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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他雖貴為辰曦國的太子,卻只想逃出這華麗的牢籠,
父皇心心唸唸著逝去的蓉貴妃和失蹤的三皇子,
從未真正將心思放於他和母后身上,
甚至擔心二十年前的手足叛亂再起,將他和二皇弟分開教養,
縱使他的行事舉措再怎麼符合身份地位,多年來的壓抑和孤寂,
讓他始終像個冷情的木頭娃娃,直到她的出現——
她是太子太傅之女,從小隨其父母遊歷天下,
少了大家閨秀小家碧玉的扭捏作態,多了直率和自然,
相處時久,她的古靈精怪、聰穎樂觀無不讓他心蕩神馳,
而她的回應,更讓他認定她是他此生唯一的後,
怎料父皇卻漠視他的心意,將她指給二弟,
又逼他娶陳相之女,好安定朝廷,
他一直想方設法解這個套,可他萬萬沒想到,
這份執愛的代價竟是——她的命!
楔子
「咳咳!咳……」
金碧輝煌的寢殿內,一聲又一聲虛弱的咳嗽聲在寂靜的殿裡響起,沈重濃厚的藥味瀰漫開來,為這冰冷冷的宮殿帶來另外一絲晦暗的感覺。
穿著紅青色衣衫的李揚端著一盅猶冒著白煙的湯藥走了進來,眼睛發紅,走到殿裡那張雕刻著五爪飛龍的錦黃床榻前,恭敬地彎身將漆紅的端盤遞上。
「太子,皇上該用藥了。」
錦黃床榻旁,跪坐著一位穿著錦黃莽袍的少年,太子曜玄靖俊秀的臉上帶著一絲悲傷,雙目赤紅,伸手接過太監總管李揚手上的藥盅,大掌輕揮,讓幾名正欲上前的宮女退開來,親自攙起躺臥在床榻上的人。
「父皇,喝藥了。」他輕聲喚著。
昏沈沈中,曜桀緩緩睜開已經混濁不堪的雙眼,看著面前這張仍稍嫌稚嫩的年輕臉龐,眸底一黯,顫抖的手擡了擡,無力的撫上他的臉。
曜玄靖掩不住眼底的悲傷,握住父皇那雙蒼老的手。父皇……父皇也才五十來歲,此刻卻蒼老得猶如七十歲老人般。
曜桀欣慰地拍拍兒子的手背,「都退下吧。」嘶啞的聲音命令,若不是因為這裡夠寂靜,旁人根本就聽不到。
皇上變得如此虛弱,李揚不禁抹著眼角,揮揮手,領著一大群太監、宮女退出乾清宮的寢殿。眾人躬身低首快速地退出去,心裡都明白,皇上要交代太子後事了。
「父皇……」曜玄靖目光隱隱含淚,手心不由得抖了抖。
曜桀蒼白的唇微彎,「為父……將這天下交給你了……」虛弱的手驀地用力握緊他。
曜玄靖慎重地點頭,眼中蘊藏許久的淚同時落下。
「靖兒……為父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就是你三弟……答應為父……定要將你三弟尋回來認祖歸宗……」曜桀大口大口地喘氣,覺得自己的神識越來越模糊了。
「父皇,兒臣答應您,您快點用藥吧。」曜玄靖揉著父親的胸口,幫他順氣。
曜桀難得展露一絲溫情的笑容,目光柔和的盯著長子的臉龐,「待為父走後,守完大喪……你與藍兒的婚事就辦了吧。」
曜玄靖聞言一震,雙目含淚驚愕地望著父皇,撞上了老人家難得一見的慈愛目光,「父皇……」原來,他的掙扎都落入了父親的眼底?
曜桀淡淡一笑,「這樣也好……你與藍兒一起長大,雖說當年父皇是希望藍兒與凰兒能夠湊成一對,但現在這樣也好……咳咳咳!咳咳……」抑不住從肺腑之間冒出來的病氣,撕心裂肺般地猛咳。
「父皇,兒臣召御醫過來!」
曜玄靖抱住父親劇烈顫抖的身子,一轉頭,正要喚人進殿,曜桀卻伸手攥緊了他的衣襟。
「父皇?」
曜桀拽住兒子的衣領,靠在他耳旁低聲地說:「孩子……你要記住……立藍兒為後……你要記住……絕不能娶母族顯赫之人為後……你要記住……」混濁的雙眼死死的盯著兒子的眼睛。
曜玄靖只能在父親的注目之下,重重地點頭,「兒臣遵旨!」
直至聽到他的回答,曜桀一直苦撐的身子突然整個鬆懈下來,眼裡漸漸失去神采,在他閉上眼的那一刻,似乎看到了那個他最愛的女人,正站在一旁望著他。
蓉兒……你來接我了嗎?接著雙眼一閉,神識在消失的最後那一瞬間,彷彿還聽到耳邊傳來嘶啞的哭叫聲。
天元八年,司雲帝歿,享年五十四歲。夜,喪鐘敲響一百零八聲,昭告天下,帝星殞,新皇即位。
新皇曜玄靖,十八即位,為辰曦國史上最為年少的君王,太子妃位懸缺,逢孝喪不得大婚立後,沿用天元年號,即大孝後才允有新帝年號——瑞澤。
第1章(1)
辰曦天元四年
十二歲的吳欣藍好奇地掀開宮轎窗布的一角,偷偷地打量著窗外的景致,一雙烏溜溜的眸子,正興致盎然地瞅著外面,身旁卻傳來一聲低哼,她連忙心虛地吐吐舌,快速放下窗布,縮手低頭。她身邊坐著一位約莫三十來歲的婦人,眉眼秀麗,身段婀娜,與她十分相像。
吳夫人微微掃了女兒一眼,「這可是皇宮內院,可不是你爹雲遊的小城小鎮,跟著你爹玩了幾年,莫非忘了規矩兩個字?」聲音不高,但話中隱含的警告意味卻能壓死人。
吳欣藍抿抿嘴,「娘,藍兒又沒做什麼出格的事,不過是看看景色,這也不成?」語氣有些不滿,她今天跟著爹娘進宮,心情已經夠差了,這會連偷看一下都不行?不禁懷念半個月前,她還在元葳國恣意的玩耍呢。
吳夫人鬢角抽搐了下。當年真不該聽夫君的話,帶著女兒雲遊天下,這下可好,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家,硬是讓丈夫養成了野性子。她在心裡暗暗歎氣,這樣的姑娘,能適應得了往後嫁人的平凡生活嗎?
她的目光瞬間有些茫然。她的丈夫,是辰曦國的開國功臣之後,吳氏一族自開國後繁盛三代,最後在故國公的帶領之下,急流勇退,除了世襲之爵位外,剩下的都擺脫了,樂當個清閒的貴族。
她原本也以為嫁了個清閒的丈夫,公婆早逝,兩人成親多年,和和美美,只生了一個女兒,但夫君從未說她一句不是,這樣的生活她也很滿意,只是,十幾年前義王起兵作亂,弄得辰曦動盪不安。
辰曦可說是現今天下四國中最繁榮昌盛的,只是安逸的日子過久了,軍心渙散,若不是其他城主帶來六路大軍援助,只怕這天下之主早已易人了。
經過那場叛亂,原本四國鼎立的大陸開始動盪不安,不僅皇都受損甚劇,民間也受到不少影響,一時之間,鄰近的元葳、安夏、丹沛三國也跟著蠢蠢欲動。
夫君乃是功臣之後,亦是辰曦國內的大儒士,在民間與各國的學子心裡十分有聲望,在這時,夫君怎能置身事外?
遂帶著她與年幼的女兒,離開了玉衡城,開始周遊列國,默默地影響各國的政策。
如今,辰曦國內已安定,夫君的責任已了,才回到故土,皇上就派人將他們夫妻倆接到皇都,這一行,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想到這裡,吳夫人不由得憂心地歎口氣。天家無情,縱使當今聖上乃是夫君深交的好友,也不知道皇上有何打算?就盼皇上能記得與夫君的友誼,讓他們夫妻倆平平安安的度餘生吧。
「娘,你在想什麼?」吳欣藍伸手推娘親的手,方纔她跟娘親說了半天的話,娘親一句話都沒回應她。
吳夫人回過神,淡淡一笑,「沒什麼,娘只是在想,你年歲也不小了,這些年,我們跟著你爹遊歷四方,如今回歸故土,也該為你的將來打算打算了。」
吳欣藍原本滿心的好奇跟愉悅頓時消失無蹤,悶悶的低下頭不語。她真不懂娘,她才十二歲,娘卻總是將她的親事掛在嘴邊,她想嫁的人,是像爹那樣,不光只是學問上精湛,且對娘一往情深,當國家危難時,毫不猶豫的站出來保家衛國的大丈夫。
要是沒找到一個能比得上爹的,她寧可不嫁!
「傻孩子。」吳夫人寵溺地摸摸女兒的手。知女莫若母,當娘的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女兒的心思?只是這世道,三妻四妾是常態,能夠像她跟夫君這樣相守的人,真的不多,就連當今的皇上,當年為了平衡皇權,不也將最愛的女人納成貴妃。
甚至還在那場宮變裡永遠失去了最愛的女人,最愛的幼兒至今仍下落不明,雖然努力四處找尋,但皇上的身子一年比一年還要虛弱,這都是過度勞心造成的。
夫君說了,身為一個君王,皇上他……是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唉!
「國公夫人、小姐,坤寧宮到了,請下轎。」原本一直平穩的宮轎晃動了下,然後落地,轎外傳來清脆的嗓聲,一雙素白的柔荑掀開了轎簾,只見幾道娉婷的身影恭敬地彎腰低首站在轎外。
吳夫人的目光一斂,像個完美的貴婦人般,姿態裊裊的出轎,吳欣藍自然跟在娘親身後下了轎,總算可以看清楚這座宮殿。
外頭已經有好幾名宮女候著,她晶亮的大眼閃爍了下,垂下長長的睫羽,覆蓋住雙眸,抱著一顆好奇的心,偷偷用眼角餘光打量四周。
一行人跟著宮女的指引,踏入坤寧宮,一路上景色精緻,雕樑畫棟、瓊樓玉宇,每一處都帶著別緻的韻味,就連迴廊上的扶欄,都有細膩的雕花。
進入坤寧宮,拜見皇后,叩首後起身,吳欣藍忍不住好奇地偷擡起眼,覷著那金黃座椅上的皇后娘娘。看起來跟娘差不多年歲,不是什麼絕色美人,但姿色也不差,秀眉大眼,朱唇鵝蛋臉,氣質高雅,有著在上位者的雍容華貴之氣。
敏皇后拉著摯友的手,內心激動不已,眼眶一紅,「笛韻,辛苦你了。」好友跟著丈夫周遊列國,為的是什麼,她當然明白。
吳夫人看敏皇后這個樣子,心裡一直擔心的事暫先放下,隨即湧上心頭的是一種酸澀情緒,反手握緊敏皇后的手,她不禁淚凝於眶。
眼見兩人情緒都有些失控,一旁伺候的春嬤嬤連忙上前一步,「娘娘,故友歸來可是喜事呢!國公夫人,老奴向您見禮了。」話落,恭敬地福身行禮。
「春嬤嬤不必多禮。」吳夫人抑下心頭的激盪,笑笑地擡手。
敏皇后這才想起宮裡頭還有一堆太監、宮女正張著眼望著呢,立即調整好情緒,雙眸往旁邊一挪,仔細地打量著好友身後的少女。
「這是你家的姑娘吧?來,讓姨母好好看看。」敏皇后溫柔地召喚,暗自打量了下。嗯,這小姑娘長得跟好友少女時候一模一樣。
吳欣藍落落大方地上前行禮,「欣藍見過皇后娘娘。」看起來娘跟皇后娘娘好像是舊識,感情還挺好的,要不怎麼會自稱姨母?
「好姑娘,來,這是姨母給你的見面禮。」敏皇后看她儀態舉止大方,心裡更加喜歡,素手輕揚,春嬤嬤立刻拿著個托盤捧著事物走到小姑娘身邊。
托盤上,是一套水潤白透的玉飾,一對精雕細琢的百合花玉簪,一對雕刻著一樣花紋的玉鐲子,還有一對百合花的玉耳環,跟一對百合花玉戒,一整套都是雙雙對對,不但東西好、意喻也好。
「欣藍謝皇后娘娘賞賜。」吳欣藍眼底有著訝然,這套玉飾價值不菲,皇后娘娘居然送給她當見面禮!
「喜歡就好。春嬤嬤,帶著藍兒到後殿喫茶休息一下,本宮跟國公夫人要閒話家常,別留著小姑娘在這發悶,帶著藍兒到處轉轉玩玩。」敏皇后笑笑地吩咐著。
春嬤嬤上前一步頷首,「是。吳小姐,請隨老奴。」
吳欣藍知道敏皇后跟娘親有話要談,笑笑地行禮之後,跟著春嬤嬤一起退到後殿。
後殿連結著一座大花園,吳欣藍不想坐在殿裡發悶,先一步走到花園裡,園裡植滿了不少的奇珍花卉,有些樹修剪成動物的模樣,看得她嘖嘖稱奇。
「春嬤嬤,我自個兒留在這喝茶看景便成,您回殿裡頭去吧,您不是也很久沒見到娘親了?」吳欣藍看著四周圍繞的宮女,左一個扶著、右一個跟著,她們不累,她看得都累了。
春嬤嬤笑了笑,「老奴這就告退。」她人老成精,當然知道小姑娘家喜歡自個兒玩,不耐煩這麼一大群宮女、太監、嬤嬤們跟著。瞭解歸瞭解,臨走前她還是留下四名宮女陪同。
跟著的人從一大串變成四個,吳欣藍只能接受了。擺擺手,讓那些宮女退遠一點,自己從園中的椅上起身,好奇地欣賞起這座美麗的花園。
宮女們見她只在花園裡走動,再加上方才春嬤嬤的舉動,也知道這位貴人不喜有人靠近,也就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原地,隨小姑娘逕自去玩耍。
吳欣藍最好奇的還是那些被修剪成動物造型的樹,第一棵很明顯是一隻小老鼠的模樣,那隻小老鼠手上還拿著一塊餅,她訝異地瞠圓了眼,喜愛不已;第二棵樹則是一頭牛,精細得連牛鼻上的鼻環都修出來了,惹得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再往下一棵走去,則是一隻低首成撲狀的老虎。
「咦?」黑溜溜的大眼瞧瞧前面的、再瞧瞧後面的,「是十二生肖耶!」發現到這一點,她加快腳步順著樹木走下去。
這是一座圓形的花園,那十二生肖是從圓圈外環繞到圓圈內,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快走到花園的中心點。
摸摸第十一棵修剪成一隻可愛小狗的樹,小臉上全都是甜美的笑,繞過一個小彎道,她找尋第十二棵樹,耳邊同時聽到了「啪」的聲音,她好奇地隨著聲音走過去。
這座花園裡還有一個小花園,四處是一片綠意盎然,只見有個穿著白色衣衫的人背對著她,手上拿著一把手臂長的大剪子,細心地修剪身前的一棵樹。
第1章(2)
曜玄靖正專心修剪著最後一個作品,聽到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一開始還不在意,以為是母后派宮女來喚他,等了下,卻沒聽到聲音,才有些好奇地回頭。
入眼的是一個小姑娘,長得秀美可愛,黑溜溜的眼睛正好奇地看著自己。他從沒在宮裡見過她。
「你是誰?」
「你是誰?」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開口。
吳欣藍眨眨眼,仔細打量對方。眼前這個少年,一對劍眉下,是一雙漂亮的眼睛,炯然有神,眼窩深了點,讓他整個五官看起來十分英挺,薄唇紅嫩,一襲白色錦衫,同色的白色腰帶、雪白的短靴,感覺上,很像是名門貴公子,再看看對方手上的大剪子,偏頭想了想。
「你是宮匠?」她猜測。
在辰曦,宮匠也是有品階的,雖然只是最低等的九品小官,負責皇宮內院的雕樑畫棟之事,就像方纔他在修剪的樹木,也是匠人負責的,甚至有些匠人都是世家名族沿襲的。畢竟這世道,有一樣獨門的手藝就可以養活一家子,身為宮匠更是所有匠人之最。
曜玄靖想起昨夜曾聽母后說過,今日遊歷在外的吳國公會進宮。他記得吳國公僅有一妻一女,瞧小姑娘的年歲,還有那一身錦衣綾羅的打扮,應該是吳國公府的小姐。
淡淡地笑了笑,他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回過頭,拿起剪子繼續細心地修出豬尾巴,卷卷的、翹翹的,看上去十分童趣。
「你真厲害,這十二生肖都是你剪的嗎?」吳欣藍也不在意對方的冷淡對待,還是興致勃勃地走到他身邊打量著。
「嗯。」這些是他特意為母后做的,過些天就是母后的生辰,他只能做這麼一點小事讓母后開心。
吳欣藍也不多話,只是靜靜地站在一邊看著他做事。
眼看著那隻小豬慢慢地成形,她才又開口問:「你不喜歡做這件事嗎?」
曜玄靖一愣,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麼問,一絲不悅抹上了心頭,「當然喜歡,你胡說什麼?」
他的臉色看起來絕對稱不上好,可吳欣藍就像沒發現一樣,伸出一根手指頭戳著自己的臉頰暗示他的表情,「既然你喜歡,為什麼都不笑?」
她的問題直接又簡單,問得曜玄靖著實一愣,拿著剪子怔住不動,頓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這個模樣,吳欣藍心裡有些發軟,忐忑的問:「我、我說錯話了?」她只是覺得做喜歡的事一定會笑的啊。
曜玄靖眸底閃了閃,有些悵然地放下手中的剪子,看著已經成形的樹木,久久才說:「沒有。」
「你怎麼了?感覺好不開心。」她忍不住追問。
「……沒有。」曜玄靖心裡的確是有不開心的事,不過,他不可能跟一個剛見面的小姑娘說這些事。
「沒有,那就笑啊。」她想也不想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等到他擡眼望向她的時候,她就瞇起眼,擺出最開心的笑臉示範給他看。
一張白皙的小臉蛋上,誇張地笑瞇起眼,紅嫩的唇咧得開開的,露出幾顆漂亮的貝齒,頰邊還有兩道深陷的酒窩,望著這張甜美的笑靨,讓人不由得跟著會心一笑。
饒是心情不佳的曜玄靖,也被這張笑臉給感染了,薄薄的唇跟著揚起,清冷的眼眸閃著笑意。
這是一個有趣的小姑娘。心裡閃過這個念頭,他嘴裡已經脫口而出,「你叫什麼名字?」問完,自己也忍不住微微一愣,隨即又馬上將這份神情給掩去。
「我叫欣藍,你呢?」
曜玄靖看著她,目光泛柔,語調也帶著自己沒察覺的溫柔,「谷風,我叫做谷風。」
他的目光讓她忍不住紅了臉,心裡癢癢的,臉上熱熱的,害羞的低下頭,「習習谷風,以陰以雨,黽勉同心……出自於《詩經》,你的名字很好聽。」
她羞澀的模樣,讓曜玄靖心底抹過一絲溫柔,「你的名字也很好聽。」
吳欣藍揚起頭,頗有幾分自得,「當然嘍,欣藍、欣然,我爹希望我一輩子都可以欣然自若,高高興興地過這一生,所以才幫我取這個名字的。」
「嗯,很適合你。」欣然自若,的確很像她。
曜玄靖看著她,莫名感到心緒一陣微微的顫動,為了掩飾自己不知所為何來的怪異感受,他再度拿起了剪子,對著眼前的樹修修剪剪。
「你的手真巧。」站在一旁看著他修剪,吳欣藍忍不住讚賞。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想跟眼前這個谷風多說說話。
「學就可以做到了。」他淡淡地回應。
「才不哩!我娘要我拿繡花針,戳得我的手指頭都快爛了,還不是繡不出一朵花。」小小年紀的吳欣藍,已經很能瞭解什麼叫做努力也不一定可以得到回報。
她為了證明自己的話,還拽下腰帶裡的小繡帕,「你看,這是我繡的,你猜是什麼?」
曜玄靖頓了下,放下剪子接過她遞來的繡帕,只見白色的小帕子上頭,綠的擠成一團、白的擠成一團,藍的又是一團,思考了一下,然後擡起疑惑的雙眸看著她。
吳欣藍咧嘴一笑,「嘿嘿,是鴛鴦戲水!」
曜玄靖沒忍住到口的笑聲,再次仔細地看著手中的帕子,他實在看不出這上頭哪裡有鴛鴦了。
吳欣藍見他笑了,小嘴也跟著笑彎了,「你看,這個就是鴛鴦。」她指著一團白繡大言不慚地說是鴛鴦,手指頭再移到那團綠的,「這是鴛鴦旁邊的綠草還有池塘水。」說完之後,很無奈地聳個肩。「唉,這是我努力了一個月才繡出來的,我娘看完之後,只對我說了一句,讓我好好學習琴棋書畫。」
她也很哀怨,唸書彈琴她真的不是問題,但說到繡花做衣,她就真的沒天份了。
小小人兒圓潤的臉蛋上,擺著一副無奈的模樣,實在逗趣極了,曜玄靖忍不住笑開了,清冷的五官剎那間變得十分耀眼。
吳欣藍看得都癡了,「你真好看。」話不由得就從嘴裡冒出來。話一出口,她馬上掩著嘴,小臉已紅成一片。
曜玄靖看著她嬌憨的模樣,忍不住想伸手揉揉她的頭,可手才剛伸出去,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喊聲。
「吳小姐、吳小姐,您在哪兒啊?」宮女的呼喚聲遠遠地響起。
吳欣藍這才想起她是跟娘親一起進宮的,俏皮地吐吐舌,「谷風哥哥,我先走嘍,下次有機會再來找你玩。」擺擺手,拎起裙擺快速地繞出這個小庭園。
曜玄靖看著她青春活潑嬌俏的模樣,嘴角彎彎,「好,下次見。」
是的,他們還會再見面的。
風吹起,地上的落葉也隨風捲起飄蕩,小庭園中,一抹黑色身影突然出現在曜玄靖的身邊。
「太子殿下,皇上吩咐您過去一趟。」
曜玄靖輕頷首,將手中那條被主人遺忘的帕子收進懷裡,「走吧。」
撫去衣上沾染的落葉,他下意識地再看了眼小庭園的入口,才雙手背在腰後,跟著來人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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