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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2-12-13 11:03:12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2-12-13 11:06 編輯

前言:

  他永遠也忘不了三年前的那一天——
  當新聞播出飛機失事的消息時,
  那種天崩地裂的感覺。
  他甚至以為,
  自己已在那一天死去了。
  一次又一次的錯過,
  一次又一次的誤會,
  最終造就了一場陰錯陽差的生離死別。
  但如今,
  她卻回來了。
  這一次,
  他當然不能再次錯過……


楔子

  時針,悄悄地指向了十二點。

  「咚咚咚———」

  那每一聲鐘響都像是一把鐵錘深深敲進人的心底,痛徹心扉。

  「我想了很久了,明天我就飛往澳大利亞,我想我們彼此都需要冷靜一段時間。」她的聲音很冷靜,卻也很死寂,完全沒有了平日的生氣。

  然而,這樣的冷靜和死寂,並不是他所想要的。

  「嗯。」輕點了點頭,他微垂眼簾,掩去了眼底真正的情緒,「明天我送你吧!」

  「不用了。希望我回來的那天,我們已經考慮好將來所要走的路。」她抓起包包,正想離去,卻突然停了下來。

  「這件東西,我想還是應該還給你。」

  深吸了口氣,她從包包裡掏出了一個水晶鑰匙扣———這枚鑰匙扣是按照西洋棋裡「城堡」的樣子所訂做的———也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生日禮物。

  他平靜地伸手接過。

  「那再見了。」她轉身大步離去,然而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卻停了下來。

  他靜靜地看著她。

  半晌,她終於開口了:「舒涵,你知道嗎?其實,我是愛過你的。只是,我從來不知道你是否愛過我?」

  「彭!」一聲清脆的關門聲在空蕩冷清的客廳裡迴響著。

  輕閉上眼,他緊緊握起了手中的水晶鑰匙扣,所有的神思都停留在了她離去前的最後一句話裡。

  ———她說,她是愛過他的。

  ———可是,他卻以為她愛著的,是另一個人。

  ———就像她不知道他愛著她一樣!

  多麼可笑!

  又多麼荒謬啊!

  他們竟就因為這樣的誤會而錯過?!

  站起身,他衝了出去。

  然而,門外已沒有了人影。

  渾身頓時像是虛脫了般,他輕輕靠著門沿。

  就這樣放她走了嗎?

  不,他不甘心的。

  他會等她回來,等她回來的那一天,他會告訴她,他們之間誤會太多;他會告訴她,其實,他是愛她的。

  很愛很愛……

  但那時的他並不知道,他的等待,竟從此定格在了那一天。

  十二月十四日。

第1章(1)

  如果把你忘了,我就可以得到幸福的人生嗎?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份曾經要將我壓碎的情感,卻一分也沒有改變。

  我曾經極力地想要挽留,但最終留下的,除了悲傷,就只有寂寞……

  「啪啪啪!」電視屏幕裡傳來一陣熱烈的掌聲。沈舒涵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手裡還拿著一杯紅酒,慢慢品嚐著。

  這一屆國際象棋大賽終於成功落下了帷幕,他也隨之鬆了一口氣。雖然這次比賽由他們天華集團全力贊助,但因為公司裡事務繁忙,他沒有看完全場的直播比賽,只來得及看這最後一場頒獎晚會,而且地點還是在辦公室旁邊的休息室裡。

  輕輕搖晃著手中的紅酒,沈舒涵看著杯中的液體因燈光的折射,而釋放出一道道妖嬈的紅色漣漪,他的腦海裡忽然閃電般地掠過了一張熟悉的笑臉。

  唇角,牽出了一抹落寞的輕笑。

  如果她還在,會不會因為這場比賽而高興地發瘋呢?

  這場比賽是為了她而設的。

  雖然,遲到了三年。

  伸出另一隻手,他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了一件東西。那是一枚打造成西洋棋城堡款式的純白水晶鑰匙扣。燈光下,那枚水晶城堡散發著陣陣迷人的七彩光暈,就好像所有美麗的光線都凝聚在了它的身上,令人炫目。

  神思又不由得飄遠,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拿到這枚水晶鑰匙扣時,臉上那喜悅的神情……

  無法忘記的。

  他曾經試圖忘記她,但結果卻是讓她的影子在心底越烙越深刻。

  人往往就是這麼奇怪的生物。

  「叩叩叩。」

  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沈總。」是秘書陳悅的聲音。

  「進來。」他放下了手中的紅酒。

  門應聲而開,走進一名容貌美麗的長髮女子,她的身材高挑而修長,穿著一襲白色套裙,整個人顯得幹練而沈穩。

  「什麼事?」沈舒涵沈聲問。

  「沈總,這份文件請您簽一下。」陳悅正想將文件遞給他,卻眼尖地瞄到了沙發旁邊的茶幾上所放著的紅酒,眉心微微擰了兩分,「沈總,您怎麼又———」

  話還沒說完,就被沈舒涵給冷冷打斷了。

  「什麼文件要簽?」

  陳悅輕歎了口氣,將文件遞了過去,「這是前兩天在董事會上通過的提案。」

  沈舒涵接過,隨手翻閱著。

  就在這時,電視裡響起了音樂聲,主持人帶著滿臉的微笑,開始頒獎。

  「現在有請這一屆的國際象棋冠軍季芸季小姐!」

  一陣更為熱烈的掌聲響起,全場都是喝彩和歡呼聲。

  陳悅瞄了眼電視,有些感歎:「沒想到這一屆的冠軍竟是個女選手。」

  並沒有什麼興趣的沈舒涵依舊低頭看著手中的文件,沒有回應。

  她這個上司向來都這樣沈默少言的。

  早已習慣一個人自說自話的陳悅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目光並沒有離開電視,「都說巾幗不讓鬚眉。現在的女人越來越能證明這一點啦!不過,這個女冠軍看起來年紀很小呢。感覺只有十八九歲的模樣,而且笑起來還有酒窩,給人感覺更稚氣了。」

  原本低頭看文件的沈舒涵心口一緊,霍然擡起了頭。

  顯現在電視屏幕上的是一張放大的笑臉。明亮的眼眸,高挺的鼻樑,小巧的紅唇,特別是臉頰兩邊那對若隱若現的酒窩,讓那張年輕的臉龐更顯出了幾分稚嫩。

  那一瞬間,沈舒涵就如同被雷擊一般,渾身頓時僵硬,然而,一直握在手心裡的鑰匙扣卻始終沒有放開。

  「沈總,你怎麼了?」向來敏銳的陳悅立刻察覺出了不對勁。

  沈舒涵沒有回答,而是霍然起身,直接就朝門外走去。

  「沈總———」陳悅連忙跟上去,「你想去哪裡?」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了。

  「去頒獎晚會現場。」沈舒涵的臉色很蒼白,雖然神色如同往常般平靜,但陳悅發現他的雙手在微微顫抖著,顯然在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見他急匆匆往停車場的方面走去,陳悅突然想起,沈舒涵的車並不在公司。

  「沈總,您的車今天早上已經送去保修廠了,要明天才———」

  「你的車鑰匙給我。」沈舒涵突然停了下來,朝她伸出了手。

  「哦,好。」

  陳悅雖然感到錯愕,但依舊拿出了鑰匙。

  沈舒涵幾乎是一把奪過鑰匙,就朝陳悅的車飛奔而去的。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沈舒涵的言行太不對勁了!

  陳悅想想還是不放心,連忙跟上。

  一路狂飆。

  看著車窗外的景物飛速向後倒退,陳悅幾乎嚇白了臉。

  沈舒涵簡直像是瘋了,將街道當成了賽車跑道,一輛接著一輛地超車過去,方向正是頒獎晚會的現場———帝源大廈。

  陳悅在沈舒涵身邊工作了三年了,這三年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沈舒涵。

  他總是保持著一貫的冷靜,甚至喜怒都不輕易表露,但今晚……陳悅忽然有些擔心,沈舒涵這樣激動的情緒,可能一會兒會一發不可收拾。

  他的身體一向不太好。

  「沈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陳悅小心翼翼地問。

  沈舒涵沒有回答。

  不,也許應該說,他根本沒聽見陳悅在說什麼?

  此時此刻,他的思緒已是混亂成了一團,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只能一隻手緊緊握住手心裡的那枚水晶鑰匙扣,穩定心神。

  剛才電視屏幕上那張放大的笑臉,是他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臉龐———那是他的妻子童穎欣。

  但三年前,她已經在一場飛機失事中意外身亡了。

  為什麼?為什麼三年後,她竟會出現在電視屏幕上?

  難道死人還會復活嗎?

  終於逃出來了!

  好不容易才掙脫了記者的季芸,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現在的記者真是難纏啊,她只不過是拿了個冠軍,差點就要把她的祖宗十八代都要翻出來了。

  不過幸好啊,就算那些記者想挖新聞,她也提供不了什麼。直到那些記者纏了許久見挖不到什麼料,紛紛離去,她這才得以脫身。

  秋末的夜,蕭瑟而寒冷。季芸搓了搓有些發涼的手臂,這才感到了些微暖意。看了眼手中所拿著的金色獎盃,季芸開心地抿唇微笑。

  雖然忙了一天有些疲累,但她很開心。這三年來,她從沒試過這樣開心。現在,一直處於迷茫中的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標。

  她忽然間發現,人生還是很美好的!

  不管過去經歷過怎樣的人生,人,總要向前看的,不是嗎?

  低下頭看了看手錶,已經十一點多了。

  「怎麼還沒來?」季芸焦急地往四周望了眼,卻沒看見熟悉的人影,「算了,肯定又被什麼事給耽誤了,我還是自己回去好了。」

  低聲自語著,正想招輛計程車,突然,一輛黑色的寶馬在她身邊停了下來。

  季芸面色一喜,以為是自己等的人,「你怎麼這麼遲啊?」

  車門打開了,從車裡走出一名陌生的男子。他的五官深刻而清晰,就如同刀雕斧雕一般,臉部線條也太過冷峻剛毅,也許是因為穿著暗色系外套的緣故,讓他看起來更加冷漠而不可親近。

  季芸一怔,這才發現自己認錯車了,也認錯人了。

  「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真的不好意思。」都怪夜色太黑了。季芸暗暗吐了吐舌頭,轉身就想狼狽逃離。左腕上忽然一緊,竟被人緊緊拉住。

  季芸嚇了一跳,回過頭,卻迎上了一雙漆黑深沈的眼眸。

  那雙眼眸裡似乎盛載著太多的東西要述說,又似乎隱藏著太多不為人知的悲傷。

  「你———你要幹什麼?」原本想厲聲質問的季芸,因為那雙眼眸而削弱了語氣。

  「穎欣———」男子終於開口說話了,緊抓著她的手卻沒有放開,反而鎖得更緊了些。在夜色的襯托下,他的神色蒼白得幾近透明。

  「我不是什麼穎欣。你———你認錯人了———」不知道為什麼,迎視著那樣一雙眼眸,竟讓季芸有些喘不過氣來,心頭也是一陣莫名的煩亂。

  「我不會認錯。你是穎欣。」陌生男子像是著了魔般,突然神情激動地一把將季芸左手的長袖高高拉起。

  「啊!」受到驚嚇的季芸,一聲尖叫,「你幹什麼?」她想掙扎,無奈力氣比不上一個大男人,衣袖被高高拉起,現出了右臂上方一個半月形的紅色胎記。

  「真的是你?!」男子的聲音已然沙啞,「穎欣,你竟沒死?!原來———原來你沒死———但為什麼———為什麼———」也許是情緒太過激動,他的呼吸忽然急促起來,隱隱夾帶著幾聲嗆咳,無法再繼續說下去。但他還是努力地緊抓著她的手,生怕她逃離。

第1章(2)

  他們的爭執漸漸引來了四周的路人,不少人圍著他們看熱鬧。

  「這位先生,我不是什麼穎欣,我叫季芸。請你放手!請你放手!」季芸慌了,那名男子的神情太過可怕,讓她莫名地產生一種恐懼感。

  她死命地想掙脫男子的手,卻發現無法掙開,頓時也顧不得許多,就想拿起手上的獎盃砸過去。

  然而,念頭才剛剛閃過腦海,那名男子突然放開了手,狼狽地跌坐在地上,一手緊緊抓著胸口,劇烈而急促地喘息著。

  「你———你怎麼了?」「咣啷」一聲,驚愕的季芸連手上的獎盃掉落也不自知。

  她還沒砸下去啊!

  男子似已無力回答,呼吸更為急促,甚至開始不住地嗆咳。他的額際上佈滿了冷汗,臉色更是慘白得可怕。

  「沈總,沈總———」男子的身後匆匆趕來一名穿著職業白色套裙的女子,她緊張地扶住那男子,「沈總,不要激動,先穩住情緒,你的藥放在哪裡?藥呢?」女子神色雖焦急,但動作卻並不慌亂,有條不紊,很顯然,對這種突發情況已是習以為常。

  可惜,她翻遍了男人的口袋都沒找到藥。

  此時男子已不能說話,只是不住地喘息著,然而,他的目光一刻也沒離開過季芸。

  四周看熱鬧的人已越來越多了,甚至有好心人幫忙打電話叫救護車。

  「這位小姐,請你幫幫忙,他有喘哮病,麻煩你先扶著他,穩住他的情緒———」穿著白色套裙的女子急切地看向季芸。

  「哦,好。」季芸連忙走過去,扶住男子,讓他靠在自己懷裡。

  他的身子好冷,微微顫抖著,似乎克制得很辛苦。

  「穎欣———」

  她聽見了他嗆咳中模糊的囈語,心臟,在那一瞬間猛地緊縮了一下。

  現在救人要緊,也顧不得其他了。

  擡起頭,發現那白衣女人已快速往車子的方向跑去,似乎是鑽進了車裡找藥。

  「你慢慢來,不要激動。」季芸開始安撫那名男子,「深呼吸,對。就這樣,慢慢地,呼氣,吸氣———呼氣,吸氣———」見男子呼吸已趨於平穩,季芸盡量將語氣放溫柔,「好點了沒?」

  男子雖然還是無法說話,但看著季芸的那雙黑眸中卻透露著不為人知的悲痛。

  他吃力地伸出手,季芸見狀連忙伸手握住。

  那只汗濕冰冷的手反握了季芸的手掌,一分分地收緊,季芸感覺到他有很多話跟自己說,很多很多話……

  可是……她並不是什麼穎欣……

  「我———」季芸掀了掀唇,欲言又止,她怕自己這一開口再度刺激了病人的情緒,便只好將後面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

  興許是因為這一番折騰,讓那名男子累了。男子緊握著的手也漸漸放鬆了力道。

  「藥來了!」

  見那白衣女子已經拿著藥折返,季芸連忙起身。

  看著男子服了藥,病情漸漸穩住,季芸也不禁鬆了口氣,擡起手才發覺自己竟也是緊張得滿手都是冷汗。

  不遠處,尖銳鳴笛聲呼嘯而來,在這寂靜的夜幕下,顯得極為刺耳。

  緊接著,一輛救護車停在了帝源大廈面前。

  季芸呆呆地站在夜色下,看著醫生護士來來往往,看著病人被擡上救護車,最後,連同那名女子也跟著救護車一同離開了。

  見病人被救走,原本看熱鬧的人也一個個地散去了。夜,突然間又寂靜了下來,就好像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

  季芸長長歎了一口氣,這才發現歷經那一場兵慌馬亂,連手中的獎盃也不知被自己丟哪裡去了?

  低著頭四下裡尋找,終於給她找到了滾落到街道一角的獎盃,但同時,她也在獎盃的旁邊發現了另一樣東西。

  「咦?這是什麼?」季芸好奇地撿了起來。

  那是一個用純白水晶打造的鑰匙扣,而且令她意外的是,這枚鑰匙扣的款式竟是西洋棋中的「城堡」。

  是剛才那個男人丟的嗎?

  季芸的腦海裡閃過了男人那雙沈痛的黑眸,心頭忽然又是一緊。

  「小芸。」

  沈思間,前面不遠處響起一道熟悉的輕喚聲。

  季芸擡起頭。

  夜色下,一名穿著休閒白色襯衫的男子走了過來。他的眉目清秀,氣質溫文爾雅,唇角掛著溫暖如風的微笑。

  「瑞,你怎麼這麼遲啊?」季芸故意板起了臉。

  「對不起,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林瑞的臉上永遠掛著溫和的微笑,「臨時被一個客戶拉去談事,所以,耽擱了一下。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呢。」

  季芸聳聳肩,「我哪敢走?我如果就這樣單獨回去,肯定被你念上一整晚啊。」林瑞是她的未婚夫,別看他老是一副溫文的樣子,但對她有著極強的保護欲。

  平時大多數情況下,都不讓她一個人出門,除非他實在忙不過來,但不管他多忙多累,他都一定會抽空來接她回家。

  「還算你瞭解我。」林瑞笑了笑,在季芸的額際印了一個輕輕的吻,「小芸,對不起,今晚不能陪你一起參加頒獎晚會。」

  「我知道你忙啊,一個頒獎晚會而已,沒什麼的。而且我又不是小孩了,你還怕我被人拐走了不成?」季芸並沒有打算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林瑞,以他那愛操心的性格,肯定會讓他擔心的。

  「這樣吧,如果你覺得過意不去,就請我吃宵夜,我剛好餓了。」

  「如果你不怕胖,我是沒問題,隨便你吃什麼。」

  「那可說定了,我不會客氣的。」季芸笑笑,將手中的獎盃塞到了他的懷裡,「來,先幫我拿著。當個苦力總可以吧!雖然這也算不上什麼苦力。」

  林瑞的目光溫柔起來,他喜歡看季芸的笑容,她的笑容會讓他覺得整個世界都為之明亮起來。

  突然,他的眸光緊了緊。

  「小芸,你手上拿著什麼?」

  季芸一怔,這才想起剛才自己撿到的鑰匙扣。

  「哦,這個啊,是個鑰匙扣。」季芸拿起鑰匙扣在林瑞面前獻寶似的拎了拎,「這鑰匙扣很漂亮吧?不僅是純水晶打造的,而且最特別的是,竟是西洋棋裡城堡的款式。真是不多見啊!」

  林瑞神色卻是變了,突然一把奪下了鑰匙扣,「這東西你是從哪裡得來的?」此時的林瑞儼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陌生而冰冷。

  「這是剛才一個男人丟下的。」季芸奇怪地看了眼神色異常的林瑞。

  「男人?」林瑞面色更為慘白,「你見過他了?」

  「他?誰啊?」季芸更為驚詫,「瑞,你怎麼了?剛才是有一個男人在這裡哮喘病發,這鑰匙扣應該是他的吧?你究竟怎麼了?這麼緊張?」

  「沒什麼。」林瑞微低眼眉,看著手中的鑰匙扣,「那個男人沒對你怎麼樣吧?」

  「啊,也沒什麼。他只是認錯人了。」季芸說著將鑰匙扣拿了回來,「我看這鑰匙扣挺貴重的,到時看看能不能找機會還給人家。」

  林瑞驀然擡頭,眼神竟帶著些許陰鷙,「不需要。」

  「不需要?」季芸一臉疑惑,平時林瑞不是這樣的啊,「這是別人的東西,難道不應該歸還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林瑞深吸了口氣,語氣漸漸平靜了下來,「小芸,我是想說,剛才那個男人只是經過這裡,你又不認識他,我看你也沒機會還了。」

  「可是———」

  「很晚了,我們先走吧!」林瑞打斷了她的話,「你不是要吃宵夜嗎?我們先去吃東西。」他似乎又恢復了正常,臉上也重新掛起了笑容。

  「那好吧!」季芸只好收起鑰匙扣。

  在放入包包的那一刻,那枚水晶鑰匙扣也許因為月光的反射,閃過了一絲幽幽光芒。

  她的心口又是一緊。

  這抹光芒,為什麼看起來這樣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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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2-13 11:04:08

第2章(1)

  三年前,當我得知你的死訊時,我幾乎為之崩潰。

  我原本在等你的。

  等你從澳大利亞回來,等我們一起渡過了那段冷靜期,等我們再重新開始……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我等到的,竟是一個意外的死訊。

  那個時候,我幾乎以為自己跟著你一起死去!

  三年後,我以為我已經接受了那個噩耗,我以為我可以就這樣蒼白地、沒有靈魂地生活下去,即使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但,你竟又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是命運的安排嗎?讓我再一次遇到了你。

  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間,我似乎又回到了從前……但往昔的一切,你卻已忘記……

  三年前———

  「哈哈哈———我又贏了,老爸,你太差了,簡直不是我的對手!再來一百次,都是我贏!哈哈哈———」

  當沈舒涵踏進童家大門的時候,就聽到了一陣震耳欲聾而且囂張無比的狂笑聲。

  這樣放肆而毫不刻意收斂的笑聲,除了童家的大小姐童穎欣還有誰?

  沈舒涵輕搖了搖頭,他和童穎欣有十年沒見了吧?沒想到她竟還跟小時候一樣。

  走入大廳,沈舒涵就看見客廳左邊的沙發上,窩著一老一少。確切點說,是一老一少,外加一條毛茸茸的、正窩在少女旁邊睡覺的白色博美犬。

  一看見那只博美,沈舒涵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沈少爺,怎麼了?」帶路的管家李叔奇怪地看了沈舒涵一眼。

  「沒什麼。」沈舒涵微微擰了擰眉心。

  沙發上那一老一少並沒發現他的存在,此刻,他們正聚精會神地下著國際象棋,而少女對面的老者臉色凝重,很明顯,他又是居於劣勢的一方。

  「哈哈,老爸,你認輸了吧!輸定了你!」少女喜滋滋地一拍沙發,驚醒了身邊的博美犬。

  博美犬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發現了沈舒涵的存在。

  「汪汪汪!」它敏捷地跳下了沙發,直接就朝沈舒涵衝了過去。

  沈舒涵臉色微微一變,突然覺得有些呼吸不順,連忙退開了兩步,但那隻小小的博美犬並沒有就此放過沈舒涵,反而做了個躬身後退的姿勢,齜牙咧嘴,好像要隨時攻擊沈舒涵。

  李叔哭笑不得。沈家這位少爺從小就怕這種毛茸茸的動物,但這隻小東西又是小姐的寶貝,誰都不敢碰它的。

  「呼呼,你不能這樣勢強淩弱哦!」

  忽然,小博美被女主人抱了起來,短短幾秒鐘的時間,由原本的凶悍變成了溫柔的小貓,窩在女主人懷裡不斷地舔著主人的手臂。

  勢強淩弱嗎?

  他還是第一次被人稱為「弱者」。

  終於緩過一口氣的沈舒涵擡起頭,看向那名抱著博美的少女。

  雖然十年沒見了,但她那張臉還是跟以前一樣,很容易就能認得出來,特別是她說話和微笑的時候,兩頰邊若隱若現的那對酒窩。

  她已經二十二歲了吧?看起來竟像是十六七歲的未成年少女。

  「哇,沈舒涵你老了好多啊!」

  這是童穎欣看見沈舒涵時,爆出的第一句話。

  沈舒涵眉峰一皺,卻習慣性地保持沈默。

  童穎欣無趣地撇撇嘴角,「真沒勁,都十年了,你怎麼還是老樣子啊?」開口跟她開個玩笑之類,他會少半條命嗎?

  沈舒涵鬆了眉尖,終於回答了一句:「你也還是老樣子。」

  「真難得你開口了。」童穎欣瞄了他一眼,然後故意抱起小博美湊近沈舒涵,見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童穎欣的唇角揚起了惡魔般的笑容,「你這怕狗的毛病什麼時候才會好呢?」



  「穎欣,把呼呼交給李叔。」近年花甲的童天宜笑瞇瞇地走了過來,接過童穎欣懷中的小博美,遞給了一旁的李叔。

  李叔失笑,抱過了呼呼,他們家大小姐就是喜歡捉弄沈家這位少爺啊!

  「童伯伯。」沈舒涵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舒涵,快坐吧!我真是好久沒看到你了,真是長大了不少。」十年之後,再度見到故人之子,童天宜自然是樂得眉開眼笑。

  「是老了不少。」童穎欣插嘴。

  「穎欣,你這孩子怎麼老是口沒遮攔?」童天宜無奈地搖頭,「舒涵哪裡老了?我看他是年輕有為,才二十三歲就拿了工商管理學的博士學位。」

  「老爸,好啦好啦,他這些事,我都聽得耳朵出老繭了。」童穎欣急忙拉著沈舒涵坐下,不然她這個老爸一說起沈舒涵就沒完沒了了。

  「這十年來,我老爸總在我耳邊念叨,都把你誇得天上有,地上無了。」童穎欣語氣裡滿是抱怨。

  沈舒涵淡淡一笑,沒答腔。

  眼尖的童穎欣捕捉到了他唇邊的那抹笑容,「就是嘛,笑笑多好,不要老是皺著眉呀!」

  看著面前那張明亮的笑臉,沈舒涵忽然心中一緊,別過了臉。

  他的目光落到了沙發上的那盤還沒下完的國際象棋上,「你還是這樣愛下西洋棋嗎?」西洋棋也叫國際象棋,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搏鬥遊戲之一。和中國的圍棋、象棋,日本的將棋一樣,同享盛名。

  而眼前,端放在沙發上那套西洋棋,從棋子到棋盤,全是用上等的白玉打造的。那是十多年前,童天宜為了討女兒歡心,特意請了名師設計,找了最好的玉質材料量身訂做。

  童穎欣自小就愛玩國際象棋,而且是箇中高手。

  只要是童天宜身邊熟悉的朋友,或是親戚,只要有誰會下國際象棋,她都會纏著那個人一起分個勝負,不過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她贏。

  也許是在這方面有天賦吧!童穎欣從小就打遍天下無敵手。雖然這個稱號是她自己自封的。直到那一年,她遇到了沈舒涵,讓她真正見識到了棋中高手。

  沈舒涵的父親沈維哲是童天宜多年的老友。沈、童兩家素來交好,只是沈維哲多年前就移居國外,直到沈舒涵十歲左右才回國。

  童穎欣第一次見到沈舒涵時,她才九歲。

  小小年紀便棋藝高超的她,見沈舒涵也對國際象棋感興趣,便得意地激他跟自己下一盤,結果……童穎欣慘敗。

  這對創造了多年連勝紀錄的她,無疑是個不小的打擊。

  不甘心之下,她連番找沈舒涵「決鬥」,卻是連連慘敗。而且,這一敗,竟就是三年。終於,童穎欣在第六百九十九次敗給沈舒涵之後,下定了決心,決定在第七百次好好地揚眉吐氣。於是,她開始反省閉關,誰也不見,埋頭研究棋術,發誓要將沈舒涵打敗。

  可惜,等她「功成出關」,沈舒涵已經又被他的父母接回外國唸書了。

  這一別,就是十年。

  回想起當年慘敗的「戰果」,童穎欣重新燃起了激昂的鬥志。

  「怎樣?要不要來一盤?繼續我們的第七百次決鬥。」一說到國際象棋,童穎欣的眼睛似乎會發亮。

  沈舒涵搖頭,淡淡地回答:「沒興趣。」他已經很多年沒下國際象棋了。

  童穎欣聞言頓時瞪圓了眼,不滿地控訴:「你怎麼可以耍賴?」

  沈舒涵沒回應,只是微抿著雙唇。



  眼見沈舒涵不理會自己,童穎欣索性端起國際象棋,放到沈舒涵跟前,「你必須要來。」這可是她一洗前恥的好機會,她怎麼可以錯過?

  「穎欣———」童天宜無奈地搖頭,他很瞭解自己的女兒,平常雖然很好說話,但一說起國際象棋,誰也拗不過她。

  「沒有了城堡怎麼下?」沈舒涵忽然淡淡地說了一句。

  「啊?」童穎欣低下頭一看,果然,棋盤上三十一枚棋子整齊地排列著,卻唯獨少了白方的一枚城堡。

  「跑哪去了?」童穎欣連忙彎下腰四處尋找,「奇怪,剛才還在的。」難道是剛剛她端棋盤過來的時候,不小心掉了嗎?

  「穎欣,先別找了,一會讓李叔他們幫忙找。你和舒涵十年沒見了,難道沒有話跟他說嗎?光惦記著下棋了!」

  「我可是苦苦等了他十年啊!」童穎欣一邊找棋,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

  她並不知道,自己這句話讓沈舒涵原本就漆黑的眼眸再度幽沈了幾分。

  雖然變化細微,卻瞞不過童天宜那一雙老眼。他連忙趁熱打鐵:「那不就得了,你都等了舒涵十年了,現在還不趕緊跟他聊聊你們這十年來各自的情況?或者出去看看電影,逛逛街之類的,年輕人嘛,應該有年輕人的生活,不用理我這把老骨頭了———」

  童穎欣還在埋頭找棋,「啊,老爸,你說哪裡去了?什麼看電影逛街?你當我們是男女朋友去約會啊?我等他十年就是為了下那一盤棋———」

  「穎欣!」童天宜趕緊打斷女兒的話。

  他這個女兒除了對國際象棋有著超乎常人的熱衷之外,平時也挺聰明俐伶的啊,怎麼對感情一事就偏偏少根筋呢?舒涵可是他打小就看上的女婿啊!

  偷偷瞄了眼沈舒涵,發現他的神色依舊很平靜,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也沒生氣,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突然,眼角的餘光瞥見腳邊多了一隻毛茸茸的白色動物———竟是剛剛被李叔抱下去的呼呼。

  「呼呼?你什麼時候跑回來的?」

  童天宜正想彎腰將呼呼抱起來,卻驚異地發現,剛才對沈舒涵狂吠不止的呼呼竟出奇的安靜,而且人立了起來,兩隻前腿趴上了沈舒涵的膝蓋,小小的鼻子似乎在用力地嗅著什麼。

  「哈哈,呼呼在幹什麼?」童穎欣饒有興趣地注視著這有趣的一幕。

  但呼呼這一靠近,沈舒涵的臉色卻微微有些發白,呼吸也變得略顯急促。

  「呼呼,來———」驚覺不對的童天宜連忙伸出手,呼呼卻忽然放下了前腿,往後退開了兩步,仰起小小的腦袋朝沈舒涵一陣狂吠。

  「啊,舒涵,我看呼呼上輩子肯定跟你有仇!」童穎欣奇怪地看著似乎很激動的呼呼,連連感歎。

  沈舒涵平時怕狗也就罷了,怎麼還這麼不得「狗心」啊!

  「呼呼,來,乖,不要亂叫!」眼見呼呼大有作勢衝上去咬沈舒涵之勢,童穎欣連忙走過去,就想彎腰抱起它。

  誰知,呼呼躲過了童穎欣張開的雙手,一個箭步,朝沈舒涵撲了過去。

  原本坐在沙發上的沈舒涵微蹙了蹙眉心,閃身避開。呼呼頓時撲了個空。就在這時,忽然「叭嗒」一聲,從沈舒涵的身上掉下了一件東西。

  「咦?」童穎欣定睛一看,竟是剛才莫名其妙失蹤的「城堡」。

  「啊!沈舒涵,原來這枚『城堡』是你藏起來了啊!」呼呼剛才是在幫她找「兇手」吧?童穎欣不滿的眼神頓時掃射過去,呼呼也跟著朝沈舒涵狂叫,跟著主人一起表示抗議。

  沈舒涵微掀了掀唇,似乎想說些什麼,卻最終什麼都沒說。

  「你沒話說了嗎?」童穎欣讚賞地看了眼呼呼,「真乖,呼呼,一會給你吃好吃的。」

  呼呼似乎聽懂了,猛搖尾巴。

  而此時,童天宜卻是滿臉擔心地看著沈舒涵。

  「舒涵,你沒事吧?」

  沈舒涵輕搖了搖頭,想表示自己沒事,卻突然間覺得呼吸有些急促,胸口也有些煩悶,不禁伸手扯開了領口。

  「舒涵,你是不是不舒服?」童天宜及時發現了不對勁,「我現在就讓李叔把呼呼抱下去———」

  「老爸,為什麼要把呼呼抱下去?它可是發現『兇手』的大功臣。」

  一向愛女如命的童天宜這一回竟沒有搭理女兒,「李叔,李叔———」

  「來了。」李叔匆忙從廳外趕了過來。

  「快,把呼呼帶下去。順道倒杯熱水過來。」

  「是。」李叔連忙抱起呼呼離開。

  「老爸?」一旁的童穎欣滿頭霧水。

  童天宜也沒空解釋了,而是扶著沈舒涵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一臉焦急地詢問,「舒涵,現在怎麼樣?你身上有沒有帶藥?或者我看我還是叫醫生比較好———」

  「童伯伯,我沒事,休息一下好就了。」沈舒涵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

  不僅是藥,連醫生都出動了?

  童穎欣不解地眨眼,這時,她也發現了沈舒涵的臉色很難看。

  「老爺,熱水來了。」李叔已經端著熱水趕了回來。

  童天宜連忙讓沈舒涵把熱水喝下,「好點了嗎?」

  沈舒涵輕輕地點頭。

  「舒涵,你不會是有什麼動物過敏症吧?」童穎欣終於找到機會問清心中的疑問了。剛才沈舒涵不舒服好像是因為呼呼的靠近。

  「穎欣,舒涵有哮喘,對動物毛屑過敏,以後盡量別讓呼呼接近他。」

  「啊?怎麼可能?舒涵你———你竟有哮喘病?!」

  童穎欣霎時瞪大了雙眼。

  ……

  ———「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讓呼呼吵你了。」

  ———「現在還會不舒服嗎?要不要再喝點水?喝點水應該會好點。」

  ———「或者,你還是去床上躺一下比較好,我讓老爸叫醫生來看看?」

  ———「有藥放在身邊沒?你要記住哦,以後一定要將藥隨身攜帶。我可是每天都會檢查的。」

  ……

  耳畔迴響著的、滿滿的,都是她關心焦切的連串詢問,然而,那清晰的聲音卻是漸漸地變得遙遠了,繼而變得模糊不清……

  緩緩睜開了眼簾,觸目所及,卻是一片蒼涼的白色。



  神志還有些模糊不清,剎那間,他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地?

  「沈總,你終於醒了。」

  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張熟悉而冷艷的面龐,所有的神志頓時回籠。

  原來,他又夢到了從前的事了嗎?

  唇角淡而苦澀地微微一牽,他吃力地撐坐起來。

  「沈總,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陳悅一邊幫忙攙扶著他坐起,一邊關切地詢問。

  沈舒涵輕搖了搖頭,目光卻在病房四處搜尋著。

  「沈總,你是不是在找季芸?」陳悅遲疑了下,最終還是問出了聲。

  「季芸?」沈舒涵掩唇輕咳了兩聲,神情疲倦,「你說她叫季芸?」



  「嗯。」陳悅點頭,「沈總,我不知道你跟季小姐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不過,她真的是季芸,是我們這屆國際象棋大賽的冠軍。當時她報名時,據說剛從英國回來,所用的身份證、護照及一切相關資料,都是季芸的名字。」

  難道他真的認錯人了嗎?

  可是她的身上卻有童穎欣獨有的胎記。

  他竟然失控了。

  在見到季芸的那一刻,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幾乎完全不像是平日的自己。

  原來,這三年來,他以為自己可以麻木,可以放下,可以就這樣毫無靈魂地、蒼白地生活下去,但最終他高估了自己。

  他是無法忘記她的。

第2章(2)

  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苦笑,沈舒涵疲倦地合了眼簾,突然,似想到了什麼,他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口袋,卻發現自己身上穿著的是醫院的病號服。

  「沈總,你找什麼?」陳悅奇怪地問。

  「我的外套呢?」沈舒涵的神色微顯焦急。

  「在這裡。」陳悅連忙從衣架上取下外套衣褲,遞給沈舒涵。

  一陣翻找過後,沒找到想要找的東西,沈舒涵突然一拔手上的輸液針頭,直接將外套穿了起來。

  「沈總———」陳悅嚇了一跳,想阻止已是不及,「你幹什麼?」

  「出院。」簡短地丟下兩個字,沈舒涵翻身下床,就往病房外走去。

  「沈總———」陳悅連忙追上去,「沈總,你現在不能出院。」

  沈舒涵卻是淡淡地看了陳悅一眼,伸出了手,「車鑰匙給我。」

  「沈總———」陳悅臉上現出了為難的神色,但還是將車鑰匙拿了出來。

  「出院相關手續,你替我辦好。」

  冷冷地丟下話,沈舒涵就急步離去。

  陳悅目送著那道背影消失在視線之內,沈沈歎了一口氣。

  沈舒涵和季芸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又是一路狂飆。

  當沈舒涵開車再次趕到帝源大廈的時候,已是下午時分。

  今天又是週末,帝源大廈裡有很多商場,正是人們購物的好時機。此時大廈外面已是人潮湧動,熱鬧非凡。

  沈舒涵輕輕倚靠在車門口,扯開了領口。

  胸口還是有些悶,難以呼吸。他知道此時此刻自己最好在病床上躺著,但他丟了一個最要好的東西———城堡水晶鑰匙扣。

  那是他特意為穎欣打造的,他絕不能弄丟了它。

  掩唇輕咳了兩聲,他擠進往來的人群裡,彎腰到處尋找著。

  然而,幾乎找遍了整個帝源大廈的外圍,他都沒有找到那枚鑰匙扣。也許已經被人撿走了吧?

  疲累地輕靠著冰冷的牆壁,沈舒涵微微合上了眼簾。

  「這位先生———」

  面前忽然響起了一道熟悉而遲疑的女聲,沈舒涵猛地睜開了眼。

  那一瞬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

  面前含笑而立的女子一身柔黃色的洋裙,長長的大波浪捲發隨意地披散在肩頭,只是在左邊的劉海邊夾了一個與衣服同色系長方形條狀髮夾。

  她的笑容明亮,眼神清澈,臉頰兩邊那對若隱若現的酒窩,就好像被賦予了奇異的魔力,讓看見它的人,心情都為之明朗起來。

  是季芸,還是童穎欣?

  如果她是季芸,為什麼手臂上有童穎欣特有的胎記?如果她是童穎欣,為什麼她完全不記得他了?甚至換了另一種全新陌生的身份?

  三年前,童穎欣所乘的、飛往澳大利亞的飛機,發生故障,在半途中整架飛機撞向了火山,直到現在,還沒有找到飛機的殘骸。當時飛機上所乘坐的兩百多名乘客,無一人生還。

  但為什麼……沈舒涵深深凝視著面前微笑的少女,腦海裡閃過了千萬種想法。

  「還記得我吧?」季芸見沈舒涵看著自己發呆,以為他可能忘記自己了,不禁好心提醒,「昨天晚上我們曾碰到過,還發生了些小誤會———」

  沈舒涵淡淡「嗯」了一聲。

  他怎會不記得她?

  不過,歷經了昨夜的變故,他已經恢復了平日的冷靜。

  很多事,他必須要查明。但在查明之前,他不能嚇走她。這是上蒼給他的一次機會,他一定要好好把握。

  「你身體沒事了吧?」季芸擔心地看了眼沈舒涵蒼白的臉色。

  「沒事。」沈舒涵輕搖了搖頭。

  「哦,對了,這件東西是你的吧?」季芸從包包裡掏出了水晶鑰匙扣,「昨天晚上我在你跌倒的地方發現了這枚鑰匙扣。」

  原來在她那裡?!

  沈舒涵一直緊提的心稍稍鬆了下來。

  「是我的。」

  「看來我今天來對了。」季芸將鑰匙扣塞回沈舒涵手裡,「這枚鑰匙扣對你來說一定很重要吧?身體不舒服還跑出來找。不過,這枚鑰匙扣真的很別緻,很漂亮。」昨天晚上回去後,季芸思來想去,覺得這件東西不僅別緻,而且貴重,也許遺失它的主人會回來尋找也說不定,所以,便悄悄瞞著林瑞跑來帝源大廈碰碰運氣。

  沒想到,竟真給她碰上了。

  沈舒涵低頭看著手心裡的鑰匙扣,忽然又拿了起來,遞到季芸面前,「如果你喜歡,就送給你吧!」

  「啊?送給我?」季芸不解地眨了眨眼,繼而搖頭,「不用啦!所謂無功不受祿,我不能平白無故拿你的東西。」

  「就當昨天的賠禮。」

  季芸連連搖頭,「不用,不用,認錯人是很平常的事,呵呵,雖然昨晚你的言行激烈了些,但我可以理解啦!真的不用。」

  「是嗎?你不要?」沈舒涵微微垂下了眼簾,突然抓起鑰匙扣就要朝遠處擲去。

  「啊,你幹什麼要扔了它?」季芸連忙抓住他的手。

  「反正我留著也沒用。」沈舒涵淡淡地道。

  「你這人真是奇怪,剛才還不顧身體在這裡到處找,現在竟又要扔了它?!這麼漂亮的東西,扔了你不覺得可惜啊?」

  沈舒涵抿唇沈默。

  「好吧!那我暫時幫你保管,如果有一天,你反悔了,可以隨時跟我拿。」季芸歎了口氣,接過了沈舒涵手裡的鑰匙扣。

  沈舒涵深深看了她一眼。

  人的名字可以變,身份也許可以變,但有些根深蒂固的東西,是永遠也不會改變的。

  即使她現在變成了季芸,但她的體內,還原原本本裝著童穎欣的靈魂。

  將鑰匙扣收了起來,季芸重新揚起了微笑,然後伸出手。

  「我們現在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季芸。你以後叫我小芸就行了。」

  她的笑容,瞬間照亮了他的心。

  沈舒涵伸手回握,「沈舒涵。」

  季芸怔了下,「你就是沈舒涵啊?這次贊助比賽的天華集團的老闆?」

  沈舒涵默認。

  季芸調皮一笑,「你竟是沈舒涵,我還真是沒想到啊。謝謝你的水晶鑰匙扣,還有啊,謝謝你舉辦這次比賽。」

  見沈舒涵露出了詫異的神情,季芸連忙解釋:「因為這次比賽,讓我重新找回了人生目標。如果不是這次比賽,我還真不知道原來自己下國際象棋的水平還不賴!」說著,她赫然一笑,「不介意我這樣誇自己吧?」

  沈舒涵輕搖了搖頭。

  「看起來你並不是很難相處嘛!」季芸含笑打量了沈舒涵一眼,「不過,你外表看起來,讓人難以親近。」

  「你從小就很喜歡下國際象棋?」沈舒涵轉移了話題,不露聲色地問。

  「是不是從小我就不知道了。」季芸聳聳肩,一臉無奈,「我已經不記得以前的事了,特別對於三年以前的事,我的記憶很模糊———」



  沈舒涵聞言心口驀然一緊。

  「你怎麼了?是不是還不舒服?」季芸察覺到他的異樣,「這樣吧,我們找個地方坐坐,你先休息一下。」說著,她自然而然地伸手扶住沈舒涵的手臂,往四下裡張望著。

  「那邊有間咖啡廳,我們去那裡吧!」

  「好。」沈舒涵點頭,卻是低下頭輕輕掃了眼季芸扶著自己手臂的手。

  兩人來到了咖啡廳,剛找了個位置坐下,服務生就微笑著走了過來。

  「兩位要喝些什麼?」

  「Cappuccino。」沈舒涵淡淡地道。

  季芸眼前一亮,帶著驚喜,「啊,你也喜歡喝Cappuccino啊?真巧!」

  「嗯。」沈舒涵微微牽了下唇角,其實他是故意點Cappuc?鄄cino的,因為他知道,以前童穎欣最喜歡喝Cappuccino。

  又一次的證實成功,讓他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捕捉到沈舒涵唇角的輕笑,季芸直話直說:「其實,你應該多笑的。笑笑多好啊,不要老是皺著眉。」

  再次聽到幾乎是同樣的話語,沈舒涵心口又是微微一窒。

  季芸微笑著遞過來一條手巾,「給你,擦擦吧!你的額上都是冷汗,很不舒服吧?」

  「謝謝。」沈舒涵伸手接過。

  這時服務生送了兩杯Cappuccino上來。沈舒涵暗暗深吸了口氣,平定心情,正打算開口詢問季芸身邊的一切。

  突然,季芸的手機響了。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季芸拿著手機走到一旁聽電話。

  沈舒涵將剛才季芸遞過來的手巾收了起來,慢慢品嚐著咖啡。

  不一會兒,季芸接完了電話走過來,「很抱歉,我有事得先走了。」剛才是林瑞打過來的電話,說是定了今天晚上的七點電影票,要她先過去一起陪他吃飯,然後再去看電影。

  「你有事就先走吧!」

  「那你呢?身體還不舒服嗎?」季芸擔心地問。

  「我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哦,那好吧!你要小心些。這是我的手機號。」季芸留給了沈舒涵一串號碼,「如果哪一天,你反悔了,想要拿回這枚鑰匙扣,就打給我。我想近期內我都會呆在這座城市,就算萬一要回英國,我也會跟你支會一聲,給你一個最後的機會考慮。」

  伸出手,她笑容燦爛地向沈舒涵討名片。

  「沈先生,不介意給我你的名片吧?」

  沈舒涵掏出皮夾,打了開來。

  季芸眼尖地瞄到沈舒涵的皮夾裡放著一張照片,似乎是一個女孩子的照片,不過,她也沒細看。

  「謝謝了。」季芸收起了沈舒涵遞過來的名片,「到時我們再聯繫。再見了。」

  目送著季芸離開咖啡廳,沈舒涵接起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無聲震動個不停的手機。

  「喂———」

  「沈總,你現在哪?」電話的那一頭傳來了陳悅焦急的聲音,「你沒事吧!」

  「沒事。」沈舒涵淡淡地回答。

  「那就好。」陳悅明顯鬆了口氣。

  「我現在在帝源大廈旁邊的的一家咖啡廳裡,你馬上過來一趟。」沈舒涵又報了詳細地址,「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好。」

  那邊陳悅掛上了電話。

  沈舒涵從口袋裡掏出了剛才季芸遞過來的手巾。

  如果說人的相貌有相似,身體特徵有巧合,甚至性格有雷同,那麼,一個人的指紋是永遠也不會改變的。

  他絕不會輕易錯過,老天給他的這一次機會。

  微微合上眼,他輕靠在坐椅上,回想起剛才季芸接過鑰匙扣的神情。

  屬於她的東西,到最終,還是回到了她的手裡———那是他第一次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他還深深記得,那個時候,她臉上的那朵燦爛笑容……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2-13 11:05:03

第3章(1)

  有人說,「曾經」其實是一句咒詛。

  我曾經快樂過,我曾經擁有過,我曾經幸福過……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曾經,就好像,我以後再也不會擁有了……

  然而,「曾經」同時也是一份告誡。

  我曾經錯失過,我曾經放棄過,我曾經以為什麼都不說,你就會明白……但,事實證明,我是錯的。

  多年以後,老天憐憫,重新給了我一次機會。

  所以,這一次,我絕不會再錯過……

  「啊,我的『城堡』又不見了?」

  童穎欣幾乎翻遍了整個童家,進行了地毯式搜索,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怎麼又是白方的那枚「城堡」不見了呢?

  童穎欣懊惱地直拍腦門,努力地想回憶起這幾日自己是不是把這副棋盤端到過什麼地方?

  突然,她想起來了,三天前沈舒涵又來過一次。

  而就在那一天,不死心的她一見到他踏進家門口,就端起棋盤跑去找他,磨著他跟自己進行第七百次「決鬥」。

  當然,最終她還是鎩羽而歸。

  沈舒涵簡直就是穩如磐石,不管她怎麼軟硬兼施也不肯改變初衷。再加上自從她知道了沈舒涵有哮喘病後,也不敢怎麼過分地逼迫他了,就怕自己一不小心把他給弄壞了。

  這是一種相當奇怪的感覺。

  她只要不小心瞄到沈舒涵抓胸口、扯領結,或是感覺到他氣息有些微的不穩定,她一顆心就提得老高。

  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母性情結」作祟吧?

  「呼呼,看來我這第七百次決戰,是永遠也無法實現了。」

  長長歎了一口氣,童穎欣平躺在床上,將懷中的呼呼高高舉起。

  「現在連這盤棋子都不完整了啊!難道是天命注定?」

  又歎了一口氣,童穎欣將呼呼放了下來,擱在胸前。呼呼似乎察覺到了女主人失落的情緒,伸出小小的舌頭輕舔著她的臉頰。

  「好癢,哈哈———呼呼,別亂舔———哈哈———」

  被呼呼這麼一鬧,童穎欣心情頓時開朗了不少。

  棋子丟了一顆就叫老爸再去打造一顆嘛!

  想通了問題的關鍵,童穎欣開心地抱著呼呼在床上滾來滾去,打鬧戲嬉。可能是興奮過度了,一時間沒提防床沿,最後一個翻滾倒黴地落空,抱著呼呼狼狽地往床下跌去。

  跌下床的那一刻,她驚覺呼呼就在自己懷裡,怕壓傷了它,連忙將呼呼隨手往旁邊一推,自己卻沒注意到床頭櫃,一腦袋狠狠地砸了上去,頓時,眼前金星狂舞。

  眼見主人受傷,呼呼在一旁焦急地大叫。

  「好痛!」

  童穎欣微弱地呻吟著,輕撫著額際想站起來,眼前卻是一片昏眩。正想抓住旁邊什麼東西支撐一下,下一刻,她卻跌入了一具溫暖而又寬闊的懷抱之中。

  鼻端傳來的,是一陣清爽熟悉的氣息。

  「舒涵?」童穎欣回過神來時,終於看清了面前那張熟悉的臉龐,「你怎麼來了?」

  沈舒涵緊抿著雙唇,沒有應聲,而是彎腰一把將童穎欣抱了起來。

  「啊!」童穎欣一聲輕呼,卻沒有掙扎,只是心口不自覺地狂跳起來。

  將童穎欣抱至床上,又細心地拿了抱枕給她當靠墊,沈舒涵淡淡地問:「哪裡有藥?」

  「藥?什麼藥?」童穎欣似乎還未完全回神,有些心不在焉。

  「你額頭碰傷了,有沒有藥酒之類的東西?」

  「哦,在化妝櫃左邊的抽屜裡。」

  沈舒涵轉身取來了藥酒,然後在床邊坐了下來,「會有一點痛,你忍一忍。」

  「哦。」童穎欣乖乖地閉起眼。

  感覺沈舒涵微涼的手指揉上了額際,童穎欣只覺得心中又是一陣狂跳,連耳根也有些微熱了起來。

  怎麼回事?

  這一次沈舒涵回來,總感覺有點不一樣了啊!

  偷偷地睜開眼,她用眼角瞄了眼沈舒涵。

  他的神情很認真,向來沒什麼情緒波動的眼底,卻似乎藏著另一種她看不透的情緒,讓她的心跳更為加速。

  這時,一旁被冷落了許久的呼呼,不甘心自己被主人忽視,硬擠了過來,不客氣地爬進了童穎欣的懷抱。

  「啊?呼呼?」童穎欣想起沈舒涵對動物的毛屑過敏,怕他再次病發。牙一咬,她狠心地將呼呼往外推,「呼呼,乖,這次你要離遠一點。」

  被推離懷抱的呼呼,瞪著大眼,委屈地看著童穎欣,似乎不解為什麼向來跟自己親近無比的主人,竟把自己推開?

  童穎欣心軟了,「呼呼,不是我不要你,而是———」

  「我沒事。」沈舒涵已經替童穎欣揉好了藥,「倒是你,以後要小心一點,就算為了保護呼呼,也要顧著點自己。」

  他的語氣很冷淡,聽起像有點像是教訓人的語氣,但童穎欣卻從中聽出了關切。

  她微垂下眼簾,竟連大氣也不敢出了。

  見童穎欣一副做錯事的小孩模樣,沈舒涵輕歎了口氣,放下藥酒,似乎伸手往口袋裡掏了下,但最終什麼都沒有拿出來。

  「你先休息吧!」他站起身,就要離開。

  「舒涵———」童穎欣連忙叫住他。

  「什麼事?」沈舒涵回過頭,一雙黑眸注視著她。

  「哦。」童穎欣竟覺得臉上莫名一熱,微垂下了眼簾,「我是想說謝謝嘛。」

  「嗯。」沈舒涵淡淡應了聲,接著往外走。

  「啊,等一下。」童穎欣再次喚住他。

  沈舒涵停住了腳步。

  「你有沒有看見我那枚白色城堡的棋子?它又不見了。」

  「沒有。」沈舒涵搖頭,眉峰微蹙,「棋子以後再找,現在先好好休息!」

  「哦。」童穎欣暗暗吐舌。

  這傢夥教訓起人來怎麼比她老爸還強?回想起十年前,可都是她在欺負他啊!就十年的時間,風水已是輪流轉了嗎?

  一直到沈舒涵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內,童穎欣這才鬆了口氣,重新抱起床邊的呼呼,「呼呼,你說那枚棋子是不是又被他藏起來了?上次不就是他藏起來的嘛,他就這麼不想跟我下棋啊?」

  心底隱隱有些失落,也隱隱有些難過。

  難道他是不屑跟她下棋?以為她還是十年前那種水平嗎?

  那怎麼行?

  俗話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他們可是「士別」了十年!

  正思忖著,突然,敲門聲又響了。童穎欣擡起頭,看見沈舒涵不知何時竟又折返了回來。

  「舒涵,你來得正好。」童穎欣放下呼呼,興致勃勃翻身下床,打算發表一次精彩的演說,給沈舒涵洗洗腦、開開竅,讓他答應同自己開展第七百次決戰。

  但鞋子還沒穿好,就見沈舒涵走了進來,將一個錦盒遞給了她。

  「剛才忘記給你了。」沈舒涵淡淡地道。

  「什麼東西?」童穎欣眨了眨眼,接過錦盒,打開一看———呈現在面前的,是一座晶瑩剔透的白色城堡。

  「是鑰匙扣啊?」童穎欣雙眼都亮了起來,「好漂亮!而且竟是純白水晶打造的。」她擡起頭,驚喜地看向沈舒涵,「為什麼突然送我這個?」



  眼前那朵明亮的笑容,讓沈舒涵臉上原本冷漠的線條稍稍柔和了幾分。

  「你不是丟了一枚城堡的棋子嗎?」

  「謝謝,謝謝。」童穎欣愛不釋手地拿出那枚水晶鑰匙扣。燈光下,鑰匙扣上散發出來的迷人光澤幾乎讓童穎欣眼花。

  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一把拉住了沈舒涵的手臂。

  「來,坐下。」

  將沈舒涵強行按在床邊坐下,然後,她又抱起呼呼,走到門口。

  「呼呼,乖,先回你的窩睡覺。乖乖。」

  呼呼似乎也明白今天注定吸引不了主人的注意力,只好無精打采地跑回了自己的小窩睡覺。

  童穎欣走了回來,又從玻璃櫃裡端出了西洋棋盤。將手中的城堡鑰匙扣擺了上去。此刻,她的眉眼都笑彎了起來,酒窩淺露。

  「現在我們一個棋子都不缺了,你可以陪我下第七百次棋了吧?」

  她竟還是不死心?!

  沈舒涵輕歎了口氣,還沒回答,門外就響起了一道無奈的笑聲。

  「穎欣啊,你這腦袋裡除了西洋棋還裝得下其他的東西嗎?」童天宜一臉笑呵呵地走了進來,「丫頭,今天可是你的生日,你連自己的生日都忘記了啊,光惦記著下棋了。」

  童穎欣一怔,隨即恍悟,「原來你這是送我生日禮物啊!」她嗔怒地瞅了眼沈默的沈舒涵,「舒涵,你怎麼什麼都不說啊?我哪裡知道你究竟在想什麼嘛?」

  真是小氣,連句生日快樂都不肯講嗎?

  雖然口氣略帶不滿,但她的那雙明亮的眼睛裡卻染滿了甜蜜幸福的笑意,幾乎將整個世界都照亮了,也同時照亮了沈舒涵的心。

  從那一天起,沈舒涵就知道了,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她臉上的笑容。

  緩緩睜開了雙眼,沈舒涵揉了揉隱隱作痛的眉心。

  往事歷歷在目,如今回想起來,才知道,有關於她的每一件事都早已清晰地烙印在了心底深處。

  她的笑容,一直是他的陽光,一直是他所想守護的東西。他甚至曾經以為,他會永遠擁有那份笑容,但老天卻總喜歡跟他開殘忍無情的玩笑。

  在擁有過後,再失去……那種疼痛,誰也無法輕易忘記吧?

  「叩叩叩。」

  門外忽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進來。」

  「沈總。」陳悅拿了一疊資料走進來。

  「您讓我拿去相關部門鑒定的手巾有結果了。手巾上面季芸的指紋和您所提供的童穎欣的指紋是一樣的。」陳悅將手中的報告遞給了沈舒涵,「也就是說,季芸和童穎欣確實是同一個人。」陳悅說完,不禁多看了眼神色依舊平靜的沈舒涵。

  沒想到季芸竟會是沈總三年前已在飛機失事中意外身亡的妻子,驚訝之餘,她也感到不解。這裡面藏著太多的謎團沒有解開。

  三年前,在童穎欣登上飛機之前,也許發生了一些誰也不知道的事情吧?

  沈舒涵翻看著手中的報告,又低聲問:「我讓你查的另一件事呢?」

  「嗯,也有結果了。」陳悅又拿出了手中的另一份資料,「這是我所查到季芸的背景資料,她的身世背景有些模糊,很多資料也語焉不詳,無法查核。不過,我卻查到一件奇怪的事。」

  沈舒涵擡起頭,「什麼事?」

  「三年前,季芸曾發生過一起車禍,日期也是十二月十四號,跟童穎欣飛機失事那天是同一天。不過,查不到當時發生車禍的來龍去脈,只是簡單地用『醉酒駕車』四個字帶過。」這個巧合太過驚人了。

  沈舒涵接過陳悅手中的另一份報告,忽然,一個熟悉的名字印入了他的眼簾。

  ———林瑞?是當年那個林瑞嗎?

  ———他竟是季芸的未婚夫?!

  腦海中隱隱掠過了一個可怕的想法,沈舒涵只覺呼吸有些困難,不禁輕咳了兩聲。

  「沈總,你沒事吧?」陳悅擔心地問。

  沈舒涵輕搖了搖頭,「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陳悅退出了辦公室。

  沈舒涵微一沈吟,拿起了手機,撥通了一個他早已熟記的號碼。

  手機那頭響起了一道清脆悅耳的女音:「喂,您好,哪位?」

  「季小姐嗎?」沈舒涵淡淡地道,「我是沈舒涵。」

  「啊,沈先生啊,找我什麼事?」季芸的聲音帶著驚喜,微微一頓,她似想到了什麼,又笑道:「是不是改主意啦,想拿回你的『城堡』了?」

  「不,只是單純地想請你吃頓飯。」

  「這樣啊———」季芸那邊明顯猶豫了一下。

  「如果沒時間,我們可以下次再約。」

  「啊,其實也沒什麼事。好吧!我們在哪裡見面?」

  沈舒涵說下了約會地點和時間。

  「好,那我們晚上見。」季芸掛上了電話。

  感覺胸口又有些發悶,沈舒涵連忙從抽屜裡拿出藥片,和水吞了幾片下去。

  略感疲累地閉目輕靠在坐椅上,沈舒涵輕輕歎了口氣。

  今天晚上,他可以打探到一些當年的真相嗎?

第3章(2)

  當季芸踏進和沈舒涵約好的那間西餐廳時,她發現沈舒涵竟早就已經來了。

  他就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上,凝神望著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就連自己走到他的身邊,甚至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他也未能察覺。

  季芸無奈地笑了笑,也不打算破壞這個男人的沈思。

  她還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觀察這個男人。其實,沈舒涵的樣貌是無可挑剔的,唯一不足的地方,可能就是他的表情太過冷漠,總是讓人產生一種不可親近的疏離感。

  他就連笑,也都是平淡的、牽強的。

  這是一個善於隱藏心事的男人,恐怕就算是最親近的人,也無法瞭解他內心真正的想法吧?

  季芸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他唯一表露出激動情緒的,可能就是那一次他們在帝源大廈前的相遇了。

  他一直叫著「穎欣」這個名字。

  心底驀地一緊,竟莫名地產生了一絲煩噪。季芸微一擰眉,自己最近是怎麼了?自從見到沈舒涵後,她就老是會莫名其妙地產生一種煩噪的情緒。



  「請問兩位,可以點餐了嗎?」這時,在一旁等了許久的服務生終於忍不住走上前來,打破了這份平靜,也驚醒了沈思中的沈舒涵。

  他詫異地看了季芸一眼,然後朝服務生先要了兩杯Cap?鄄puccino。

  「你什麼時候來的?」沈舒涵淡淡地問季芸。

  「剛到不久。」季芸朝他揚唇一笑,「我見你想事情想得這麼入神,就不想打擾你。」

  「很抱歉,失態了。」

  「這沒什麼啦!」季芸掃了眼桌面上的菜單,「今天是你請客吧?我可是隨便點了。」

  「嗯。」沈舒涵點頭,「你想吃什麼,就點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沈舒涵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雖然還是同平常一樣平淡,但季芸卻突然感受到了一絲寵溺。

  甩去了心頭莫名的想法,季芸打開了菜單。

  「那我可不客氣啦!」

  帶骨小牛排、意大利通心粉、玉米濃湯……順道再來一杯紅酒……

  點好了菜,季芸拿起服務生送上來的Cappuccino慢慢品嚐著,輕笑道:「對了,我還沒問呢,為什麼突然想請我吃飯?」

  沈舒涵淡淡地看了季芸一眼,伸手從皮夾裡拿出了一張照片,遞給季芸。

  季芸接過照片一看,滿臉的詫異,「這個女孩是誰?」照片上的女孩幾乎跟自己是一模一樣,就連臉頰邊上那對酒窩都跟自己很相似。

  她忽然明白沈舒涵在帝源大廈遇見自己那天,為什麼那樣激動了。

  「她好像我啊。」季芸擡起頭,看向沈舒涵,「是你女朋友嗎?」

  沈舒涵輕搖了搖頭,目光深邃,「是我妻子。叫童穎欣。」

  「哦。」當季芸聽到「妻子」這兩個字時,心口又微微堵了一下。

  「那她現在在哪?」她好奇地追問,極力地忽略自己心中的感覺。

  沈舒涵淡淡地回答:「三年前一場飛機失事奪走了她的生命。」

  「啊,對不起。」季芸露出一臉歉意,「我不該提起你的傷心事。」自己這是怎麼了?從那天在帝源大廈遇見他的情形來看,她理應想到的,他的妻子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他才會認錯自己。

  她不應該問,可是,她……

  「沒事。」沈舒涵微微垂下眼簾,也拿起了放在面前的那杯Cappuccino,慢慢品嚐著,「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該放下的事,也應該放下了,對嗎?」說著,他又略有深意地看了季芸一眼,「她是三年前十二月十四日,乘坐飛往澳大利亞的飛機時出事的,那天飛機出了故障不幸撞向了火山,直到現在也沒有找到殘駭。」

  「啊?十二月十四日?」季芸聞言低呼了一聲。

  「怎麼了?」沈舒涵擡眼。

  季芸笑得有些艱澀,「只是覺得好巧。我也是在三年前的十二月十四日那天發生車禍的。」

  「沒想到還有這麼湊巧的事。」

  「嗯,是啊!」季芸開始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因為她覺得有些事實在是太過巧合了,詭異得讓人有些無法接受。

  一個跟自己長得這麼相像的人,在同一天都出了意外,簡直就像是在上演一部離奇電影一般。

  沈舒涵放下了手中的Cappuccino,「介意我問下嗎?你是怎麼發生車禍的?」

  季芸苦笑,「我也不知道啊!我醒來之後,就躺在醫院了,然後什麼也不記得了。幸好有我未婚夫不離不棄地陪在我身邊,不然,我真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

  「你是在英國發生車禍的?」沈舒涵淡淡地問。

  「不是。」季芸搖頭,「我就是在這裡發生車禍的。」

  沈舒涵怔了怔,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季芸沒發現沈舒涵的異樣,依舊陷在回憶裡,「據我未婚夫說,他原本想帶我出去兜風,但因為那天太過開心,喝多了些酒,一時不小心才釀成了這場車禍。」

  「當時你在哪家醫院?」沈舒涵急聲追問。

  「是在仁愛醫院。」季芸奇怪地看了沈舒涵一眼。

  沈舒涵也驚覺自己太過急躁了些,忙深吸了口氣,「那就是說,你是後來才去英國的?」

  「嗯。」季芸點了點頭。

  沈舒涵神色微異地掩唇低咳了兩聲。

  「沈先生,你沒事吧?」季芸擔心地看著沈舒涵蒼白的臉色。

  沈舒涵搖頭,神色有些黯然,「沒事。我只是———想起了我妻子———」

  「都怪我不好,沒事跟你提什麼當年呢?」季芸充滿歉意地笑了笑,「我們還是談點其他開心的事吧!」

  這時服務生把他們點好的晚餐送了上來。

  「先吃飯吧。」季芸首先開動,努力想調節一下剛才有些壓抑的氣氛。而且,她也覺得心中有些難受。

  沈舒涵一定很愛他的妻子吧?這個想法一直莫名地糾纏著她。

  沈舒涵正想拿起餐具,忽然又覺得胸口傳來一陣窒息的感覺,他連忙從口袋裡掏出藥盒。

  「沈先生,你沒事吧?」季芸一臉擔心地看著他。

  沈舒涵搖頭,正想拿出藥盒裡的藥片,忽然一道人影出現在了餐桌面前。

  「瑞?」季芸詫異萬分地看著突然出現的未婚夫,「你怎麼來了?」

  林瑞沒有回答季芸,只是緊緊盯著沈舒涵,臉上的神色很陰沈,簡直跟平時斯文的模樣判若兩人。

  沈舒涵握緊了手中的藥盒,低低說了一句:「林瑞,真的是你?」

  「走。」林瑞一把拉起季芸,語氣冷漠,「跟我回家。」原本季芸答應跟自己吃飯的,剛才卻說臨時有事要出去一下,他不放心,便跟了過來。

  沒想到,她竟跟沈舒涵在一起?!

  他絕不能讓她跟沈舒涵在一起!絕不能!

  季芸手腕被他扯得生痛,不由擰起眉心,「瑞,你幹什麼?」

  「誰允許你跟這個男人見面?」林瑞停下了腳步,似已怒不可遏,像瘋了一般朝季芸大吼,「季芸,你是我的未婚妻,你怎麼可以跟別的男人這樣親近?」

  「瑞,你這是幹什麼?」季芸很吃驚,她從沒見過這樣的林瑞,他向來不都是溫柔平靜的嗎?甚至從來沒對自己凶過。

  「跟我走。」林瑞不由分說強拉著季芸就往餐廳外走去。

  「放手!瑞,你放手啊!我只是跟朋友吃飯而已。」季芸死命地想掙開林瑞的手,但林瑞的手就像鐵鉗,幾乎要把她的腕骨捏碎了。

  「林瑞,放開她。」終於緩過一口氣的沈舒涵突然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拳竟就朝林瑞臉上打去。

  「彭!」

  林瑞猝不及防,狼狽地摔倒在地,眼角腫起了一大片。

  一切,都發生在瞬間。

  誰也沒有料到沈舒涵竟會出手。

  餐廳頓時亂成了一片,季芸更是呆若木雞,她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狀況。

  而沈舒涵那一拳打下去之後,自己也不好過,他緊揪著胸口,撐住桌沿,劇烈喘息著,臉色慘白。

  林瑞捂著青腫的眼角慢慢站了起來,但他第一反應並不是去打沈舒涵,而是再度拉起季芸。

  「小芸,跟我走。」他必須要帶著季芸離開。

  他可以失去所有,但絕不可以失去季芸!

  季芸終於回過神,「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強行停下腳步,疑惑地盯著林瑞,「你為什麼這樣害怕?」

  林瑞和沈舒涵竟是認識的?!

  「我回去再跟你解釋。」

  那一雙探究的眼眸讓林瑞不敢直視,他微微別開臉,急於將季芸帶走,但沈舒涵卻再一次攔在了他們面前。

  「你不能跟他走!」沈舒涵還在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臉色也很難看,但目光卻很堅定。

  「穎欣,你不能跟他走。」

  再一次聽到「穎欣」這個名字,季芸渾身不可抑制地一顫。

  ———這是他妻子的名字。

  「小芸,別聽這個瘋子胡說八道。」林瑞的神色已變得有些慌亂,他第三次強拉著季芸朝外走去,還是被沈舒涵攔住了。

  「你不是季芸!」沈舒涵胸口劇烈起伏著,緊盯著季芸的目光中充滿了痛苦和悲傷,「你是———你是童穎欣———不是季芸!」

  「沈舒涵,你這個混蛋!我殺了你!」林瑞忽然大喊了一聲,打斷了沈舒涵的話。此時,他的臉色變得陰沈且恐怖,而且揮起拳頭就想朝沈舒涵打去。

  季芸及時攔在了沈舒涵面前,張開雙臂,「瑞,你幹什麼?」

  「你為什麼要護著他?」林瑞一臉似笑似哭的表情,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季芸,「小芸,你———你為什麼要這樣護著他?」

  他們三年的感情,竟還是比不上沈舒涵?!

  「瑞,你聽我說。」季芸正想解釋,一隻冰冷的手卻扣上了她的肩頭。

  她感覺到那隻手在微微顫抖著。

  季芸回過頭,迎上沈舒涵那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龐。

  「林瑞,三年前你究竟做了什麼?為什麼穎欣會被你帶去英國?為什麼穎欣會忘記從前所有的一切?」

  沈舒涵目光如刀,緊緊盯著林瑞,幾乎像是要將他看穿一般。

  林瑞冷冷一笑,「沈舒涵,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小芸,我們走。」

  林瑞再度伸出手,但季芸卻被沈舒涵一把拉了過去,護在了身後。

  「三年前,你把她帶走了,三年後,我絕不會讓你帶走她!」

  很勉強地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沈舒涵知道自己此時已是撐到了極限,他不住地嗆咳著,額際冷汗涔涔。

  「沈舒涵———」季芸很是擔心。

  「穎欣,你不能跟他走!」

  很勉強把這句話說完,沈舒涵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面前的空氣漸漸變得稀薄了,他的呼吸也越來越困難。

  緊接著,黑暗籠罩而下,一點點地蠶噬著他的神志。

  不,不可以。

  他不可以就此倒下去。

  他不可以讓林瑞將穎欣帶走。

  他不可以重蹈三年前的錯誤。

  絕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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