不過——  

  萊斯清清喉嚨,安分守己地退後到安全的距離。  

  為了自己未來的幸福著想,他還是不要逞一時之快而延誤終身比較好,他認為,這是比較明智的選擇。

  凱瑟琳冷哼一聲,抽回已不像方纔那樣冰冷的手,「這麼晚了,你來這兒又要幹什麼?」  

  萊斯挑眉,索性坐到船板上與她面對面。  

  「我是來看看你睡得是否安好。」  

  是什麼原因呢?搶了六七個睡袋卻不見她用一個,只裹著毛皮大衣睡躺在船板上,反而與她一起被俘的人安安樂樂地睡著,甚至還有人愉快地打著呼嚕?!對於和她在一起的人,他已經夠照顧的了,又肉又酒地招待,他們自己吃的也不過如此!想一想被俘虜的人吃用竟比在家中的還好……他都有些懷疑自己是個善良的人了。  

  「這樣的情景下?」凱瑟琳幾乎笑出聲,在露天的甲板上誰會睡得好?  

  視線掃過身邊橫七豎八倒著的人,他們也是,若不是無法安眠,央求她幫忙想辦法,她也不會每天搶別人的睡袋了。

  不過,誰讓那些人是搶慣了別人財物的海盜呢,活該!  

  「不然呢?我們幾乎每天過的都是這樣的生活,船,就是我們的家,你應該要習慣這種生活。」  

  凱瑟琳奇怪了,「我為什麼要習慣這種生活!」  

  「因為和我在一起,一年中有多半的時候你會這樣——或者,你想一個人留在拉夫羅島?」可他覺得憑著她矯捷的身手,狡猾的小腦袋,不在海上有番作為實在有些屈才呢!  

第3章(2)

  凱瑟琳更奇怪了,「我為什麼要和你在一起?」  

  「小寶貝,原因很簡單。」萊斯極為耐心地解釋,「因為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你認為我會和一個海盜?」  

  「不,是和我。」  

  凱瑟琳嗤笑,「你不是一個海盜?」  

  「我只是我,不是冠以任何名稱的我,而只是我。」萊斯像是在說繞口令。  

  「而你是一個海盜!」凱瑟琳明確指出。  

  「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普羅間諜?」她笑問。  

  「男人,我的另一個身份是男人。」萊斯揚起自以為善意的笑容,「而你,是一個女人。」  

  「就憑這?」他似乎在說笑。  

  他以為她幾百年沒有見過男人,見到一個隨便什麼男人就會像八爪魚一樣地黏過去?  

  萊斯不置可否地聳肩,「嗯哼。」毫無疑問,他有吸引女人的魅力。  

  「我不知是哪位傑出的人物曾經告訴過你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就必須要發生點兒什麼事,也不知你那草包腦袋裡究竟裝著些什麼——」  

  「草包腦袋裡裝的當然是草。」  

  凱瑟琳很不滿意他打斷她的話,責備地瞪了他一眼,繼續道:「可我作為一個你認為必須和你發生點兒事的女人,完全有責任告訴你——你是個白癡,而我……不會和白癡產生任何不該有的化學反應。」  

  「化學……反應?」  

  就知道他不懂,「我的意思是,我們根本不可能。」  

  「可是,小寶貝,很快你就會知道我不是草包,也不是白癡。」萊斯絲毫不覺得她是在侮辱他,反而對於和她在如此美妙的星空下打情罵俏地鬥嘴甘之如飴,「我要告訴你的是,我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  

  「你要什麼就會有什麼?」凱瑟琳不屑地扭頭。  

  萊斯仔細地回想,「似乎是這樣。」  

  「可我不是東西。」  

  「的確,你實在不是東西,我的小寶貝。」  

  為什麼說來說去,她倒覺得他是在拐彎抹角地罵她?  

  凱瑟琳狠狠地瞪一眼他,「總之,我將是你的例外。」  

  「我們……走著瞧。」他不以為意。  

  他想要的東西,即使十年或一百年,付出多大的努力他都會得到。  

  「晚安,親愛的。」他說。  

  哈,他以為他是神嗎?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真的就像別人給他起的外號一樣,他是個瘋子,只是,是個有點傻氣的瘋子。  

  凱瑟琳忍不住向他離開的背影扮了個鬼臉,不料卻正落入回頭看她的萊斯的眼裡,他一怔,轉身哈哈大笑而去。

  那樣爽朗的笑聲在空曠的夜傳得極為遙遠清晰,如果不是可以看見,她會以為在這波瀾無際的大海上僅有他一人,恣意、放肆,表達著一切他想表達的情緒。  

  真是個可愛的小東西,可是……他這麼晚跑來看她是為了什麼呢?  

  萊斯撓頭。  

  好像,忘記了。  

  噢!  

  她真是個傻瓜蛋,竟然做出那麼愚蠢的舉動,還被那個瘋子笑!凱瑟琳美麗的臉微微有些猙獰,她的腦子裡裝的是什麼?也許她該打開看一看。  

  被突如其來的笑聲震醒,睡在旁邊的卡洛兒迷糊地擡頭,幾乎眼睛都沒完全睜開,「打雷了嗎?」嘟嘟噥噥了幾句倒頭又接著睡起來。  

  凱瑟琳的視線從卡洛兒身邊收回來,討厭的死海盜,睡意都被他趕跑了。  

  凱瑟琳仰躺在甲板上,望著滿天的星斗,耳邊傳來陣陣的海浪聲,空曠幽遠。即使時近午夜依然有人在劃漿,過了一會兒上來一批人換崗,動作輕巧而迅速,沒有影響任何人休息。  

  遠處船頭升著一堆火,模糊的身影圍坐其中不知在聊著什麼。  

  如果可以,斯文真的很想對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能夠夠視而不見。  

  他也不想知道被「那位小姐」搶去的睡袋事件如何解決,儘管耳邊仍有人在低聲抱怨;他也不想知道時隔兩天仍掛在俊美首領的眼眶上的一團青是怎麼來處,儘管不用問便知是被哪位尊貴人物打的;他更加不想知道首領與「那位小姐」究竟進展到哪種階段,儘管船上已秘密將她稱為首領夫人……  

  他是真的不想知道啊,可是——  

  「鬆開你的手!」凱瑟琳冷冷地道。  

  「不!」萊斯堅定地回答。  

  「如果你還想身體完整地走下這艘船,就馬上鬆開!」  

  雖然粗糙的手仍搭在她纖細的腰身上,可是身體已繃緊,做出防備的動作,只是凱瑟琳似乎行動永遠快過語言,話音未落便已出手。  

  「嗨,小寶貝!」  

  靈敏地抓住她襲來的手腕,萊斯輕笑,「你永遠都是這麼心急。」  

  「無賴,誰是你的——」話還沒有說完,忽覺重心不穩,腳下踉蹌,人已跌進他的懷裡,不等擡頭看清他的臉,溫熱的唇已貼了上來。  

  這是第幾次被偷襲成功了呢?又是帶著淡淡的酒的味道……  

  「我心愛的小寶貝。」  

  溫柔的暱喃彷彿一盆冰水從頭至腳澆下,凱瑟琳打了個寒顫,怒視著他,臉頰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生氣而染上誘人晶亮的紅色,讓人有種忍不住想咬上一口的慾望。  

  她竟被他迷惑了?!  

  竟然屈服在他那高超的吻技之下!是呀,極高超啊……  

  修長的腿重重地向上一擡,力道似乎……極大——  

  「噢!」  

  又來了,他被迷得神魂顛倒,幾乎忘了她的慣有動作呢!  

  萊斯彎腰,痛苦地摀住極為尷尬的部位。  

  「我警告過你。」凱瑟琳不屑地冷哼,高傲地將頭轉向一邊。  

  頭痛。  

  斯文齜牙咧嘴,痛苦的表情不亞於飽經打擊的萊斯。  

  經過兩天的航行,看來他們的感情已經有了相當程度的進展,可是,首領還記得嗎?他們已經靠岸了。

  斯文左手支著前額,不著痕跡地退了退,擠進後面的等待下船的船員中。  

  船下有不少前來迎接的人,他可不想被看到啊……在首領熱辣辣地表演了活色生香的一幕之後。  

  「我……剛才沒看錯吧?」  

  「應該是沒錯,如果你指的是——首領被一個陌生女人呃……那個的話。」  

  「噢,我的天哪。」一位胖女士的兩個下頜都顫抖了,「我最親愛的首領!」  

  「她的衣著看起來像個平民,是首領搶回來的奴隸嗎?雖然怎麼看她也不像個奴隸呀。」倒有些像個主人呢。

  「……我一定還沒睡醒!」  

  他們的議論就不能小點兒聲嗎?  

  凱瑟琳被萊斯握著手拉下船,硬著頭皮挺胸昂首地穿過前來迎接的人群,心底的慌亂並沒有表現在臉上,大方高貴,氣質雍容。  

  她聽不到,聽不到,什麼她的個子太高啊,她的臉蛋太瘦啊,她的頭髮太卷啊,她的腰太細啊……所有的話她都聽不到,她在心裡默默地告訴自己。  

  但,當時她在想什麼,居然沒有看到船下如此之多的人而與萊斯——她幾乎在心裡是咬牙切齒地道出這個名字——怎麼會與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她的臉面全丟盡了!  

  他沒有看到嗎?  

  如果看到應該也不會那樣吧?  

  唉,她重重地歎口氣,那個瘋子,誰知道他呢,也許他就是故意那樣做的!徹頭徹尾的瘋子!  

  「小寶貝?」  

  「嗯?」  

  竊喜於她此時迷迷糊糊的頭腦沒有反駁他親暱的稱呼,萊斯扯出自認為最和善——其實在凱瑟琳眼裡和狼的狡猾沒有二致的笑,「我們要回家去了。」  

  「——你會騎馬吧?」他幾乎是沒有絲毫懷疑地問。  

  馬?  

  凱瑟琳頓時眼睛一亮,因為父親的禁止她不知有多長時間沒有碰到可愛的小馬兒了,「嗯嗯,我會!」她點頭如搗蒜,那一瞬間,將她苦心維持的高貴嫻雅的形象破壞殆盡。  

  忍住笑意,萊斯親暱地拍拍她的頭,趁她愣神兒地東張西望找馬的工夫迅速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凱瑟琳石化一樣,怔怔地看了看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來來來,上馬吧!」萊斯很聰明地握上她即將要有動作的手,將她的注意力引到馬上。  

  「……」  

  眨眨眼睛,她目瞪口呆地指著——這是馬嗎?  

  「它——」  

  好小喔,只有一米四左右,淺褐色的毛,一雙大眼睛異常溫暖地望著她……  

  「別小瞧它,它可是會著五種步伐的優質品種呢。」看出她的疑惑,萊斯解釋道,「一船來講,馬的自然步法有三種,輪換著將一蹄起空三蹄落地的叫徐行,兩條腿交錯行進則稱慢跑,還有三節拍的一蹄落地又雙蹄騰空就是奔跑,而拉夫羅島上的這種矮種馬,它可是除了這三種之外還有兩種特殊的步伐。它們會輪換著兩腿騰空再三腿騰空,不管騎馭它的人或快或慢的速度,它都能很穩地保持重心,蹄聲落地的聲音非常響亮,就像明快的音樂節奏,讓人迷醉呢——這叫小碎步,再來還有更絕的,它可是能夠同側的一雙腳同時起落地飛跑,速度快到令人咋舌。」  

  的確,還沒騎上它,她已經夠咋舌的了,只差把舌頭伸到嘴外面。  

  「真的嗎?!」凱瑟琳喜形於色,她好像真的有聽維克多講過普羅有這樣一種馬,是令所有愛馬人都不忍釋手的一種馬!她真的可以騎上它奔跑?  

  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奔騰起來了呢。  

  「想要試試嗎?」萊斯含笑邀請,陽光染上了她的臉頰,照亮了她的笑臉,似乎比天上的太陽更耀眼。

  「當然!」  

  說完,凱瑟琳已迅速騎上了那匹小馬,小腿一夾,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那一刻,如離弦的箭一樣飛射而出——

  「首領——」  

  旁邊人的話還未說完,萊斯已緊接著追了上去,於是只能硬生生地將接下來的話吞了回來。  

  「可是……我還有要事要稟報呢。」  

  斯文假裝沒有聽到抱怨聲,若無其事地東看西看,騎上小馬慢悠悠地跟在後面。  

  他們的首領似乎變得更瘋狂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1-1 21:03:05

第4章(1)

  「首領,您回來得真是及時,我們還在擔心您會趕不上今年的部族大會。」金色頭髮,留著山羊鬍的路德說。

  他是負責拉夫羅島四大區庭之一的東區庭長,是個極中庸的人,不僅個性,長相也是如此,世上再沒有比他兩邊臉更對襯的人了,就連雀斑也一樣,每邊的臉都有十五個。  

  西區庭長貝恩坐在固定在牆邊上的木質長椅上,眉頭糾結,一臉的茫然,「首領,越來越多族人向島上遷徙,土地也不夠分了,糾紛越來越多呀,您說可怎麼辦?」  

  「首領……」  

  「首領……」  

  「首領……」  

  萊斯坐在象徵尊貴和地位的極為普通的高背椅上,幾乎所有人都衝著他來,爭先恐後的話彷彿狂風一樣刮過腦袋。

  「維爾菲,金幣融了嗎?」沈默了許久,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幾乎令所有人瞠目結舌。  

  不過,這倒是挺壯觀的一幅景象呢,萊斯心裡暗笑。  

  他們搶來金幣不是為了流通,而是為了融化後鑄成裝飾品,可以說它是地位的象徵,尤其將女人們更是以擁有精美飾品為豪,顯示尊貴和品味,但……這似乎並不是如何重要的事吧,至少比起他們要說的來講,相當的不值一提。

  「首、首——」  

  「維爾菲?」  

  維爾菲圓溜溜的大腦袋似乎在萊斯催促的聲音下才又開始轉動,「是的,已經吩咐下去了。」  

  「嗯,那就好。」萊斯懶洋洋地靠向椅背,眼睛掃向努力睜大眼睛也只是玻璃珠那麼大的頭髮亂蓬蓬的像個雞窩似的男子——他負責北區庭,「帕利,剛才你說什麼?」  

  帕利嗡聲嗡氣地道:「我是說尼爾,那傢夥去年失手將老弗洛基的大兒子殺了,賠了很大一塊地——您還記得吧?老弗洛基也沒說什麼,今年,就是頭兩個月,在一起喝酒的時候因為一言不和,尼爾又把弗洛基的小兒子給殺了,這可好,這回無論賠多少土地和金錢老弗洛基都不幹了,私下裡也把尼爾殺了,然後尼爾的哥哥又殺了老弗洛基的二兒子,之後——」

  「等等!」萊斯頭痛地擡起食指制止他繼續沒頭沒腦地說下去,「你只要告訴我,這兩家還有剩的人嗎?」

  帕利眨眨玻璃珠眼睛,「啊,還有剩,老弗洛基和他的三兒子還活著,尼爾家還有尼爾的三個弟弟,他們不接受地方的調解,私下裡鬥個沒完。」相信再過不了多長時間,真的沒剩了!  

  「都不聽嗎?」  

  「都不聽,這些人似乎都殺紅了眼——」  

  萊斯知道他說下去就沒完,適時地打斷他,「那你們的意思呢?應該怎麼做?」  

  「我們聽首領的!」異口同聲。  

  切,這幫老滑頭,還不是都已經打定了主意才對他講這些!「那就將尼爾一家人……流放到我們新發現的那個島吧。」  

  「是啊,首領說得是。」  

  「嗯。」  

  萊斯的決定換來一致的讚賞。  

  萊斯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挪挪已經有些僵硬的屁股,不知還要在這兒聽這些無聊的話到什麼時候,明明他們自己都能解決。  

  萊斯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努力撐起幾度欲垂的眼皮。  

  「……繼續吧。」  

  「怎麼會有這樣的地方啊!」艾琳帶著哭腔說。  

  「像是……到了世界的盡頭。」卡洛兒呆呆地坐在長椅上,回想從下船後到進入長方形的屋子這一路所看到的風景。放眼望去,一棵樹都沒有,光禿禿的一片,路兩旁是一望無際的黃綠色的火山岩荒漠,如果有人說這是地獄,她也會相信的。  

  「連張床也沒有。」很少講話的卡洛琳挑剔道。  

  她三十歲左右,個頭很高,塊頭也很大,是個健壯的女人。凱瑟琳都有些懷疑當初海盜是怎麼捉住她的!

  「好像他們這裡的人都不睡床。」托爾堆坐在卡洛琳身邊,小眼睛不時地繞到卡洛琳身上,「睡覺時把我們坐的這個木板一拉,就是床了……我曾經聽村子裡的人說過。」  

  「我們所有的人都睡在這一間屋子裡?」艾琳顫巍巍地問。  

  「哦,老天!真野蠻,真的連張床都沒有!」卡洛琳驚呼,什麼她都可以忍受,怎麼可以沒有床呢!她睡了近半輩子床了呀!  

  不睡床就野蠻嗎?  

  凱瑟琳想問,不過還是嚥了回去。目前來講,這些人的心情都還是處於激動的狀態,她可不想沒事找事吵上一架,打架她是誰也不怕的,但若是只動口不動手的話,誰的嗓門也不會大過卡洛琳的,很奇怪在船上這幾天她竟那麼少說話!

  「凱瑟琳。」艾琳可憐兮兮地跑向她這邊,「我們真的沒辦法回去了嗎?」  

  「呃……」  

  「艾琳,我們不要放棄希望啊!」不等她開口,已經有人安慰。  

  「是啊,我們會逃走的。」  

  「……還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我姐姐就是被海盜搶了賣掉的……現在還沒找到。」  

  一言一語,漸漸地從安慰變成了沮喪,悲哀的情緒感染整個房間,所有人都沈默了。  

  「凱瑟琳?」  

  看得出艾琳相當地相信她呀,她懇求的目光只盯著她,凱瑟琳在心裡歎息,不過,她不認為這算什麼好事,「你們放心,我們會回到家的——相信我,一定會的,不要灰心!」  

  「……你覺得應該相信嗎?」有人問了旁邊人一句。  

  「至少我相信凱瑟琳!」海格站出來,不知為了什麼臉色微微發紅,「我相信你,凱瑟琳。」  

  凱瑟琳嘴角抽動,想笑卻擠不出來。  

  恐怕她自己都沒他那麼相信呢!  

  「我也相信你,凱瑟琳。」艾琳抽泣著拉起她的手,似乎這一握,將全部的希望都交託在她的手上。

  好重啊!  

  「……我也相信你。」托爾應聲,「你現在就是我們的首領了!」  

  「是啊,我們都相信你。」  

  「我也相信。」  

  「我也是。」  

  頭痛,不知當脆弱的信任變成猜忌懷疑之時,這些如今信任的聲音會不會壓垮她?  

  「我也……相信,我們會回去家鄉。」她虛弱地說,父親——她最最尊敬最最高貴最最嚴肅的父親大人,格林最勇敢最固執的馬丁·德·布洛利伯爵應該會來救她的吧?  

  應該會吧?  

  神啊,請保佑她吧,快被救贖!  

  與其他人的看法不同,她倒覺得這裡雖然算不上風景如畫,卻也不像他們說的那樣一無是處。  

  凱瑟琳無聊地望著遠方,的確空曠寒冷,給人荒涼孤寂的感覺,但卻也正是這樣的情緒讓人覺得心中無限的寬廣,像是心靈受到了洗滌一般,從未感覺如此暢快,再者,她幾乎要驚叫出聲!  

  她從沒看到過這樣完整的彩虹,從地平線的這一端跨到另一端……如神話故事一般,那麼的美好炫目!

  真的好美!  

  揚起讚歎的笑容在身後倏然響起的聲音下僵住。  

  「你在看什麼,我親愛的小寶貝?」  

  凱瑟琳習慣性地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轉過身,萊斯就在她身後不到幾步的地方,黑色的亞麻衣服,毫無樣式可言,如果有人告訴她那是一個麻袋改成的她也會信,或許是習慣問題,她發現他們所有人似乎都一樣,很少像她以前所認識的那些貴族男子,換起精緻漂亮的衣服來比女人還勤,他們呢,似乎只要舒適,就什麼都不管!  

  「被那些煩人的傢夥纏了兩天,終於可以再見到你了!」萊斯說著,伸過胳膊就要擁抱她,只可惜被她靈巧地閃了過去。「看來你很忙啊!」凱瑟琳頗有些不平地說,把他們扔在這兒無所事事,他的節目倒挺精彩。  

  萊斯沒有一絲尷尬地放下僵在半空的手臂,「忙死了!」他都不知道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事讓他忙,那些老傢夥們也是,什麼事都只會請示他,明明自己可以做主也要等到他回來才解決!  

  「可是你還沒死啊!」  

  「那是因為我要留一口氣回來見你,親愛的!」  

  凱瑟琳冷笑,「你還是嚥了那口氣吧,我可不想見你。」  

  「親愛的,聽你這麼說,我的心都碎了!」  

  萊斯哀怨地望著她,做作的樣子不禁令她啼笑皆非。  

  這真的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瘋子萊斯嗎?  

  被人稱為瘋狂戰士,幾年來令格林海岸線不得安寧,殘忍成性的普羅人萊斯·哈瓦森?是不是同名同姓而已啊?

  她研究般地瞪著面前幼稚又有些無賴的男子,像是黏人的寵物狗一樣,推開他,又黏上來,打跑他,也照回不誤,好像他的身上貼了膠一樣,無論怎樣對他,他都黏在你身上,怎麼撕也撕不下去!  

  「你是誰?」  

  萊斯一怔,緊張地抓過她貼上她的額頭,「你病了嗎?」他們才兩天沒見面,她就變得不認識他了嗎?

  凱瑟琳沒好氣地推開他,「你才病了呢,我是問——你真的是萊斯·哈瓦森嗎?那個外號瘋子的萊斯·哈瓦森?」怎麼看也不像啊。  

  「……好像有人這麼叫過我。」不過都是背地裡,當面哪個敢這麼稱呼他,除非是不想活了。  

  凱瑟琳皺眉,難以相信。  

  「親愛的,送你一件禮物!」萊斯從懷中的衣袋裡掏出一隻金爛爛的手鐲,在陽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細小精緻的花紋,金光鱗鱗,映入她的眼中光影流轉,炫目而多變。  

  身在貴族之家,此類的飾物她見得也不少,但從沒有像這一個做工如此精細,圖案如此複雜美妙的。

  「這是我親手做的哦!」萊斯見她喜歡,討好地將鐲子反倒過來,裡面鏤刻著與外面一致的花紋,不同的是中間部分竟刻著兩個人的名字——  

  「萊斯§凱瑟琳?」她念道。  

  「怎麼樣?以後你戴著它,就會時常想起我。」萊斯為自己美妙的主意興奮不已,「將它戴在手腕上,就像我在撫摸你的肌膚——」  

  「夠了。」她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就像他撫摸她的肌膚?  

  凱瑟琳不自覺打個寒顫,這麼噁心的話虧他說得出來,而且表情還是那麼的若無其事。  

  「來,小寶貝。」萊斯親手為她戴上,滑嫩美好的觸感讓他不忍就此放開,擡起她的手俯身親吻,「不許摘下來。」

  討厭的幽藍的眼眸,害她幾乎就此沈淪!  

  可是,被那樣多情的幽藍凝望,吞吐的氣息噴在毫無防備的手上,心頭無規律地跳動……這都是怎麼了?

  抽回手,凱瑟琳掩飾地望向別處。  

  「也許吧。」他說忙死了,就是因為這個?  

  「可是……」她又忍不住轉頭問他,「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以為你很聰明呢,」萊斯輕笑,與黑色的衣衫相映襯,他的笑容那麼的耀眼,「你的朋友們告訴我的。」他說過他想得到的就一定會得到,更何況只是他心愛女人的名字!  

  早該想到的!凱瑟琳為自己腦子的退化而哀悼了兩分鐘。  

  「幹什麼?」忽被扯起的手打斷了她默默悲傷的心情,她有氣無力地問。  

  「部族大會結束了,我們可以輕鬆一下了。」  

  凱瑟琳悲哀地看著他,覺得繁忙的一直只有他吧?她可是閒得直發慌呢,可供消遣的東西一樣也沒有,因為怕迷路也不敢出去,這兩天她可是無聊到每天看著天空!  

  「等等!」她甩開拉著她向前走的萊斯,「要去哪兒啊?」  

  萊斯重又拉回她的手,這回她沒有拒絕。  

  「說了你也不知道,跟我走就是了!」  

  「哈哈,笑死了!」  

  凱瑟琳幾乎笑趴在地上,明明是遊泳比賽,竟然遊到最後連身上最後一塊遮醜布都消失了,竟茫然不知地光著身子上來的。儘管是遊得最快一個,但想必名留千古的不是因為他過人的遊技而是那個光滑滑的身子吧。  

  雖然圍觀的人們都笑得合不攏嘴,哄笑聲不斷,但凱瑟琳無疑是最為搶眼的一個。  

第4章(2)

  「凱瑟琳!」萊斯臉上陣陣發熱,拉起她就要走。  

  凱瑟琳仍忍不住地笑問:「幹嗎?」  

  萊斯加快了腳步,「我們去看別的。」明目張膽地張大眼睛指著人狂笑的只有她一個吧,她還問幹嗎。

  「可是這裡很好玩。」想想剛剛的情形凱瑟琳忍俊不禁,眼睛笑瞇瞇地閃著光。  

  「如果你想看的話,一會兒回到家裡我會脫光了讓你好好看的。」他可不想自己喜歡的女人盯著別的光著身子的男人。「……」凱瑟琳詫異地張大嘴,理解了他話中的含意,頓時紅雲飛上臉頰,「你在胡說什麼!」她只是覺得挺好玩的,又不是喜歡上男人的裸體,說得她好像是色女一樣!再說……「誰要看你的!」  

  「那——」萊斯危險地欺近,「你想看誰的?」  

  瘋子!  

  狠狠地瞪他一眼,凱瑟琳又轉向前方熱鬧的人群。  

  這個島看起來落後又無聊,沒想到也有這麼熱鬧的時候!  

  擠上前,中間劃出一大片空地,空地正中央放置一塊尖尖的石頭,兩個膀大腰圓的男人正撕扯在一起。周圍的歡呼鼓氣聲幾乎淹沒了她,耳畔儘是聽不懂的語言。  

  手被握住了,她頭也沒回。  

  這種粗粗糙糙又有些溫暖的感覺想也知道一定是萊斯了。  

  「看過摔跤比賽嗎?」果然,耳邊傳來萊斯極近的詢問,氣息順著耳畔流入了她的心頭,熱熱的又極癢,她下意識地挪遠了些。  

  「沒有!」她還只是聽過,從沒見識過。  

  「噢!」隨著巨大身體倒在地上,她也跟著驚呼。  

  「看到中間那塊界石了嗎?只有將對方推到界石上才算贏。」萊斯解釋。  

  凱瑟琳的眼睛盯著前方再度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你覺得誰會贏?」  

  「葛利格,他是出了名的大力士——看到嗎?紅頭髮,長了一臉鬍子的那一個。」  

  的確,形容得很貼切呀,如果不是赤裸上身露出毛絨絨的胸膛,她會以為那個葛利格將後腦勺面對著對手呢。

  「他很有名嗎?」  

  萊斯想了想,「好像去年也是他得了第一名。」  

  「你也打不過他?」  

  只是單純好奇的一問卻換來他冷冷的一哼。  

  「怎麼了?」凱瑟琳看他,忽然鬆開的手讓她頗有些不適應。沒有得到預期中的回答,驟然而起的尖叫聲預示了場上比賽的結束,回轉過頭,果然是葛利格贏了,一臉的鬍子因為大大的笑容而分裂成弧形。  

  喧鬧的氣氛讓她也不禁跟著歡呼起來,她頭一次可以這麼放肆地大笑大叫而不被人管。  

  「你果然——咦?」回頭一看,身邊沒有了他的蹤影,下一秒比剛才更大更聳動的歡呼聲爆起,幾乎震破她的耳膜。

  「萊、萊、萊斯?」  

  瞪大了迷人的褐色眸子,她才看清站在空地中央的正是她尋找中的萊斯,他也正望向她,視線在空氣中相遇,她可以感受到他自負的心情。  

  這個瘋子,就因為她問了句他也打不過葛利格?  

  陽光下自信而耀眼的笑,小麥色的肌膚,胸膛厚實寬廣,肌肉的線條粗獷卻異乎尋常的結實優美……

  三聲清脆的敲擊聲,比賽開始了。  

  耳邊的尖叫歡呼聲從沒停過,一浪高過一浪,可是她聽不懂這些人在叫什麼,喊什麼,只隱約地聽出夾雜的似乎是「萊斯」的名字。  

  真是奇怪,看著別人摔跤、打架只是刺激好玩的情緒居多,可是,為什麼換到他上場,她的心就跟著揪起,起起伏伏的,不曾稍減?  

  「喏!」萊斯將得到的獎品塞到凱瑟琳的手上。  

  她低頭一看,是一把精緻的匕首,金製的外殼鏤刻著複雜的圖案,籐花聚集處鑲嵌綠色的寶石,手柄渾圓,兩頭獅子形象凶狠,栩栩如生。拔開外殼,刀身短小易藏,寒光四射,不知何物所制,但必定是削鐵如泥。  

  「這……給我?」  

  「嗯。」  

  「真的給我?」凱瑟琳眉開眼笑,捧著匕首如獲至寶。  

  「是!」  

  萊斯拉著她走出擁擠的人群,微笑著接受眾人的祝賀,終於找到空地喘口氣,他臉上的肌肉都快笑僵了。

  「這麼喜歡嗎?」萊斯看她還在捧著匕首笑瞇瞇地看。  

  「嗯,當然了,多漂亮!」  

  「我可是費了好大勁才贏回來的呀。」葛利格的確力大,若不是討巧用計,還不知誰勝誰負呢。  

  「不過,你真的好厲害呀……」凱瑟琳並不如何專心地稱讚,她的注意力仍在那把匕首上。  

  萊斯側轉身圈住她,以著極近的距離望著她,「是不是該獎勵我呢?」  

  藍眸夢幻的顏色,似乎含有催眠咒語的呢喃,緊緊吸吮的嘴唇,仿若在波瀾的海上,暈暈的,竟任由他放肆地掠取……  

  「嗖!」  

  一支不識相的箭飛過萊斯頭上,削斷一縷淡黃色的發。  

  「啊,對不起,對不起。」  

  錯愕中,遠遠跑來一個年輕男子,一邊跑還一邊不停地道歉。  

  「對——」到了近前才發現面前一臉慾求不滿——呃,不,是一臉怒氣的男子赫然是他們的首領,年輕男子頭痛地呻吟,「首領……」  

  「我們在比試射箭……可是……射偏了……沒想到……」  

  「你在進行比賽?」萊斯問,目光淡淡地掃了掃掉在地上的一縷頭髮。  

  「哦,是的。」  

  「射到這兒來了?」  

  「哦,是的。」這嚴格來講應該算是賽場之內,可是……他不敢講。  

  「嗯,我知道了。」萊斯點點頭,像是原諒了他,「可是,我不得不說,你的確沒有射擊的天賦。」

  「呃?」  

  「再往下一點兒,你完全可以射中我的腦袋。」  

  啊?「首領,我不是——」  

  「我知道,回家再好好練練吧,也許明年會準一些。」萊斯揮揮手,像轟蒼蠅一樣將他轟走。  

  「噗!」凱瑟琳再也忍不住,笑趴在光禿禿的長滿苔蘚的地上。沒有天賦?再往下一點?哈哈……

  「親愛的,」萊斯懇求地拉她的衣角,「我們再來一次。」  

  「哈哈……」凱瑟琳笑到肚子痛,沒空理他。  

  「親愛的——」  

  凱瑟琳拍掉他伸過去的手,繼續笑。  

  嗚,「親愛的!」  

  萊斯恨恨地轉向年輕男子離去的方向,都要怪那不識相的小子,也許他該再去射箭賽場上攪一局,讓那小子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神箭手!  

  儘管有些不願意承認,但幾天以來,她似乎真的變成了土包子,見識到什麼都驚訝感歎,有時甚至忘了閉上那傻乎乎的嘴。因為這些對於一個從未離家超過百里的她來說,的確是新鮮有趣的經歷。  

  忽然從地底噴出直衝雲霄的噴泉,一邊是萬馬奔騰,一邊是結成冰牆的瀑布,還有終年深藍色的湖水——這一切,以前她是想也不敢想,想也想不到的美麗景色。  

  她真的……感受到了自由的氣息,竟是在這樣一個島上,作為被俘者的時候。有些諷刺呢!  

  「這裡……很美呀!」  

  將馬放在附近的農莊,凱瑟琳和萊斯徒步而行。  

  「的確是個美麗的小島。」萊斯笑道。  

  「那麼,為什麼又要出去在海上做海盜呢?這樣美麗的家園不好嗎?」  

  「你是認真的嗎?」  

  凱瑟琳停住腳步,疑惑地望著他。  

  「這裡的確很美,可是……」萊斯望向遙遠的方向,「我們無處容身哪。家鄉人口的巨增沒有了我們的容身之處,到了拉夫羅島,更多的人向這裡遷徙,這裡早就已經人滿為患了……」  

  「可是我看這個島很大的樣子。」  

  「這裡並不適合耕種啊,你也看到了,大部分的土地根本沒有辦法耕種,我們要找尋適合我們的肥沃的土地……我相信會找到的!」  

  也許她不該說,但,肥沃的土地早就已經是別人國家的呀。  

  凱瑟琳眨眨眼睛,不等話說出口,唇已被吻上。  

  「我想我們要快點走了,已經離得不遠了!」萊斯漾出一抹笑,「我想,你一定會喜歡。」  

  從何時起,她不再抗拒了呢?  

  他的吻,他的氣息已經如此的熟悉,從何時起……  

  「凱瑟琳?」萊斯轉身,不明白她怎麼突然停了下來。  

  「你……」看著面前英俊挺拔的男子,她卻忽然感覺一陣昏眩,他如此的陌生,可是……卻又如此的熟悉……

  「怎麼了,小寶貝,哪兒不舒服嗎?」萊斯關切地問,她看起來有些恍惚。  

  「你——要帶我去看什麼?」凱瑟琳改口道,至於剛剛想說的是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只隱隱地感覺一陣莫名的茫然。萊斯神秘一笑,一言不發地拉著她向前走。  

  「你看海面上。」  

  其實不等他開口,凱瑟琳已經直著眼睛盯著海面,只見那上面大塊地浮著冰藍色和雪白色的冰,陽光的照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透出的奇異的棕色和灰藍色條紋,像是巨大的貓眼石般,美麗又充滿神秘的色彩——  

  「哇,怎麼會這麼漂亮?」揚起充滿驚喜的臉,凱瑟琳方纔的情緒早不知拋到哪裡去了,此時的她高興得就像個孩子,染著陽光的色彩,跳動飛揚。  

  「真的好美啊!」  

  她抱住萊斯興奮地大笑,她似乎走到了世界的盡頭呢。  

  「喜歡?」  

  「當然!」  

  「……我也喜歡啊。」萊斯俯身輕吻她,不知他說喜歡的,是浮冰?還是她?  

  這個吻,平靜,溫柔,纏綿。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1-1 21:04:20

第5章(1)

  「……我好想媽媽,怎麼辦?再也見不到她,我會死掉的!」  

  凱瑟琳一回到屋子,就見眾人圍著哭成一團,都沈著臉唉聲歎氣。  

  氣氛壓抑沈重,搞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凱瑟琳——」  

  「叫她做什麼?!」海格話未說完便被卡洛琳尖銳的聲音打斷,「人家被那個海盜頭子看上了,怎麼也會混個情人當當,不會被賣到遠方國家,又怎麼還會管我們的死活呢……只管自己逍遙快活!」  

  「卡洛琳!我相信凱瑟琳不是那樣的人,你不要冤枉她。」  

  「你以為她會看上你嗎?還為她出頭?她的眼光高著呢,你只是自作多情而已!」  

  「你、你住口!」  

  「我說得不對嗎?難道你不是在暗戀人家?」  

  「住、住、住口!」  

  看得出來,海格很不會吵架呀,凱瑟琳無聊地想。來來回回就是那幾句話,最後臉都漲得通紅也說不出來什麼道理——看上去高高大大的,卻不是卡洛琳的對手。  

  「好了,不要吵了!」托爾從中調和,「大家心情都不好,都少說兩句吧。」  

  「嗚嗚,凱瑟琳。」艾琳哭咧咧地一頭扎進她懷裡,眼淚鼻涕抹了她一身。  

  「怎麼了?」來不及心疼僅有的一套衣物,凱瑟琳連忙安慰地拍拍艾琳瘦小的肩膀,「你別哭了,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人家……不想……回家……」艾琳哽咽地說。  

  凱瑟琳眼看著她的鼻涕掉在自己的裙擺上心疼不已,「不想回家?」她怎麼又不想回家了?進房裡明明聽到她想媽媽想得要死啊……說到媽媽,她也有些想家了呢!  

  「不是!」卡洛兒抱著肩膀,「艾琳是說,她不想待在這裡,她要回家,她要見媽媽……還有未婚夫!」

  說到這裡,她依稀、好像、大概也有個未婚夫哦。  

  「是這樣的,我偷聽到他們談論貨船這幾天會到,就將我們運到別的國家賣掉。」托爾解釋,「我回來跟大家說是想商量商量,結果——她就哭成這樣!」  

  凱瑟琳皺眉,「你聽得懂他們的話?」  

  「我的大表哥曾在普羅做過生意,懂得一些他們的話,我也是跟他學了一點的。」  

  「哦!」  

  「你有什麼好對策嗎?」卡洛兒問。  

  眾多眼睛齊刷刷地射向她。  

  「啊?」  

  凱瑟琳乾笑,慚愧之情漸漸浮上。  

  這幾天被萊斯拉出去到處玩到處逛,她完全忘了這回事,還當自己是在旅遊呢,一點身為俘虜的自覺都沒有。

  賣掉啊,要怎麼辦呢……  

  萊斯頭痛地撫額,右手執筆飛快地在文件上劃過。  

  為期兩周的高庭會議使得四大區庭沈積下來,無法插手干涉的棘手案件全部擺到了萊斯的面前,大部分是因土地而起的爭鬥,間或順帶流血事件。  

  土地,向來便是他們急需解決的事啊!  

  「斯文,」筆並未停下,他急切地在寫著什麼,「我們應該在冬天之前找到一塊肥沃的土地住下。」

  「啊?」斯文張大嘴,很難想像處理著像小山一樣的案件還會有心思想別的事情。  

  「你覺得奧克德蘭怎麼樣?」  

  「那是北魯克森(國)的土地呀。」  

  「怎麼樣?」萊斯頭也不擡地問。  

  「土地肥沃,適合耕種,氣候也溫暖適中。」  

  「嗯。」萊斯停下筆,合上剛批過的案卷,「就是它了!」  

  「什麼……就是它了?」要佔領奧克德蘭嗎?「雖說已經有我們不少人在那裡住了下來,國家防衛也不是很得力,但它與格林是盟國,而我們去北魯克森必須經過格林的林弟斯姆河流域——」困難不言自明。  

  萊斯輕笑,揉揉乾澀的眼睛。  

  「這些小困難就能難倒我們嗎?!」  

  小困難?  

  也許吧。  

  斯文若有所思地望著萊斯疲倦的臉,這些天首領每天陪著凱瑟琳玩樂將公事積壓了下來,只有在每天晚上熬夜批示,即使抓緊了時間,終究還是有些拖延了。  

  「首領,您為什麼……那麼喜歡凱瑟琳小姐呢?」  

  「嗯?」  

  沒想到斯文會問這樣的問題,萊斯一怔,隨即看著他笑了笑,撫摸下頜思考,「她給我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像……她是為我而生的——我有這種感覺,我啊,可是看到她第一眼就被迷住了!」  

  回想第一次見到她手提著劍,髮絲衣裙隨著風飛揚,褐色神秘的眼眸露出的堅毅,至今他仍覺得全身的鮮血在湧動,彷彿衝到了頭頂,無法思考,能感受到的只是昏眩,全世界都在轉,只有她站在最中心。  

  「她是個迷人的小東西。」萊斯輕笑。  

  不著痕跡地苦笑,天生一對這句話果然存在呢,斯文想,為什麼他就不覺得凱瑟琳小姐有著無限大的魅力?的確,她是很美沒錯,張揚而狂野,而在這其中又帶著點與眾不同的說不出的氣質,但,只要想著她提著劍追著男人砍的景象,再美也不會很迷人吧?可是,首領的想法似乎完全相反。  

  「首領!」  

  「什麼事,布亞?」萊斯問向急忙走入的年輕人。  

  「格林的雅克·德·博蒙伯爵要見您。」  

  「哦?」見他?  

  「來了多少人?」斯文問。  

  「只來了一艘大船,不到二十人。」  

  萊斯和斯文相對一視,「他說什麼事了嗎?」斯文問。  

  「說是贖金的事——他們正在船上等著呢。」  

  萊斯莫名奇妙一笑,「坐在家門就有人給送錢了?我倒要看看這位伯爵先生真正的意圖是什麼……叫他進來吧。」

  等布亞走出去,斯文才疑惑地道:「他來是為了什麼?不會是我們抓那幾個平民吧?」  

  「你看過因為幾個平民而勞動貴族大駕的嗎?」萊斯嘲諷地笑道。  

  「的確,那又是為了什麼呢?」  

  「鬼才知道。」  

  因為大部分土地不適宜耕種,拉夫羅島的人大多都居住在距離海岸很近的地方,所以只要海上有任何的動靜,幾乎所有人都會知道。  

  想要請求萊斯不要將艾琳他們賣掉,凱瑟琳步行到距離不是很遠的萊斯的住所,可是還沒到便遠遠地看到一艘大船,上面竟高掛著他們的國旗——格林的……國旗!  

  竟然是她祖國的旗幟!是父親來救她了嗎?  

  凱瑟琳興奮地跑近,卻在半途中停住。  

  「雅克?」  

  人群中走在最前面的並不是她的父親,而是另一個俊美的金髮男子。綠色的寶石色眼眸,過於白皙的膚色,永遠穿著最得體、最昂貴的衣物,此時的他,並不比平時更惹人喜愛。  

  「凱瑟琳!」因見到日思夜想的人而驟然張大的眼眸,在見到那一身並不符合其身份的衣裙時嘴唇驚訝地開了又合,「你……受苦了。」  

  幹嗎說得好像要死了一樣悲哀?  

  凱瑟琳皺眉,這樣的男人怎麼也喜歡不起來啊。不問因由,自以為是地以為這樣,以為那樣,然後下定結論。

  雅克·德·博蒙激動地上前,卻因心中極高的傾慕而縮回手,「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馬拉一路哭著回去稟告這件事時我的心彷彿被撕裂一般地疼痛,伯爵夫人也一病不起,我極真誠地懇求布洛利伯爵讓我來與這些無法無天的……他們的首領談判,請相信我——」  

  「我……媽媽的病,怎麼樣了?」凱瑟琳擔心地問。  

  「沒事的,伯爵夫人只是擔心你,經過我和布洛利伯爵的勸導,夫人已經開始進食,我相信,您回去就可以看到一個健康的伯爵夫人。」  

  凱瑟琳鬆了一口氣,「真的嗎?」  

  「是的,請相信我。」雅克似乎忘記了是為何前來,竟絮叨地攀談起來。  

  「我們向國王稟告這件事,希望以國家的名義出面,雖然曾有一些困難,但國王還是同意支出一部分贖金,其餘的由我與布洛利伯爵兩人湊齊,凱瑟琳,我一定會將你救出去的,無論付出多大代價。」  

  「父親為什麼要你的錢呢!」凱瑟琳抱怨,她一點也不想領他的情。  

  「我們馬上就是一家人了,你何必計較這些。救你回去我們就結婚,布洛利伯爵已經同意了。我想,我們都不會怪你私下逃離修女院的事。為了你的安全,我們回去便馬上結婚,然後回到我的領地——」  

  「結婚?」  

  往日熟悉的聲音,為何今天聽來竟陰風陣陣?  

  凱瑟琳緩緩回過頭,萊斯就站在後面,沒有任何表情,淡淡的目光在她與雅克的面上來回掃視。  

  「是的,我們是未婚夫妻。」雅克似乎半點現場極度僵化的氣氛也沒有感覺到,「我是格林的雅克·德·博蒙伯爵,此次前來貴島便是商討關於我的未婚妻凱瑟琳·德·布洛利小姐被擄一事,我國國王——」  

  「凱瑟琳·德·布洛利小姐?」萊斯冷冷的聲調重複她的全稱,原來格林的伯爵前來正是為了她——這個他連名字、身份都不知道的女人,而他,是她的未婚夫?  

  「凱瑟琳是馬丁·德·布洛利伯爵的愛女,啊,請問,您是……」他才想起尋問對方的身份。  

  「這位是我們的首領。」站在萊斯身邊的斯文道。  

  「哦,您好,我是——」  

  「我知道你是雅克·德·博蒙伯爵,你已說過了。」萊斯不耐煩地打斷,布亞趕來告訴他凱瑟琳在與來人談話時他便急急趕來,沒想到看到的竟是這樣——甜蜜的重逢,不是嗎?  

  他今天看起來陰陽怪氣的,凱瑟琳暗想。  

  雅克一怔,但隨即想到也許這就是蠻夷之邦不通禮教的素質,也不計較,態度溫和地道:「我願聽從首領先生的條件,只想您放我的未婚妻離開這裡。」  

  未婚妻?這個稱呼真的很刺耳。  

  萊斯轉向凱瑟琳,「他是你的未婚夫?」  

  「……目前來講,是的。」她早已不只對父親,對雅克也曾一再抗議過,不過,似乎他們都沒有放在心上呢。

  「目前?」以後是什麼呢?丈夫?  

  「原本我們打算半年後結婚,但,」雅克淡淡一笑,「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萊斯瞥一眼凱瑟琳,「你過來。」  

  「……什麼事?」說著,腿已經下意識地湊了過去,不等靠近,胳膊就被鉗子一樣的手鉗住。  

  「我不會放她走!」萊斯對雅克說。  

  一堆人愣在那兒,「你說什麼?」雅克幾乎忍不住掏掏自己的耳朵,看是不是被什麼堵住了,是他聽錯了,還是萊斯說錯了?「首領先生,我能夠來到貴島就是有誠意的,有什麼條件您儘管提。」他以為是贖金的事。  

  「呃……萊斯——」他對她很好,她當然知道,可她終歸還是要回家的呀。  

  「你住嘴。」  

  「啊?」  

  「首領先生——」冰冷的目光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我已說過,你可以走了。」萊斯趕人,他不會允許任何人帶走他心愛的女人,「凱瑟琳被我擄了來,就是我的人了,以後你們……也沒有任何關係,知道了嗎!」狂妄自大的口氣,唯我獨尊的氣勢。  

  「哪條法律允許你搶來的東西就是你的?難道我自己沒有自由嗎,任由別人來指手劃腳?!」凱瑟琳冷笑,他到底想怎樣?真的將她當作唾手可得的一件東西,而不是一個自由的人嗎?  

  「我是別人嗎?」萊斯皺眉。  

  「那你以為你是什麼人?」凱瑟琳反問,「你捉到我們不就是為了要贖金嗎?我都說了會有人來交贖金的,你的目的也達到了,就放我們走就好了。」  

  心像被針所一般,只聽得到她嘲諷的聲音,他——不過是隨便的一個什麼人。  

  萊斯瞇起的眼,射出冰冷的視線,令一向狂放的凱瑟琳也不自覺地瑟縮地退後一步。  

第5章(2)

  「我從沒說過,捉到你是為了要贖金!」  

  「……是為了賣嘛!」因為以為他們都是平民嘛!  

  「我說過不會賣了你!」  

  「可我還是一個奴隸,並不是自由人!」  

  萊斯恨得牙癢癢,「有你這樣騎在主人頭上作威作福的奴隸嗎?」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也說不上作威作福吧。  

  「是為了他吧?」萊斯突然將矛頭指向一頭霧水、本以為會很容易完成交易的雅克,斯文俊秀,是上流社會美男子的典型形象啊,樹枝一樣的身材,比奶油還要白的臉皮!「這麼緊張地想要離開這裡,是為了這個男的?!那我就把他殺了,絕了你的念頭!」  

  什麼……什麼為了雅克呀!她巴不得早日和他解除婚約呢,這次是沒有辦法,來交易的只有他,她也只好跟他走,「你在胡說——」  

  話音未落,萊斯已抽出旁邊侍衛身上的配劍,氣沖沖地向雅克砍了上去。  

  「萊斯!」凱瑟琳驚呼,他是怎麼過去的?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淩利的氣勢,險惡的形勢,雅克側轉身躲過。因為要上島談判,所以下船之前扣下了他們所有的武器,本來他們也不是為了打架而來,也就沒有計較,沒想到下船還不到百米就動起武了,對方還是談判的最高首領……  

  不過,就算再弩鈍的人,也從方才兩人的對話中聽出不對勁了。  

  他,這個瘋子樣的男人是為了霸佔凱瑟琳才要殺他的!  

  「凱、凱瑟琳,我會保護你的。」突起的豪氣無法改變身體自然的反應——怎麼回事呢,腿竟有些微微地發軟。

  凱瑟琳很想讓自己覺得感動,可是望著那張蒼白的臉,感情怎樣也燃燒不起來——他還是先顧好他自己吧。

  「萊斯……」  

  「保護?我倒要看看一個死人是如何保護我的女人的!」萊斯對凱瑟琳的話充耳不聞,「斯文,把你的劍給這位伯爵大人,你叫……雅克是吧,就讓我們來公平決鬥吧,我不會殺手無寸鐵的情敵!」  

  如果說之前她還對萊斯的外號感到懷疑時,那麼現在,此時此刻,她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了。幽藍的眼睛利箭一般射入人心,全身緊繃隨時投入撕殺的狀態,像瘋子一樣毫無顧忌,嗜血殘忍,似乎為了達到目的不顧生死。

  瘋子萊斯啊……  

  眼看著雅克節節敗退,時間不等人,凱瑟琳學著萊斯從旁邊的侍衛抽出一柄劍,沒想到遇到的是個極頑固的人,捧著劍就是不撒手。  

  擡腿猛踢,最終還是被她搶了過來。  

  「萊斯!」  

  男子倒在地上,錯愕而羞愧地與居高臨下的斯文對視一眼,斯文面無表情地將已痛到麻木的腦袋移開。

  天,還真是混亂啊,從布亞將他們帶過來的那一秒,他幾乎肯定不會發生好事,果然吧!  

  「咣!」  

  凱瑟琳一劍隔開即將削掉雅克半個腦袋的劍。  

  「你要幹什麼?!」  

  「你不知道嗎?」萊斯似乎殺紅了眼,眼睛滿是血絲,目光是如此緊逼。  

  雅克舉劍喘息,臉色比之方才紅潤了些,想是躲避那些鋒利的招給累的,「我……凱瑟琳……她是我的未婚妻,誰也別想……搶走。」  

  哦,這個傻瓜,這是什麼情況,他還一步不讓。  

  凱瑟琳幾乎呻吟出聲,「閉嘴,雅克。」  

  望著明顯是護著那個男人,擋在面前的凱瑟琳,萊斯殺意更濃,冰藍的視線比之海上的浮冰更加冰冷,幾乎將她凍結。  

  「你放他走。」凱瑟琳打了個寒顫,硬著頭皮道。  

  「放他走?」  

  瞇起的眼令她不敢直視,「我會留下的,你放他走。」  

  萊斯嗤笑,「我要殺的人,還沒有活在世上的,你認為……他會是個例外嗎?」  

  「我不會獨自走的,凱瑟琳,多少贖金我都會付的。」他心中高貴的女神,他怎麼能丟下她不管。

  躲在凱瑟琳身後的人探出半個頭,對萊斯道,「五百磅金幣怎麼樣?我會付的。」  

  哇,這傢夥瘋了,前任首領圍攻格林也不過是換來七百磅金幣和六千磅銀幣而已啊!斯文咋舌,可是不抱希望。

  「閉嘴吧,雅克,求求你了。」凱瑟琳仍舉劍對著萊斯,頭也不回地說,「我們解除婚約吧,雅克,我,嗯……不想和你結婚,以前就對你提過的——」  

  「不,凱瑟琳,不要為了我而屈從這個男人,我會盡一切辦法救你的,你不要為了我而犧牲自己啊!」雅克不依地大叫,這麼好的女人,為了他竟然……嗚嗚,原來她的冷若冰霜都是在假裝的,現在見他有危險了,才看見她的真心!「凱瑟琳……」  

  這個笨蛋!「你別胡思亂想,我才不是為了你——」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的心裡好過才這麼說的——」  

  「才不是,我根本就不喜歡——」  

  「凱瑟琳,我才知道你原來如此愛我——」  

  「你這個……」凱瑟琳幾乎咬舌自盡,他難道聽不懂她的話嗎?再說,現在應該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吧?

  「很感人的場面啊。」萊斯咬牙道,英俊的臉幾乎變了形。  

  他們是故意演戲給他看的吧?  

  「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放了你們,我要將那個男人扔到海裡去餵魚!」  

  「感你個頭啊!」凱瑟琳大叫,她要瘋了,一個是這樣,兩個也是這樣,似乎對這兩個該死的男人說什麼都是對牛彈琴!  

  氣憤得根本什麼都忘了,提著劍轉頭看向蒼白著俊臉,癡迷感動地望著她的男人,「雅克,你還不明白嗎!我根本就不喜歡你,不是因為別的原因,而我救你也只是因為你是為了救我才來到這兒的,我不能眼看著你被殺了——你懂我的意思嗎?我是真的不想和你結婚,一丁點兒都不想!」  

  「凱瑟琳。」藍眸中幾乎感動得滴下水來,「你放心,為了你就算和他拚命我也不會退縮,你不要再說了,我全都知道。」  

  「……你知道個屁!」  

  「啊?」因為她突如其來的粗話,雅克一下呆住,她……他的女神說——屁?「你、你、你不要——」

  「你才不要!」凱瑟琳發狂,極力控制自己不將劍揮向他,如果真的能夠和他拚命,他又何必躲在她的後面?「你連我都打不過。」  

  「那……那是我故意讓你的!」雅克的臉頓時一紅,她怎麼在這麼多外人面前提起那件事!  

  凱瑟琳翻了個白眼,拿她當傻瓜嗎?是不是在讓她,她會不清楚?「好吧,就算是,我可不喜歡動不動就臉紅的男人,你快走吧!」  

  「凱——」  

  「快走吧!」凱瑟琳頭痛地轉身,望著冷冷地看著一切發生的萊斯,他似乎平靜了不少,但為什麼她卻感覺到更加陰冷的氣息漸漸向她包圍?「萊斯,你覺得怎麼樣?殺了我們兩個,或者放走他一個,你選擇吧。」  

  其實她並沒有很大把握他會選擇她,畢竟,他也許只是一時好玩才招惹她,但目前來講,似乎別無他選,只能孤注一擲。  

  只是,心底某一角落中隱隱的篤定,是因為……對他的信任嗎?  

  「萊斯?」  

  「首領。」殺氣漸斂,毫無危險的時刻斯文上前,那個傢夥畢竟是為了談判而上島來的,若在這裡殺了他,傳出去沒準會有人認為他們毫無道義可言,連主動來談和的人都被處死,那麼以後誰還敢和他們打交道呢?  

  他們還沒有殺死前來談判之人的前例。  

  擡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萊斯毫無表情地看向凱瑟琳,又看了看謹慎小心望著自己的雅克。  

  「凱瑟琳……」她怎麼會做出這麼讓他感動的事來?  

  「閉嘴,雅克。」凱瑟琳咬牙,「從現在開始,我們的婚約結束了,知道嗎?」  

  「我——」  

  「你在這個島上再開口說一個字,我就殺了你——任何人求情也沒用!」萊斯冷冷地道,軟弱溫吞的聲音聽起來就讓他厭煩,他倒寧願他是個拿起劍可以以死相拼的男人!「你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以後也不許提你們有過婚約!」

  「還有,萊斯,我還有一個條件。」凱瑟琳提出。  

  「還有?」如果還是那個白臉皮的事,他會不顧一切殺了他。  

  「就是和我一起抓來的那些人,我希望你能讓雅克將他們帶回格林,可以嗎?」  

  「憑什麼?」萊斯將劍交給上前的侍衛,似乎漠不經心地問,「要我放了他,又要我放了那些奴隸——你用什麼條件來交換呢?我萊斯·哈瓦森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那麼……你要什麼條件?」  

  買賣?真刺耳!  

  萊斯挑眉,「我一切可以依你,但你要做我的女人——這就是我的條件,否則,一切免談。」  

  「啊——」  

  雅克驚呼,還不等發生完整的聲音,已被萊斯惡狠狠地瞪住,咽口唾液,順帶著想說的話也嚥了回去。

  沒關係,活著就是本錢,他會再想辦法救出凱瑟琳的。  

  他心目中的女神,為了他幾乎奉獻出一切的偉大女性!  

  「……好。」她根本毫無選擇嘛!  

  萊斯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上前,在凱瑟琳還未看清突然靠近的臉時,唇已被一股溫熱堵住,無視周圍人驚異的抽氣聲,恣意、狂熱地親吻著她。  

  她應該討厭的,類似宣告所有權,毫不憐惜,幾乎是粗暴地親吻,可是,身體莫名地突起熱度,像是被他的狂熱燃燒了……  

  「你是我的了……」  

  充滿魔力的咒語如標籤般地貼在了她的頭上。  

  他怎麼可以?  

  這個強盜,該死的海盜,搶走了他的女人!居然還當著他的面強吻凱瑟琳,蠻夷之邦,毫無禮教,他一定會請求國王,為他討回公道……  

  「雅克?雅克!」  

  凱瑟琳喚回雅克哀怨的思緒,望望四周,已是海岸,他們的船正在面前,平民打扮的十多人魚貫而上。

  「就當我們從來沒有過那個婚約吧,我們本來也不合適。你……回去以後告訴我的家人,我很好,要他們不要擔心,要媽媽多注意身體,還有,這個島其實挺好玩的,萊斯對我也不錯……我會想辦法和他們聯繫的。」  

  「我會想辦法救你的,凱瑟琳,無論怎麼樣,你不要——被那個海盜侵犯。」瞄著不遠處緊盯著他的萊斯,雅克謹慎地囑咐,「我看他被你迷住了,應該不會強迫你,你要……保護好自己。」  

  跟他說什麼都沒用!「雅克!」  

  「凱瑟琳!」半彎著胳膊的雅克因為見到怒氣沖沖而來的萊斯而放棄擁抱的打算,轉用極為纏綿的目光望著她,「我確信你對我的愛,就如同確信我對你的愛一樣……無論付出多大代價,我會努力的。」  

  「馬上上船!」萊斯扯過凱瑟琳的手臂轉身走,惡聲惡氣地大叫,再看他一眼,他會將那雙礙眼的手臂跺掉!

  「……再見了,雅克!」凱瑟琳回身擺手,被萊斯迅速拉了回來,跌進他的懷裡。  

  萊斯緊緊地抓著她不願鬆開,「別再回頭了,我會忍不住想殺了他!」  

  凱瑟琳斜睨了他一眼,「你想毀約嗎?」他們已經達成了交易,不是嗎?  

  「毀約?」  

  ……  

  「你已經是我的了,小寶貝!」他狠狠地吻上她的臉,像是一個只屬於他的烙印。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1-1 21:05:58

第6章(1)

  雅克已經回到格林了吧?  

  自以為是、軟弱而又具有紳士風度,失去這樣的未婚夫,她似乎一點也不悲傷,反而有種逃脫束縛的輕鬆。

  從十七歲在父親的決定下與雅克訂下婚約,她便曾經無數次地幻想未來丈夫的形象,但一次社交宴會卻完全打破了她的美好希望。的確是貴族中標準的美男子沒錯,相貌俊美,談吐文雅,但是過於白皙的臉,隱隱透著性格的軟弱一面。處事一板一眼,毫不理會別人感受,凡事全憑自己的喜好論斷,甚至他們在相處時,他也只是以心中的想法想像她的感受,就像是自己跟自己相處,完全沒有真正的她的容身之處。  

  已經忘記多少次提出退婚被父親拒絕,為了能夠退婚,她甚至在一次公眾的場合內與雅克比劍時故意刺傷了他,只求他能夠一怒之下憤而退婚,只是她的如意算盤並沒有打響,反而是她被因「頑劣不教」送去了修女院,除此,一切都沒有改變。  

  這次,終於成功了吧。  

  成全了她一直的乞盼,但卻是因為落在萊斯的手裡,逃出狼窩又進虎穴,她應該難過的不是嗎?可為什麼她絲毫感受不到這種情緒,反而很是愜意呢?她也被傳染成了瘋子不成?  

  霧氣浮繞,溫熱的水流浸泡著光滑的身體,舒適的環境令凱瑟琳低聲歎息呻吟。  

  果然如萊斯所說,這裡是個解除疲勞,令人身心無限舒展的地方呢,上一次因為與他同來而不敢下水,這一次偷偷跑來,可是要盡情享受一番。  

  萊斯也在這裡泡過溫泉吧,想到這裡,心中竟湧起難以形容的怪異感。  

  她在想什麼呢!和萊斯在一起越久,似乎她的性情越加的張揚,像是衝破了束縛的蛹,破繭而出地肆意狂放。

  他在做什麼呢,已經有兩天沒見了。  

  同屋住的卡洛琳他們也都走了,偌大的屋子只剩下自己,顯得略微淒涼,所以向外發展,幾乎看遍了拉夫羅島上的風景。  

  「你果然在這兒。」  

  曾經熟悉,幾天不見又變得有些陌生的聲音……漫不經心地轉過頭去,褐色的眸子驟然擴張幾欲奪眶而出。

  「你、你、你——」凱瑟琳的聲音抖得厲害,「你怎麼沒穿衣服?!」  

  跨進溫泉,裸露的身體只有上半身還在外面,健美的身材,流線的美感肌膚,還有……她早已一覽無遺的身體。

  萊斯噙著笑走近她,「至今我還不知道泡溫泉要穿衣服的規矩。」  

  火熱的視線比身下的水溫更加灼熱,凱瑟琳伏下身,只露出小小的腦袋,嘴巴都幾乎沈到水下。  

  這個傢夥!「你要泡的話就早說,我先出去嘛!」  

  「為什麼要出去呢!」他可是極迅速地處理了壓積了許多的案件後,追蹤她至此的。  

  手掌穿破水流,勾上她纖細的腰身,拉近她與他的距離,肌膚相貼,他清晰地感覺到她身體哪怕極細微的變化,「小寶貝……」  

  凱瑟琳無法抑制狂跳的心,「你、你放手。」  

  「你這麼不瞭解我嗎?」他怎麼可能放手?  

  「我為什麼要瞭解你!」凱瑟琳起身離開,卻依舊被他那雙手控制,無法掙脫,「放開我啊!」  

  「你是要我看你拙劣的泳技嗎?」水面上傳來饒有興趣的低沈笑聲。  

  「你——」凱瑟琳氣呼呼地停止,被他扶正身體直立在水中,「你還笑!」她惱羞成怒恨恨地道,本來還想義正嚴辭教訓他幾句,那火熱凝視的目光卻令她驚覺不應裸露在外的身體的某個部位!  

  難怪……胸部涼涼的……  

  倏然而起的拳頭結結實實地打在他英俊的臉上,但高擡起的腿卻被萊斯粗糙的手熟練地捉起,拉近勾上他修長的腿,他的手掌誘惑地撫摸她的身體,一陣顫慄傳入心扉,「萊斯……」  

  「這個習慣可不好啊,親愛的,你是我的了,還記得嗎?」他的聲音低沈而瘖啞,望著他晶亮的褐眸迷茫,微啟的紅唇似乎邀請著他的品嚐——  

  「其實你是喜歡我的,對嗎?」  

  「我不是——唔唔!」  

  彷彿窒息般的接吻幾乎吸盡了胸中的空氣,推開他,用力地呼吸,紅唇微微腫起,臉色酡紅而誘人地染上鮮活的色彩,他想讓她成為因接吻而死的世界第一人嗎?「你這個……該死的海盜!」  

  低沈的笑聲輕揚,「可是這個該死的海盜……喜歡你……」  

  「我——」  

  「才不稀罕」四個字還未講出,已被萊斯吞入口中。  

  從沒想過自己如此孟浪,竟會和一個男人在溫泉裡……老天,她怎麼會這樣……  

  怪他!一切都要怪他!  

  凱瑟琳側首,恨恨地瞪一眼旁邊春風得意地與路人打招呼的萊斯,他倒是一身輕鬆的模樣,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怎麼了?」萊斯笑問,那樣惡狠狠的目光他想假裝看不見也不成啊。  

  「都怪你,我才變成這樣!」  

  「變成什麼樣?真正的女人?」  

  凱瑟琳揚手打在厚實的胸膛,「我生下來就是女人……什麼變成真正的女人!」難不成他以為她以前是半男半女?

  「哈,親愛的……」  

  「別叫我親愛的!」  

  「那叫什麼,小寶貝?」  

  「也別叫我小寶貝!」凱瑟琳不屑地冷哼,他以為這是多麼尊榮的稱謂?「明明有人捧著一大堆金子給你,你不要,非要我留下,我留下又幹什麼呢,整天待在那間無聊的大房子,連本書都沒得看,又沒有人說話——去你的小寶貝吧,聽了真叫人鬱悶!」  

  萊斯一言不發,直到聽她發洩完畢。  

  「你這是在抱怨我沒有陪你嗎?」聽起來像是這個意思啊。  

  「你別開玩笑了,誰要你陪!」  

  「不是你嗎?」  

  「嗨,你好。」  

  危險地瞇起眼睛,心裡才升起武力解決的念頭,旁邊路過的迪得莉向她打聲招呼,凱瑟琳立時一改晚娘臉孔笑盈盈地回禮。  

  「你好、你好!」她回道。  

  「去泡溫泉了?」迪得莉笑瞇瞇地問,她是個肥胖的中年婦女,性格樂觀開朗,就是有些愛嚼舌頭。

  「嗯,好舒服啊!」  

  「啊,回頭見。」  

  「再見。」  

  兩人連說帶比劃地溝通倒也沒出什麼大錯。  

  這是他認識的那個凱瑟琳?變臉的速度真的是世界級的。  

  他忍不住輕笑出聲。  

  「你笑什麼!」凱瑟琳回瞪他。  

  「笑你——的笑容真美。」  

  信他才怪!「油嘴滑舌的男人!」  

  萊斯失笑,「第一次有女人說我油嘴滑舌。」  

  「不然呢,都說你大方穩重?」  

  「說我有魅力。」萊斯自負地道。  

  「惡!」凱瑟琳做嘔吐狀,「魅力?你藏到哪兒去了?沒帶出來嗎?」  

  「……」  

  「你真的很沒有眼光。」半晌,萊斯才說。她都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前仆後繼地爬上他的床,想要引誘他——當然,都被他扔出去啦,他可是很有潔癖的。  

  「應該說你很沒有眼光。」所以才會相信那些女人的話。  

  「……因為我喜歡你嗎?」  

  啞口無言,張開的嘴足以塞進去一條不小的魚,「你這個該死的海盜!」她咬牙切齒地瞪他,總是拐著彎罵她——

  「你說我沒有眼光的嘛……可是我就是喜歡你。」  

  戲謔的言語,聽起來怎麼也不像是表白,可是,心頭還是有一絲陌生的甜蜜湧現……二十年來從不曾有過的感覺。

  「誰稀罕——」  

  「不許說不稀罕。」萊斯打斷她,藍眸無比認真。  

  「不許人家說實話?」  

  「凱瑟琳!」  

  「好啦,好啦!」幹嗎那麼認真,開個玩笑嘛,「稀罕,真是稀罕哪,全世界都沒有這麼稀罕的。」

  探究的目光閃現一絲無奈,他是怎麼了呢?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越來越想借由她的言語來安定自己的心,何時……他變得如此脆弱多疑?  

  是因為那個——她的未婚夫的出現吧。  

  「萊斯?」  

  凱瑟琳歪著頭,疑惑地看他,幽深的藍眸若有所思,面容英俊中透著隱隱的陰鬱,他在想什麼?  

  「怎麼了?」  

  剛才還好好的,是因為公務上的問題吧,前兩天看到常跟在他身邊的那個長著一張娃娃臉的男人告訴她,其實他有很多的公務要處理,因為前兩天陪著她,已經耽擱了不少,現在正抓緊補回去——誰要他陪了,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主意,那個男人的意思好像還有點埋怨她哩——不過,那傢夥的格林語真棒,比萊斯說得還溜。  

  「沒事。」萊斯慢慢地跟上她的腳步,「看來你和鄰居處得還不錯——迪得莉的確是個好鄰居,不是嗎?」只是熱心得有些過頭。  

  「是啊,比比劃劃地溝通,沒想到也挺有趣。」  

  「是啊。」  

  「萊斯……」  

  萊斯看她,帶著淺淺的笑意。似乎真的被她勾走了他的魂,只要看著她,他就覺得好開心,「什麼事?」

  「你——什麼時候送我回家,這輩子……我都不能回去了嗎?」  

  她知道,如果他不同意,沒有任何人能夠帶走她。他們的國王也不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她而採取什麼激烈的手段,如果國王真的那麼有膽識的話,也不至於前前後後被圍攻了三次都是軟弱地上繳貢品和贖金了事。  

  翻臉像翻書一樣,淡笑的臉立時沈了下來,藍眸染上暗色。  

  「你真的……讓我連家也回不去嗎?」  

  從雅克上島開始,她知道了面前的男人,不只有溫柔嬉笑的一面。犀利的眸子,狂暴的性情,只要認準一件事就絕不妥協的個性……  

  真是奇怪,她以前竟以為他只有那樣溫柔的一面,她是個傻瓜吧。  

  他是「瘋子萊斯」,一個在海上叱吒風雲,無人能敵的男人——她知道了。  

  「我會讓你回家的,但不是現在。」他靜靜地說。  

  「那是什麼時候?」  

  背對著她,向前的腳步沒有停下,也沒有回答。  

  等到,他認為即使放了她,她也會回到他身邊——她真正愛上他的時候。  

  為什麼會同意讓他留下來呢?  

  凱瑟琳疑惑地望向身旁趴在床上熟睡的萊斯,卸下了白日的一切情緒,此時的他安靜溫柔,淩亂的發使稜角分明的臉柔和了不少,即便是他強行將她留下,不許她回家,可是她依然討厭不起來……無法討厭。  

  溫柔與狂暴,寬容與霸道,熱情與冰冷,他像是一切矛盾的綜合體,讓人猝不及防,可感覺到了,卻又覺得他如此多樣的性格是那麼和諧而自然地存在。  

  她不討厭他,甚至……有點喜歡他。  

  可是,她怎麼就會同意他在她的房間住下呢!  

  她實在痛恨自己的不堅定,也痛恨他的狡詐——該死的,竟趁她被吻得七葷八素,忘了天南地北的時候誘使她點頭!

  斯文不是說他有很多事忙嗎,怎麼又整天黏著她了?  

  雅克離開拉夫羅島幾天了……她忘了準確的日子,可是自從那以後,萊斯整整兩天沒有見她以後,從那個溫泉的事情以後,他似乎更加黏著她了,幾乎整日跟她在一起,偶爾有人找他商量事情——看那些人嚴肅的表情,估計應該是重要的事——也都將她帶在身邊,她是無所謂啦,反正說什麼也聽不懂,可是被別人長時間怪異地注視就未免有些難堪。

  當然,他們是無法溝通啦,那幫人又不都是海盜,要不然,怎樣她都會找到溝通的「方式」的。  

  「不要在意別人的目光,你只在意我就好了。」他似乎是很漫不經心地說。  

  他一定很不瞭解她,她又怎麼會在意別人的眼光,將別人的標準當做衡量自己的標準,她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心。

  不管怎麼樣,他都是掠奪者,將她搶來的人,她應該很期望擺脫他,回到家才對,可是,偷偷地望著雅克離開的大船,她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傷心絕望,她只是——想家,只有這樣的情緒,她,究竟是怎麼了?  

  長臂無意識地伸向她,緊扣住她的腰,臉頰親暱地在她肩膀摩挲……  

  心臟立時亂了方寸,像是快節奏的鼓點,嗵嗵嗵……  

  大腦無法再思考深層的問題,只是有一個不知原本隱藏在哪裡的念頭突然冒出,她……也許並不如嘴上說的那麼迫切地想要離開……  

第6章(2)

  「首領。」  

  走進修飾得還不如島上某些貴族家庭的屋子,斯文掃視一圈確定沒有其他人,坐到靠近萊斯的長椅上。

  等待著若有所思的萊斯將手中捧著的信折起,他有些緊張地搓手,掉落頭上化成水珠的冰粒。拉夫羅島的天氣就是這樣,比所有女人的心都善變,前一刻還風和日麗,下一刻便下起冰雹。  

  「你還記得遠離海岸,躲在深山裡的真言者嗎——他昨天夜裡死了。」  

  「是嗎?」萊斯想了想,「去年看他還很硬朗啊。」  

  「聽說他臨死前曾說看到了我們國家的保護神,莊重而慈祥地注視著他。」斯文繪聲繪影地,就像親眼看見了一般,「他死了以後,身體還散發著淡淡的香氣,臉色紅潤,就跟睡著了一樣。」  

  萊斯點頭,真言者是族裡受人尊敬的預言師,他們長年隱居在深山,遠離人群——布亞尼爾便是這一時代的先知,據說是因為預知了普羅前任國王的死,被新任國王視為眼中盯而逃到拉夫羅島,而後隱於此。  

  「你記得吧,逃到這裡,他就再沒有開口說過話……人們都說,正是因為他瞭解國王陛下登基的內幕,所以才會在陛下登基的前一天連夜逃走——」  

  「這樣豈不是更明白地告訴陛下他瞭解一切?」  

  國王陛下在年少時也曾在海上做過強盜,橫行一時,後因三位兄長接連暴斃才被老國王召回國,雖然那時老國王的身體還硬朗,但卻仍是難免厄運,在舉辦宮遷宴會時猝死——新任國王的登基歷來傳說紛紜,不在其中又哪裡說得清。

  「那就不得而知了……誰知老國王是不是又有新的接任人選。」那個老國王最疼愛的侄子不是被他親生父親幾路亞國王趕出國,投奔他來了嗎?  

  「你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嗎?」印象中,斯文似乎不是個愛談論是非的人。  

  斯文微赧,「說起來,真把正事給忘了。首領,真言者自從到了拉夫羅島上就沒開過口,但臨死前,他卻對家人講了很多——」  

  「什麼重要的事嗎?」斯文很有分寸,既然說了正事,想必是關聯重大。  

  「他給首領留下一句話。」  

  萊斯微微皺眉。  

  「要你小心女禍。」  

  「女禍?」萊斯莫名一笑,「什麼女禍?」  

  「首領。」萊斯的漫不經心讓斯文有些受挫,「真言者說,有可能會喪命的啊!」  

  「哦?這麼嚴重嗎?」話是如此,可他輕描淡寫的語氣實在讓人感覺不到他的重視。  

  「斯文啊,生死由命,難道因為這個預言我就要一輩子遠離女人嗎?」這將是多麼嚴厲的懲罰啊。

  「不是一輩子,只是近期!」  

  他了悟,輕笑道:「你是指凱瑟琳吧。」  

  搭著腦袋,斯文不置可否。  

  「世界上可不是只有她一個女人。」  

  「可是、可是,首領在乎的女人只有她一個啊!」雖然不願承認,但畢竟是事實。  

  「哦,看得出來啊。」沒有任何羞澀地傻笑,手指摩挲下頜,原來他表現得已那麼明顯嗎?  

  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吧,斯文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這件事就不要再說了!」萊斯眼神飄向別處,頭腦中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我可能要回國去看看。」

  「怎麼了?」斯文問。  

  「尼爾斯托人送來一封信,說是要結婚了,希望我回去。」  

  「可是,尼爾斯不是已經有兩個妻子了嗎?」又結婚?  

  萊斯聳肩,「看得出他相當喜愛這個小妻子——我說了嗎?她只有十八歲,用他的話形容,就是蜜糖,甜得發膩。」他撇唇輕笑,「記得第一次結婚時,他說新娘高貴大方,結果……是挺高的,比他還高一頭;第二次,他說對方活潑可人,結果……媽媽說,她的耳朵都快磨出繭來了,那個女人的嘴一刻也停不下來,甚至睡覺時都張著,哈哈,不知道這第三個又會是怎樣的一個!」  

  他不得不佩服弟弟挑女人的眼光,實在……夠爛!  

  「那麼,你決定了?」  

  「嗯,」萊斯沈吟,「我覺得應該讓凱瑟琳見見家人了。」  

  「你……也帶她去?」  

  「不然呢?丟下她嗎?」  

  「不是,我的意思是——」斯文也不知自己在擔心什麼,「其實,博蒙伯爵離開拉夫羅島,我就派人也跟去了。今天上午才有消息傳過來,他回去後似乎很積極地進入王宮,聯合凱瑟琳小姐的父親布洛利伯爵請求國王出手干預,這件事似乎在貴族中影響不小。」  

  「讓他們忙去吧,那個愚蠢的梅爾,如果他真的為了他的國民出頭,我也許真的會對他產生那麼一丁點的敬意,可惜,他太軟弱了。」無能的傢夥!  

  原本格林國王的確是構不成任何危脅,可真言者留下的遺言讓他不得不放在心上,「也不得不防——」

  「可能我打到他的家門口,他的大腦還沒動那根弦呢。」  

  「……」  

  「斯文,你就坐鎮拉夫羅島吧。」  

  「啊?我不是要回國嗎?」首領要甩開他嗎?  

  「你留下。」萊斯已經決定了,「你在船上是我的軍需官,除了我,你是最大的,在這個島上也一樣,你幫我留意——不過,為期兩周的庭會已經結束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了,剩下的都是區庭會負責。」  

  「是,可是——」  

  「你越來越�嗦了,斯文。」萊斯歎道。  

  「可如果博蒙伯爵再來島上,該怎麼辦?」事關「那位小姐」,還是問清楚一些比較好。  

  「殺了他!」  

  「啊?」瞪大的眼睛似乎一時衝動便會掉下來。  

  萊斯瞪他一眼,「開玩笑的!」他還真有點害怕殺了那小子,他的小寶貝會跟他翻臉。  

  斯文嘴角抽搐,乾笑幾聲,看他那咬牙切齒的樣子誰會相信他是在開玩笑呢!不過,既然首領說是玩笑,那就是玩笑吧。  

  「任何人都不許上島,若是有人硬闖,就把他們那破船給我燒了,扒光衣服送回格林……嗯,如果是凱瑟琳的父親——那就不必了。」  

  「……啊。」  

  「真是該死的,我恨不得扒了那小子的皮!」  

  不用問,那小子指的一定是那位小姐的未婚夫——當然,他可沒有勇氣提起那個詞,斯文暗想,當時首領那陰沈凶狠地盯著博蒙伯爵,似乎要將他吞噬的目光到現在他還記得。  

  其實,隨著時間的推移,因為作戰勇猛,全情投入地拚殺,當時被人們稱為「瘋子萊斯」的首領,由於繼任了待他如親子的老首領的位置,需要時時掌控大局,有條不紊地率眾進行作戰,那時的瘋狂早已收斂了不知多少,而面對博蒙伯爵,首領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時候——  

  那樣的眼神才是他的,可是,隔了這麼許久,竟有些陌生呢。  

  「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也請……首領自己小心。」  

  「你說去哪?!」  

  凱瑟琳猛地瞪大了眼睛,卻因錯愕而使得吃到一半的煎魚卡在喉嚨,痛苦地弓下身,直拿起大麥麵包塞在口中,又喝掉一杯用蜂蜜釀成的酒才算稍顯好過。  

  「沒事吧?」萊斯輕拍她的背,她的反應是不是太大了些?  

  凱瑟琳揮手示意他停止,拍拍堵住的前胸,清了清喉嚨,「你剛才說——去哪?」  

  「我的家。」  

  「這裡——」不是嗎?  

  「普羅。」  

  「你是說我們?你和我?」凱瑟琳順手抓過他親自倒上的酒,喝了一口,「我為什麼要去見你的家人!」

  「因為我要你去。」很簡單的答案。  

  「笑話,你要我去我就去,你要我向東我就向東,要我向西我就向西,你拿我當什麼?迪得莉家裡養的那只聽話的老母雞?」  

  為什麼他說什麼她就要聽什麼?她一點俘虜的自覺都沒有。  

  「親愛的小寶貝,我可不會領著一隻成天叫喚的老母雞去見我的父母……再說,迪得莉也不一定允許。」那可是她的心肝寶貝。  

  「你——」為什麼聽起來這麼刺耳!  

  「凱瑟琳,我要你去!」堅定的眼眸,不容置疑的語氣,明白無誤地傳遞著無論如何也不會動搖的心。

  「可是我又不會說你們的話!」  

  「有我呢——一切有我。」  

  「可是——」  

  「凱瑟琳!」  

  凱瑟琳認命地歎息:「……誰叫我是你的俘虜呢。」  

  萊斯失笑,「你覺得自己是俘虜嗎?親愛的,如果俘虜真的都像你這樣騎在主人頭上作威作福,大概所有人都會選擇做俘虜而不是主人了。」  

  凱瑟琳揚眉,不置可否。不管怎樣,她也還是個俘虜——雖然待遇上和他這個高高在上的首領差不多。

  本來嘛,他也不是來跟她商量的,而是來告訴他的決定。  

  「……好。」她還有選擇嗎?  

  其實,倒也無所謂,反正只要不是在家,在哪裡都一樣,更何況,她偷偷逃出來不就是為了要看看這個世界……只是,聽到要見他的家人,她似乎有些方寸大亂呢。  

  「可是——你為什麼要帶我去啊?」感覺好彆扭。  

  「因為你是我喜歡的人,想讓大家都知道啊。」  

  「呃?」他是不是太坦白了?  

  「我希望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  

  「全世界?」凱瑟琳乾笑,就只是被家人知道,她恐怕就會死得很難看,還全世界咧……  

  讓她一頭撞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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