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zerosmall
王子 | 2012-12-5 13:50:25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2-12-5 13:54 編輯

前言:

  帥氣英俊、謙和有禮,
  成熟冷靜的外表下,
  卻有清澈如水的眼眸,
  天然純真得一如懵懂孩童……
  這就是與她相親的白馬王子嗎?
  什麼?短短幾句話就請求她嫁給他,
  這……他是不是瘋了?
  而她,為什麼要答應嫁給他,
  即便知道了他的「不良」目的,
  也心甘情願地沈淪?
  是折服於他的氣質,
  還是被他出色的皮囊所迷惑,
  跟他一起瘋了?


楔子

  社會還是很現實的。  

  這具體體現在,成功優秀的男人三十未婚,是黃金乃至鑽石單身漢,而且潛在行情會隨著年齡與日俱增;而女孩子一旦過了二十五歲,無論你多麼成功與優秀,立即被丟進大齡青年的洶湧隊伍。所謂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一堆親戚朋友成天圍著你轉,眾人劃槳開大船,齊心協力地想要將你推銷出去。  

  「蕾蕾,怎麼又遲到了?不是說下班就過來的——等等,五筒我槓——」責備的語氣立刻變為興奮,注意力顯然也沒有放在遲到的「某人」身上,忙裡偷閒地隨手指了身後的方向,「自己進去——喂,慢著,我要碰!哈,小心,我可是清一色極品吶!」時代果然在進步,傳統的媒婆角色,也抵擋不住麻將的魔力。  

  甘蕾搖了搖頭,四個人搓得正酣,一時半會,恐怕沒有理會她的可能。她擡眼望了一眼後面緊閉的包廂門,暫且不管裡面坐著的是什麼樣的男人,這麼沒有功德心地將別人甩在裡面落單,她未免替自己的親戚們汗顏。  

  她,甘蕾,名牌商業學院畢業,現在的身份是赫赫有名的蘭雲實業的彩妝品牌經理,工作業績卓越,深得上司賞識、下屬尊重。可惜,她親愛的家人,對她職場的輝煌戰果視而不見,唯一瞄準的,是她已近二十八歲的「高齡」而依舊沒有男友的事實。  

  於是,在「大撒網、重點抓」的政策下,她被趕鴨子上架的相親歷程就這麼開始。  

  總認為真正的愛情是水到渠成的開始,而不是被抓在一起彆扭又做作地聊天、散步,周圍還有一幫觀望的熱心腸家長。偏偏又不能直截了當地潑她可愛的三姑六婆的冷水,所以只能迂迴打哈哈。一般情況下,遇到這樣的事,她便借口加班,遲到個把鐘頭,待慢悠悠地晃到相親地點,相親的對象往往都已經在她之前拂袖離去。  

  所以,她難免好奇起來,今天相親的對象,居然會有這麼好的耐心。要知道,這一次她可不是故意的,而是公司的緊急會議整整拖延了她三個小時的時間。  

  在這種強烈好奇心的趨勢下,她忽略周圍的麻將聲聲、吆喝連連,擰開了門,逕直走了進去……  

第1章(1)

  原定的會議因為兩位部門經理的相反意見延長,一個小時已經過去,二位還在唇槍舌劍,樂在其中。而那位被老董委派的新任總經理,根本就在看好戲一般,似乎沒有結束他們這麼毫無意義爭論的打算。  

  對面落地窗外的天色已經黑了,坐在一邊的甘蕾終於忍無可忍,悄悄擡腕看了看表。  

  「甘經理,你有事?」  

  在如此濃重的火藥味之下,指名道姓地具體點到一個人,而且聲音還是這麼大,足以轉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瞬間,整個會議室靜下來,齊刷刷的眼光彷彿訓練有素一般,一致掃射過來。  

  猝不及防,甘蕾的手還維持半彎的姿勢,連粘在手錶上的視線都還沒來得及收回來。  

  「甘經理,我說,你有事?」  

  成功制止了異常煩悶的爭論,坐在上手的蘇新文蘇大總經理,舒服地調整了姿勢,不厭其煩地又問了她一遍,似乎沒有放過她的打算。  

  「啊,沒什麼事,我只是想確定一下現在的具體時間。」甘蕾面不改色地放下手,優雅地以目光回視大家,微微一笑,非常得體。  

  靠,這麼小的動作都被看到,電子眼啊——在心裡面,她很是惡劣地嘀咕了一句。  

  蘇新文似乎存心與她作對,毫不顧忌還有數十人旁觀,就這麼跟她閒聊起來,「具體時間?甘經理,你急著下班嗎?」半側過身,他曲起手指,敲了敲寬大的會議桌,「哦,對了,我倒忘了,甘經理是一年前結的婚吧?」  

  有必要在這麼高層嚴肅的會議上將她的私人問題擺在檯面上講嗎?微微有些惱火,偏又不能得罪了衣食父母,甘蕾很委婉地開口提醒:「我不大習慣在大庭廣眾之下討論自己的隱私問題。」  

  「隱私?」蘇新文笑了起來——看在甘蕾眼中,很是欠扁的那種,「除了我,在座的各位基本都參加了你的婚禮,你認為這是秘密?」  

  風度、風度,千萬不能中招——甘蕾在心裡默念台詞N遍,而後瞅了周圍伸長耳朵的眾位,保持良好的大家風範,她很平靜地建議,「如果蘇總認為這件事比今天要討論的議案更有價值的話,我覺得不如散會,不必再浪費各位經理的寶貴時間。」  

  話音剛落,有人在吸氣——她聳聳肩,無所謂。  

  「你是在責備我?」蘇新文的眉挑了起來。  

  「抱歉,這是職業病。」甘蕾否認,合上面前的文件夾,雙手交握迎視蘇新文,一語雙關,「身為品牌經理,我總是喜歡估量產品的潛在價值。」  

  既然鉚上了,就鉚到底好了,說不定大老闆一氣之下解散了會議,倒正合了她的意。  

  正在想,手機振動了起來,大概料到這時候應該是誰打進來,她暫時忽略與蘇新文之間的小小矛盾,忙不疊地接通手機,壓低了身子,捂著嘴小聲開口:「喂——」  

  「我餓了。」  

  第一句話,就跟料想中的一模一樣,只是語氣聽起來很疲憊。  

  「今天很累嗎?」聽了聲音就心疼,她放柔了語調,非常呵護地詢問。  

  「嗯,做了兩個手術。」那邊的聲音頓了頓,摻雜著不知名的聲響,「等了你兩個小時,什麼時候回來?」

  「對不起、對不起……」好生懺悔,她忙著抱歉,「就快下班了,你先看看冰箱,我記得裡面還有沙拉的——還有,你瞧瞧櫥櫃,最上面的那一格,昨天做的泡芙……」  

  「你很忙嗎?」那邊的語調再降低了幾度,隱隱有問話聲,「我記得,你們公司是在十六樓吧?」

  「什麼?」一時沒反應過來,甘蕾不由自主地愣了愣。不過只有短短幾秒,她聰明的大腦立即反應過來,而後,眼神迅速朝一邊掃去——  

  「哇!」面前的一張臉好大,駭著了她,一個激靈,手機沒拿住,鏗鏘掉在地上。  

  第一個動作,是蹲下身,從桌下撿起手機,一看,斷了線;第二個動作,是擡頭瞪那個不知什麼時候立在她旁邊不聲不響嚇死人不償命的蘇新文。  

  「蘇總,你要召見我,完全可以請秘書代勞。」甘蕾客氣地提醒。  

  蘇新文扶著椅背,也很合作地回答:「下一次我會注意的。」  

  還有下一次?  

  當沒看見甘蕾不爽的表情,蘇新文摸摸自己的下巴,「你剛才接電話的語氣神態,還真跟你平時的雷厲風行完全不同。」「蘇總,你這是批評我吧?」她可沒傻帽到真以為他在誇獎自己兼具溫柔和果斷的兩種優良作風,說是公私不分還差不多。  

  「哪裡的話,甘經理,你真是太敏感了。」  

  切,要不是獨具敏感,她能在前任挑剔老爺子的手下幹得風升水起?  

  「蘇總……」眼見話題越扯越遠,一幫人在旁邊做木偶陪襯也著實不太雅觀,秘書輕輕咳了咳,提醒玩得正起勁的老總適可而止。  

  「那好吧。」蘇新文拍了拍手,「既然時間耽誤得差不多了,那就散會吧——誰?」  

  會議室的門,從外敲了一下,聽見他的問話,又敲了兩下。  

  離門最近的人看了看蘇新文,後者點了點頭,於是順手拉開門。  

  「你好。」門外,出現一位帥氣逼人的男人,對滿會議室的人熟視無睹,他的視線從門邊為他開門的人移到站立的蘇新文、再落到旁邊的甘蕾身上,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我來接你,可以走了嗎?」  

  對愛情,不是沒有過甜美的憧憬。十七八歲以前,欣賞陽光、開朗在球場上肆意揮灑青春的男孩;上了大學之後,容易被斯文儒雅的學長吸引;步入社會,精明的男子太多,天真不足,世故有餘,便全然退去了年少的輕狂與瀟灑。

  於是,她那個關於愛情的美夢,隨著年齡的漸長,慢慢地變得蒼白無力起來。  

  原以為就這麼著吧,順其自然,說不定某一天,自然而然會遇見一個令自己怦然心動的白馬王子。可是沒想到,一場刻意安排的邂逅,遇到的那個男人,點燃了心中沈寂已久的火焰,令她心甘情願地沈淪下去。  

  帥氣英俊,謙和有禮,成熟冷靜的外表下,卻有清澈如水的眼眸,天然純真得一如懵懂孩童……  

  「你不餓嗎?」  

  飄遊的思緒被簡潔的問話打斷,甘蕾眨了眨眼睛,見對面坐著的男人奇怪地望著她面前根本沒動的食物。她笑了笑,隨手將盤子推了過去,柔聲說道:「不太餓,你連我這份也吃掉好了。」  

  董亦輝,她的丈夫,一名外科大夫。他們因為相親而相識於一年前,結婚於相識的第二天後,速度快得驚人,到現在,他們的結合都還被彼此的親朋好友譽為一個傳奇。  

  其實,到現在她都還有漫步雲端的感覺,輕飄飄的,覺得不太真實。  

  還記得那天,她因為好奇心而走進那間包間,初見董亦輝,因他出色的外表而稍微失態的時候——

  「聽說你的家務做得很好?」  

  「聽說你不僅工作做得出色,持家理財也很有道?」  

  「還聽說,你是一個很傳統的女性?」  

  ……  

  鬼知道這些「聽說」都是他從哪裡聽來的,但通通說得都是事實,所以她點頭承認,理論上是沒有錯誤,但沒想到董亦輝拋出來的下一句話更加石破天驚——  

  「那麼,請你嫁給我好嗎?」  

  人在瘋之前,會有瘋的預兆,所以,她有滿滿的震驚和短短的猶豫。不過,當目光再一次與他乾淨的眼神碰撞,或許折服於他的氣質,又或許,是真被他的出色皮囊給迷住,反正最後,她是與他一起瘋掉了。  

  於是,當他們齊齊走出包間向在場眾人宣佈婚訊的時候,麻將落地的聲音此起彼伏,足見這股衝擊波帶來的震撼有多麼的強烈。  

  再後來,她陸續瞭解到,她的老公之所以這麼快認定了她當妻子,是因為那時候他的父母意外身亡,而從小被過度保護的他,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所以才迫切地需要一位賢惠的妻子來打點他的一切。  

  聽了這些傳言後,她暗捏了一把冷汗,欣慰董亦輝當初第一個找上的相親對象是她,否則依他三句訂終身的問話,早就有人捷足先登,哪裡還輪得到她來插足?  

  「我飽了。」董亦輝吃完,擡眼看甘蕾,意外地發現她又在走神,舉起手張開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蕾蕾?」

  「哦,吃好了嗎?」甘蕾握住他手,這才發現他的手背上貼著OK繃,她皺起眉頭,「怎麼又受傷了?」

  「嗯,手術的時候,手術刀不小心割了一下。」  

  她當然知道這樣的「不小心」通常是由那些職業操守不佳,尤其是在手術時候心不在焉迷戀他「美貌」的小護士造成,可是拜託,難道就不能二者兼顧,欣賞美麗事物的同時也幹好手頭的工作嗎?  

  「蕾蕾,你生氣了嗎?」見她繃緊了嘴角,董亦輝立即敏感地察覺到她隱隱有所不快,反握住她的手,他低聲問她。

  不明白一個年近三十的大男人,怎麼能夠保持這麼單純不摻雜質的目光,怕是,即使溺斃在他的眼神裡,也有人會前赴後繼吧?  

  甘蕾輕輕歎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手,「結賬吧,我們回家。」  

  董亦輝點點頭,起身,拿過外套,掏出皮夾的時候,有什麼東西從衣兜裡一同掉了出來。  

  甘蕾彎腰拾起,是兩張電影票,時間是今晚八點。看看表,九點十八分,時間早就過了呢。  

  「請我的?」她笑笑,揚了揚手中的電影票。  

  「一個女病人,今天出院,我沒答應她,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又塞進來的。」董亦輝好看的眉皺了起來,從甘蕾手中拿過票,看也不看就撕成了兩半,丟在桌上。  

  「新上映的大片,一張六十大鈔呢,亦輝,你好浪費。」甘蕾很「惋惜」地瞅那兩張頃刻間被他報廢的電影票。

  董亦輝從皮夾裡掏出錢付了賬,順勢摟過甘蕾的腰,攬著她一同往外走,推開門的時候,他的動作頓了頓,低頭看甘蕾,「蕾蕾,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做的菜。」  

  嗯,不錯,這句話,聽起來還蠻受用。  

  有一點點冷,然後,是有些冷,到最後,非常的冷。  

  意識還在混沌,可惜身體的自然抗拒無法避免,縱使不甘願,甘蕾還是勉強地張開眼,迷迷糊糊地看去,先看見窗前拂動的紫紅色窗幔,而後,視線一路收回來,落在自己縮成小小一團的蜷曲身體上。  

  她愣了愣,而後習慣性地朝旁邊看過去,果不其然,整床被子又被某人捲成一團霸佔了過去。  

  「啊——嚏!」  

  冷啊冷,不自覺地打了個噴嚏。甘蕾吸吸鼻子半爬起來,拽住被子一角用力扯了扯,不滿地嘀咕:「有沒有搞錯,我上超市都買超大號碼,你居然還是全盤接收,很過分呢……」  

  無人回應,看來睡得很熟,或者,是不想理會她的騷擾。  

  靠,竟然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半點殘羹冷炙都不留給她,冷空氣爬上光裸的手臂,掉了一胳膊雞皮疙瘩。

  「喂——」再爬近了些吆喝,還是不見反應,甘蕾的眼珠子轉了轉,壞壞地一笑,蹺起腳丫子慢慢地伸過去——

  還沒得逞!不提防,一個驚天大逆轉,她眼前一花,整個人仰翻在床,身上壓了一個人以及把兩個人蓋住的大被子。

  嗯,還好,這下子不太冷了。  

  不過,真的好重吶。  

  「亦輝,起來,你好重。」推推把整個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的董亦輝,甘蕾大聲抗議。  

  「蕾蕾,你又在做壞事了,我是在懲罰你。」董亦輝將頭枕在甘蕾的頸窩,嗅著她的體香,滿足地歎了一口氣。話雖如此說,但他還是將腿自她身上移開,不過,依舊不打算還她自由。手指纏上她的卷髮,捋了捋,然後又鬆開,擡起頭,細細的吻撒在她的臉頰,「說,剛才你想要幹什麼?」  

  甘蕾清楚地聽到自己嚥口水的聲音。  

  眼前的人,淩亂的發、睡意��的眼、無辜的表情,還有半裸的好身材;更糟糕的是,還是一名超級帥哥——上帝,甘蕾在心裡默默地劃十字架N遍,祈禱自己稍微矜持,千萬不要把持不住地撲上前去鯨吞蠶食,會人神共憤的啊……

  「蕾蕾,你在念叨什麼?」見她緊閉雙眼,默念有詞,看上去有幾分搞笑,董亦輝不明所以,翻身下來側躺在她身邊,小心地拿被子遮住兩個人,探過手去親暱地摟住甘蕾的腰肢,視線越過她的肩頭,落在放置在床頭的婚照上,微微笑了笑。  

  至今,還記得她被他唐突求婚搞得下巴脫臼的模樣。有時候,生活真是奇怪,譬如甘蕾,當他正需要這樣一個人的時候,她便真的出現了。  

  打了個哈欠,被甘蕾騷擾,還沒睡夠,潛意識裡又想睡了。  

第1章(2)

  在心裡把各方菩薩都拜了拜以減輕自己罪孽的甘蕾一睜眼,就瞥到董亦輝昏昏欲睡的模樣,及時拉住他的上下眼皮,成功阻止它們合攏,她坐起來,拿了抱枕塞到他的頸下,「不準睡!」  

  「蕾蕾,我好睏。」頭自動地枕到甘蕾的大腿上,董亦輝半睜著眼睛,小小聲地開口,「今天不是休息嗎?」

  慵懶的語調有點委屈的成分,無辜的眼神儘是不解,看得甘蕾都快要為自己的鐵石心腸自責起來,不過——

  「亦輝,你要我提醒你的,今天還有一個手術,十點,你不會忘記了吧?」她歎了一口氣,揉揉他的發,非常抱歉地告訴他。  

  董亦輝的眼睛眨了眨,再眨了眨,而後,整個人猛地彈起來,被子就這麼從他胸口滑下去,「啊呀,我真的忘了。」

  眼福啊、眼福啊——即使已經當了一年的夫妻,她的視線還是不自覺地要飄過去,不過畢竟還是惦念他的身體不要著涼,甘蕾很「賢惠」地撿了他的衣服遞過去,自己也起身——非常遺憾地再吸了吸口水。  

  進廚房,打了豆漿,烙了煎蛋,她瞥了一眼掛鐘——九點三十分,手腳麻利,剛剛好。  

  走入客廳,正巧董亦輝收拾妥當,她將手中的早餐放下,看他走過來,自己也在一旁坐下,一邊叮囑他吃一邊欣賞他的吃相。  

  真奇怪,三十歲的男人,很少有人喜歡甜食的吧?偏偏她的親親老公喜歡得要死,不愛喝牛奶,只欣賞人工打磨的豆漿。於是,她便天天重複做著這樣的事,一年的時間,手藝日日增進,想來日後說不定可以開家豆漿店來安逸生活。

  呵,要是她的下屬知道雷厲風行的上司在家這麼賢妻良母,恐怕會瞪上銅鈴眼三天三夜吧?  

  當乖乖居家小女人不在她的生平志向當中,偏偏遇上了一個長不大的老公——誰料得到呢?  

  偏頭看吃相很好的董亦輝,她搖搖頭,站起身回到臥房換了休閒的衣服,再到廚房拿了菜籃,這才出來。注意到他也剛好吃完,乖乖收拾了碗碟,擱置在一旁。  

  還有一點可取,至少她稍微培養了他的一點家務習慣,算是一年婚姻生活中的最大收穫吧。  

  「走吧。」順手打開門,她回頭叫他,「晚餐想吃什麼?」  

  大手術,中午是絕對趕不回來了,不過也好,做好充分的準備,仔細研究幾樣新的菜色,等他回來好好品嚐。

  「吃雞……」董亦輝拿過外套跟過來,下意識地接口,不過又立即搖頭,「還是算了,最近禽流感,還是吃魚好了。」  

  「吃什麼魚呢?」甘蕾等他一同走進電梯,很耐心地繼續問。  

  「鱈魚好不好?刺少,你上次做過的,味道很好。」董亦輝按了一樓,順手摟住她徵詢意見,眼睛居然在閃閃發亮。

  這個樣子……實在很像小孩子想要糖果的表情,引得她想發笑。  

  「那,換種做法好不好?」她建議,同時將手中的菜籃朝上提了提,掩飾自己的笑意。  

  董亦輝想也沒想,點了點頭。到了一樓,電梯門開,他帶著甘蕾一同走出來,回頭看她,「我送你。」

  「不用了,我想散散步。」甘蕾提醒他,「你快來不及了。」  

  董亦輝低頭看了看時間,無可奈何地發現連對老婆獻點慇勤的時間都不夠了。他對甘蕾抱歉地笑了笑,匆匆吻了吻她的臉頰,便大步去取車。  

  瞧他匆忙的背影,甘蕾聳了聳肩——習慣了,外科醫生忙起來黑白顛倒是常事。她這個人很懂得感恩的,至少,他們的新婚之夜,董亦輝沒有在手術室度過。  

  甩著菜籃一搖一晃走出小區大門,身後有喇叭聲響,回頭,見是董亦輝從車窗探出頭朝她招手。  

  她衝他拋了個飛吻,眉眼笑得彎彎。  

  「我會盡早回來的。」董亦輝也在笑,駛過她的身旁輕輕地對她說,然後開車離去。  

  雖然她沒抱多大希望,不過,還是很喜歡聽他說這句話。心情不錯,甘蕾情不自禁地哼起歌來。  

  身後又有汽車的喇叭聲響,她沒在意,朝旁邊讓了讓,結果,還是響,而且一直跟在她身後,直到她好奇地回頭過去——  

  結果,額上的黑線立馬增加了幾條。  

  拜她超人記憶力所賜,這麼熟的車牌號,實在很難忘記。  

  「嗨,甘經理,真巧。」車子慢慢駛到她身旁停下,車窗緩緩被搖下,露出蘇新文大經理的招牌笑臉。

  「巧啊,蘇總,週末愉快。」甘蕾稍微調整了一下,立即露出得體的笑容,誰叫人家是自己的上司呢?

  「你也不錯。」蘇新文將甘蕾上下打量了一番,「這身打扮很居家。」  

  「啊,是嗎?謝謝。」耶,她有沒有聽錯,一向喜歡跟她針鋒相對的蘇新文居然在誇獎她?不過狐疑歸狐疑,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好歹人家在誇獎自己。  

  「不過呢——」蘇新文的半隻手擱在車窗上,摸摸下巴,「恕我直言,跟你先生站在一起,你這樣子看起來像是保姆。」  

  額頭的黑線持續密集——她就知道,諸如蘇新文這號人,是不可能巴望他能在瞬間改變德行的。  

  「蘇總,換位思考,如果你已婚,是希望回家太太能溫柔體貼地為你做飯呢,還是衣冠楚楚地與你唇槍舌劍地談生意?」甘蕾想自己恐怕有點皮笑肉不笑,「已婚男人畢竟還是希望自己太太在家像保姆一點好,不過依蘇總目前單身貴族的狀況,恐怕還體會不到。」  

  「你在偷換概念。」蘇新文打了個響指,似笑非笑地瞥了甘蕾一眼,「更何況,我覺得你並不屬於溫柔體貼的類型。」  

  不知道手上的菜籃能不能丟過去?還是不要,免得到時候還要重新買一個,多不劃算!在心裡偷偷把蘇新文鄙視了若干次,甘蕾告誡自己千萬不能跟這種毫無鑒賞力的男人計較。  

  「甘經理——」  

  「幹嗎?」意識到口氣有些不佳,甘蕾忙打住,緩了一口氣,盡量控制要禮貌對待自己的上司,「蘇總,還有事?」

  「不,沒了。」他不得不佩服她的忍功,不過更好奇她究竟能忍到何種程度,「我聽說,當初你嫁得很突然?」

  甘蕾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如果手中有錘頭之類的,她倒是很樂意砸過去——拜託,忍耐也有限度的,就算她是他的員工,也沒有義務要將自己的私生活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吧?  

  見她沈默,蘇新文的頭再探出來了一些,「是因為你對男人的外表很挑剔?」  

  「我認為,嫁人選老公和在市場買菜都是同樣的道理——下手要準,砍價要狠,還有就是行動要快,否則就沒得挑了。」牙齒磨呀磨,如果蘇新文是塊大排骨,恐怕早就屍骨無存了。  

  蘇新文愣了一下,而後哈哈大笑起來。能將嫁人和買菜相提並論,可見他的品牌經理很有市場的風險意識呢,「東西挑得太好,你得注意了,恐怕會引得若干人偷覷。」  

  「蘇總,慢慢忙,我先走不打攪你了。」關你什麼事?甘蕾在心裡哼了一聲,岔開話題,懶得回答。笑笑笑,笑什麼笑?!奸詐得像隻狐狸,怎麼就一點不像之前慈眉善目的老董呢?  

  他不忙呀,不過是接人而已,沒想到甘蕾也住在這個小區。才想發話,只見她已調轉身朝相反方向走,他衝她背影喊:「喂,你不是去這邊嗎?」  

  甘蕾頭也不回,馬馬虎虎地揮了揮手,走得更快,「我改變主意了。」  

  瞧她遠去的背影,蘇新文自言自語,「你的主意還真是多變!」  

  「是她?」  

  蘇新文縮回身子,搖上車窗,從後視鏡中看坐在後座的女子,聳聳肩,不置可否。  

  「她跟你鬥嘴,倒剛剛好。」雷瀟萌回過頭去看那個走得像是在快跑的人影,「不過,看她的樣子似乎對你很不齒。」  

  蘇新文不以為意,「可見我這個老闆還需要跟員工多多溝通。」  

  雷瀟萌的唇角微微翹起來,非常完美的弧度,「難得見你這麼囂張挑釁。」  

  「瀟萌,你想說什麼?」蘇新文挑眉、擡眼,與鏡中漂亮的眼眸對視,笑得很有風度。  

  「你對她有興趣。」雷瀟萌終於笑起來,露出一口光潔的貝齒。她朝前傾了傾身體,伸出手拍了拍蘇新文的肩膀,無名指上的鑽戒熠熠生輝,「只可惜,你晚了一步。」  



分享分享 收藏收藏
FB分享
http://mybid.ruten.com.tw/user/zerosmall

http://zerosmall.pixnet.net/blog
回覆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2-5 13:51:39

第2章(1)

  最後一針。  

  手術線被剪斷,大功告成。董亦輝舒了一口氣,沒來由的,右眼皮跳了一下。  

  不太好的感覺,他皺了皺眉,一滴汗珠滾落,滑進眼裡,不自覺地眨了眨眼——  

  一塊手帕拭去他額間密密的汗,伴著關切又有點羞澀的話語——  

  「董醫生,你累了嗎?」  

  「謝謝。」董亦輝轉過頭去,將止血鉗遞給身邊的實習小護士。  

  小護士臉蛋紅紅,見他看自己臉上的表情更為緊張,有點手足無措,為他擦汗的手也僵硬地放在他的額頭上不能動彈。  

  「局部麻醉,大概半個小時會醒過來,先送回病房,到時候我來檢查。」董亦輝瞄了一眼心電圖,摘下口罩,如此吩咐。  

  「哦——好好……」小護士如夢初醒,連連點頭,捧著止血鉗就要跟其他的人推病人出手術室。  

  「喂——」董亦輝叫住她,無奈地發現記不起名字,只得含混帶過,「把東西放下,當心一些。」

  「對不起……」經由他提醒,小護士才注意到自己還拿著醫療器械亂竄,臉蛋紅得更加厲害,不顧自己半隻手還托著手術盤,就急匆匆地將止血鉗扔進去。  

  董亦輝暗叫不妙,不過還是硬著頭皮伸手及時擋開止血鉗——鋒利器械過境,劃破手套,中指一陣涼意,而後便是切膚的疼痛。  

  「董、董醫生……」英雄救美一定會有好報,更何況出手的又是一位卓爾不凡的大醫生。小護士當場感動得變了腔調,哽咽地捧著董亦輝的手就要處理傷口。  

  單是看那雙眼睛中跳躍的光彩,太熟悉了,董亦輝開始渾身發毛。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幾乎是半強迫地抽回自己的手,他非常客氣地開口,順帶看了看距離新傷口不遠處手背上昨日才貼的OK繃帶,幾乎能夠想像甘蕾的表情——  

  橫眉,冷眼,嘴上抱怨,然後是很心疼地詢問他的傷勢。她一向是屬於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哪……  

  「董醫生……」不甘心受挫的小護士小心地喚他,對他嘴角忽然流露的笑意有些不明所以。  

  「沒事了。」董亦輝回答,返身出了手術室,進消毒室脫去手術服、摘下手套,簡單地處理了自己的傷口,戴上腕表,看了看時間,時針已經指向六點。  

  摸了摸肚子,有些餓了。  

  八個小時的手術不算很長,也足夠消耗自己的體力。  

  對著鏡子抓抓頭髮,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之前心中那股不好的感覺。  

  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似的,又說不出來,就像去年父母出意外的時候,他也是這種感覺……  

  心一凜,他用力搖了搖頭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若是被甘蕾知道了,肯定又會笑他迷信。  

  收拾妥當,他走出消毒室,本意是要去洗手間,不想剛拐過牆角,見前方正在拉拉扯扯的一對男女,頓覺不妙正要撤退,不想已被看見——  

  「亦輝,手術做完了嗎?」  

  甜膩膩、滑絲絲、嬌媚的聲音傳過來,他的雞皮疙瘩頓時掉落一地。  

  「卞醫生,你好。」既然人家都打了招呼,他不應聲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亦輝,你又忘了嗎?」卞朝霞嘟著嘴,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叫我朝霞就好了,何必因為外人在這裡就要避諱?」

  如果沒有看錯,那個卞朝霞口中所謂的「外人」正在用很不屑的眼神看他,目光中透露出來的明顯信息,他讀得懂——  

  你算哪根蔥?!  

  嗯,說實話,他也無意當蔥蒜之流,只不過人有三急,他的確是需要上洗手間方便。  

  「如果不麻煩的話——」一個人的涵養相當重要,董亦輝在對方警戒的目光中走過去,「請不要選擇在洗手間門口處理問題,好嗎?」語畢,從二人之間穿過,推開洗手間的門,又合攏,遠離風暴圈,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其實不太適應這麼複雜的情況,如果是甘蕾在這裡,肯定會快刀斬亂麻地利索處理好吧?  

  「董——醫生?」  

  好驚訝的女聲在耳邊響起,董亦輝奇怪地擡頭,卻意外地看到化妝鏡前捏著半截口紅愣愣瞅他的護士長。

  根本用不著他過多思考,外面幾乎同一時刻響起來的囂張笑聲已經充分給了他最準確的答案——  

  「朝霞,你喜歡的——真的是這個上錯洗手間的白癡?」  

  按慣例詢問轉醒的病人,董亦輝在病例卡上簽了字交給身邊的護士,叮囑了些注意事項,出了病房,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身邊經過兩個女護士,瞧見他掩嘴輕笑,想來是知道了他進錯洗手間的糗事。他臉一熱微微有些惱,掏出手機走到走廊的窗邊站定,「喂?」  

  「怎麼,手術不太順利?」那邊,是甘蕾在問他。  

  「沒有。」董亦輝下意識地搖搖頭,忽然想到甘蕾根本看不見,不免對自己的舉動有些好笑,「有點小狀況,不過不要緊。」「那就好。」甘蕾的笑聲傳過來,「我馬上到醫院了,你再等一會兒。」  

  「你過來幹什麼?」董亦輝有些不解,盯著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不明白甘蕾為什麼要趕過來。  

  「傻瓜。」甘蕾輕嗔,「下雨了,我來接你。」  

  「下雨了?」董亦輝愣了愣,推開玻璃窗一絲涼意夾雜著細雨打進來,害他打了個寒戰。  

  「是呀,中午開始的,一直都沒停。剛打了電話,說你手術做完了,我這才打你手機。」甘蕾在那邊輕輕地笑,「今晚做了你喜歡吃的菜,不過沒想到這個手術這麼久,沒算好時間,恐怕等你回來要熱一熱再吃了。」  

  「沒關係。」董亦輝低聲回答,胸口暖暖的,暫時忘記了所有的不快,「我保證,一定會大口大口地全部吃完。」

  「我又不是在餵豬——好了,快到了,待會見,拜拜!」  

  通話在甘蕾毫不拖泥帶水的話語中結束,看來,他要反駁也得順勢後延。  

  「喂,發什麼呆呢?」  

  對這個聲音太敏感了,董亦輝驀地回頭,不出所料,果然是那個猖狂嘲笑自己的臭小子。  

  「別不服氣,是你自己走錯了,不關我的事。」龍少俊背靠牆,聳聳肩,與他面對面,似乎根本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  

  「可不可以不要再提這件事?」董亦輝蹙眉,表情很不樂意。  

  「不可以。」龍少俊斬釘截鐵地回答。  

  「為什麼?」  

  「你那是什麼眼神?」龍少俊受不了地揉了揉手臂,如果資料沒錯,面前這個人應該是年屆三十的老男人吧?可是他的眼神,幹嗎那麼孩子氣?委屈不已的,害他感覺自己在欺負小孩,很有負罪感!  

  朝霞她該不會是因為看了這樣的眼神,刺激了骨子裡的母性,所以才施展博愛的吧?龍少俊覺得自己的頭皮開始發麻,什麼七葷八素的東西!  

  他一個箭步衝上前,拽住董亦輝前胸衣襟,盡量裝出「惡狠狠」的模樣給他忠告,「因為你是我的情敵,我不會放過一點點惡整你的機會,明白了嗎?哼哼,警告你,以後離朝霞遠一點。你懂不懂什麼叫先來後到,朝霞可是我十幾年前就——」話沒說完,眼角餘光從玻璃窗中瞧到自己身後有人意欲行兇,平日練就的靈敏感立刻派上用場,當即撒手推開董亦輝,自己也朝後倒去。  

  一把濕漉漉的雨傘勢如破竹,從他們分離開來的空隙劈下,不過依照角度來看,似乎比較偏愛他後背的方位。

  關鍵時刻身手敏捷果然沒錯,龍少俊暗自慶幸,跳起身衝著還保持著劈柴姿勢意欲傷人一臉沒好氣地瞪他的美女開口:「大姐,你知不知道蓄意傷人是犯法的?」  

  美女哼了一聲,對他不屑一顧,轉而扶起董亦輝,寶貝的表情著實叫人看了有些羨慕,「亦輝,我不知道你們醫院有精神科。」  

  精神科?他?龍少俊的臉色不太好看。  

  「還有你,怎麼回事?」美女溫情地安撫了董亦輝,轉過身來臉色一變地四處張望,不顧形象地拉開嗓門吼起來,「連個照看的護士都沒有,要是病人真傷了人,怎麼得了?」  

  「大姐,我很正常。」一忍再忍,忍無可忍,龍少俊決定無須再忍。  

  「是嗎?」美女的表情看來有些懷疑,當即伸出一個手指在他面前搖晃,「這是幾?」  

  「一!」  

  兩個手指晃晃,「那這個呢?」  

  「二!」  

  變成三個手指,「這個呢?」  

  「三!」  

  四個手指再接再厲。  

  「你耍我!」龍少俊叫起來,「這算什麼白癡問題?」瞧瞧周圍不知什麼時候圍攏看熱鬧的人,想他好歹也是學校風雲人物,要智商有智商,居然這麼不分場合地被一個女人給耍了!  

  「你也知道,那還回答?」美女大姐睨了他一眼,口氣很輕蔑。  

  「你管那麼多閒事幹嗎?」一口氣抵回去,龍少俊告訴自己世上唯有女子與小人難養,實在無須與她計較。

  「誰說是閒事了?」一根青蔥玉指點到他的鼻頭,美女的語氣咄咄逼人,「你打我老公,我可能坐在一邊喝涼茶看熱鬧嗎?」  

  老——公?龍少俊的思維暫停,眼神呆滯了幾秒鐘,視線下移四十五度角,瞥到鼻子尖上的手指上戴著一枚婚戒,而後目光繞了一周,總算在圍觀人群縫隙中抓到一抹急速逃離的身影——  

  「卞朝霞,你給我站住!」  

  「你說什麼?」  

  即使踩了煞車,雨天的路面實在太滑,慣性作用下車子又朝前衝了幾米,才停下來。  

  後面是不耐煩的喇叭聲。  

  甘蕾從車窗探出頭去,手遮在眼睛上方擋雨,抱歉地對被迫停在後面的車主打哈哈:「不好意思,我馬上走……」

  朝左拐彎,將車緩緩停靠在路邊車位,她轉過頭盯身邊的董亦輝,整個腮幫鼓起來,狠憋的模樣以至於整張臉看上去有些滑稽,「你會進錯洗手間?」  

  「我已經說過一遍了。」這麼丟人的事實在是沒必要三番五次地提起,還有,一時不察進錯了地方也情有可原。只是甘蕾的那種口吻,似乎他董亦輝應該與這檔子事充分絕緣才對?  

  再瞅了一眼自家老婆正準備流露出某種表情的嚴重趨勢,董亦輝無奈地攤開手,「蕾蕾,拜託你,不要笑好嗎?」

  「哈,哈哈,哈哈哈……」  

  他就知道!  

  無可奈何地瞪著甘蕾笑趴在方向盤上,董亦輝平心靜氣地忍耐了九十秒鐘,而後伸手拍拍她的肩很含蓄地開口:「蕾蕾,你究竟是站在哪一邊的?」  

  「哦,亦輝,我當然永遠支持你……」拍背的力道有點警告的意味,作為一名體貼的妻子她自然明白應該適可而止了。好艱難地隱忍住蠢蠢欲動還想再有發揮的笑意,她擡頭露出很「誠懇」的表情,兩隻手圈住親親老公的脖子,「不過,親愛的,你習慣了不解釋的?」  

  糟糕,笑得太用力,肚子有點疼了。  

第2章(2)

  「解釋?」任她吊在自己脖子上噘嘴看他,董亦輝眨了眨眼,似乎還沒有弄明白她的意思。  

  這個呆瓜——甘蕾有點著迷地近距離欣賞他的模樣,戳了戳他的臉,「我說你幹嗎不跟那個臭小子說實話?」

  自結婚後第一次到董亦輝上班的醫院,她便充分領教了卞朝霞這個女人利用他老公的本領。所以基本上用不著費太多的腦細胞,她就能夠從點點片斷中大致勾勒出來龍去脈。  

  不用說,卞朝霞又將董亦輝拿去當炮灰無償使用了。  

  「他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老實說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與他溝通。」那個,其實他也很苦惱呀,而且就算是對方誤解了什麼,他也不好和一個小男生一般見識吧?  

  「誰要你跟他溝通?」甘蕾拍了拍額頭,突然覺得有點頭疼,「你要做的就是下次他再找上你,而且還有今天這麼惡劣的舉止的話,第一,你可以出手教訓他……」  

  「我覺得不太好。」  

  「我還沒說完。」甘蕾瞪了他一眼,「這麼粗魯沒禮貌還在公開場合人身攻擊的小混混,就算你揍他幾拳也是替他父母教訓他,不會有人譴責的,明白了嗎?至於第二嘛,我個人比較贊成——」拉長尾音,她捧著董亦輝的臉拍了拍,清了清嗓子,「直接告訴他,你跟卞朝霞沒有任何關係,是她拿你做擋箭牌,你有老婆——」大拇指翹起來,她朝後指向自己,「就是甘蕾,我!」  

  哼,改天得和卞朝霞過過招,自己的事自己解決去呀,老拿她甘某人的老公來臨時充數算什麼英雄?

  「太直接,會不會傷了卞醫生的面子?」不知道甘蕾心中已經在打小九九算盤,董亦輝還很老好人地替他人打算。

  「亦輝,你是站在哪一邊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甘蕾笑得一點都不客氣,順勢偎進董亦輝的懷抱,一雙手還在他胸口細細摩挲,「你不覺得,關鍵時刻首先要顧及的應該是老婆的面子?」  

  換言之,外面的彩旗風吹日曬,發黴發爛都無所謂,只要家中紅旗不倒,才是擱得起面子的光輝典範。

  嬌嗲的聲音還有很不規矩的雙手,明顯是在裝腔作勢挑逗,實在與卞朝霞的伎倆相差無幾。  

  「嗯,應該。」偏偏,他不反感,還覺得很受用。握著她的溫暖的手,享受溫香軟玉在懷,胸口發熱,董亦輝開始有點心猿意馬起來。  

  「蕾蕾……」他沙啞地開口,情不自禁地吻她的發。  

  「亦輝……」令人驚喜的是,懷中人也開始回應他,而且開始摸他的手,「我可不可以……」  

  半嬌半羞的口氣,聽在董亦輝耳中頗有幾分曖昧的暗示。於是,情況有點不受控制了,關於今天懊喪的事統統被拋到九霄雲外,他滿腦子裡計算的是最快飛車回家的時間是多少。  

  「我可不可以……」甘蕾終於擡起頭來,笑得好甜,順帶抓起他的手輕輕捏了一下中指上的OK繃,「請教你,這一次的傷又是怎麼回事呢?」  

  好疼!董亦輝齜牙,所有的綺麗幻想立即被痛覺打消得無影無蹤。還是被她發現了,看來今天的預感沒錯,眼皮跳果然不是好兆頭。  

  東西挑得太好,是否會引起若干人的偷覷?  

  如果好壞跟留在貨品上面的爪子印成正比的話,那麼依董亦輝三不五時受傷的情況來看,他應該屬於上等品才對。

  甘蕾雙腿交疊,懶懶地坐在轉椅上,保持不太雅觀的坐相,一手托腮,一手還在撥弄嘴裡叼著的筆桿。

  不知道是不是週末綜合症開始發作了,下屬拿來的Case,她非但看不進去,而且還感覺上面的字一個個都在跳躍著向她示威。  

  討厭這麼效率低下的感覺!拿下筆,捏在大拇指和食指間悠閒一轉,而後對準門用力擲出去——  

  「甘經理,哎喲喲……」可巧了,有個倒黴鬼進來正中靶心,當場蹲在地上哼哼唧唧。  

  憑著絕佳的視力,甘蕾瞄到跟在倒黴鬼身後的是何許人也之後,身體自發坐正,雙腿及時併攏,而後迅速彈跳起來以最快的速度衝到門邊,擋在還捂著臉的傢夥身前,並利用高跟鞋的優勢將肇事的鉛筆一腳踢到門縫下去。  

  「蘇總,早!」標準的站姿,標準的問候以及標準的只露出上下八顆牙齒的微笑,她非常禮貌地迎接她的上司。

  「早啊。」蘇新文衝她點點頭,「甘經理容光煥發,看來週末過得挺愉快。」  

  「呵呵,是嗎?」本來應該是,如果不是這個傢夥跟她講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她也不至於星期一上班就開始莫名其妙地煩躁。念叨歸念叨,不經意發現跟在蘇新文身後的還有一人,職業的敏感立即發作,「這位是——」  

  「雷瀟萌。」蘇新文為彼此介紹,「這是甘經理,甘蕾。」  

  哇,還真是簡單,不多一句拖泥帶水。  

  「雷小姐,你好。」既然是大頭目親自帶過來的人,想必來頭不簡單,小心伺候一些比較好。  

  「甘經理,久仰了。」雷瀟萌微微笑著,伸出手與甘蕾輕握了一下,瞅了一眼蘇新文目光又轉回到甘蕾身上,「我下個月舉行婚禮,想作色彩測試和化妝造型,新文說你是這方面的專家,還請你多費心了。」  

  「雷小姐客氣了,客戶的滿意是我們最大的動力。」乖乖——新文,叫得這麼親熱,還有那個眼神,看來關係非同一般吶,「我會立即請彩妝師和造型師根據雷小姐的喜好設計——嗯,如果雷小姐方便的話。」  

  雷瀟萌笑得更加親切了,「當然,現在就可以。」  

  「那好。」甘蕾暗中踢了踢蹲在地上還捨不得起來的人,「李李,那就麻煩你帶雷小姐去色彩顧問室,讓Erice親自為雷小姐設計,明白了嗎?」轉過頭,她對雷瀟萌說明,「Erice是我們彩妝部的首席顧問,雷小姐你看可以嗎?」  

  「你安排就好。」雷瀟萌謙和地回答,而後跟在某位對甘蕾暗箭傷人敢怒不敢言的人的身後離去。

  甘蕾暗中吐了吐舌頭,這位雷小姐從言談舉止看來出身應是不錯,不過為人倒蠻好,不似某些富家權貴太太小姐一般盛氣淩人。  

  目送大客戶進了電梯,她拍拍手,搞定收工,正準備繼續回座位上發呆,忽然想起旁邊似乎還有一處被遺忘的角落。

  硬生生地止住腳步,她偏頭看向旁邊似乎沒有離去意向的大老闆,「蘇總,還有什麼吩咐?」  

  蘇新文換了個站姿,雙手抱胸,彎了食指摸摸鼻頭,「甘經理,我在這裡是不是妨礙到你了?」  

  是有點妨礙思維,不過優秀如她這般的員工肯定不會當面詆毀老闆,而且為了飯碗,所以,有時候諂媚也是不得已,「沒有,蘇總,你沒看我在笑嗎?難得你下來,要不要聽聽我們最近策劃的彩妝發佈會?」  

  應該沒有興趣,即使蘭雲的彩妝產品在市面上一好再好也不過是分部子公司的一個品牌,作為蘭雲實業的老總決策運營才是主要,更重要的是,有哪個男人喜歡跟女人家討論化妝品的?  

  所以,在聽了她的提議後,他應該快快閃去,還她清淨空間——  

  「好啊。」  

  出乎意料之外,蘇新文居然一口答應,而且順勢坐在沙發上,看來大有不暢談一番不罷休的打算。

  「蘇總——」甘蕾開始質疑他是否耳背,以至沒有聽清楚她先前的話。  

  「甘經理,你可以開始了。」蘇新文雙手攤開放在沙發背上,身子向後靠,在全然放鬆的狀態下有趣地欣賞甘蕾的表情,「不過,在那之前,容我先問一個問題。」  

  「什麼?」甘蕾請助理拿來一式兩份的策劃書,將其中一份翻開,遞給他。  

  蘇新文笑笑,接過策劃書,入目的是本季度新上市的彩妝系列、模特們各式的彩妝造型,配合不同的主題元素,恰到好處地展示了主打的內涵。翻了幾頁,他合上策劃書,擡頭看還在費解的甘蕾,終於問出自己的問題:「你的化妝品,通常用什麼牌子的?」  

  耶?甘蕾眨了眨眼,這麼快地急轉彎,她還真沒弄懂他的言下之意。  

  「好吧,我再說清楚一些。」蘇新文將策劃書放在面前的茶幾上,攤開手,聳聳肩,目光掃過甘蕾脂粉未施的素顏,「身為品牌經理,卻不使用蘭雲的產品,至少在這一點上,我想對買家很難有說服力。」  

  靠,她就知道他大老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敢情是抓住了小辮子,閒得無聊特地前來興師問罪的?

  「甘經理,你能解釋一下嗎?」如今女人都是三分長相,七分裝扮,即使天生麗質還想錦上添花。所以,基本很難在公司見到幾個敢素面朝天露出本來面目的白領女性,甘蕾,恰好是為數不多的那幾個之一。  

  「我有化淡妝,看,描了眉,還上了唇膏。」甘蕾辯解,朝前傾了傾身子,特意請老闆看清楚些,千萬不要冤枉了好人。  

  「只是沿著眉形加重了些,而且,是養護型的潤唇膏,不是蘭雲的牌子。」別當他好糊弄,雖然不用彩妝,但蘭雲的產品他時常關注,眼力倒也不差。  

  他成精了嗎?連女人的這等小事也注意得這麼清楚?甘蕾有些洩氣,暗地裡瞪了蘇新文一眼,實事求是地回答:「除了保濕唇膏,我保證,絕對沒有使用過其他的品牌。」  

  「為什麼呢?」重點不在這裡,他好奇的是為什麼她不精心扮靚自己?不是自誇,根據市場信息反饋,蘭雲彩妝可是女性消費者信得過的十大產品之一呢,她這個品牌經理,應該更有信心才是。  

  有個喜歡刨根問底的老闆實在不是怎麼好的事,至少,會馬不知臉長地追問到你無法招架為止。  

  深知今日若不給蘇大老總一個滿意的答覆,自己絕對不會有清閒的時間,甘蕾捧著策劃書,拍了拍自己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無可奈何地揭露最終謎底,「因為我老公不喜歡我化妝。」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2-5 13:52:52

第3章(1)

  「別——跑!」  

  才進小區,就聽見氣喘籲籲的叫聲,董亦輝擡眼望去。只見一條吉娃娃拖著狗繩撒歡地朝他這方狂奔,絲毫沒有意識到可憐主人的實際腳力。他眼明手快,一腳踩住狗繩末端,可憐的吉娃娃大概沒料到有人偷襲,結果摔了個四腳朝天。

  他俯身拾起狗繩,等頭上還頂著小卷的女主人小跑著過來,物歸原主。  

  「謝謝啊……」女主人看上去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不過還是抽空瞄了瞄英俊帥哥的相貌。  

  「不客氣。」董亦輝回答,有點不忍心看面前女人那張笑得粉都快要抖下來的臉,他微微蹙了蹙眉頭,退後一步,從她的身邊繞過去。快走幾步後,終於忍不住地連連打了幾個噴嚏。  

  好濃的香水,熏得他快要暈過去!  

  好不容易止住,他揉揉鼻子繼續向前走,進了自己的單元,回頭看了看,見女人背對著他立在原地,似乎還沒有回過神的樣子。  

  啊,剛才那個噴嚏似乎有點不合時宜,沒顧及到人家的顏面呢。  

  記得誰說過,要瞭解一個女人的實際年齡,首先要弄清楚她臉上粉底的厚度;要瞭解一個女人的涵養,首先要弄清楚她噴灑香水的濃度。  

  他想自己恐怕沒法去深入瞭解,因為這二者他都不太喜歡。  

  電梯門在面前「叮咚」開啟,他走進去,按了鍵,擡頭望指示燈閃爍。  

  現在的化妝品廣告滿天飛,特別是拿著男性角度的審美觀去度衡,更容易令女人心甘情願打開荷包朝外大把灑金,把自己的臉蛋當試驗田耕種。  

  他是男人,但就個人心理來說,他也愛看化了妝後的漂亮女人,但也絕對排斥卸妝後的難以接受的判若兩人。

  他就有一個朋友,在早上方睡醒的時候被自己未化妝的女朋友嚇了個半死。不由得想到了甘蕾,難為她身為彩妝的品牌經理,在他的堅持下抵制包括她的公司在內的一切彩妝用品,表裡如一。  

  不過,為著他的任性,她大概也是硬著頭皮這樣做的吧?畢竟,現代女性少有幾個在公眾場合不上妝塗色的,也幸好,她是個天生麗質的美女。  

  電梯停下,他走出來掏出鑰匙打開門,屋裡靜靜的,沒有飯香味,甘蕾還沒有回家。  

  開燈、換鞋、脫下外套、走進客廳、打開電視、為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沙發上,瞥了一眼掛鐘——七點半。

  應該快要回來了吧。  

  每一季初,彩妝換季產品往往是重頭戲,所以便是她最忙的時候,也是他最不喜歡的時候。因為看她需要兩頭兼顧,常常累得昏頭昏腦精神不濟的模樣,就會有一點點心疼,也會有——一點點的惱。  

  她懂得在他需要的時候如何照顧他,而他,在她需要的時候,往往不知從何入手。這樣,算是合格的丈夫嗎?

  眼睛盯著電視屏幕,卻是什麼都沒有看進去,直到聽見掛鐘在響才回過神來,他再看了看時間,已經八點整。而且,肚子咕嚕嚕地叫,也在抗議了。  

  真的餓了,他掏出手機按下熟悉的號碼,手指正要按撥號鍵,又停下,不知想到了什麼,他似乎有點猶豫。

  思索片刻最終放棄,收起手機他朝前坐了坐,認真想了想,而後,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自沙發上起身,走進廚房去。

  甘蕾坐在KTV一角,半個頭擱在沙發上,手中的靠枕不斷朝上移,露出半個臉在外面,借此減輕魔音貫耳的壓力。

  被遮住的臉正在齜牙咧嘴,很難忍受正前方燈光閃爍之下的那位正在「深情款款」演唱的仁兄。好好的一首情歌,被他糟蹋至此,實在可惜。偏偏他自己還不覺得有任何不妥,高亢的嗓音快要拔入雲霄,照這種陣勢發展下去,吵醒上面酣睡的天王老子也說不定。  

  音質差不是個人的錯,但拿出來嚇人就不對了。  

  「不好意思,唱得不好,還請海涵……」個唱落幕,有人試圖「優雅」地謝幕。  

  甘蕾非常迅捷地扔下靠枕,端正坐好,淡雅微笑立即取代之前的愁眉苦臉,與眾人一道非常熱烈地為那個肥頭大耳面相不佳的傢夥鼓起掌來。  

  「好啊,再來一首……」她跟著眾人瞎起哄。  

  「謝謝、謝謝……」丟下話筒,來人走下在沙發上落座,扯下自己的領帶,從茶幾上端起酒杯,對身邊的人舉杯,「蘇總,今晚令你破費了。」  

  蘇新文笑了笑,與他碰杯,「余總客氣了,今後還要多多照顧蘭雲才好。」  

  「嘿,好說好說……」一杯酒下肚,大胖子紅光滿面,身子一轉,瞇成一條縫的眼睛流連到另一側秀色可餐的甘蕾身上,「蘭雲可是實力品牌,蘇總這麼年輕有為,再加上有甘經理這麼得力的助手——對了,甘經理,為合作愉快,再乾一杯?」  

  「謝謝余總誇獎啊,今後買賣要是有什麼地方不周,還請擔待。」甘蕾非常熟稔地敬酒,眼波流轉,適當地給了對方一些曖昧的聯想,待那傢夥想入非非想要趁機在她手上揩油之際,她「剛巧」喝完酒,順勢放下酒杯,就叫魔爪撲了個空。

  感覺有人在打量自己,她眼角的餘光從那位余總的肥頸後面望過去,正巧對上蘇新文的目光。  

  他的眉毛挑了挑——好身手。  

  過獎了——她撇撇嘴,當做回答。  

  不曉得大老闆今日哪根神經秀逗,彩妝產品嘛,明明她一個人單槍匹馬便可在兩個小時搞定,他偏偏要跟著過來,還跟人家老闆相談甚歡,一干人等從酒店隆重到歌城,害她當了陪襯不要緊,關鍵是延誤了她的下班時間吶。

  嗯,八點半都過了,不知道亦輝到家了沒有?依他不喜歡在外就餐的習慣,他怕是還在等她回家做飯吧?

  偷偷從包裡掏出手機瞥了一眼,真是奇怪了,他今天怎麼沒有打電話問她呢?  

  「甘經理——」  

  冷不防,那個容易使她渾身雞皮疙瘩起來的聲音又在耳邊嘮叨。  

  「余總,你的歌唱得真好,剛才我差點以為是沒關原聲呢。」才回頭,迎面就是一股熏天酒氣,她不著痕跡地憋住氣,換上滿臉崇拜的表情,連帶著,連眼睛都閃閃發亮起來。  

  「嗯——哼!」蘇新文低咳了聲,手在鼻頭上擦了擦,瞧她的眼神明顯是在提醒她適可而止。  

  甘蕾學他平常的樣子聳了聳肩,再翻一個白眼——你以為我願意啊?  

  最難消受美人恩,再加上酒勁,可憐的胖余總頭腦一熱,滔滔不絕地開始吹捧自己,「不是我蓋的,當年有家唱片公司可是要挖我去當歌星的……」  

  「真的啊?」甘蕾的語氣體聽起來萬分驚奇,天知道她在心裡已經默劃了無數道十字架——眼光這麼差,估計那家唱片公司早就倒閉了,也幸好他沒出道,造福了萬千聽眾的耳膜。  

  「當然!」為了證明自己實力非虛,余總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脫下外套,手朝旁邊一擺,「再點一首!」

  立即有小嘍�慇勤做好一切,音樂一起,他捋起袖子抓起話筒一副陶醉準備發唱的姿勢——  

  甘蕾立即恢復之前的姿勢,為免受荼毒。  

  握在手中的手機鍵盤忽然開始閃爍,她瞅了一眼號碼,不太熟悉。  

  「喂?」掩住一邊耳朵,她在極度的噪音下接聽電話,奈何那位余仁兄的忘情程度太高,聲音大得地球人都知道,她隱隱約約地聽不清楚,「你說什麼?我先生?我先生怎麼了?」  

  她回話的聲音也不小,連蘇新文也對她側目了。  

  「等一下,這裡太吵,我出去跟你說——」根本聽不清對方究竟要表達什麼意思,甘蕾無奈只得站起來,一邊拿著電話一邊對旁邊的人抱歉地微笑,這麼一直擠呀擠的擠出到門邊。開了門,一股清新空氣撲面而來,她舒服地出了一口氣,順手關門,耳根立即清淨不少。背靠門邊的牆壁,她擡手煽了煽風,減輕自己面部的熱氣,「好了,你可以說了……」

  門又被推開,這回出來的是蘇新文,她對他點點頭,注意力繼續放在電話上,似乎有些迷糊,「我先生在醫院?這沒什麼稀奇的,他本來就是醫生——」  

  突然,她煽風的動作停下,面部的笑容也一下子僵住。  

  蘇新文有些奇怪地看她。  

  「哦,老天!」她的手一下子掩住自己的嘴,語氣焦急起來,「你說他受傷了?怎麼會?嚴重嗎?在哪家醫院?好好——我馬上就過來!」  

  同之前對余總的從容姿態相比,她現在幾乎是手忙腳亂地合上手機,匆匆地就要往樓下衝。  

  「你的外套。」蘇新文開口,指指她。  

  甘蕾瞅了瞅自己的身上,只穿著襯衣,外套還在包廂。她折身衝進去,提了外套,又從蘇新文身邊衝過去。

  「還有皮包。」蘇新文搖搖頭,再度提醒。  

  甘蕾愣了愣,停下,又推門進去,隨即再奔出來,路過蘇新文,慣性地剎腳,「沒其他的了吧?」

  「拿來!」蘇新文在她面前攤開手。  

  「什麼?」容許她目前在思維煩亂之下已是混亂一團的腦,「包廂買斷,酒水單我吩咐了下周送來簽字結賬,要是待會你們還想安排餘興活動,給我打電話,我——」  

  「鑰匙。」不過,蘇新文似乎沒什麼興趣再聽下去,他打斷她的話,手擺了擺,「我無法放任你在不冷靜的狀態下駕車。給我車鑰匙,我送你去醫院。」  

  「哐——當!」  

  觀察室內,漂亮女醫生穿著白大褂不顧形象地張大嘴,盯著面前吊著半個膀子的病人,似乎聽到了什麼駭人聽聞的事。  

  「嗯,卞醫生,你的筆掉了。」董亦輝坐在旁邊,將吊帶調整了一下,對發愣的木頭人發話。  

第3章(2)

  經他提醒,片刻之後,卞朝霞咳了咳,撿起之前掉在地上的筆,將手中的病例卡重新擺正,順帶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令面部表情恢復正常,這才半信半疑地開口問董亦輝:「你說你下廚?」  

  會不會是聽錯?從踏入這家醫院上班開始,她就知道董亦輝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除了醫術之外絕對不識柴米油鹽的傢夥。  

  他會下廚,乖乖,聽起來比龍少俊那傢夥發的毒誓還要恐怖。  

  「有問題?」董亦輝擡頭看她,皺了皺眉。  

  「沒、沒問題。」卞朝霞開始冒汗了,習慣了兩個弟弟和龍少俊三個怪胎,對董亦輝清澈無辜的眼神的確沒有免疫力。特別是他那種很疑惑的表情,倒顯得自己疑神疑鬼了。  

  還好,董亦輝先別開目光,卞朝霞鬆了一口氣,從衣袋中摸出面紙擦了擦汗,居然開始同情他那位對龍少俊很是凶悍的太太——  

  對付這麼一個在家事方面的低能兒丈夫,恐怕她過得也不輕鬆吧?  

  「嚴重嗎?」試著動了動手,有點疼,董亦輝問卞朝霞。  

  「真皮損傷,局部紅腫,淺二度燒傷。」卞朝霞很負責地告訴他,「不算很嚴重,但塗了藥膏,打了繃帶,要注意換藥,不能沾水。」合上病例卡,她望了他一眼,「傷的是右手,至少這幾天不能做手術了了。」  

  「沒關係。」董亦輝很溫和地笑了笑,左手取過外衣,從病床上坐起來,「正好請假休息,你把藥都給我,我帶回去。」  

  卞朝霞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看來,董大醫生還沒有深刻認識到他偶爾的興致大發下廚產生的一連串後果,並不是單單只有受傷的這一項。  

  「容我提醒一下。」好醫生都有好的服務精神,如果受傷導致他患了臨時失憶症,她不介意當一次催化劑,「你的家因為著火而一片狼藉,現在門外還有警官等著錄口供,你不會忘記了吧?」  

  嗯,這個,要是她不說,他還真沒有想起。  

  好不容易才鬆下去的眉頭又皺起來,糟,他連家都毀了呢,這一次,甘蕾怕是真的要生氣了吧。  

  「亦輝!」  

  還在怔忡,冷不防,很驚懼的聲音從門外一直傳過來,而後,一個氣喘籲籲的女人出現在門口,見董亦輝安然無恙地坐在那裡,腿一軟,幸好身後的男人扶了她一把,才沒坐下地去。  

  「蕾蕾?」見甘蕾突然出現,董亦輝有些驚訝,質疑的目光瞅向卞朝霞,後者抱歉地笑了笑。  

  「你也知道院方規矩,你入院的時候身無分文,分機處只好通知家屬了。」  

  「……」董亦輝無語,正想著該怎麼向甘蕾解釋,眼前人影一閃,懷中多了一個人,小心翼翼地捧著他半吊著的臂膀,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掉。  

  見甘蕾紅了眼一言不發只是落淚,他慌了神,一時倒忘了自己的心虛,騰出僅有的另一隻手不斷地拍她的後背哄著:「別哭了,你看,我沒事呀……」  

  「怎麼會沒事?」甘蕾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哽咽著,根本不接受他的解釋,視線一路從手腕掃到延伸至上臂的繃帶,「瞧瞧包了這麼多,肯定傷得不輕,外面還有警察,我的天,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別怪她心慌,直奔醫院的途中經過自己家門,瞅著黑了半邊的外牆以及一干在外圍觀的人,她的心就涼了半截,根本顧不得叫蘇新文停車去問個所以然,一門心思早就飛到醫院。剛才問病房說他在觀察室,心就沈了沈;衝到觀察室外見有警察在外坐鎮,腿又軟了幾分;現在看他安然無恙地坐在這裡,除了綁起來的手臂稍微有些礙於觀瞻,其他還算正常,她緊繃的神經才稍微鬆動了一點。  

  「沒什麼……」他想盡量口氣輕鬆,臉卻不自覺地紅了些,特別是有外人在場,他更加不好意思跟甘蕾說一切只不過是他想要熱菜而導致的後果。  

  誰知道油鍋燃起來以後是不能用水去潑的?想他被灼傷了手還一潑再潑想要控制,直到火勢兇猛蔓延出廚房的範圍,他才在無奈之下撥打119和110。  

  即使此刻充分意識到確實是因為自己不懂裝懂引發的惡劣後果,但好歹,他是個男人也會要面子的……

  「蕾蕾……」他忙著安撫懷中梨花帶雨的老婆,尷尬地瞅瞅旁邊的卞朝霞,好在後者非常合作,適時地插嘴,成功轉移了甘蕾的注意力。  

  「甘蕾,如果不介意,麻煩結清醫藥費,謝謝。」她將醫藥單遞給甘蕾,完全公事公辦的口吻,絕對可以為董亦輝順勢找個台階下。  

  甘蕾抹抹眼,看起來還有些擔心,「不嚴重吧?」  

  嘖嘖,不愧是兩夫妻,問話都差不了多少,實在很想問問他們如何培養出這麼高度的默契,不過見甘蕾的模樣,又不太忍心逗弄她玩,於是,卞朝霞搖搖頭,「沒什麼大問題,按時上藥,手臂不要亂動碰水,休息幾天就差不多了。」

  「哦,那就好……」甘蕾籲了一口氣,拍拍胸口,看了看董亦輝,恢復笑容,放低聲音柔柔地開口,「我先跟卞醫生去劃價,待會過來,你千萬不要亂動,當心碰了傷口……」  

  「嗯,我等你。」董亦輝點點頭,看她跟著卞朝霞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直到走到門口,還不放心地再望了他一眼,比了一個乖乖休息的動作。  

  董亦輝輕輕笑起來——看來,她還真不相信他吶。單舉左手,朝上指指,他誠懇地點頭,表示自己對天發誓,一定會謹遵她的教誨。  

  「老實說,甘蕾剛才的表現令我大吃一驚。」  

  目送甘蕾露出滿意的神色跟著卞朝霞離開,冷不防,陌生的聲音在觀察室響起。董亦輝別過頭去,這才注意之前扶了甘蕾一把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立在自己身側。  

  有點模糊的印象,似乎是上次看到的甘蕾的老闆,嗅到自他身上傳來的淡淡酒味,董亦輝皺了皺眉,「醫院禁止飲酒的,你不知道?」  

  大概沒料到他會說這個,蘇新文挑挑眉,有些匪夷所思,「你要關心的,好像不是這個吧?」  

  「那我該問什麼?」董亦輝的表情有點疑惑,彷彿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見他不像是在裝傻,蘇新文愣了愣,待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他聳聳肩,非常「容忍」地提醒他:「你從不問甘蕾晚歸理由的?」  

  任何一名正常的丈夫,在無端遭受橫禍的情況下,見妻子被一位陌生人送來,或多或少都應該旁敲側擊探詢一下吧?怎麼這個董亦輝看上去像是沒什麼感覺似的?  

  「蕾蕾很忙,我知道。」董亦輝笑了笑簡練地回答,不知是根本就沒聽出蘇新文話中的深意,抑或壓根就不想回答。

  這個男人!蘇新文的目光掃過他俊朗的五官、無害的眼神、乾淨的笑容,一時間,對他的不設防,不知是替甘蕾還是自己,隱隱有些頭痛起來。  

  「對了,蕾蕾下班了嗎?」董亦輝沒有察覺蘇新文的心思,倒是甘蕾的到來令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下班?哦,不,應該說還沒有。」見他眉頭又皺起來,情緒變化全寫在臉上,「聽說你出事,她拋下客戶就忙著趕過來。」「是嗎?」果然,董亦輝的臉色又變了,簡直比孩子還有孩子氣。  

  「傷腦筋,我不是存心的……」  

  「董醫生,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正在喃喃自語,不想,甘蕾的老闆似乎又有新的問題。  

  「請說。」他禮貌地回應,低頭瞧自己彎成九十度的手肘,想去摸摸,忽然想起對甘蕾的保證,忍了忍,又縮回左手。  

  「聽說,你娶甘蕾,是看中了她的精明能幹,方便在你父母過世之後照顧你?」蘇新文的口氣淡緩,彷彿在談論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但看向董亦輝的眼中,有一抹精光乍現。  

  董亦輝擡頭,看著微笑的蘇新文——在這樣的環境中,問這樣的話題,照彼此二人之間不甚熟悉的身份,似乎不太合適。  

  見他只是盯著自己看並不說話,蘇新文也不在意,只是在他對面的床鋪坐下來,雙手撐在身後,閒適地蹺起腿,「甘蕾的確很能幹,作為她的老闆,從來都只見她犀利的一面,今天拜你所賜,我發現原來她也可以淅瀝嘩啦地哭得一塌糊塗。」  

  工作中雷厲風行有著精明手腕的甘蕾令他欣賞,不過小女人一般模樣的甘蕾也著實令人憐惜。  

  董亦輝保持沈默,片刻後,才開口問道:「你想說什麼?」  

  並不是太笨嘛,至少這一次,聽出了他的意在言外。  

  蘇新文收回手擱在腿上,手掌輕輕拍打膝蓋,如此反覆數下,才摸摸下巴瞥了一眼董亦輝,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好奇而已。我想弄清楚,你需要的究竟是一名妻子,還是隨時聽從召喚照顧你的老媽子?」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2-5 13:54:00

第4章(1)

  一切都該怪那個自作主張的蘇新文!  

  要不是他硬跟著她去見那個余大胖子,就不會被拉著去KTV唱歌;要不是因為唱歌,她就不會晚點下班;要不是因為晚點下班,她就不會趕不及為亦輝做飯;要不是因為沒趕上做飯,亦輝就不會因此勉強下廚;要不是因為亦輝勉強下廚,廚房就不會燒起來;要不是廚房燒起來連累一片,他們夫妻也不至於今晚有家不能歸……  

  算了算了,想想就挺倒黴的。甘蕾放棄心中對蘇新文的批判,雙手一扯,拉下蓋在沙發上的罩單。

  「咳咳、咳咳……」好大的灰,她忙不叠地揮手,跳開了些,驚歎地瞅在燈光下飛揚的塵粒。  

  畢竟一年都沒人住了,積了這麼多的灰,倒也可以理解。  

  家中大半面積因為董亦輝的「一時失誤」鋪了一層白白的滅火劑不便休息;回娘家吧,怕老爸老媽質問,說不定會挖出其中內幕,發現他們的女婿原來除了不善家事之外還有這麼大的危險性,進而對他們夫妻耳提面命一晚也說不定……基於愛護、保護老公的原則,權衡之下,還是到了亦輝父母以前住的老宅暫居。  

  幸好以前沒有賣掉,單不說目前他們有安身之地,光是現在房產上漲的速度,前景甚好。  

  這麼大的一筆不動產,說不定過幾年行情還更好——甘蕾偷偷地盤算,不過立即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扔下手中罩單,跪坐在地毯上,揭開食品袋,從裡面拿出順便買的快餐。  

  沒辦法,這裡不是假日別墅,不是任何東西都一應俱全的。  

  「亦輝,你好了嗎?」扯直了喉嚨,她轉過頭大聲地叫著。  

  洗手間的門打開,董亦輝單手拿著毛巾從裡面走出來。  

  「天!」甘蕾跳起來,一把奪過毛巾,「不是告訴你不要沾水的嗎?」  

  「單手沒問題的。」董亦輝舉起自己的左手擺了擺,盤膝坐在她身邊,拿出一塊漢堡朝嘴邊送去。

  「不準!」她搶下漢堡,語氣凶凶的,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沒問題沒問題,萬一傷到了怎麼辦?你能保證什麼?」  

  「蕾蕾,我能保證的,我是醫生。」到手的食物又被搶走,董亦輝無奈,摸摸自己癟癟的肚皮,眼巴巴地瞧甘蕾。

  甘蕾立即偏過頭去,告誡自己不能因為董亦輝的眼神而心慈手軟,她是為他好吶,「是醫生又怎麼樣?傷得稀里糊塗,到時候忘記了左右手,水嘩啦一放,啊,不就前功盡棄了?」  

  「蕾蕾?」  

  她當沒聽見。  

  「蕾蕾?」  

  教訓不深刻些,他哪裡會記得住?  

  ……「好吧,我保證,受傷期間凡是沾水的事務都由你代勞,好不好?」  

  甘蕾眉開眼笑,立馬轉過身來,不期然,嘴唇剛好掃過一張湊到面前的臉。  

  「幹嗎靠這麼近?」她推他,面皮有股熱氣由裡向外散發,舔舔唇,非常克制地提醒自己要注意面前的英俊美男子是個病號,禁不起她此刻的辣手摧「草」。  

  「我餓了。」董亦輝理直氣壯地回答。飢餓無罪,打著這塊招牌屢試不爽。  

  果不其然,甘蕾只是瞪了他一眼便將背在身後的漢堡甩給他,看他好開心地接住,大口大口地填肚皮。

  「慢點!」甘蕾將水杯遞給他,騰出一隻手去拍他的背,擔心他這種狼吞虎嚥的吃法會把自己噎住。見他吃得歡,她不由得露出淺淺的笑容,半是埋怨半是心疼地開口質問:「幹嗎不等我回來?」  

  果然噎到了!  

  「咳咳咳,我、我——」因為半片麵包噎在喉管間,上下不得,董亦輝漲紅了臉劇烈地咳著,抓起甘蕾遞給他的水杯,「咕嚕嚕」地一飲而盡,總算化解了危機。  

  「都叫你慢點了。」  

  背又被輕輕地捶了捶,他瞥了甘蕾一眼,見她還忙著替自己順氣,沒空注意自己偷窺的眼神。  

  懊喪,該怎麼跟她說呢?怕見她下班回家累得快要睜不開眼還要強撐著為他張羅,實在有點——  

  不忍心哪……  

  「我去鋪床,吃完了等一會我幫你洗。」見他咳得不那麼厲害了,甘蕾站起來拍拍腿,朝臥室走了幾步,又回頭給了他警告的一記眼神,「千萬別逞強。」  

  看來,他在她眼中還真是沒有信譽啊——大口咬完手中的漢堡,又吃了一盒蕃薯干,湊合著喝了微波爐熱的紫菜湯,董亦輝咂咂嘴——味道確實不怎麼樣。  

  旋轉半邊身子,探頭從走廊望過去,恰巧能看見甘蕾在臥室忙碌的身影。  

  她的確將他照顧得很好,小到衣帽鞋襪,大到飲食起居,事無鉅細,安排得井井有條。回想起來,結婚一年多來,他根本就不曾為這個家操過半分心力。  

  心中忽然有這樣的想法,倒令背脊一陣發涼,想起今晚那個叫蘇新文的男人質問他的話——  

  你需要的究竟是一名妻子,還是隨時聽從召喚照顧你的老媽子?  

  他應該是把甘蕾當妻子的,不然不會對她這般在意。但,甘蕾事事周到地照顧他,真的令旁人產生了那樣的錯覺嗎?

  眉心擰成一個結,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他從不認為細緻周到有錯,做妻子的難道不應該照顧丈夫嗎?

  低頭看手中捧著的玻璃杯,明淨透亮。她習慣將家裡收拾得纖塵不染,還常常以此邀功,誇口自己比他這個當醫生的還有潔癖。  

  輕輕地將玻璃杯放在茶幾上,他站起來,逕直走進臥室,伸出雙手從甘蕾身後緩緩地抱住她的腰肢。

  悄無聲息地,背後忽然貼了一具溫暖的軀體,毫無思想準備,甘蕾低促地驚叫了聲,手朝下一放,壓住擱在自己腰間的手背,被角自手中滑落,攤在床上。  

  熟悉的觸感,雖然安心不少,但短暫的驚嚇還驚魂未定。在他懷中轉過身子,甘蕾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而後戳戳他的胸膛,毫不客氣地瞪他,「你存心嚇死我再娶啊?」  

  純屬玩笑話,就算他有這門心思,依她目前能吃能睡跑跳自如的身體狀況,恐怕三十年之內都不可能實現。

  瞧著她故作生氣的模樣,董亦輝沒搭腔,只是抿抿唇,一個勁地盯著她。  

  奇怪,亦輝的眼神,怎麼有些毛毛的呢?戳他胸口的動作暫時停止,她瞥了他一眼,見他面部表情挺複雜的,似乎正在困惑什麼。  

  糟,不會是自己玩笑開過頭了吧?兩隻手的大拇指來回搓著,甘蕾思索他生氣的可能性。應該不會吧?亦輝平常也不見這麼小氣的啊。  

  氣氛有點怪怪的,兩個人都不說話,就這麼站著大眼瞪小眼,老實說,有那麼一點點尷尬。  

  「那個——」很用心地想,終於想到了一種造成董亦輝情緒反常的可能性,甘蕾踮高了腳尖,將手心覆在他的額頭,細心地測量他的體溫,沒感覺有什麼異樣的變化,「亦輝,是不是受傷了,感覺不太舒服?」  

  一隻手蓋住了自己的手,她睜大眼,見董亦輝緩緩地把自己的手拉下來,對著他的掌心慢慢交握,而後,看她的眼神中,閃爍著某種欲言又止的東西。  

  等等、等等——他難道不知道,他那樣看她,很煽情的嗎?  

  「蕾蕾——」握著手的力道又加重了些,他傾身向她,喃喃的口氣,令她感覺吐字艱難,空氣驟然稀薄起來。

  半個身子朝後仰,她終究韌性不好,半坐在了床上,嚥了嚥口水,甘蕾結結巴巴地開口:「亦輝,你、你受傷了?」

  帥帥的老公,棒棒的身材,她也很想枕著好東西入眠哪,要不是顧及他的傷……  

  一時間,腦中綺想無限。  

  停!驀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甘蕾忙用力搖頭,甩去腦中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  

  「你愛我嗎?」  

  咦,這是誰在問她話?忙剎住還在左右晃動的頭,她望著董亦輝,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你在問我?」

  放開她的手,而後,他的手指在她光滑的面頰上摩挲,加重了語氣,不介意將之前的話又再問了一遍:「你愛我嗎?」  

  甘蕾仰高頭,瞇著眼。室內的光線灑在董亦輝的臉上,忽然令她覺得有些無所適從,今晚的他,反常得有些可怕。

  「蕾蕾?」她的沈默令他無端心慌,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突然在這個問題上執拗起來。  

  身體受傷了,連帶著,心,大概也著了魔……  

  「亦輝,我當然愛你啊。」他的語氣充滿了焦慮,連表情也不安起來,這是結婚以來從未有過的。強壓下心中的疑慮,甘蕾按住他的左手臂輕輕拍打,露出安撫的笑容,「如果不愛你,就不會嫁你了。」  

  怎會不愛?對他,總有眷戀與心疼。見得著,心情愉悅;看不見,又會牽絆。天氣冷了,擔心他衣薄不能御寒;下班遲了,掛念冷鍋冷竈他會飢餓難耐。知道他夜半加班,強撐著睡意為他守門;見他睡容香甜,自己也能安然入眠一夜好夢……  

  該是愛了,尋常夫妻相親相愛也不過如此吧?  

  手指插入他柔軟的發,撂起一縷,又鬆開,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一部電影,裡面的男女主角先結婚,後戀愛,吵吵鬧鬧中培養出了默契——  

  嘴角揚起來,輕輕的低笑溢了出來。  

  「笑什麼呢?」心中的不快被她的回答驅走了大半,董亦輝盯著她柔和的笑臉,手頓了頓,而後一路下滑放肆起來。

  甘蕾及時抓住他意欲不軌的手——卑鄙,怎麼可以趁她走神的時候偷襲?  

  小心地從他身下挪出身子,避開他的傷手,她將他推在床沿坐好,轉身擰了毛巾給他擦了臉,一盆熱氣騰騰的洗腳水也擺到了面前。  

  「好了。」就寢工作準備完畢,甘蕾拍拍枕頭要董亦輝躺下,替他蓋上被子,自己也脫衣上床,正要關燈,忽然想起一件事,扭頭看他,「不準再搶被子。」  

  「好。」董亦輝很爽快。  

  甘蕾撇撇嘴——哪一次不答應得痛快?可惜每一次她都在身無寸縷遮蔽的狀態下醒來。  

  想來,這種陋習大概一輩子都改不了了吧?擰滅了檯燈,她鑽進被窩,很自然地縮到董亦輝攤開的那只完好無損的左手上,打了個哈欠——今晚一團混亂,她倒是真的困了。  

  「蕾蕾?」黑暗中,身邊的有人蠢蠢欲動。  

  「什麼?」睡意來襲,她顧不得了,迷迷糊糊地問。  

  朦朧間,感覺額間被濕潤的唇輕啄了一下,而後,偎在董亦輝腋下的右手被握住,有人在耳邊吐氣,攪得她不得安睡。  

  煩吶!真想吼他有完沒完,孰料——  

  「我一直當你是我妻子,要好好愛,好好疼。」末了,還有短短的一句,「真的。」  

  頭一次聽他這麼直白,真是令人面紅耳赤。害她睡也不是,醒也不是,心中小鹿亂撞,瞌睡蟲都飛到了九霄雲外。結果,直到他沈沈睡去,發出輕微鼾聲,她還歹命地輾轉反側,徹底失眠。  

  打一個哈欠,再打一個哈欠,困,真是困啊。  

  「甘姐,你看這個髮型怎麼樣?」  

  「不錯,跟底色很配啊。」勉強睜開眼睛,掃了一眼面前的模特,甘蕾睡眼惺忪地點點頭,再度坐直了身子,順便將手搭在椅背上,避免自己打瞌睡之際又滑下去,幸好今天穿的是褲裝,不然栽到地板上就不太妙了。  

  要不是為了這場至關重要的新品發佈會,她哪會在一夜無眠後還死撐著在這裡坐鎮?  

  好困哦……上下眼皮耷拉,眼看著又要做親密接觸——  

  「甘姐,你有黑眼圈哦。」  

  「哪裡?」甘蕾打了個激靈,驀地睜開眼,奪過最近模特手中的一面化妝鏡,緊張兮兮地一陣猛瞧。

  開玩笑,若是她這個品牌經理都是一副憔悴模樣做現身說法,客戶會心甘情願掏腰包購買才怪。  

第4章(2)

  「你耍我?」仔細瞅了半天,發現還好,至少她打起精神來表面上還是神采奕奕的樣子。甘蕾鬆了一口氣,伴著不滿的眼神,手中的化妝鏡脫手而出,擲向旁邊的化妝師,「Erice,最近沒被我罵幾句,很不爽是不是?」

  Erice身手利落地接住凶器,嘻哈的笑容不改,「甘經理,注意形象啊……」  

  「形象你個屁!」甘蕾白了他一眼,很不客氣的一句髒話脫口而出,隨後大咧咧地旁若無人呈大字型坐下,無視周圍模特一臉匪夷所思的模樣,她捶捶酸痛的肩,疲憊的神經開始運轉,仔細核對還有什麼細節沒有盤算到。  

  「對了,上次那位雷小姐你搞定了沒有?」思來想去沒任何漏洞,倒想起了上次蘇大老闆帶來的那位雷瀟萌,絕對不能怠慢。  

  「雷小姐?」Erice擰眉想了想,眼睛一亮,湊過來神秘兮兮地看甘蕾。  

  「少給我噁心了。」甘蕾擺手推開他的臉,繼而懷疑地瞪他,「你不會搞砸了吧?」  

  「當然沒有!我可是蘭雲彩妝的首席化妝師吶。」Erice哇哇大叫,對她這種質疑自己專業水準的口氣表示嚴重不滿,「只要我出馬,手下千帆過盡,沒人坐回頭船的。」  

  「OK,當我冤枉你了好不好?」實在無法適應Erice牛頭不對馬嘴的措辭,加上現在睡神來襲,她沒什麼興趣花費時間跟他鬥嘴。順手撿起一塊布料搭在自己臉上,她瞇了眼喃喃自語,「只要不給我添麻煩,管你經手千帆還是萬帆。」  

  「不過我挺好奇的。」耳邊討厭的聲音還在聒噪,「你是怎麼拉到雷氏企業的千金大小姐的……」

  頭從旁一滑,碰到扶手。拽下臉上的布料,甘蕾拍了一下Erice,瞪著眼問他:「你說誰是雷氏的千金大小姐?」  

  「甘姐,你真的沒事?」Erice像是看外星人一般地打量她,「不就是你囑咐的要好好伺候的雷瀟萌?哦,真好,雷小姐不僅欣賞我的手藝,而且還邀請我做她婚禮的化妝師……」  

  沒空搭理他的滔滔不絕,甘蕾張大了嘴發呆——看起來沒有半點架子的雷瀟萌居然是房地產巨頭雷氏企業老總的掌上明珠?  

  「給我水……」暈了暈了,口好渴,心中更是懊喪不已。她接過水一飲而盡,心中著實懊喪。要早知道雷瀟萌是這麼大來頭,她絕對不會這麼快放她直接去試妝,而首先要想盡一切辦法將她發展成為蘭雲彩妝的超級大客戶。

  真是失敗吶,她居然叫機會從眼皮底下溜走了……  

  「難得你賞臉。」蘇新文瞧T型台上的模特在蘭雲彩妝的點綴下,呈現不同的風情風貌,千嬌百媚地演繹,加上陣陣香風來襲,實在是飽了在座眾人的眼福。鼻子聳了聳,他合上手中的彩版宣傳冊,轉過半邊身子對旁邊的人開口,「我以為你不會有興趣參加這些活動的。」  

  「噓……」雷瀟萌將食指點上紅唇,示意噤聲,收回專注看臺上表演的目光,她轉向他,微笑,「我一時興起,突然想到了,你有意見?」  

  「當然不。」蘇新文含笑示意,彬彬有禮,「我只是好奇,身為準新娘的你,自由時間似乎太多了些。」

  「聽你的意思,是在趕我了?」雷瀟萌似笑非笑地看他,「準備向陳潛告狀?」  

  「你硬要指鹿為馬,我也無話可說。」蘇新文聳聳肩,一副聽任隨便的模樣,移開目光,不巧,正好看見某人從幕後跳下台來,沿著牆角鬼鬼祟祟的模樣,一路朝門外溜去。  

  水嘩嘩地放個不停,甘蕾雙手掬水,澆自己的臉,潑了半天,毛孔被刺激大半,纏綿悱惻的上下眼皮總算不依不捨地分開。  

  擡起頭,望鏡子中自己濕漉漉的臉,她甩甩頭,告訴自己只要再堅持一會兒,就可以了結一切回家高枕無憂地補眠一場。  

  掌心打開,再接了些水,她拍拍自己的臉,又用面紙擦乾,舒了一口氣,挺胸擡頭,立正轉身,拉住漱洗室的門把手一擰——  

  「哇!」  

  面前陡然出現的一張人臉令她失聲尖叫,同時朝後退了一步,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平緩無辜承重負荷的心跳。

  「蘇總——」驚嚇差不多平復,甘蕾瞪著眼前氣定神閒站著的人,指指門上的標誌,沒好氣地開口,「這是女用漱洗室。」  

  沒聲沒氣跟鬼似的,明明看他坐在台下的,怎麼一眨眼工夫,就竄到自己身後跟蹤了呢?  

  不過她親愛的老闆大人顯然沒有聽出她的弦外之音,反而再朝她湊近了些,摸摸下巴,用那種很令人發毛的眼光打量她,而後若有所思地開口:「有黑眼圈,看來昨晚睡得不太好。」  

  口氣像聊家常一般,於是,甘蕾開始懷疑公司是不是運轉出了問題,以至於老總都有此等閒情逸致來對員工的生活作息觀察入微。  

  不過想想,蘇新文的工作作風,本來也不是太日理萬機的那種。  

  「蘇總你親臨現場,我緊張得睡不著,不是擔心發佈會不如你意嘛,呵呵……」要比惺惺作態,她可是高手中的高手,順帶揉揉自己的眼睛,一副渴睡的模樣,「怎麼樣,有沒有考慮給我加薪?」  

  根據經驗,這種話題通常足以令任何磨人的老闆自動消音,而後顧左右而言他地哈啦幾句,最後藉故離開。

  「加薪?」不過,蘇大老闆似乎不能歸為這一類,非但沒有適可而止,反而興趣來得更加濃厚,「如果沒記錯,你曾經在一個月內連加了三次薪,紀錄至今無人能破。」  

  「那是蘇老總的錯愛。」口氣很謙虛,不過心裡在惋惜面前新任的老總怎麼都不比不上他爺爺那麼慈祥可愛,「蘇總,你不覺得,我們談話的地點似乎有點不合適?」  

  哪有人霸著洗手間通道聊得這麼不亦樂乎的?說不定,早就有憋得內急的人敢怒不敢言,躲在暗地裡罵他們神經病也說不定。  

  「有嗎?」蘇新文似笑非笑,看她生動的表情。  

  克制自己想要狂揍人的衝動,甘蕾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如果不介意,我想會場可能更加合適。」

  「但前提是你不能睡著。」蘇新文收回撐著門框的手,放她去路,同時「好心」地提醒,「而且,不能再逃跑。」

  「沒問題。」甘蕾點頭,咕噥他管得還真寬,哪來那麼多的規矩?不過老闆發話,怎敢拒絕?於是忙不叠地朝外走,正準備順手帶上門,感覺無名指有些異樣,低頭一看,原是婚戒滑下了一截,她拔了拔,又將其套回指根。

  「不合適。」瞥見她的小動作,蘇新文咂咂嘴,如此說道。  

  本來不太習慣在一個小小的問題上解釋,但不知道為什麼,聽他的話總覺得有些刺耳,她忍不住就辯解:「大了一些,不過不礙事。」  

  「就因為不礙事,你就容忍了?」蘇新文將手背在身後,微微俯身看她,「婚戒要量指,當初結婚的時候為什麼沒選好?」  

  突如其來的壓迫感令甘蕾忽然覺得有些無所適從,太近了,她簡直無法適應突然和老闆這麼近距離的「凝視」,會有壓力的吶。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她力爭三言兩語就能徹底擺平,「時間緊,任務重,我說這戒指是在公證結婚當天才買的,你信不信?」  

  基本上,她說的是事實,不過她的朋友們聽了這個橋段,大多數都不相信她會嫁得這麼匆忙。  

  「我信啊。」蘇新文的反應有點出乎她的預料,不但點頭點得毫不遲疑,如果沒看錯,他那個眼神是否可以叫做「同情」?「喂喂,我沒覺得自己吃虧哦。」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她怎麼能被可憐下去呢?「我現在吃得好、睡得香、身體好、運氣順……」  

  可惡,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代表了什麼,笑她在說順口溜嗎?  

  哼了一聲,甘蕾住嘴、甩頭,算算發佈會也差不多快要結束,決定不搭理這位經常招惹她的傢夥,趾高氣揚地從他身旁走過去,直奔會場去也。  

  「甘經理——」  

  「什麼?」甘蕾不情願地停下,回頭看了看還在乘涼沒打算要起步的蘇新文。  

  「給你個忠告。」蘇新文左手搭在右臂上,伸出食指,指指她,露出一抹頗具深意的笑意,「不合適的東西,不管再怎麼小心,終有一天會礙事。」  

  當初結婚的時候,為什麼沒選好?  

  甘蕾盯著自己的手,慢慢張開五指,將手掌翻過來,注視無名指上的婚戒。  

  鉑金的指環,鑲嵌碎鑽,小小的波浪造型,別具一格。  

  她抖抖手,戒指動了動,鬆鬆地滑到指節處,果然不合適。蹙眉,將戒指又按回原處,想起當初的情景——

  「怎麼辦,還有十分鐘就該我們了?」坐在公證室門外,董亦輝瞧著她手中鬆垮垮的戒指,面對她家人很是不滿的眼神,滿頭大汗地低聲問她的意見。  

  她瞧他六神無主的模樣,似乎沒有料到婚戒的問題會造成這麼大的困擾。而面對眾人的非難,他顯然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好,於是她挺身而出為他擋駕,並細聲要他寬心:「沒關係,大些好啊,萬一以後我長胖了,還可以戴下,對不對?」

  於是皆大歡喜,按時按點公證,正式結為夫妻。  

  想到這裡,歎了一口氣,她低頭再看了看婚戒,忍不住,伸手將它撥弄了一轉。  

  認識太匆忙,相處太匆忙,婚禮太匆忙,婚後的生活依舊匆忙……  

  「嘟嘟」的聲音響起,甘蕾驀然回神,忙揭開洗衣機蓋,撈出裡面的衣物,裝在曬籃裡,提起來朝陽台走去。

  調低晾衣架,從曬籃中拎起一件衣服,抖了抖,展開,套上衣架,掛上去。  

  彎腰,一件又一件,如此反覆,忽然感覺手指被什麼掛住,扯動手中的襯衫無法鬆動。甘蕾皺眉,使了力氣用力向下一拽,手指吃痛。她吸了一口氣,扔下襯衫,將手湊過來,發現婚戒傾了六十度地掛在無名指上,貼近指環的肌膚被劃出了一道血口,恰好傷在指節上。  

  從戒指上拉下一條細線,將傷口湊到嘴唇吮吸,甘蕾瞅一眼曬籃中的東西,莫名其妙的,忽然對這種簡單的機械動作厭煩起來。  

  不合適的東西,不管再怎麼小心,終有一天會礙事。  

  又想起蘇新文那日說的話,她心裡不免煩躁,面前的自動晾衣竿降到低處,擋了路,她懶得管,下意識地用力一推——  

  「當——啷!」  

  眼前的衣架毫無預兆地墜下,掉在她面前,砸碎了一塊板磚,在她腳邊彈跳了兩下而後滾到一邊。

  「怎麼了?」聽到不小的動靜,董亦輝從書房探出頭,問她。  

  甘蕾蒼白著臉,先低頭瞅了瞅那根據說可以承重一百五十斤重量的竿子,再聯想自己要不是停了一步,早就被砸中,腸胃就開始一陣痙攣。擡頭,見董亦輝走出書房一臉茫然地站在對面看她,她無法遏制地衝他發火,「怎麼怎麼了,你自己看不見嗎?什麼都不知道,你一個大男人是用來幹什麼的?」  

  而後,顧不得看董亦輝的表情,她撥開他,衝到洗手間,趴在抽水馬桶上,狂嘔不止。  

  這是結婚一年多來,頭一次,在他面前她不再溫柔,神經質地怒氣衝天。  




引言 使用道具
無效樓層,該篇已經被刪除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