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雞八

公爵 | 2013-1-25 13:20:16

1樓

「雞八！又給我在這裡孵化！」

嗯？雞八是誰？

這是哪？怎麼這麼冷？

那一年我問世，從那烘蛋箱提早破殼而出，主人看到我，高高興興地把我拖了出來，放進了只有少少幾隻同類的紙箱中。

在一群濕絨絨的生物中，原來我是第八個出生的，其他人把我冠上了終生的編號「雞八」。

幾天後，整團金黃色的肉球被倒入了鋪滿米糠的溫床中，我從隔板內小家庭到達了大團體的生活。

「吃飯了！」主人輕快的喊著，邊將飼料倒在塑膠盤中。

從出生至現在，除了水之外，我還沒碰過所謂的...精料？

香味隨之撲鼻而來，我的腳程很快地沖到了食物前大快朵頤了起來。

待我回神後才發現，四周都沒同伴，他們全部都害怕著主人那龐大的身軀，退避三舍。

「欸欸，你看那隻雞自以為前九就這麼囂張。」第十個出生的雞十邊大喊著，邊看著主人說：「等牠走了，看我怎麼操死他。」

「好啊好啊！操雞八！」我不清楚是誰附和，我只知道我未來難過了，幹的要死。

果不其然，天生較為壯碩的雞十在主人一離開，就趁我進食時擠出或啄我，就這樣，日復一日，餓了好幾天，我身心俱疲。

「很屌嘛？」這一天，我被雞十率眾逼到了牆角：「唱戰歌！」

　「喔~~喔喔~~喔喔~~喔喔~雞爪。」雖然情形不太對，我還是覺得唱起來很壯觀。

但這幾日的折磨，別說反抗了，我身上的雞八毛掉滿地，連自尊都沒有。

不久，雞十一個飛躍把我踹倒，我站了起來，拍動著裸露的翅膀。

我想飛。為什麼上帝給了我翅膀，卻不給我飛？為什麼這樣安排？我想回到和雞一他們在一起的家。

命運安排，當初和雞一至雞七分配於不同的雞舍，只剩下雞九和我一起，雞九很懦弱，能幫上忙得只有只有我餓肚子的時候，偷偷遞給我食物，起初我很感謝他，現在確很恨他，怎不讓我一了百了！

我好冷，像出生時一樣無助，病懨懨的龜在角落，雞舍邊的網子導致接近太陽方向吹來的風不多，卻夠吹起被心染黑的毛，起了所有雞皮疙瘩。

「雞八！怎麼這麼快就換毛了？」主人一手抓起了我，上下著翻閱我全身：「唉，只好先將你移置了。」

我莫名其妙的被帶到了新家，在山上，海拔不低，空蕩蕩的只有幾個同類，我想同病相憐，也不好說些什麼，相對的欣喜若狂大概就是形容我現在的心情吧？

可惜的是，好景不長，吃飽充足的日子沒幾日，一大批一大批的同類被送了進來，從門可羅雞變得雞山雞海，當然，包刮了雞十一掛。

「我還想說誰這麼眼熟，原來是你阿？我還以為你變成埋雞八了呢。」又來了，雞十率眾圍困了我，他壯碩的身軀搭上精緻的黑毛，讓我...發現原來大家的毛都會變黑。

「哈哈哈，埋雞八，哈哈哈。」又是誰答腔，越聽越肚懶。

當雞十正要一展威風之時，不遠處傳來了一大聲：「咕！」

「欺負人時，有問過我嗎？」原來雞九幫我通知了雞一。

「你是誰阿？我在門口拉屎要不要也通知你來聞阿？」說完，雞十迅速地拉了一陀，我清楚的看見他一旁小弟扭曲的神情。

「哼！」雞一一個蹲姿，眼神犀利的道：「救雞八。」

「咕！咕咕！咕咕咕......」哇靠！群雞幹架欸！如此經典的場面一生必定目睹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雞十的屎太臭，人數明顯較多的雞十幫戰力低弱，漸趨弱勢。

「風向正確。」雞一以鶴立雞群的英姿，擊退了雞十幫。

雞一們的英勇相挺，我由衷感謝，也因為如此，我的成年生活安穩了許多，誰知道幾個月後......

一個不起眼的夜晚，我正要深入夢鄉之時，一道亮光打在我臉上，我嚇得張開雙眼，見到了打算夜襲我的雞十於原地發愣。

「哇塞，這隻大的肥美。」突然一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用鉤子勾住了雞十的腳，一個用力拉起，使得雞十慌張的拍打翅膀。

那一晚，諸多同類被鉤走的景象，使我害怕的徹夜未眠。

之後，那些同類去哪了？去做什麼？大家議論紛紛，只知道，他們從沒回來過，雞十也一樣。

他的不見我並沒有暗自竊喜，直覺告訴我，牠們還會...再回來。

直到雞五與雞七都被抓走了，我才向雞一們吐實，很幸運的，他們並不怪罪我，反而雞一帶著大家到了一個晚上不太被注意的角落定了下來。

　　確實，在這兒睡覺安穩了許多，我們躲過了好幾次捕捉，直到那一天早上，一台身後裝滿了鐵籠的大貨車開到了雞舍旁。

　　「抓！」幾個壯漢從貨車或一旁的轎車一躍而下，帶著鉤子把同類一個個抓進籠子內，我們理所當然被盯上。

　　「雞八∼帶我一起上去∼」身軀弱小的雞九苦求著輕易跳上網子上的我。

　　雞一們和其他同類都一一被抓走，我看著雞九落寞的表情，毅然決然的往下跳，他也順勢爬上了我的背上。

　　「咕！咕咕！」不幸的是，壯漢們正接進我們，我急忙的奮力一跳，雖然抓住了網子，但重心不穩的雞九還是難逃一劫，從我的背上滑落，隨之被抓走，我害怕的不斷的向上跳，從一層樓的高度跳出了雞舍。

　　「那隻雞真會跑，還要抓嗎？」壯漢一道。

　　「算了，已經夠了，多抓一隻就要多付一筆。」壯漢二說。

　　突然，他們將裝滿雞一們的籠子帶走了，只剩下我一人，拖著受傷的右腳。

　　之後主人一次又一次的嘗試要勾住我，我於幼年練出來的腿力，足夠逃得無影無蹤，但右腳的傷勢，使我無法自己生存。

　　不久，我作了一件事，主人便不再抓走我了。

　　「野。」

　　「格。」

　　「炸。」

　　「斷。」

　　「雞八。」

　　又是誰創作的兒歌，總是以調侃我的腳作題材。

　　一批又一批的雞兒被送了過來，我開始嘗試接觸這些新人，並帶領他們在這不熟的環境下如何生活，某些角度來看，這些新人對我是相當尊敬的，稱我為「老雞八」或「斷雞八」。

　　但我暗中背棄他們，為了不被捕獵，我讓他們長期處於安逸的日子，在他們成熟的時候至危險的地方居住，這些地方...使主人與壯漢們的捕捉變得相當容易。

　　我想主人也看到了這一點，所以對我特別的厚待。

　　我始終認為他們是去更好的房子、更棒的大家庭中，只是我不敢面對，他們每抓起一隻雞，就會捏捏他的肚子、用手秤秤他的重量，我不希望跟我想的一樣，不...不是這樣的......

不知過了幾秋，那一日早晨，主人與一位西裝筆挺的人到了雞舍，很明顯的吵架著。

「這裡價值大概兩百萬，縣長是很好溝通的，一百五我可以幫你說說看。」西裝男評量四周。

「一百五？你他媽怎不給我阿？一句違墾就要拆了我的心血，吃人也要吐骨頭阿！」主人的語氣加了火藥般暴躁。

雙方都堅定自己的立場，表情看起來各有對錯，但漸漸的主人安靜了下來，只剩西裝男滔滔不絕的用口水滋潤大地。

沈默了很久，主人緩緩開了口：「賣雞八。」

賣？

每當我聽見此字，就要同類消失，我老了，逃不掉追捕了，我犧牲了這麼多？為什麼這樣對我？我才不要！

不清楚為何主人和西裝男扭打了起來，但這是個好機會...逃跑的好機會。

我拖著累贅的右腳，噠噠噠地跑到了一個猶如夢幻仙境的地方，陽光伴著彩虹踏著薄霧，灑落在青樹上...可惜的是前方就是個斷涯，沒有半點退路。

　　好美，我向前踏了幾步，想慢慢的啄掉這些風景，但一些碎石子提醒了我，在一步，就會墜入萬丈深淵。

　　好冷，這一日，風又從接近太陽的方向吹來，在山谷間咻咻作響。

　　如果我能飛，我能夠到達對面，接續我僅存的餘生。

　　如果我能飛，我可以飛出牆邊，逃脫那雞十的霸淩。

　　如果我能飛，我可以帶著雞九，一起見到這場美景。

　　如果我能飛，我可以離開雞舍，不再為虎作倀、助紂為虐。

　　如果我能飛......

　　我拍動著翅膀，向前踏了一步，我不想哭，但疲憊的老雞眼早已經懶的抵抗。

　　我在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