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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2-3 11:38:22

前言:

  怎麼辦?
  他好不容易才發現自己愛她可她卻說——
  你記住了,我只愛孩子的父親。
  她,不肯打掉肚子裡的孩子。
  她,當著他的面前坐上另一個男人的車——
  是兩次!兩次!
  甚至,早在兩年前,
  她就為了那個男人放棄一切的名和利,
  拋棄了過去,
  隱藏在一個小小的便利店裡,
  靜靜地等待著時機,
  只要別人一個命令,
  馬上又回到了以前的世界。
  她的心裡根本就沒有容納他的位置……


楔子

  急促的腳步聲驟響,打破了夜的寧靜。  

  穿著T恤牛仔褲的他拉著一手抱著什麼、穿著T大附屬中學制服的她,拚命地跑著,殘舊的球鞋和秀氣的名牌皮鞋相繼踩在髒黑的水窪上,激起的噁心水花濺到了半空,濕了衣角。  

  沒有人理會。  

  兩人飛快地跑進了潮濕幽暗的小巷裡頭,伸了腳就踹翻了巷子裡頭那半個人身高的垃圾籮筐,二話不說地把身邊的她往裡頭塞了進去。  

  「希……」  

  「想我活命就給我閉嘴!」  

  她才開口,便被他給打斷,而嚴厲的話語所強調的東西,更令她不敢反駁。  

  另一邊,希才轉身,外面就追來了數人的腳步聲,那些人,二話不說,掄起拳頭就揍過來。  

  沈重的拳頭打在骨骼上的聲音,每一下都格外的可怕。  

  黃熙康躲在垃圾籮筐裡,殺白了臉,氣都不敢透,抱著什麼的手顫抖個不停。  

  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被打倒在地上,剛好撞上了藏著她的垃圾籮筐,垃圾籮筐晃了晃,那人的手剛好卡在垃圾籮筐的邊沿,她驚慌失措地瞪著那只非法闖入的手,即便是幽黑的環境,但還是讓她認出了這手的主人!心裡既擔心又害怕,可猛地記起希方纔的呵斥,她不敢發出聲音來。  

  外頭,有人開口說話:「那女的跑了?」  

  連忙屏住呼吸,黃熙康只覺得心臟幾乎要跳出了喉嚨。  

  「算了,應該沒跑多遠,還不快去找!」  

  「但這個兔崽子……」  

  感覺卡在垃圾籮筐邊沿的手振動了一下,又聽外面的人好笑地說:「連痛都不會叫,估計活不成了,走吧,快把東西找回來!」  

  腳步聲驟響。  

  但她依然不敢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希的聲音響起:「出來吧,我的大小姐。」  

  喘息的聲音裡帶著變聲期獨有的怪異以及莫名的虛弱。  

  本來卡在垃圾籮筐邊沿的手,這時吃力地一擡,把垃圾籮筐丟開,在忽明忽暗的幽暗燈光下露出了她的狼狽和緊張。

  「希,你還好吧!」  

  「放心,不是說沒事了嗎?」  

  「可你都在流血了……」  

  希沒再說話,只是伸手探向她的腋間,眉頭突然一皺,他從她的腋窩裡扯出了一隻巴掌大小的狗。不是什麼名犬,只是大街上隨處可見的雜種狗兒,毛色也不討喜,只有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比較特別。  

  就為了這樣的小傢夥,居然害他被揍得面容扭曲……  

  「希,謝謝你。」  

  可是,也只有這個時候,才會得到她難得一見的可愛笑容。  

  撇撇嘴當作聽到,他伸手拉掉狗圈,把狗遞還給她。  

  掂量著手中的狗圈,艱難地站起來,卻發現她在傻傻地看著自己,不由得挑眉,「又怎麼了?」  

  「希,你對我真好。」  

  幽暗裡,依然看到那雙眼睛熠熠生輝。  

  「因為你是大小姐。」  

  「希……」  

  「這個東西。」  

  把手裡的狗圈晃了晃,他漫不經心地說道:「先送去警察局吧。」  

  說罷,轉身離開,看著他一步一踉蹌地走出去,她連忙跟在他的身後,可再走得相近,見到他緊緊皺著的眉心,也只好打笑了伸手去扶他的念頭……  

第1章

  說實在的。  

  黃熙康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起過去的事情了。  

  有人說過,人在生命結束以前,他的一生就會走馬看花般地在腦海裡迴盪重播,然後最終,會想起最重要最深刻的一幕。  

  可她沒想過在這種時候會想起十年前的事情!  

  但無論如何,現在的重點是她的人生安全受到了嚴重的威脅!  

  目前的狀態,是在似曾相識的小巷子裡,被一名手裡握著利刃、戴著毛線帽子的男人步步緊逼的危險進行時。

  猥瑣的笑容,泛著唾液水光的嘴巴,還有那雙一直瞄向她胸部的三角眼,可不是單純的搶劫那麼簡單!

  明明自己身上穿的是高領毛衣,密實得很,可那視線真的是不普通得讓人不舒服!  

  該逃嗎?  

  逃吧!  

  可,她身高雖有一百七十三厘米,無奈力氣卻與身高成反比,而且還是名從小被人取笑的運動白癡!以前,還有人會拉著她跑為了保護她弄得滿身是傷,但如今她什麼都沒有了,就只剩下她自己!  

  眼看著那個猥瑣的帽子男接近,甚至伸手探向她的胸前來,她哆嗦,勉強地閃開。  

  「嘿嘿,嘿嘿……」  

  好臭的口氣!  

  感覺那只毛茸茸的手伸向她的脖子,渾身一顫,她幾乎是反射地,把拽得緊緊的包包一甩,正好打中那傢夥的臉,就在對方吃痛咒罵之時,她狼狽地把地上的包包撿起,踉蹌著跑出去,只奢望會遇到什麼好心的人救她一命!

  就像是天要亡她!  

  路上空蕩蕩的,連隻鬼影也沒有看見,只有一輛呼嘯而過的紅色跑車,無情地迎面駛了過去。  

  「該死!」  

  那人往地上吐了口水,伸手就過來抓她的頭髮,頭皮上一陣拉扯,疼得像是要剝落一般!而她,也被猛地扯回了幽暗的巷子裡頭。  

  「該死的女人,敢打我……」  

  就在那個戴帽的男人粗魯地把她扯進小巷子裡時,突然聽到一陣汽車的急剎聲。  

  腳步聲響起。  

  像是察覺到什麼,那個戴帽的男人猛地把她甩開,她的腦袋倒黴地撞到了骯髒的牆壁上,狼狽地跌坐在地上,這時,腳步聲停在巷子外。  

  估計是那個開著紅色跑車的人見到了情況不對,於是回頭看看吧?  

  真是好人。  

  聽著那急促的腳步聲停頓在巷口,她迷迷糊糊地擡起頭來,因為眼鏡掉到了地上一時找不著,她這個上千度近視的可憐蟲視線裡只有一片的模糊。  

  只見,燈光下是一個健壯的身影,很高大。  

  那人似乎在打量她的樣子。  

  「謝謝你,我已經沒事了。」  

  那人很是沈默,也並不問她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只是傻愣在巷子外面的燈柱下。她尷尬地「看」了他好一陣,才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回過頭去在骯髒潮濕的地上摸索了一陣,想要把眼鏡尋回來。  

  腳步聲又響起。  

  略感意外地擡起頭,朦朧的模糊裡,那人正好徐徐地蹲下來。  

  「那個……」  

  沒有了眼鏡,就像是脫光了衣服被丟到了大街上一般的渾身不自在,即便身邊的人方才才幫她解圍,是她的救命恩人,但她多少還是感覺到很不安,連說話的語調,也變得顫抖了起來:「那個……你是好人?」  

  對方沒有回答,但模糊的視野裡似乎看到他意外了一下。  

  「壞人?」  

  額上濕濕的,像是有什麼流下來。  

  好癢。  

  她分神去擦,但手還沒有碰到那額角,就猛地被那個人給抓了個緊,心裡一驚,她反射地張開嘴巴就咬下去,那人的肌肉好結實,結實到她那寶貝的牙齒顫了下還是使勁去咬,然而,那人彷彿不覺得痛,只是慢條斯理地往自己的褲袋翻找了起來。接著,又伸手來拉她的包包。  

  心裡又是一驚,她使盡吃奶的力,緊緊地咬下去……  

  該不會才跑了個色狼又招來個強盜吧?  

  越咬牙齒越酸。  

  終於,她鬆了口,在一陣翻找東西的聲音中硬著頭皮跌跪在地上,「那個……我是千度大近視。所以你……」邊說邊注意著那人的反應,但那人除了繼續在翻找她的包包,還是繼續在翻找她的包包,「你能不能只拿了錢就走?還有,把身份證留下來?嗯……錢在包包的裡層,拉著拉鏈的那裡。」  

  她試著用畢生最大的誠意去演繹她的狗腿,只望他高擡貴手,盜亦有道。並因為猛地想起了什麼而連忙補充:「那個……如果可以,拿了錢後能不能把錢包裡面的萬通卡留給我?」  

  萬通卡,不過是乘坐交通工具時打折的東西,面值不大,但重要的卻是裝著萬通卡的那個小夾克上……

  不知道那人有沒有聽到她說的話,久久地沒有等到他的答覆。  

  額上,那濕濕的東西順勢滑下來。  

  她連忙伸手去抹,卻再一次被那人給抓住了手腕。  

  幾乎是反射地又要張口去咬,然而牙齒才碰到了他,就感覺有什麼報復似的摀住了她額上一直涼涼濕濕的地方。

  痛!  

  痛得她悶哼了一聲,下意識地伸手去打開他的手,卻被他那粗粗的指頭一繞,不知道怎麼著,她的指頭竟就代替了他的指頭,按在那柔軟的什麼之上,像是……紙巾的觸感……驀地想起方才自己一頭撞到了牆上,如今才驚覺到是撞傷了額角。那麼……方纔他一直拉著她的手不讓她去抹,是因為怕她的手剛剛在地上亂摸所拈到的細菌會感染傷口?所以……發現自己沒有帶紙巾後便去翻她的包包,就為了翻出一包紙巾給她按著傷口?!  

  可……  

  瞧瞧她都對人家做了什麼?  

  就在她尷尬著自己方纔那恩將仇報的狠咬時,那人把包包塞還給她,又在地上摸索了一陣,然後往她的手心塞來了什麼。  

  是她的眼鏡!  

  連忙戴上,可是,當她擡頭的時候,卻發現那人已經起身離開。  

  「等等……」  

  她狼狽地抄起包包追出去,只見那人已經走到了路邊的紅色跑車附近,她連忙追過去,見他頓住腳步,彷彿是聽到了她追來的步伐。  

  下意識地反退了一步,她站在距離他五步以外,「那個……剛剛咬了你,實在很抱歉。」  

  以為他會回頭對她說什麼,然而那個人卻什麼都沒有說,突然又邁開了步伐,飛快地坐上了駕駛座,倒是副座的車窗在這個時候徐徐地降下來,有人從裡面探出頭來,好奇地看向了她。  

  那人頭髮用發膠往後梳著,顯得格外的穩重,還穿著體面的西裝,跟剛剛那人一身的便服比起來,更適合眼前的紅色跑車。  

  看到她後,目光裡閃過了意外,隨即用指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她會意地用紙巾摀住依然有點疼的額角,在回過神去,紅色的跑車已經怒吼一聲,飛快地融進了夜色之中。而她,到頭來,連那個幫助了她的人長的是什麼模樣也不知道。

  「所以,你這人就是太笨了,才會這麼老了還連個男朋友都沒交過。」  

  黃熙康工作的便利店不大,員工加上店長才四個人,大家雖然是輪班制,相處的時間也交錯不定,但老是被店長罵,卻極容易生出一種惺惺相識的感覺。而且,只要店長不在,沒有客人的時候就是聊天解悶的好時光。  

  自然,今天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黃熙康額上的那紗布藥膏下的故事。  

  「那種英雄救美的橋段你以為那麼容易遇到嗎?現在的人多涼薄!看到你被搶,不在旁邊拍手已經算不錯了,還幫怕你傷口感染替你止血,要我是你,不管他長得帥不帥,鐵定第一時間抓住他先要個聯繫方法了!」  

  「哪有啊,我一點都不老!」  

  「都26歲了,還不老!」  

  「可我看起來比你們這幾個19歲的還年輕啊。」  

  黃熙康才說罷,三個人便鬧作一團。  

  「在吵什麼呢!」  

  倉庫裡,傳來了店長凶巴巴的聲音,三個人彼此看一眼,偷偷吐了吐舌頭,便各忙各的了。  

  這是經常上演的情節。  

  平凡到日日重複週而復始,最後連成兩點一線的軌跡。  

  卻讓人忍不住奢望,可以一直如此下去——起碼,黃熙康心裡是如此期望的。  

  不必為了工作奮鬥,不必打扮時尚,吃好的用好的,出入高級餐廳,參加名流宴會,但求三餐溫飽,可以呼吸自由空氣,或者,在適當的時候再遇到一個可以交心的人交往一陣然後順利些的,兩人會成為夫婦,對方不必高學歷高收入,即便要一起奮鬥一起賺錢,也是好的。  

  起碼,不必老是追逐,追逐著老是不肯回頭看自己一眼的幻影。  

  「先生,不好意思,這報紙是要賣的……你能不能不要那麼用力地去捏?」  

  胡思亂想之際,聽到同事略帶不滿的口氣響起。  

  回過神來,同事已經很氣悶地來到了身邊。  

  「怎麼了?」  

  「真是過分,報紙都揉皺了!」  

  同事說著,指了指那剛開合了一下的自動門,「就那個男的,把報紙都揉皺了!」  

  順著同事指的方向看過去,她望著那個健壯的身影,只覺得那側臉有點眼熟,猛地,心裡面晃過了某些片段,她連忙推開同事,追出去。  

  想要追上去瞧個真切,不料卻與迎面走來的客人撞了個滿懷,一下子就摔跌在地上。  

  真是倒黴。  

  鼻子又熱又痛,像是有什麼要湧出來一般,她連忙摀住,這時,與她相撞的人急切地彎下身來。  

  「小姐,你沒事吧?咦……你……」  

  那人像是愣了愣,然後補充:「小姐,你流鼻血了。」  

  臉一紅,她連忙用手背去摀住,這時,對方紳士地遞來了大大的掌心。  

  她看著那掌心好一陣,把另外的手遞過去,可對方突然收緊了手,緊緊地握住了她的,她意外地擡頭,這才看真切對方。  

  該怎麼說呢,就是那種衣著很有品味,一看就知道是高薪高收入的人,並且,長相偏俊,眼神自信,是那種很有很有深度的男人。而且,看上去很年輕,才三十左右。但重點是,他居然在這個時候如此說道:「小姐,如果你相信一見鍾情,可以答應當我的女朋友嗎?」  

  對,居然在她仍然狼狽地跌坐在地上,流著鼻血的超丟臉的狀況下,如此表白。  

  「或者你覺得很唐突,但希望你可以慎重地考慮一下。」  

  說罷,她被那人拉了起來,然後,就在懵懵懂懂之時,一張卡片塞到了她的手裡。  

  「希望你會主動聯繫我。」  

  待人走遠了,她低頭一看,才知道那人名字叫洛問,職業是……  

  律師?!  

  瞪著那用金粉印刷的兩個大字,黃熙康的頭皮不禁陣陣發麻。  

  不,她不會去主動聯繫這個洛問的。  

  然而——  

  「歡迎光……」  

  隔天夜裡,當便利店的自動門又打開,她漾起爽朗的微笑連忙招呼,可當她看到走進來的人是誰時,連唇上的笑容都僵掉了。  

  「我想,還是自己採取主動的好。」  

  隨便拿了口香糖就走到結賬台前的洛問,笑得風采飛揚。  

  自從這一天,洛問成了便利店的常客。  

  或許是精誠所致金石為開,又或許是她實在沒有戀愛經驗或被追求的經驗,而且對於別人的付出與好意不懂得拒絕,反正,兩個月後,她終於答應了洛問,成了洛問的女朋友。  

  記得曾在那些言情小說裡看過所謂的觸電啊,一見鍾情的橋段。  

  如果單是掉了手帕或亂七八糟的東西在地上,兩人剛好一起去揀,因為手指與手指碰在一起就有了觸電的感覺,於是發展到非君不可非卿不娶的地步,那麼,像她和洛問這種前一秒還是客人和店員的關係,下一秒就發展到情侶,似乎也不算太唐突難解吧?  

  不知道別人是怎麼談的戀愛。  

  這洛問,倒是在大夥口裡成了好好情人——據說,每天親自接送,風雨不改就是好男人。  

  可是,看著把自己送到公寓樓下然後轉身離開的洛問的背影,她卻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彷彿只要洛問在身邊,她身上就壓了千斤巨石。  

  像是牽手,親吻,擁抱,雖然並不是太抗拒,但卻不屬於喜歡的範疇,還好洛問也少有親熱。  

  說實在,她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的人。  

  每天醒來梳洗,都能在鏡子裡看到不施脂粉的自己有多麼平凡——非但有千度近視,戴著個笨拙的眼鏡,臉上還有小雀斑,皮膚雖白卻透著不健康的味道,穿在身上的衣服更是比不上洛問身上穿的那種誰都知道的名牌,只是那種商場大降價打幾折的處理貨湊合著的配搭……  

  這樣彷彿醜小鴨的她,何德何能讓洛問對她一見鍾情呢?  

  如果是以前的她……  

  猛地甩了甩頭,然後,愣住。  

  連忙瞇了瞇眼,只見停在不遠處巷口的涼茶鋪,正在裡面喝涼茶的某個高大健壯的身影,眼熟得叫她渾身的疲憊都跑了個光光。  

  這次絕對沒有看錯了!  

  是希!  

  許雲希!那個打年幼時便與她在美國相依為命,不管在她的記憶或是生活中,都曾經佔據了舉足輕重地位的鄰家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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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2-3 11:39:18

第2章(1)

  見鬼了!  

  才放下空杯子轉身離開,就看到意想不到的人喘著氣站在涼茶鋪的門外。  

  或者是因為他這一刻的表情實在是太錯愕了,所以才會讓她認為他認出了她。  

  「希!好久不見……」  

  立體豐潤的唇瓣,旋即彎出了可愛的弧度,就連那雙藏在笨拙黑框眼鏡後的丹鳳眼,也泛起了明亮的光澤。

  不過,回答黃熙康的,卻是希二話不說地擦肩而過。  

  身後沒有傳來腳步聲,希不禁撇出了一抹冷淡的笑容。  

  可就在這時,突然聽到身後有人用力地深呼吸,扯開喉嚨就叫:「老公,你不要丟下我,嗚哇哇……」

  那聲音……  

  頭皮莫名地陣陣發麻,僵硬地轉過身去,吃驚地瞪著邊假哭邊跑過來的她,除了石化原地,他還是石化原地。

  她那哭聲,可真是學得有模有樣的,一直用手捂著大半邊的臉,拚命地拉著他的衣角,害得漸漸地圍來了人群的指點。  

  「這麼個大塊頭,竟然欺負個小女人,是不是男人啊……」  

  「就說大塊頭沒本心……」  

  如此這般,淅瀝嘩啦地,指責他的言語箭般射來。  

  垮下臉,他伸手就拉著她扯住他衣服的手,匆匆地跑出人群。  

  還好車就停在對面街角的停車場,把她塞入副座,他繞回駕駛座,發動引擎,紅色的跑車怒吼一聲,非竄到馬路上。

  她似乎沒料到他會在擁擠的馬路上飆車,嚇得連忙扶死頭頂的扶手,臉色全然發青。  

  「把安全帶給繫上。」他冷冷地交代著。  

  「喔……嗚!」  

  「又怎麼了!」  

  他分心地瞪了她一眼,卻見她苦著一張臉。  

  「咬、咬到了舌頭……那個,你能不能別開那麼快?被交警抓到的話……」  

  「還可以更快。」  

  是的,他就是要跟她唱對台戲。  

  腳下狠狠一踩,車箭般地向前衝去,只聽身邊的她驚喘一聲,張可口想說話又忍住,接著,傳來了安全帶的帶扣與扣鎖相撞的聲音。  

  「喀、喀、喀」的好幾次,還聽到了她吃痛的低叫。  

  真是狼狽又笨拙!  

  就跟記憶中的她一般。  

  而他,卻是大不一樣了!  

  以前的希,與她一同長大小她兩歲的希,根本不會壞心眼地看她出糗的,每次別人欺負她,都是他出頭保護,再危險的時候,也是他擋在她的面前,不讓她受任何一分的損傷——她認為,他們該是朋友的,雖然他一直很討厭別人對他的好,認為任何的體貼和關心都是有相應的企圖,但有些事情,即使不說出口也該知道的啊!例如,她把他視作親人,視作親弟弟這件事情。  

  所以,要她相信一切只因為父親的委託,他們只是單純的保護人和被保護人的關係,一旦那關係解除,他們就只能是陌生人,一切不復存在,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倒不如騙她說看了二十六個年頭的太陽,其實是月亮!  

  而就像是應了她的想法,車速突然減慢了。  

  雖然不是一下子的減慢,是一點一點地不著痕跡,可是她還是察覺到了!  

  歡喜地扣好了安全帶,她笑嘻嘻地轉看他,縱然他此刻的側臉還是冷冷的線條,不過並不影響她的心情,「希,你還是沒變,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話音才落,卻見他眉一挑。  

  目光飛快地轉過來,只是簡單的一眼,卻害她的心不由地跳了跳。  

  好邪惡的目光!  

  心底隱隱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個所以然。  

  而就在這時,他開口:「你倒是變得蠻多的,怎麼?以前的你,可不會恬不知恥地在大街上亂喊別人是老公,要是被你父親大人聽到了,不知道臉上的表情會是多麼的有趣。」  

  突然聽到希提起她的父親,心裡恍惚了一下,「那……那個……」  

  她知道她當時那樣做的確是很不對,可眼看著他又要跑掉了,她自己又是鐵錚錚的運動白癡絕對追不上,只好出了爛招,「抱歉嘛,看你又要跑掉了,所以一急,想起電視上都是那樣演的,就……」  

  「你不是不看那種無聊的片子嗎?」  

  他的打斷,是顯得那般的理所當然,害她更沒有底氣了,「那個……那個,人家以前不知道那個……就是電視劇啊、偶像劇的原來可以很有趣,以前,以前都沒有時間去看……自然也……」發現他的嘴角像是撇了撇,知道他不打算再追究這件事情,她不禁舒了口氣,正要問問他這兩年都在幹什麼,近況如何之類之類的,突然,車身一個抽搐,箭也似的狂飆去。

  她嚇得幾乎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然後,就當她想叫他慢點的時候,他又把車速減慢了下來。  

  是體貼還是?  

  驚慌失措的視線,瞄到剛好經過達到路標。  

  大大的「50」再在上面畫一斜線……  

  黑線黑線!  

  是限速標記!  

  而他,唇角又撇了撇。  

  「怎麼了?這邊限速是多了些。」  

  果然是因為有攝像頭會拍速罰款的關係,他才會放慢速度的!  

  並不是體貼啊……  

  這個發現,讓人莫名地情緒低落,而他,見她不說話,只是整個人滑了下去,心裡怪好笑的。  

  「不過,你希望來一場亡命飛車,我自然是不會拒絕你的。」  

  警覺地看著他勾起的唇角,眼角不經意地瞄到了高速公路的指示牌,她才要說不,他已經狠狠踩了油門,狂飆去了。

  絕對不能讓他繼續亂來!  

  不管她多麼歡喜遇到了他,這種玩命的速度還是不要為好!  

  可是,他突然伸手扭開了電台,DJ嘶聲力竭地賣力熱場,討厭的RAP旋律嚴重地侵襲著她單薄可憐的耳膜,而就在這討厭的環境裡,她連一句反對也來不及開口,就被他的紅色跑車帶上了前往高速公路的方向。  

  她以為,希是個比她更內斂成熟又認真的人。  

  起碼在記憶裡,他一直是那樣的,可為什麼才數年沒見,他就成了這樣子?暈頭轉向地坐在他的車上,也不知道繞著同一個地方轉了多少圈,她的臉蒼白得嚇人,卻因為生氣所以沈著臉。  

  分心地悄悄看過去,希沈了沈眼。  

  她這樣的神情,說實在的,像極了在法庭上的時候。  

  黃熙康,相信在司法界沒有誰會不知道這個名字。  

  身為「審判之父」的養女,從小就被送到美國去栽培長大的檢察官,16歲上庭後就一直保有不敗紀錄,19歲歸國,並在短短的幾年間超過了其養父的兩名親生兒子在司法界的成就,年紀輕輕地就被一致看好,認為是其養父的唯一繼承人。就連媒體也對她這位16歲就出道的天才檢察官的事情十分關注,甚至還有人偷拍她在法庭上的短片,非法上傳到互聯網上,使得她的事情變得炙手可熱,加上在司法界少有的靚麗冷艷妝容,那酷得不成話的目光,還有彷彿英國貴族般的濃郁貴族氣質,使得她的風頭一時無兩,就連她慣用的那個牌子的化妝品,本來尚是名不見經傳的家族經營生意,卻一下子成了街知巷聞的名牌,年輕人們對她更是競相倣傚……  

  然而,就在兩年前,有著大好前途的她突然消失了。  

  傳聞,這都是因為她的不敗神話屢屢被新晉的律師賀劍所破,但也有謠傳聲稱這兩人私底下交往甚密,甚至還有媒體拍攝到兩人深夜在碼頭見面的照片……  

  不管如何,在不久後,她只留下一紙辭呈,便再無音信。  

  不過,這張辭呈被擱置了。  

  不管是檢查部門或是執法部門,都在密切地尋找她的下落,希望她可以盡早回去,就連她那一向不怎麼關心她的養父也托了好友去尋人,所以,他才會在偶然的機會下聽到了她出走的消息。然而,如何料想,如黃熙康如此有能力有身價的人,會甘心地窩在一家小小的便利店裡,洗褪鉛華,在一間名不見經傳的便利店裡當一名默默無聞的小店員?

  雖然明明沒有精心描繪的妝容,沒有漂亮高貴的衣服,或是那套見著了就覺得肅穆莊嚴的監察官制服,但味道卻是一樣的。  

  想到這裡,瞄了瞄時間。  

  淩晨了。  

  於是,他把車駛入市區,放緩了速度。  

  「你住哪?」  

  他的問題,被她當作了耳邊風。  

  沈默裡,他拐了個方向,終於,把車停泊在她工作的便利店門外。  

  「希……」  

  見她又拿那雙大得閃亮的眼睛看著自己,他沈默地別開了臉去,用手背托腮,懶懶地打了個呵欠,但他的漫不經心似乎沒有打消她要把話說下去的興致,「希,你前一陣子是不是有來過我們的便利店?」  

  他沈默。  

  這時,肩膀被她輕輕地搖了搖。  

  不禁想起過往的相處,每一回陪著她去補習班他就會獨自坐在走廊的位置上睡覺,待她下課時,總會這樣輕輕地搖搖他,把他叫醒。如果是冬天,還會特意去自動售賣機買兩瓶熱巧克力,一人一瓶暖著手暖著心地喝……  

  本來決議不理會她的心情不免動搖了一下,他冷淡地開口:「沒有。」  

  「如果沒有,你怎麼會把車停在這裡?」  

  「那是因為我看著你礙眼,想把你丟下。」  

  「那……那……三個月前,你有沒有在一條暗巷裡救過一個女的,卻被人家咬了幾口?」  

  對於她的鍥而不捨,他的回答是打了個呵欠。  

  「希!」  

  「救人能賺幾個錢?」  

  「希!」  

  她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點生氣,他不禁撇了撇唇,睨過去,「你知道的,我做什麼事情都為錢,即便沒有錢,也要拿點什麼便宜之類的,我就是那種不吃虧的個性。所以,救你的人有沒有要你陪他過夜?如果沒有,就不是我。」

  那流氣的語調使她意外地愣了愣,走下車去。  

  看著她僵直的背影頓在車門外,知道她那倔的性子一定是有話要說卻嚥不下氣,他唇角撇了撇,直接發動了引擎。

  車,發出一聲怒吼。  

  她連忙轉過來,但當看到車還好好地待在她的身後時,生氣地咬了咬唇,深呼吸,換上從容冷靜的表情,彎身,敲了敲車窗。  

  他沒有立刻回應。  

  當著她的視線從容地點燃了雜牌香煙,放嘴裡抽了好一會,才把車窗降下來。  

  濃烈的煙臭飛撲過來。  

  她不禁一陣咳嗽,但這樣的狼狽並不影響她從容的冷靜,他自然也知道她如今是戴著虛張聲勢的面具,不過,說實在的,如果他不知道,還有誰會知道呢?畢竟,她的童年,她的年少,她的豆蔻年華——除了嬰孩時期,不管是哪個階段,所有、所有都有他的參與其中。  

  是他,用他的雙眼,看著她人在異鄉,哭著哽咽著,卻一擦眼淚就驕傲地擡起頭繼續接受她父親的磨練,直到成為眾人眼裡不可多得的司法界奇才。  

  說起來好笑,這虛張聲勢的面具還是他陪著她練就的,如今,她卻打算用回他的身上,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所以,降低了車窗後,他就倚靠著車窗,有一口沒一口地吞雲吐霧著,腳更是吊兒郎當地搖來晃去踩著拍子,或許是因為他肌肉發達力氣也比尋常人大的關係,車身一陣接一陣地震動著,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響。  

  「希,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嗎?」  

  他沒有說話,就當是有蒼蠅在耳邊飛過。  

  他像什麼樣子,他自然知道,不就小痞子一名嗎?再難聽的,就是面目可憎的流氓相。  

  「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這回,是以長輩的身份說教?  

  手裡的香煙一彈,他好笑地轉過來,毫無畏懼地看著她那架勢十足高高在上的表情,「收起你的虛張聲勢吧,你以為,我會吃你這一套?」  

  她臉色一窒,果然瞬間垮下了臉。  

  是的,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擺款,但這個任何人不包括他!  

第2章(2)

  「希,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嘛!你混古惑了?」  

  「古惑?」他不禁用拇指擦了擦鼻頭,「你果然看了不少奇怪的電影和電視。」  

  「我……」  

  明明她沒有錯的,可聽到他這樣說,想起過去那段有日沒夜苦讀律法學習口才的日子,臉羞紅了,就好像做了虧心事一般,瞬間覺得自己在他的面前矮了一截。  

  而這個發現,也使得她放棄再站在這裡跟他爭論什麼了。  

  因為,心態上輸了,一切就輸了。  

  「希,分開了這麼多年,我們好不容易見到了面,不如你把聯絡的方式給我好不好?」  

  「我為什麼要?」  

  他嘴一撇,直接把車窗升上去,孰料她見了,連忙伸手過來,「啪」的一聲悶響,車窗玻璃把她的手給夾了個死死的。  

  他心裡低咒,把車窗降了下來,正要開口說什麼,孰料,她的包包裡傳出了一陣鈴聲。  

  撇唇別過臉去,在車窗的反光裡看到了她一臉緊張地接聽電話,還奇怪地轉了個身。  

  真的很古怪!  

  就連說話的語調,也是支支吾吾的,聲音輕了個八度。  

  好不容易結束通話,他轉過頭來,不耐煩地看著她,「快回家,我走了。」  

  「慢著!」  

  她的臉色跟剛才大不相同,透著粉紅,絕對是跟方纔的電話有關。  

  心不在焉的聽著她再次展露猶如長輩般的關心,他突然狠狠地按了喇叭,夜的寂靜,霎時被捅出了個婁子!

  而她,嚇得臉色蒼白,就連便利店裡正打著瞌睡的店員也猛地被驚醒。  

  「希?」  

  「不說了,我走了。」  

  「慢著,希!」  

  不理會她的叫喚,紅色的跑車往前飆去。  

  倒後鏡裡,看著她的身影越縮越小,越縮越小……  

  回到公寓停車場,把車停好後,他跳坐在路邊的石凳上。  

  夜的風,徐徐地,帶著夏日的膩人,但到底還是感覺很舒服。  

  點燃香煙,他就在那裡發著呆,路邊偶有行人經過,不是下來買消夜的就是加班夜歸的人。  

  打了個呵欠,正要回家,卻在伸手去拉公寓大樓大鐵門的時候遇到了另一雙手。  

  一愣,冷眼轉過去,對方剛好詫異地擡起頭來。  

  沈默。  

  「到底要不要上去啊你們?」  

  夜歸的老漢口吐著臭臭的酒氣,伸手就要把人推開。  

  他見了,幾乎是反射地,連忙把身邊的傢夥一拉,帶到身後去。  

  「彭!」  

  鐵門被老漢摔上。  

  打破了尷尬的沈默。  

  他轉過身去,心情十分不好地瞪著正以一種驚疑不定的目光看著自己的人。  

  黃熙康,這傢夥居然……  

  「你住在這裡?」  

  下意識地摸出了香煙,才要點燃,居然就被她「啪」地打掉在地上,他愣了愣,沒好氣地看著她,卻見她自己也是一愣,似乎很為自己剛剛所做的事情感到懊惱。  

  「你住在這裡?」  

  或者是他的目光讓她渾身不自在?  

  他轉過身去,「彭」的一聲,整個人靠在鐵門邊上。  

  「嗯。」  

  她的回答,讓他有點腦袋發漲。  

  「你在這裡住多久了?」  

  「兩年。」  

  然後,沈默。  

  他在這裡也是剛好住了兩年,也就是說,他們就碰巧住在同一幢公寓樓裡,卻完全沒有遇到過。  

  怪不得,剛剛就在這裡附近遇到了她。  

  原來,並不是巧合。  

  終於,他笑了起來,「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你住哪一層?」  

  邊說邊漫不經心地伸手去拉鐵門。  

  「四樓。」  

  「彭!」  

  鐵門被用力地推了回去。  

  樓上,已經熟睡的人莫名被吵醒,不禁一陣破口大罵。  

  樓下,他嘴角抽筋地看著一臉無辜的她。  

  四樓是吧。  

  不好意思,他也是。  

  一梯兩戶啊……  

  老死不相往來,原來指的就是他們這種。  

  「希?」她的丹鳳眼眨動著,美麗得幾乎可以忽略掉臉上的雀斑,「難道,難道……難不成你也住在這裡?」

  真不是普通的遲鈍!  

  「真的,你真的住這裡……那個,你住哪一層?」  

  正開心著,見他逕自走上樓梯,她連忙跟著跑進去,帶上門,只來得及看到他轉身的一剎。  

  「你等等我嘛……」  

  不知道為什麼,爬著高高的樓梯,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興奮,那種感覺,像是以前學校組織去郊遊,同學們三五成堆討論時一般,雖然,當時她因為課外還有檢察官的培養課程不能參加活動,只能當個局外人。  

  終於,追上了他,在四樓。  

  可是,眼看著她氣喘籲籲地跑來,他卻當著她的面把門給開了,又摔上。  

  不過沒關係,總算讓她知道他住在哪裡了,即使他不肯留下聯絡方式,想找他的時候去敲他的家門總行了吧?!

  打定主意回過頭去,掏出鑰匙去開門,可……  

  轟……  

  腦袋似乎有什麼炸開了。  

  他……  

  他……  

  他……  

  他就住在她的隔壁!  

  「彭彭彭!」  

  敲門聲在響。  

  「彭彭彭!」  

  敲門聲還在響。  

  「彭彭彭!」  

  敲門聲TNND一直在響!  

  撚掉手上的香煙,他踩著煩悶地步伐一把拉開了門,瞪著門外小臉通紅通紅的她,這傢夥!  

  「你又怎麼了!」  

  「行動電話的號碼!」  

  向前攤平的手,還有認真得不得了的表情,讓他不禁錯覺回到了陪她複習的夜晚,她明明困得眼簾跟眼皮都要打架了,還是死活不肯睡覺的倔強。  

  唇角撇了撇,他悶聲道:「不給就是不給,少煩了!」  

  說著就要關上門,但才關上,門外又傳來了「彭彭彭」的敲門聲,每一下都叫人神經崩潰!  

  再一次拉開了門。  

  他的臉臭得不行,反向她攤開了掌心。  

  她側頭,滿眼的問號。  

  「把你的行動電話拿來。」  

  她一聽,得逞得像孤狸般地笑了起來,把自己的移動電話雙手奉上。  

  一邊輸入自己的號碼,他一邊睨視她,這傢夥,才出走個兩年,到底沾染了多少叫他看不順眼的惡習?

  「為什麼非要我電話號碼不可?」  

  把行動電話塞給她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吐槽。  

  「給你電話唄,晚安!」  

  她的話,叫他愣了愣。  

  這種小女生的賴皮語調……  

  可沒等他反應過來,她已經進了公寓,關上了門。  

  懊惱的感覺,襲上腦袋。  

  洗了澡,躺到床上,明明眼皮沈沈的,卻忍不住一直把玩著行動電話。  

  一點,兩點……  

  四點,五點……  

  這傢夥!  

  紅通通著一雙眼,他氣憤地翻坐了起來,看著外面已經吐白的天色。  

  他的移動電話屁都不放一個,那該死的女人,竟然敢耍他!  

  煩躁地起了床,瞪著一直一直睡在角落裡的那團毛茸茸,他走過去,蹲下,忍不住拉起那傢夥的大耳朵,「喂,你這老傢夥,再不動的話就要老得走不動了,陪我去跑步!」  

  回答他的,是生氣低沈的吼聲,發自喉嚨。  

  「走啦,我要去出汗,發洩發洩!」  

  見那團毛茸茸的東西動也不動,只是懶懶地甩了一甩尾巴,他懶得多費唇舌,自己換了衣服便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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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2-3 11:40:14

第3章(1)

  出汗,不管如何都是一種宣洩情緒的渠道。  

  但狂跑了一早上,流出的汗幾乎讓他這個大塊頭虛脫過去,卻沒能讓心情好些,尤其回到公寓裡看到那團毛茸茸的東西竟敢跳上了他的床,霸佔著睡大頭覺以後!  

  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做的事情往往難以理解。  

  例如,像個娘們般地為了無關緊要的陳助理被人中傷的事情,去跟公司總經理辦公室那些無聊的三八爭論不休起來,甚至還雞婆地把並不相熟的陳助理拉到總經理辦公室去找那些人理論。  

  待回到公司的頂層,守在大老闆辦公室外,接收到陳助理那懷疑的目光,他才發現自己做了多麼愚笨的舉動。

  於是,他給自己沖了杯咖啡。  

  無論如何,想壓制下這份莫名其妙的不好心情。  

  沒理由,就為了黃熙康的事情,把自己弄得大失方寸的。  

  雖然,明明已經被她無心的一句話影響到發狂的地步,還是不想承認!  

  咖啡的苦,讓他不禁狠狠皺眉。  

  以前,他覺得喝黑咖啡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或許,並不是因為黑咖啡很好喝,而是因為老是有人喝的時候整張小臉皺成一團。  

  邊想邊看著陳助理鬼鬼祟祟地走向電梯間,他沒有跟上去,雖然他的Boss老是交代他必須好好看著這個陳助理,監視陳助理的一舉一動,老認為陳助理沒安什麼好心眼,可在他而言,陳助理幹什麼偷雞摸狗的事又干他啥事?

  他只是個小小的保鏢,並不一定什麼都言聽計從。  

  關於這點,或者與他一起長大的黃熙康就可以現身說法。  

  驀地,發現自己又想起她,心情不覺又惡劣了起來。  

  不過是偶然重逢,他幹嗎娘們似的老想起她?以前靠著那些厚粉華衣的裝飾,還能算是個視覺美人,現在不修邊幅的樣子,說她是個醜小鴨已經是擡舉了。  

  就不知道她昨天那種怪裡怪氣的語調,飄飄然的臉紅是為了誰!  

  有……男人了嗎?  

  那種感情有缺陷的人?  

  輕輕撇撇唇,他不以為然地把剩下的黑咖啡倒掉,像黃熙康那種感情線從缺的女人,怎麼可能會有男人……

  不,真的有!  

  不過才十個小時,他為眼前看到的一幕震驚得口瞪目呆。  

  當時,他正端著保溫瓶站在陽台上望著街上發呆,孰料,卻看到遠處有人拖著手走到樓下來。  

  那個頭低得快要貼胸,一副羞澀得叫人汗顏的傢夥,不是他知道的黃熙康還有誰?!  

  而與她牽著手一起走的人,也很眼熟,只是,他一時沒能想起在哪裡見過。  

  連忙把保溫瓶放下,他趿了拖鞋就匆匆地跑下樓去,孰料,卻正好碰到人家依依惜別,男的往女的臉頰輕輕一吻,作為道別的一幕!  

  那傢夥是什麼表情!  

  那種滿臉紅透的反應,簡直是、簡直是……  

  「我們明天見了。」  

  被吻到的地方熱熱的,雖然不是第一次被他吻到臉頰,可黃熙康還是老不適應,害羞得不敢直視他。

  待他走了,她才悄悄地鬆了一口氣,還好只是吻到了臉頰,剛剛有那麼一剎,她真以為洛問是想親她的嘴了!

  邊想邊轉過身去,她的表情定格在那裡。  

  「嗨!希,你……」  

  嗯,問不出口,不知道他站在身後多久了,不知道該怎麼問他……你有沒有看到我跟我男朋友……

  正猶豫著,卻見他對自己視而不見擦肩而過。  

  她心裡奇怪著,低頭看了看腕間的手錶,都淩晨了,這人還要去哪裡?  

  見他往停車場走去,她連忙追過去,「希,你又要去飆車嗎?」  

  他沒有回答。  

  說實在,他很生氣。  

  他等了她一晚一天的信息,她居然就只顧著跟男人嬉鬧。他又不是她的備胎,男朋友走了,才來關心他糾纏他,當他是什麼啊!  

  想到這裡,猛地記起了那個男人是誰,他旋過身去,正要開口問她,她卻一頭撞進了他的懷裡。  

  沒見幾年,還是那麼冒失!  

  「喂,你怎麼跟洛問在一起?」  

  她摀住被撞得老痛的鼻子,突然聽他這麼一問,想回答,卻又因為他的眼神過於可怕,只好乾笑了起來。

  「回答。」  

  有時候,老覺得他才是年紀比較大的那一個。  

  她的兩個食指,忍不住撞了撞,抵在唇邊,忐忑地看著他。  

  「那個……我跟他,不行嗎?」  

  一時沒有察覺到,希到底如何得知洛問的名字的,自然也沒想起來自己根本沒有給希正式介紹過洛問……或許是因為在以前的相處裡老是聽取他的意見,也習慣他的命令和強勢,所以在面對他時,她才會老有一種自己在他面前矮了一截的錯覺。  

  「我說不行,你就離開他嗎?」  

  很礙眼!  

  雖然她的小動作讓她看起來給人一種很可愛的錯覺,一如以前,但是,現在不管怎麼看都覺得礙眼。

  「那個……能不能不要?」  

  他眉一挑,直接轉過身去,她見了,連忙跟上去,一不小心,又坐到了他那紅色跑車的副座上。  

  「你坐上來做什麼?」  

  「希,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啊?」  

  他睇了她一眼,並不說話。  

  「我知道了,你一定在氣我沒有給你發信息對不對?」  

  他沈默,原來她也知道自己食言而肥!  

  「其實我有發的,可是……我怕你看了那些信息會生氣,就全部存到草稿箱去了。你不信……我給你看看。」

  瞪著那硬塞過來的行動電話,希斜眼了她一下,才奪了過去。  

  果然有好多短信都是要發給他的,他逐一地看著,越看,眼睛越是半沈,不禁深高莫測了起來。  

第3章(2)

  「希……有時候覺得你比法官大人更叫人畏懼。」  

  他不禁愣了愣,睨視她。  

  「我說真的,尤其在你不說話的時候,身上會有一種很難以親近的味道……」  

  才說罷,感覺車身斜了一下,她意外地張望了一下,轉向他那邊時,才發現他的手已經按在了她的座位上,整個人挨近了過來,臉上依然是那種很深高莫測的沈默,眼神也是冰冰冷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她不禁「噗嗤」一笑,伸手就去拉他的手臂,「對對對,就是這個表情,希,你以前就老愛這樣嚇唬我。」

  「那是因為你老愛做傻事。」  

  「是啊,以前老愛做傻……」  

  下巴突然被挑起,她的話頓了頓,意外地看著希,卻還是一臉的不設防,「怎麼了?我臉上有髒東西?」

  希沒有說話,只是撇了撇唇,笑得有點叫人心跳加速。  

  「希?」  

  「你認為,我這次還是要嚇唬你?」  

  她不明白地眨了眨眼,當著他越發接近過來的臉,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又笑開了,「希,我可是跟你認識了超過十年了,我雖然跟別人相處時顯得笨拙不得要領,但對於你的事情,卻是比自己的還要清楚。」  

  大言不慚。  

  她可記得他們到底分開了多少年?  

  他不禁挑了挑眉,好笑地說:「比我還清楚?」  

  「對,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弟弟。」  

  弟弟……  

  心裡不禁恍惚了一下。  

  「你說,我這個表情很難以親近?」  

  收起了表情,他聚精會神地看著她的反應。  

  「希?」  

  「其實我很容易親近的。」  

  說罷,未等她會意過來,他脖子一伸,臉湊了過去。  

  那一剎,她吃驚地微微地張開了嘴,可吃驚的低呼卻全數讓他給含住了。  

  他……對她做了什麼?  

  看著希沒事人地抽身,她不停地眨著眼,無法回過神來。  

  「都這個分上了,你還是認為我難以親近嗎?」  

  除了眨眼,她還是眨眼。  

  於是,他眉一挑,大手一伸,按在她的頭側,整個人俯身過去。  

  眼前一暗,她這才反應了過來,連忙拿手摀住自己的唇,受驚地拚命喘著氣,而眼前的他,頓了頓,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直接伸手去開了她身邊的門,才又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下去吧。」  

  笑容斂去,又回到了難以親近的面貌。  

  她定眼看著他的側臉,依然是腦海一片空白。  

  「我可沒有時間跟你在這裡耗,我還有事情要去辦。」  

  看著他又要湊過來,她下意識地鬆掉了身上的安全帶,逃跑似的溜下了車,但雙足著地的一剎,卻又僵硬地轉回來,拉住他正要關上的車門。  

  「你又怎麼了……」  

  「你這麼晚了,還要去辦什麼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居然不敢對上他的眼睛,而且臉還熱得像是被火燒一般。  

  「大小姐,自己生活了這麼久,你難道還不懂要擁有這樣一輛跑車需要多少錢嗎?而錢,自然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的。」  

  她一愣,擡頭瞪著他。  

  「放手,別礙著我賺錢。」  

  「可是,都這麼晚了,你還要去哪裡……」  

  「自然是能夠賺錢的地方。」  

  說罷,他突然使力,她腳下一個踉蹌,放掉了車門。  

  「啪」的一聲,車門緊緊扣上,而他,繫了安全帶便把車飛快地開走,害她連反應過來的時間都沒有。站在冷清的夜裡,望著那顏色絢爛的紅色跑車絕塵而去,明明已經是春末了,卻不禁打了個哆嗦。  

  手徐徐地摸上冷得發抖的唇瓣。  

  心底恍惚了一下。  

  她的初吻,居然不是跟男朋友洛問,而是她的鄰家弟弟,與她一同長大不管何時都在一起的希。  

  心情複雜得難以形容。  

  驀地,想起他剛剛說的話,想起他老是駕駛著的那輛名貴的紅色跑車,想起他昨天的那句接近下流的假設——

  「你知道的,我做什麼事情都為錢,即便沒有錢,也要拿點什麼便宜之類的,我就是那種不吃虧的個性。所以,救你的人有沒有要你陪他過夜?如果沒有,就不是我。」  

  分開的這幾年空白裡,希到底變成了一個怎樣的人?  

  活在她記憶裡、心底的鄰家弟弟,怎麼會讓她有了陌生的感覺?  

  不安……  

  不安……  

  不安……  

  除了不安還是不安!  

  目光一沈,她柔和的眼眸裡閃掠過已經兩年不曾出現的銳利,轉過身去,直奔四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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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2-3 11:41:12

第4章(1)

  到底現在是幾點了?  

  酒實在喝得有些多了,希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飄飄然的,而這時,不知道是誰居然還一個勁地靠過來。

  鼻息間聞到了刺鼻的香水。  

  「走開。」  

  他手一推,把那個毛茸茸的腦袋推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點醉了,居然沒有成功地把那個彷彿八爪魚般的傢夥甩掉,反倒讓對方順勢地用手纏了過來,噁心地在他的胸前摸來摸去,還發出了討厭的怪笑。  

  是個女人。  

  那聲音也帶著飄飄然的感覺,除了這些,他已經無力再去辨認什麼了,也聽不真切對方在說什麼。再次伸手推開那女人,他吃力地爬著樓梯,對方卻又一次賴了過來,死緊死緊地拽住了他的腰。  

  腳下一個踉蹌,他竟然讓那個女人給推到了牆上。  

  腦袋估計撞了個包,更加昏沈了。  

  那死命賴過來的身體,害得他再無力負荷,終於滑坐在地上。  

  「喂,來嘛來嘛……」  

  隱約聽到那個女人在說什麼,感覺在胸前的手在用力地撕扯著他的衣服,他不耐煩地把那雙手打開,然後,思緒再次變得渙散。印象裡,只記得那女人彷彿很憤怒地在說:「剛剛又說要上人家,明天我就去告訴你許老闆,說你根本就……」

  許老闆……  

  是誰?  

  隱約地似乎又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似乎有誰倒抽了一口氣,直奔了過來。  

  基本上,黃熙康如何也沒有料到,忍著睡意守在門口苦苦地等著希這麼久,突然聽到樓梯裡的巨響後衝出來一瞧,居然會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希,坐在樓梯間。  

  而一個打扮得古里古怪,身上沒幾塊布的女人,居然以曖昧的姿態跨坐在希的身上,雙手把希的衣服拉得老開老開的,那紅得滴血的大嘴,則一個勁地往希的脖子上吻過去。  

  「喂,你在做什麼?」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怒氣沖沖地跑了下來,一把就把那個身上沒幾塊布的女人從希的身上推開。

  待那女人轉過來,才看到那張蒼白的臉上塗滿了奇怪的顏色,但不管如何,一旦仔細看了,就會發現這女人其實年輕得很——因為,再多的厚妝也掩蓋不住年輕未長見識的雙眼。  

  「你又是誰啊?小妹妹!」  

  黃熙康懷疑,到底誰才是妹妹。  

  沈吟了一下,悄然望了望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希,她硬著頭皮,友好地說道:「我是希的姐姐,請問你是……」

  「原來他叫希?你是他的姐姐?能不能多告訴我一點他的事情?」  

  突然被那個小妹妹抓緊了雙手,她嘴角僵硬了一下。  

  是不是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的搞不清楚狀況?  

  「你……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為什麼會跟他一起回來……」  

  「因為他說他要跟我做啊。」  

  那與妝容的成熟不同的燦爛笑容,刺眼得她愣了愣,「你說的『做』是指……」  

  「姐姐,我跟你說喔!我跟我的姐妹們都超哈他的,我們甚至還打賭看誰能夠先上他的床,還有還有,今天他指明了要我跟他的時候,我的那些姐妹們臉色有多麼難看你知不知道……」  

  拜託,誰來幫她打斷一下這個小妹妹?  

  瞧瞧她都聽到了什麼?!  

  做?!  

  上床?!  

  打賭?!  

  「那個……現在能不能幫我一下?我一個人沒有辦法把他扶上去。」  

  她懷疑,她再不打斷這個小妹妹,就真的要在這樓梯間裡待到天荒地老了。  

  還好,不管那個小妹妹心裡有多麼怨言她的指喚還是幫著她一同把希扶上去了,估計,是因為在顧忌她的「姐姐」身份吧。  

  一整晚的,她還在想分開的這幾年裡,希到底會變成怎樣。  

  怎麼說親她就親她,說的話又那麼的下流。  

  如今聽著身邊這個小妹妹說的話,心裡都涼了半截了。  

  原來,自從兩年前希搬到這邊來後,因為長相不賴,又比其他男人更顯得有男人味——因為體格健壯的關係(說實在,她到現在才注意到希的體格原來變化那麼大,以前的希就只有骨架子,哪來的這身肌肉),加上打扮有個性(她懷疑這是希不喜歡去買衣服的關係——畢竟以前希的生活用品多是她去採辦的),又開著一輛帥氣夢幻的紅色跑車,跟他在一起的人又很闊氣……  

  搞了半天,原來希的工作是給人家當保鏢。  

  就像以前保護她一般,不過如今保護的,是某企業的大老闆,而那輛紅色的跑車,自然是那位大老闆的。

  「姐姐,你們住的地方好乾淨啊!」  

  因為沒有希的鑰匙,她只好把希帶到自己的家去。  

  看著那個小妹妹邊走邊把腳上的高跟鞋踢掉,東一個西一個的,她不禁嘴角抽搐了一下。  

  好吧,她是有那麼一點潔癖。  

  「你先照看他一下。」  

  把希安置在沙發上,她便去端熱水,可怎麼也沒料到,才走出客廳,就見那個小妹妹趴在希的身上為所欲為地親這裡親那裡,一雙手甚至還去……  

  還去扒開希的褲襠!  

  「姐姐,很晚了,你先去睡覺吧。」  

  像是察覺到她在後面,那個小妹妹居然一邊解開自己胸前的小可愛一邊這般打發她。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看著那個小妹妹再次壓到了希的身上,硬抓著希的手往自己的高聳處抓去,她連忙跑過去,抓起那個小妹妹丟在地上的小可愛,二話不說就把那個小妹妹丟到了門外,快得連自己都驚歎自己的行動力。  

  外面,那個小妹妹拚命地敲著門。  

  她喘息著,硬著頭皮叫道:「很晚了,你快點回去吧!」  

  「彭、彭、彭!」  

  敲門的聲音久久地不散。  

  她緊張地貼著門,心裡十分擔心那個小妹妹會破門進來,不過還好,過了大概十分鐘左右,外面聽到了一聲低罵,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面對剛剛的小妹妹,竟然比在法庭上等待判決更緊張。  

  回到客廳,看著渾然不覺醉死在沙發上的希,只覺得心裡懊惱頓生,扭了熱毛巾,她故意用力地在他的臉上揉啊揉的,就怕他不醒過來!  

  在美國的時候,他不是沒有女生喜歡。  

  黑頭髮,黃皮膚,又長得斯文,而且還會幾下功夫,打架時既狠又辣地連那些地方小流氓都怕了他,所以,他在女生堆裡可受歡迎了!  

  不過,希根本不會理會那些女生。  

  他老說,保護她這個老愛做傻事的僱主已經夠煩了,沒那個心思,而且還老把一句話掛在唇邊——女生,煩。

  可是,現在呢!  

  目光飄向他那被拉得老開的衣領,在燈光下,還隱約看到印在蜜色肌膚上的紅色唇印。  

  索性把他的衣服脫了,拿熱毛巾在那用力地擦了起來,可擦著擦著,感覺他的身體震了震,她頓住,擡眼看到了他半睜的眼。  

  「不賴嘛,終於醒過來了。」  

  說罷,熱毛巾丟到他的臉上,「你自己擦……哇!」  

  猛地,被拉了一下,跌得暈頭轉向地,臉邊一熱,看到了本來丟到他身上的熱毛巾,這才發現自己被他反身壓在沙發上,她吃驚地瞪著身上的他。  

  本來要說話,卻被他猛地摀住了嘴巴。  

  心裡,這才覺得有點怕了。  

  「不必找我Boss告狀,我說會上你就會上你。」  

  Boss?他在說什麼?而且……「上」?!  

  不必自己去思考這個字是什麼意思,單是胸前猛地一涼,她已經多少猜到了!但問題是,他到底以為她是誰?

  但陌生的感覺,因為他的手使得她無法再思考下去。  

  然而,不管是親吻或是擁抱,都冰冷得彷彿機械程序一般,而被貫穿的疼痛,卻比不上看到他在彼此抽搐過後倒在身上昏睡過去的那一剎。  

  心,空空的。  

  看著天花板,感覺著他那熱得會燙傷她的體溫,直到異物在體內淌出,才遲鈍地推開了他衝進了浴室。

  大量的水蒸汽使得大腦越發的發懵。  

  反倒是刺骨的冷水,使得停頓的思維恢復了過來。  

  她,黃熙康,居然跟她的鄰家弟弟發生了關係。  

  身體殘留著被撕開的疼痛,然而,卻比不上心中的那份屈辱感。  

  如果他把她誤當別人,那麼今天晚上的一切只是場噩夢。  

  所以,換上睡衣後,她第一時間跑回客廳,用熱毛巾在他的身上擦拭,拭去她留在他身上的痕跡,也擦去沙發上那塊代表了她的屈辱的血跡。  

  甚至,還平靜地,替他把衣服套回去。  

  「熙康?」  

  她頓了頓,意外地看著他未醒的眼,正替他穿上外套的手僵硬在那裡。  

  「你怎麼在這裡?」  

  「你……在做夢。」  

  「做夢?」  

  看著他的眼睛瞇了瞇,像是又要睡著的樣子,她深呼吸,淡笑,「明天還要陪我去補習班,你快點睡。」

  「對喔……還要陪你去……」  

  看著他終於沈沈地睡去,她用力地緊咬住了下唇。  

  什麼爛借口,他居然也信了?!  

  睡迷糊了還是酒醉未醒?  

  整個人亂哄哄的,隨便找了張暖被給他蓋著,她便回到了自己的房裡。  

  是怎麼打開電腦怎麼連接到互聯網上的都給忘記了,當聽到熟悉的聲音透過音箱傳來時,她才意外地回過神來,瞪著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的視頻窗口。  

  「我知道你的考慮有道理,但是,你的提議行不通。」  

  對方這般說道,扒了扒頭髮,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連領帶都被扯掉丟到一邊去了,是一名……跟她年紀相仿的男子。  

  而她,保持沈默。  

  如果她在這個時候說她連自己說過什麼都不知道,估計對方會很生氣吧?  

  正醞釀著是否要向對方道歉,卻突然聽到對方急匆匆地說道:「熙康,小老鼠醒了,下次再說。」

  然後,視頻的畫面中斷。  

  獨剩她一人,瞪著漆黑的畫面發呆。  

第4章(2)

  慣性地把自己的雙腳縮到了沙發上,結果,卻引得身體深處的陣陣疼痛。  

  她巴眨巴眨著眼睛,淚珠滾落,就在這時,視頻的畫面閃了閃,才意外著,聽到有人衝了進來,她嚇得連忙關掉了電腦轉過身去。  

  只見,希站在門邊,正一臉錯愕地瞪著她看。  

  「我剛剛聽到了很熟悉的人的聲音。」  

  希的話,讓她錯愕。  

  本以為,他會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沒有說話,力圖平靜地看著他徐徐地走過來,並大咧咧地坐到了她的床上。  

  「如果我沒有聽錯,那是賀劍的聲音?」  

  似乎,他並沒有注意到她剛剛哭過。  

  「你認識……賀劍?」  

  她假裝揉眼睛,悄悄地伸手去抹掉淚跡。  

  「你不否認剛剛的人是賀劍。」  

  不知道他為什麼咬牙切齒,她大方地承認:「是的,剛剛是賀劍。」  

  沈默裡,他突然從床上站起來,來到面前,並單膝蹲下,當著她略帶戒備的眼,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腕。

  想起方纔的事情,她下意識地抽回了手。  

  又是一陣沈默。  

  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詫異,但很快又收起,回到她所熟悉的內斂,「你,為什麼離開檢察院?」  

  「沒什麼。」  

  「看著我!」  

  是他的氣勢使然還是慣性服從?  

  當視線對上他的,她倔強地咬了咬唇,想起以前老是以他的喜怒馬首是瞻的自己,現在才發現,原來過去的相依為命裡,自己有多麼的依賴他、順從他。  

  「告訴我,為什麼離開檢察院,在你得到你的父親承認以後。」  

  「誰承認誰……誰在乎呢。」  

  她再一次別開了視線。  

  「你……以前不會隱瞞我的。」  

  「希,你還不是一樣,把我一個人丟在美國自己突然不見了。」  

  一時的失言,她錯愕地看著他,只覺得他的目光剎時變得有點冷了,這才想起回國以後想盡辦法去尋他,卻被父親發現了叫到了書房裡痛斥了一翻,並命令她以後不許再提起「許雲希」這三個字的事情,還要她承諾把希忘掉。

  這命令實在太奇怪了。  

  不過,所有的答案現在就在眼前,或者,只有希能夠為她解答,但,在看到希的這個眼神後,她卻不想去知道答案了。  

  「希,我只要你知道,如果你沒有突然從眼前消失,我不會急著回來的。」  

  他似乎意外地愣了愣。  

  「我……一直以為是你父親把你叫回來的。」  

  「他看我把學士課程丟下跑回來,氣得幾乎用枴杖把我打死。」  

  看他撇了撇唇,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還是很介意剛才的事情,但是不禁又為此刻這份久違的溫馨感動,還好……她把事情給隱瞞了,縱然身體還清楚地記憶著他留下的疼痛和屈辱的味道,但到了這一刻,她才發現,原本等著他回來的那份焦慮以及當時暗暗決定的事情,原來並不單純地為了把似乎變質的他導回正途,更多的,是想要為自己孤獨已久的心找到可以回去的地方。  

  「希……」這回,換她伸手握住他的,小小的手指頭因為緊張而摩挲著他掌上的厚繭,卻一時分神道:「哎?你的手好粗糙……」  

  一定吃了不少的苦頭吧?  

  見他急著抽回,她連忙又抓住,「不是的,我不是要說這個,我是想說,想說……」  

  當著他的目光,她不禁結巴起來。  

  「真該讓外面的人看看你這副遲鈍又冒失的模樣,哪裡有繼承『審判之父』的可能?」  

  他的取笑,非但沒有讓她生氣,反倒讓她「噗嗤」地笑了。  

  「又笑,沒聽出來我在損你啊!」  

  他伸手敲她的腦門。  

  「以前你也經常這樣取笑我的,再遲鈍再冒失又有什麼關係,反正只有你看到嘛!」  

  看著她那毫無芥蒂的笑容,他真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來,而她說的話,實在很曖昧啊……  

  害他,心裡莫名高興。  

  「好吧,那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是想說……我們……一起住好不好?」  

  他愣住,瞪著她看。  

  「以前也一起住的。」  

  看她咬著下唇,一副緊張的表情學著他蹲下,在身邊親暱地蹭著他的肩膀,彷彿兩人從來沒有分開過,在這一剎,覺得那幾年的空白就像夢一場。  

  他張開嘴,但拒絕的話卻遲遲說不出口。  

  「希?」  

  肩膀又被她蹭了蹭。  

  他想起來了,自從多年以前的那一夜在骯髒的巷子裡頭救了那只流浪小狗後,那隻小狗就很親近她,老是愛拿腦袋蹭她的腳,於是潛移默化地,她也變得很喜歡拿腦袋蹭他的肩膀撒嬌……  

  「不可能,我們……」  

  他啞著聲音開口,卻被她搶了白:「希,你一定不會拒絕我的對不對?」  

  眼前,那雙顯得狡猾的眼睛巴眨巴眨著,充滿著討好的味道,他嘴皮動了動,聲音卻沒有發出來。

  「希!你想想看嘛,我們租的這種公寓明明有兩個房間,但只有一個人住很浪費耶!再來,如果跟外面的人合租嘛,以我的性格會被人家欺負,以你的性格你一定會欺負人家,所以一個愛被人欺負的我加上一個愛欺負人的你,不是剛剛好嗎?再有再有,我們在美國一同生活了那麼多年都很愉快啊,一定不會發生什麼麻煩的事情,你說對不對?」

  他沈默。  

  斜眼看著她。  

  而回答他的,依然是充滿了企圖地巴眨巴眨著的眼睛。  

  「你就想不到更好的理由嗎?未來的『審判之父』。」  

  那種牽強的理由,他聽了好汗顏。  

  「我只是個平凡的便利店店員。」  

  她回答得格外的興高采烈,讓人十分錯覺,便利店店員這份工作比檢察官的工作形象更偉大。  

  「要讓你那位男朋友知道你跟男人同居,鐵定要跟你分手的。」  

  「那就分手吧。」  

  他意外地愣了愣,唇角揚起卻又連忙壓住。  

  而她,看著他突然站起來往外走去,連忙追過去,「希,你去哪裡?」  

  「回去睡覺。」  

  「可是你還沒有……」  

  「明天晚上我會搬過來的,不要出門。」  

  說罷,門關上。  

  不禁愣了又愣,待慢慢消化了他的話後,她忍不住孩子氣地叫了一聲:「萬歲!」  

  門外,聽到那隱約的聲音,他不禁笑了。  

  只是,當他走進浴室準備洗澡的時候,瞪著那扣錯了位置的皮帶時,才不由得想起了一直被他忽略掉的細節,為什麼剛剛他會睡在她家的沙發上?  

  還有……  

  她剛剛邀他一起住,難道是為了轉移話題?  

  因為,他在她的面前提起了賀劍?  

  她剛剛,為什麼又要對著電腦哭?  

  她離開檢察院,留書出走,到底是出於什麼理由?  

  一邊擦著濕漉漉的發,一邊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瞪了瞪恬睡在床角的老狗,忍不住伸腳踩了踩那毛茸茸的腦袋。

  「你說,她是不是像傳言說的,喜歡賀劍?所以,才對那個洛問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沒有人——不,沒有狗回答。  

  「喂,好歹我養了你這麼多年,你動動耳朵也好啊!」  

  還是沒有狗回答。  

  長夜漫漫,無眠。  

  他懊惱地橫屍床上,命令自己要睡覺,即便做個噩夢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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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3-2-3 11:42:11

第5章(1)

  這果真是個噩夢!  

  隔天,當許雲希終於帶著少得可憐的行李出現在黃熙康的家門前時,迎著她歡喜的小臉,他還來不及慣性地撇撇唇以示性格,身邊那團毛茸茸的東西就飛撲到了她的懷裡。  

  「Joe?!」  

  被撲在地上的她,一邊被那只叫做Joe的老狗用腦袋蹭著臉,一邊驚訝地叫著,然後歡天喜地地緊緊摟住那只毛茸茸的老狗,「Joe!真的是你!想死我了!知不知道,自從你不見了以後我晚上都睡不著!我找了你很久你知不知道,我甚至還在網絡上懸紅找你……聽到有人說在這裡看到你,我連忙就回國了,可是卻一直沒有找到你!可愛的小Joe  Joe!你想死我了!」  

  上天可鑒!  

  這女人昨天說的可不是這樣!  

  慪死他了!  

  什麼為了尋他歸國,差點被父親的枴杖打死……  

  看著她目中無人只有狗,為了那只毛茸茸的老狗把他晾在門外,一個勁地張羅這個張羅那個,又親又抱,又是梳毛地,甚至還給那隻老狗紮起辮子來,根本就是完完全全地把他給忘記了!  

  那隻老狗也是的!  

  他養它那麼多年,把屎把尿,平常叫它,它頂多就豎起個耳朵虛應一下,如今一看到她,便精力充沛得彷彿初生小狗。  

  這一人一狗,真是慪死他了!  

  「咳!」臉一沈,他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可是,裡面的一人一狗,依然大玩梳毛遊戲忙著彌補幾年不見的空白,甩都不甩他。  

  「咳!」  

  還是沒有理他。  

  忍不住咬牙切齒道:「王……」  

  行動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愣了愣,掏出來一看來電顯示,二話不說就走,匆忙得連行李都忘在了她的家門前。

  電話是Boss打來的。  

  他的Boss,叫許文生,是一間貿易公司的老闆。  

  說到這個老闆,他不禁撇唇一笑。  

  「你就躲在裡面吧。」  

  到了Boss的書房,便被命令躲在最裡面。  

  不久,與他共事的陳助理來了,隱約地聽著外面的動靜,聽著Boss又安排陳助理躲在另一個暗室裡,不久後,敲門聲響起。  

  「許總。」  

  是年輕女人的聲音,很熟悉,熟悉得就像是最近老跟陳助理走在一起的那個女的。  

  「還以為你打算連招呼都省了。怎樣了,進公司快三年了吧?還習慣吧?聽阿顏說,你很少回來,連電話都省了?父母把你養大……可不容易的啊。何況……」  

  外面一陣對話聲響起,聽著他的Boss以狡猾的語調去欺負那個年輕的女人,他的目光冷了又冷。

  然後聽到了Boss喚陳助理出去。  

  「介紹還沒開始呢!陳助理,你過來。」  

  「是的,Boss。」  

  「陳助理,你們早就認識了?」  

  「是的,Boss。」  

  「該不會就是你口中的女朋友吧?」  

  不想再聽外面的對話了,他漫不經心地低頭把玩著輕薄的行動電話,然後發現,被調整到靜聲的行動電話裡有十來個未接電話。  

  一看那來電號碼,唇角忍不住揚起。  

  可就在這時,Boss喚他出去了。  

  外面已經空無一人,只有矮胖的Boss在吞雲吐霧。  

  看到他,Boss張開瞇成一線的眼,那目光賊惡賊惡的,「來,抽一根。」  

  看著那遞過來的雪茄,他只是別開了臉。  

  說實在,他的表現簡直是沒有把Boss放在眼裡,但可笑的是他越是這樣,Boss就越是喜歡他,因為……

  「越看你越覺得你的性格像極了你媽。」  

  他沈默。  

  「兒子,你剛剛在裡面也聽到了些端倪吧?給我看緊陳助理,那傢夥太聰明了,絕對有問題的,以前安置在他身邊的人都被他發現了,就只有你演技最好,使他沒有防備。」  

  看著Boss——不,這個為了財富就拋棄了剛出生的他與母親的男人笑得像個彌勒佛一般地走過來,他——只覺得噁心。  

  「其實你爸我也不想讓你卑躬屈膝地做一個小小的保鏢,可是眼看著豺狼當道,我不給自己布一枚暗子,實在太不穩妥了,不過……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啊,以後老爸的財富,都是給你的啊兒子。」說罷,拍了拍他的肩膀,皺著淡色的眉毛,「說實在,若不是被那個老不死的發現你是我的私生子,其實讓你一直安插在他的女兒身邊進而取得他的信任留在他的身邊,才是最好的佈局,可惜了,可惜還是功虧一簣,浪費了整整十年的時間啊,也難為了你才六歲不到,還是撒嬌的年紀就離開了母親身邊去當他女兒的保鏢……」  

  「我走了。」  

  他的打斷,似乎讓許文生極不快,但那肥肉橫生的臉抽搐了一下便又笑得彷彿彌勒佛般的福氣,「好,去跟著陳助理也好,對了,別忘記了賀劍,那傢夥上次交給你們的筆裡面的程序,一直無法破譯……」  

  沈吟了一下,又說:「你確定,陳助理沒有時間掉包嗎?」  

  「那支鋼筆是我保管的,如果會被掉包,那麼必然是我掉包的。」  

  「乖兒子別生氣,爸不是懷疑你,好了,早點回去吧,記得給我看緊陳助理和賀劍。」  

  看著再三被拍了拍的手臂,他沈默地轉身離開。  

  「啊,等一下。」  

  可是,許文生又喊停了他。  

  「道上有傳言,說你迷上了那個賣酒的Coco,那種酒家女,玩玩就好,別上身。」  

  酒家女。  

  他終於回過頭來,瞪著許文生。  

  不知道是他的眼神過於銳利還是怎麼了,許文生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又僵硬地笑了起來,「自然,你媽是與眾不同的。」  

  他沒說話,只是離開。  

  不想再看到,那張叫他反胃的嘴臉。  

  對於母親,其實已經沒什麼印象了,只記得在被許文生找到以前,年幼的他會隨著母親到夜總會去上班。

  是的,母親是酒家女。  

  雖然印象不深,但總能記得母親掛在唇邊的微笑,還有那句老愛掛在唇邊的話。  

  ——微笑不代表幸福,但微笑總能帶來真正的幸福。  

  然而,再怎麼愛笑的母親,夜深人靜時卻會偷偷哭泣。  

  當年,他的身份敗露,被許文生暗中帶回國後,曾經要求去見母親,但等待他的卻是墓園的一方冰冷牌位以及上面那陌生的照片。  

  緊接著,他便在這個「父親」的安排下,成為別人的保鏢,輾轉幾年,間接地為這個「父親」做了不少的間諜,最後,終於在兩年以前以保鏢的身份成為「父親」的保鏢,只為監視當時剛剛成為「父親」助理的這個聽說「絕對有問題」的陳助理。  

  其實他不懂,為什麼母親會委身給這樣的男人?  

  一個,認為可以支配他一生的男人。  

  不禁想到,如果那個「父親」發現他如今正要跟他口中的「那個男人」的女兒展開同居生活,將會是怎樣的表情。

  但當想起那個「父親」最後說的話,還是感覺奇怪。  

  他什麼時候迷上了一個賣酒女了?  

  說實在的,似乎自從昨夜酒醒後,就有什麼被他給忘記了。  

第5章(2)

  邊想邊從停車場內走出來,卻意外地發現黃熙康的家一片漆黑,都快淩晨了,那傢夥跑去哪裡了?才想要掏出行動電話打電話給她,卻見一輛熟悉的轎車在身邊經過,他下意識地躲在暗處裡。  

  那車牌……  

  是賀劍的車。  

  才奇怪著,車門打開,有人從後座下來,他不禁一愣,居然是……  

  黃熙康。  

  看著黃熙康彎身,不知道對車裡面的賀劍說了什麼,然後默默地目送賀劍離開,直到那車消失在霓虹燈燦爛的夜裡,她才彷彿很沮喪地踢著地上的碎石,往樓上走去。  

  不禁想起昨夜提起賀劍時她的神情,那猶濕的眼。  

  甚至還有那個不被她放在心上的「男朋友」。  

  感覺,自己有一種強烈地遭到背叛的滋味。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他不禁甩了甩頭,甩掉奇怪的臆斷,待看到她的家裡亮起了燈後,才姍姍地回去。

  「你回來了!」  

  看她興高采烈地來開門,腳邊還有一隻使勁搖著尾巴的老狗,真讓人錯覺是新婚的妻子在迎接夜歸的丈夫,不過,他現在高興不起來也無法感動,只是很單純地,看了一眼被她擱置在玄關的他的行李。  

  「你剛剛默不作聲地跑去哪裡了?我都擔心死了!」  

  被動地被她拖進客廳,按坐在鋪放著雅致餐布的四人餐桌旁,他冷眼看著忙著張羅這個張羅那個的她。

  「等了你一晚,菜都涼了,這回絕對不保證味道了。」  

  他默默地聽著,徐徐地擡眼看著她似乎很是懊惱的表情。  

  「怎麼了?不要告訴我你已經吃過了!這菜是人家很用心思地去做的……」  

  「你等了我一晚上?」  

  「是啊。」  

  他默默地看著她那自然的表情,若不是方才親眼看到她從賀劍的車上走下來,或許還真的會被她感動。

  「對了,你剛剛到底去哪裡了?我打了好幾次電話,但你都沒有接。」  

  「出去辦點事情。」  

  飯桌上,她一直試圖活躍彼此的氣氛,但是他卻完全不配合,看著他那張不知道在生什麼氣的臉,她不禁又沮喪了許多。  

  終於,草草地吃過飯,看著他主動地收拾飯桌,她脫掉了圍裙,一邊撫摩Joe的腦袋,一邊說道:「那個……我要出門了。」  

  「去哪?」  

  見他身影頓了頓,那語調像是在關心,她不禁稍稍鬆了口氣,「因為你說今晚過來,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所以就跟同事商量了換班,所以現在該出門了。」  

  「現在?」  

  瞄了瞄牆上那可愛的草莓掛鐘,他假意漫不經心地道:「我送你。」  

  「啊?」  

  「啊什麼。」他回頭瞪她,脫口而出,「這麼晚了,你還想一個人出門?這邊的治安一向不好,你難道忘記上次遇到色狼的事情了嗎?」  

  見她一愣,他才察覺到自己的失言。  

  「希!我就知道是你救了我!」  

  看著她喜出望外的表情,他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好了,快準備,我送……」  

  「不用了,洛問說會過來送我。」  

  「洛問?」  

  「對啊,只要是晚班,洛問都會接送我的。」  

  她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臉色頓了頓,走進房間裡拿了包包便去玄關換鞋,不料出門的時候卻被他拉住了手臂。

  「希?」  

  「熙康,我問你一個問題。」  

  「嗯。」不知道希為什麼一副事情很嚴重的表情,她只好也跟著認真起來。  

  「跟洛問一起走在夜路上會不會覺得害怕?」  

  她愣住。  

  與其說跟洛問一起走夜路會感覺害怕,倒不如說擔心分別時洛問會輕輕地擁抱她一下,又或者,親她的臉頰,讓她心情會緊張,擔心他會不會親在唇上。  

  「你在遲疑。」  

  她看著希,還未來得及開口,又聽到希說——  

  「如果是跟我一起,你會不會害怕?」  

  不必思考,她理所當然地搖了搖頭。  

  跟希在一起就像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如何會緊張?要擔心,也擔心危險來時,希又會不顧自己的安危一心護著她。  

  「那就行了。」  

  什麼行了?  

  看著希逕自走出門去,她愣了又愣。  

  「還不快走?遲到了不是要罰工錢的嗎?」  

  「可是洛問就在樓下,我要怎麼跟他解釋……」  

  「你不是說了嗎,只要我肯答應跟你住在一起,即便跟男朋友分手也無所謂的。」  

  看著希唇上的暗笑,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可是,記憶中,希從來不曾算計過她的。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的遲疑,只見希又走回來,伸出手,「好吧,如果你擔心男朋友會誤會,我負責跟他解釋吧。」  

  她自然地握住他的手,一時也沒想到這樣牽著手有什麼不妥,只是再三不安地確認:「真的你負責?」

  「真的我負責。」他說罷,補充:「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見她點了點頭,他不禁揚起笑容。  

  「那走吧。」  

  看著那暖暖的笑容,被希握著的那份力度悠然生出一種安心的感覺,她回以一笑,反身鎖上了門,沒有多想,隨著希走下樓去。  

  如何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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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2-3 11:43:13

第6章(1)

  「小姐,麻煩你,那個牌子的口香糖……」  

  便利店裡,呵欠連連,大學生模樣的男客人一邊從大大的包包裡翻出錢包一邊問價錢,但一擡頭,看到櫃檯那邊把抹布扭得像要謀殺什麼人似的某人,臉色一變,匆匆掏了錢便奪門而出。  

  在另一邊整理貨價的兩名同事對看一眼,終於走過來,「熙康,你怎麼了?」  

  「沒事。」  

  一邊說一邊擡眼,瞪著雜誌區那頭隱去大半的身影。  

  兩位同事又對看一眼,其中一人試著開口:「對了,今天怎麼沒有看到你那位好好男友?他怎麼沒送你回……」

  「勒」的一聲,說話的同事住了嘴,只見在黃熙康手裡的抹布被扭曲到不能再扭曲下去的極限,台上,更是滴落了幾滴汙水。  

  低氣壓低氣壓。  

  沒有人再敢問下去,再望望牆上的電子鐘,其實已經是清晨五點,同事們心想著大概是熙康不習慣輪夜班,所以才會心情不好,於是便轉身走開。  

  又過了半小時,門外有人走進來。  

  「嗨,熙康,我來接替你了,有沒有很想我啊!」  

  原來是交班的時間到了。  

  不過,所有的笑容停頓在看到某人擡頭的一剎。  

  交班的同時下意識地往後一退,正好踩到了從雜誌區裡走出來的客人的腳丫。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一見到那高大的魁梧身影,瞬間嚇得腳軟了下。  

  但是,那人沒有說什麼,轉身就走了出去。  

  「好險,差點以為要被揍一頓了……但,這個時間怎麼還會有人在便利店裡看書啊?」  

  「誰知道,已經在這裡好久了。」  

  「說起來,似乎我來交班的時候就在了,熙康,你來的比較早,有沒有看到那個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聽著同事們你一句我一句地,她只是把抹布往櫃檯擦了又擦,眾人一見,彼此互看了幾眼,又竊竊私語了起來。

  「熙康怎麼了?」  

  「好像是跟男朋友鬧翻了……」  

  「你們討論的時候難道就不能不讓我聽到嗎?」  

  某人怨氣十足,害得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僵笑連連。  

  「熙康,有沒有人說過你板著臉的時候很有氣勢?」  

  「蠻嚇人的,酷得叫人都不敢直視你了。」  

  「就是啊……」  

  同事們的話,害她愣了又愣,連忙摀住自己的臉,「沒有,絕對沒有。」  

  自然是違心之論。在法庭上,跟對手針鋒相對,當兩人旗鼓相當時很多時候輸贏的關鍵,比的正是氣勢。

  「還說沒有……不過認識你這麼久,第一次看到你這樣……」  

  「對了,跟洛問怎麼了?」  

  她愣了愣。  

  想起希所說的「我負責跟他解釋」,臉色又是一沈。  

  「分手了。」  

  簡單地說罷,她當著同事們的驚呼走進了更衣室。  

  回想起見到洛問的時候的事情——  

  「熙康,這位是?」  

  見到希,洛問一臉的震驚,尤其深深地再三看了看兩人牽著的手。  

  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不妥的她,正要放掉希的手好好解釋,孰料希居然把兩人的手舉起,並炫耀般地在洛問的面前晃動了一下。  

  「我是熙康的同居人。」  

  希絕對是有意讓洛問誤會的!  

  她正要開口,孰料洛問卻說道:「我記得你。」  

  洛問記得希?  

  她吃驚地看著洛問,但洛問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希的身上,臉色似乎有點青,彷彿有點怕希的樣子。

  這是她頭一次看到洛問臉上的自負崩潰。  

  「熙康。」  

  突然聽到洛問喊自己,她意外地看過去。  

  「我們分手吧。」  

  聽到意料之外的話,她瞪大了眼。  

  可是,更快地,手一緊,希居然拉著她就走,連句道別的話也來不及跟洛問說。  

  但其實,道別又有什麼意義呢?  

  就像希後來搪塞她的話——難道人家說要分手,你這個被甩的人還得握著人家的手說感謝?虛偽!

  可她生氣在意的根本不是這個!  

  才換好衣服,皺著眉頭走出來,同事們一窩蜂地圍過來,正七嘴八舌地問她跟洛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聽自動門那頭傳來了聲音,大家又反射地堆起笑容轉身過去,「歡迎光臨!」  

  只有她,瞪著站在門口的高大身影,又沈了沈臉。  

  「走吧。」  

  希挑眉,轉身走了出去,站在門外望著灰濛濛的天色。  

  而她,當著同事們錯愕的目光走出去,與他在冷清的街道上慢吞吞地走著。  

  一路上,她皺著眉低著頭,而他也不說話,沈默到底。  

  光線昏黃的街燈,在灰濛濛的天色裡頭眨了眨,滅了。  

  突然聽到身邊的呵欠聲,她擡起頭,看著他疲倦的臉,乾澀的眼,心裡頭雖然還是很氣惱,但到底還是氣不下去了。

  「希,你跟洛問是認識的?」  

  見她頓住了腳步,他也停下來,但是,他斜眼看著她,並不說話,像是她問的問題十分的愚蠢。  

  「希!」  

  「一會兒是洛問,一會兒是賀劍,你到底喜歡誰?」  

  她愣住,一時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好吧,她有很清楚地聽到他說的話,但是卻無法消化,也不理解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似乎在我的面前,不管在哪方面你都特別的遲鈍?」  

  這句話,他說得可笑又可氣,但最叫人氣結的卻是她的回答——  

  「不是你讓我變成這樣的嗎?」  

  「什麼?」他失聲,語調高了個八度。  

  「你不是從小就說,小事聽你的嗎?」  

  語塞。  

  他的嘴角忍不住抽搐,「大小姐,這是你的感情事,也算小事嗎?那什麼才是大事?」  

  「你隱瞞我的就都是大事。」  

  她突然的敏銳,害他窒住。  

  「瞧,你無話可說了吧?」  

  「慢著。」  

  見她負氣地逕自走開,他連忙追上,「什麼叫做我無話可說……我的事情,是我的事情,怎麼會成了你的大事?把話說清楚。」  

  這回換她窒住。  

  被他拉停的步伐,在原地躊躇了一下,她突然結巴起來:「我什麼時候……什麼時候說過、說過你的事是我的大事了?」  

  「上一秒。」他狐疑地看了她許久,開口。  

  「沒有啊,怎麼可能……我、我不跟你說了!」  

  怪了,她舌頭沒事打什麼結?  

  邊想邊加快腳步,她急急地走著,而他在後面追過來,然後安靜地跟在她的身邊。雖然沒有擡頭,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那銳利的目光。  

  「喂,賀劍可是有女朋友的。」  

  突然聽到他的話,她一時分心,腳下一個踉蹌,他連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  

  嚇死了。  

  驚魂未定,卻聽他彷彿嘲笑地說道:「我才說賀劍有女朋友你就那麼慌張,怪不得你都不在意洛問剛剛向你提出分手的事情,連問都不問……」  

  聽著他的話,她意外地擡起眼睛。  

  「你果然,是喜歡賀劍的。」  

  除了啞口無言還是啞口無言。  

  「怎麼,說不出辯駁的話了嗎?你……做什麼?」  

  見她突然伸手過來輕輕探了探他的額頭,他不禁皺了皺眉,為她的心不在焉。  

  「希,你是不是熬通宵太累了?」  

  見他不說話,以為自己猜對了,她伸手就要拉著他回去,殊不知他其實是氣炸了!就當兩人走到了公寓樓下的大門前,他終於掙脫了她的手。  

  「希?」  

  「我都看到了。」  

  說白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或者是因為嚴重的睡眠不足,肝火上升的關係,看著她那張毫不在乎的在他的面前撒謊的臉,他就想爆發。  

  「看到什麼?」  

  回答她的是深呼吸。  

  「希?」  

  「再問你一次,你今天晚上,真的在家裡等我嗎?」  

  雖然感到他有點奇怪,但她還是毫不遲疑地點頭,「我是在家裡等你,還做了滿桌的菜……」  

  「可是,為什麼我回來的時候,卻看到你從賀劍的車上走下來?」  

  他的打斷,他的話,快得像放鞭炮一般的速度。  

  她窒住,一時張口結舌。  

  但,嘴皮動了動,她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任何話來,只是定眼迎視著他的瞪視。  

  而他,終究不再說什麼。  

第6章(2)

  掏了鑰匙,開了門便要走進去,她連忙反應過來,拉著他,卻在碰到他的一剎,被他狠狠地拍開了手。

  手背通紅通紅的。  

  很痛,但她沒有哼一聲,而他,眼神稍稍一亂,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個反應。  

  這是第一次,在面對希的時候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熙康。」  

  終於,他打破了沈默。  

  門外,旭日初升,依稀看到了他隱藏在幽暗的樓梯間裡的表情,是一種很陌生的冷淡,她的心不由得緊了緊,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而果然,像是要應了她的預感。  

  「我們分開多少年了你知道嗎?」  

  明明彼此間不過一米的距離,卻彷彿相隔很遠,她站在樓梯下擡頭看著他,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你忘記了吧?」  

  他輕輕地撇了撇唇,帶著點熟悉的自嘲味道,那是他慣有的小動作。  

  「從再次遇見到現在,不過是第幾天?我們,也不過是陌生人罷了,要兩個陌生人住在一起嗎?」他頓了頓,「笑話。」  

  說罷,轉身離開,只有聲音在轉角處遙遠的傳來:「明天出門的時候把我的行李丟在門口就好,我全不要了。至於Joe,你愛養就養吧。」  

  他果然,不要跟她一起住了。  

  默默地垂下眼簾,她走進樓梯間,疲憊地拉上了鐵門,徐徐地走上去。  

  回到冷清的家裡,他的行李還在玄關那,但他卻不在了,說實在的,他今天甚至只在她的家裡停留了半個小時。

  分開多少年嗎?  

  她記得的。  

  感覺腳邊似乎踢到了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她遲鈍地低下頭去,原來是已經熟睡的Joe。  

  蹲下去,也不管會不會打攪到Joe的美夢,她輕輕地開口:「七年零九個月十六天……」  

  誰會忘記他離開的日子?  

  那個時候,她為了他的十八歲生日,偷偷地熬了好幾個通宵,才笨拙地把要送他的禮物準備好,而他,卻在生日那天的清晨突然消失在她的面前。看著那收拾得乾乾淨淨完全沒有東西留下來的房間,彷彿一切早有預謀,就只有她,一直被蒙在鼓裡,還為了要給他一個難忘的生日花盡了心思。  

  說實在,她很介意很介意。  

  所以她緊緊地記住了他離開的日子。  

  而父親的教育,教會她凡事都要靠自己,不能依賴,即便沒有了誰都要堅持地走自己的路,可是,卻沒有教會她,如果希不在了,她要怎樣。  

  希不在了。  

  其實她也沒想過希不在她會怎樣,但一旦這假設變成了現實,那個彷彿空氣般存在安靜卻貼近的人在面前消失,居然會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受,即便父親又給她安排了新的保鏢,但一切不再一樣了。  

  安然地走在平地上,腳下卻突然踩空,猛地往下墜落……  

  夜深人靜時,幾乎都從這樣的夢中驚醒。  

  然後發現,不會有人再衣衫不整地趕過來,不會有人再為了這可笑的夢撇唇取笑,也不會有人,一邊說著挖苦的話一邊拉開被子鑽進被窩強壓著她繼續睡。  

  所以,放棄了還有一年半就修完的學分,放棄了父親好不容易靠關係安排的在當地檢察院裡學習的珍貴機會,她悄然地買了機票回國,然後被某國際週刊的記者發現,被保鏢們強行帶回家裡,被恨鐵不成鋼的父親狠狠地扇了好幾個耳光,被丟到房裡禁足了幾乎四個月……  

  那些不堪回首裡,已經忘記了最後是誰妥協了。  

  被夢魘折磨,精神壓力使得她在很長的時間內患上厭食證,而被禁足的時間太長了,她甚至還患上了輕微的失語症。

  或者是父親妥協的吧?  

  因為害怕身為繼承人之一的她丟了自己的臉,害怕她居然患上語言障礙而導致不能從事檢察官的工作。

  所以,在漫長的治療後,父親甩了仍然渾噩的她一個耳光,允許了她留下,但作為交換條件,不管如何,不許問希的下落,也絕對不允許私下去查他的所在,甚至不可以再對任何人提起「許雲希」這三個字。  

  這等於是,要她把過去在美國的日子全部忘記。  

  不過,她答應了。  

  所以,她留下,所以,她再也沒有提起希的事情。  

  因此,最終妥協的人,其實是她吧?  

  雖然……  

  她後來留下一紙辭呈,離開了父親為她安排的軌跡,不過,人生的際遇往往就像是轉動的齒輪,只要齒輪的滾動不停下來,你永遠不會知道下一秒你的世界會面臨什麼,就像她從沒有想過,在目前這個狀況下會遇到希一樣。

  然後發現,以為可以跟以往一樣的東西,似乎因為時間、地點或是心境的關係,產生了許多微妙的變化。起碼,以前希不會執著於她不想說的事情上跟她鬧脾氣,不會為了他們以外的人,鑽牛角尖。  

  是因為過去的世界裡,他們相依為命只有彼此,而現在,卻多了其他人嗎?  

  「其他人」……  

  是指誰?  

  洛問?  

  賀劍?  

  那麼,不對的人,其實是她?  

  「叩、叩。」  

  門,輕輕地被敲響了。  

  他幾乎是一股腦兒地從空蕩蕩的床板上彈跳起來,可是雙腳落地的一剎,卻為自己的反應深深地懊惱。

  如此緊張,彷彿一直在等著這敲門的聲音。  

  敲門的聲音很有節奏地響著。  

  而他的呼吸,也隨之緊張著。  

  沒有動彈,他僵直地站在漆黑裡,直到敲門的聲音頓住,久久地,沒再響起。  

  心裡緊繃的弦,彷彿一下子鬆了開去。  

  他很清楚門外的人是誰,但他沒想到,她的堅持只維持了一百七十八下的敲門聲。  

  就當他訕笑著自己的想法幼稚,頹然地再次躺回床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突然又響起了敲門聲,但不一樣的是,這次的敲門聲又急又亂,彷彿忘記了現在還是眾人鼾眠的美好清晨。  

  「刷」地,把門打開,他本要裝出一副惱怒的表情去瞪著門外的人,可是,更快地,她衝進了他的懷裡,緊緊地拽住他的衣服,不知道是呼吸或是哽咽的聲音,悶悶地傳到他的耳裡。  

  「怎麼了?」  

  他完全被嚇到了,連忙把她拉開,慌亂地看著她那通紅通好的眼,還有縱橫在臉上狼狽得叫他傻眼卻心痛的眼淚。

  「Joe……」  

  他愣了愣,看著她努力地吸氣,又抽泣。  

  「Joe怎麼叫也不動一下……」  

  霎時愣住,「那傢夥老是這樣……」  

  害他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Joe那傢夥已經是十一二歲的老狗了,不喜歡運動只顧著懶睡的壞習慣都已經把他氣得很麻木了。  

  「不、不是的……」  

  她的小手,緊緊地拽住他的衣服,一直震個不停,淚水不住地從眼裡掉出來,彷彿滾落的水珠,「它的鼻子好幹,身體好冷……我……我……不管怎麼抱著它,它就是不暖……」  

  他徹底呆掉。  

  「它就那樣、那樣叫了一聲,然後就……」  

  視線越過她,看著那虛掩的大門內,只見,那只他養了好幾年好幾年,幾乎算得上是相依為命的老狗,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安詳地,靜靜地,一動不動地趴睡在地上,只有一雙圓圓的黑眼兒,筆直筆直地望著他這邊的大門方向。

  可是,那雙老是把他惹火,讓他錯覺在嘲笑他的人一般的眼珠子,此刻已經再無光澤了。  

  除了黯然,還是黯然,卻又彷彿隨時會惡作劇地朝他眨一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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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2-3 11:44:57

第7章(1)

  珍貴的東西,總是在猛然失去以後才會覺得痛。  

  Joe是北京西施,不是什麼名犬,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種雜交的狗種,因為喜歡吃東西卻少運動的關係,體重大概三十斤左右,可是,看著此刻安然在自己手裡的骨灰,連裝著骨灰的器皿,也沒有幾斤重,心底,除了恍然還是恍然。

  站在身邊的黃熙康,眼睛紅紅的,腫腫的,因為才熬夜又哭得太久的關係,疲憊使得她的小臉透著不健康的白色。此刻,她安靜地低著頭,已經沒有再哭了,只是失神地看著他手中裝著Joe的骨灰的器皿。  

  身邊還有幾個墓園的工作人員和負責辦寵物葬禮的人。  

  在他們的安排下,他把器皿放到了指定的格層裡。  

  然後,把事先準備的Joe的照片,遞給了墓園的工作人員。  

  「在人的地方放狗的牌位,真是……」  

  那輕輕的嘀咕聲逃不過他的耳朵,不過他沒有說話,應該是已經不想跟那人多費唇舌了,畢竟,三個小時以前,為了說服負責人讓他們把Joe安頓在這裡已經說得太多了。  

  「其實,你們的寶貝已經算是壽終正寢了,一般這種狗種的狗,能養到十歲的,已經是賺到了……」

  彷彿為了舒緩氣氛或是賺點什麼口碑,負責寵物葬禮的歐巴桑一直說個不停。  

  害得,本來已經不哭的她,突然又低聲抽泣了起來。  

  「好了,小姐別傷心了,我們寵物店裡還有許多很可愛的小狗,如果你喜歡的話可以……」  

  似乎是終於注意到他的瞪視,那歐巴桑愣了愣,然後嘴角僵硬著,再也沒有說下去了。很快地,那個歐巴桑找了個借口,匆匆地離開。而牌位,在墓園的工作人員熟練的手法下,很快就安頓好了。  

  打發了多餘的人,他和她上了香,默默地站在那裡,直到工作人員又跑回來,說閉園的時間到了,他們才離開。

  一路上,都沒有人打破沈默。  

  回到各自的家門前,依然還是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  

  待他開了門,正要走進去,卻聽到身後的她突然蹲下來狠狠地哭了起來,他如夢初醒,轉過去,只見敞開的門後,本來蓋在Joe身上的棉被,依然落在地上,讓人不由得想起清晨時把冰冷的Joe抱起的一幕。  

  即便是他,也心裡酸了酸,又何況是與Joe久別重逢,才相聚又馬上分離的她?  

  他走過去,徐徐地蹲下。  

  輕輕地,摟緊了她纖弱的肩膀。  

  從來沒有,看到她哭得這麼傷心,這麼無助,這麼的……讓他心笙動搖。  

  明明還是她,還是她認識的黃熙康,可表達情感的方式卻似乎大不一樣了,很微妙的不一樣——該怎麼說,這種方式比較坦然吧?總比明明不開心明明很難過卻假裝堅強來的好吧?  

  於是,他走不開了。  

  雖然明明很清楚,一旦留在黃熙康的身邊,說不準哪天東窗事發,他的那位「父親」又會借此機會操縱他的人生,可往往有些時候就是會那樣,無視心裡面響個不停的警鈴聲,無關理智,去做一些,明明知道不應該的事情。

  就這樣,很自然地就住在了一起。  

  她沒有說什麼,他也不去點破什麼,可是建立在彼此認知上的「相依為命」,那種表相上的融洽和諧,偶爾的溫馨,卻顯得十分的脆弱,所以各自都小心翼翼地,就連說話也客氣了許多。  

  縱然如此,還是會發生些值得高興的事情。  

  例如他偶爾會陪她去買菜,兩人會在菜市場內為了晚餐的內容孩子般地爭論起來,又或者閒來無事,租了光碟一起縮在客廳唯一的沙發上消磨時間,他會取笑她不敢看恐怖片卻偏要租來看,她則會反過來威脅下次看文藝片時會拍下他睡著打呼嚕流口水的可笑照片,又或者,為了冰櫃裡僅剩的一根冰棒玩起了劃拳遊戲……  

  這些,在很多人眼中都很平淡的事情,卻是以往從未一起經歷過的細膩,夢中也會笑。  

  不過,還是有些不能點破的潛規則。  

  例如,每天淩晨兩點左右,她的房門必然緊鎖著,獨自縮在裡面與某人視頻——這個人是誰,他從來不問,也假裝不知道。  

  例如,每週都會有那麼一兩天,看到餐桌上攤擺著照片,照片裡面的主角不是別人,正是賀劍,另外,還有一個與賀劍狀似親密的年輕女人——他曾說過那是他的工作之一,於是她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即便那個時候他會悄然地觀察她的表情。  

  或者再聰明的人還是會犯糊塗,以為只要不點破事情就絕對不會變複雜。  

  但人算不如老天玩,當量變到達一定的程度,誰也不能阻止質變的出現。  

  這一年的冬天來得很早。  

  那天應是秋末的最後一天,溫度驟冷,晚上兩人居然都默契地提了火鍋料回家,而雙份的食物有雙份的高興,就當彼此圍在爐邊開心地搶著食物時,她突然臉色發青地摀住了肚子,滿頭盜汗。  

  他嚇得抱了她就往醫院的急診跑去。  

  那個早該睡在棺材的急診醫生,對她又是把脈又是檢查這個那個的,一臉的神色凝重,每每他欲開口詢問她的狀況,就一記殺人死光瞪過來,附贈一句:「老夫斷錯症是不是你負責?」  

  然後,他只能咬牙切齒地閉了嘴,看著護士把臉色發青地她推進了更裡面的房間裡。  

  本要追過去,但淡藍色的簾子在護士的手中「刷」地拉上了。  

  等了又等。  

  等了又等。  

  彷彿過了半個世紀一般地,那個醫生慢吞吞地走出來,邊走邊脫掉手套,往垃圾箱一丟,也不管他的焦急,慢吞吞地拉了凳子,坐下。  

  這個時候,護士把依然臉色發白的她扶了出來。  

  「到底怎麼了?很嚴重嗎?」  

  他急忙趕過去,可是回答他的卻是她的失神。  

  她的唇乾干的,微微地哆嗦著,看上去可一點都不好,可是,那個該死的醫生卻在這個時候打破沈默,「沒事的,多注意休息就好。」  

  「沒事?你說她沒事!沒事怎麼會這個鬼樣子?」  

  「懷孕初期的身體狀況本來就比較反覆。」  

  「你以為我沒有見過孕婦!有誰會像她那樣虛弱的!我……」  

  那醫生說得漫不經心的,他惱怒地搶白,並且一個指頭指向了身邊的她,卻又……猛地瞪大了眼,忍不住結巴,「慢、慢著,你……你說誰懷孕了?」  

  似乎他說的話有多麼可笑似的,那個早該作古的急診醫生只是輕輕撇了撇唇,低頭開了方子,遞過來,「交了錢,回去好好照顧你的妻子,有點小產的跡象,不過不要緊,只要好好調理便是。還有,明天最好抽時間過來做一次詳細的檢查。」  

  說罷,看了護士一眼,那護士便扶了依然失神的她往外走去,他見了,連忙跟了過去。  

  待交了錢,領了藥,他走到傻坐在候診椅上的她身邊,她彷彿依然被自己的身體狀況震驚著,但在他躊躇著要怎麼叫她起來時自己站了起來,默默地,跟著他離開醫院。  

  她,懷孕。  

  這個消息,彷彿是個炸彈一般,炸毀了什麼。  

  他們都不笨,可是,回到家裡,卻彷彿癡呆一般地,一同坐在沙發上久久地說不出話來。  

  診斷報告上清楚寫著,懷孕兩個月左右。  

  那就是說……  

  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在他們剛住在一起那一陣子懷上的。  

  想到這裡就想到了兩個人。  

  而想到那兩個人或許是她肚子裡的孩子的父親的可能性後,心裡面就莫名地懊惱了。  

  「你……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身體狀況嗎?」  

  他的語調,極力地輕柔,卻忍不住微微顫抖。  

  她像是回過神來,用力地搖頭。  

  「怎麼可能沒有注意!」  

  「我……你知道我的……一向不準的。」  

  聽了她那遲疑委屈的聲音,他不禁洩氣。  

  是的,醫生都說她因為精神壓力的關係,所以生理期會不順,要麼三四個月無事,要麼來的氣勢洶湧疼得她要命,說起來,在半夜裡踩著雪陪她走出去買生理用品的尷尬經驗可不少。  

  雖然,她說得理所當然的委屈,但他還是懊惱!  

  「那……你們那個的時候,那個人難道都不……不做安全設施的嗎?」  

  天知道,如今在她的面前他為什麼竟然連半句低俗的話都說不出口!  

  懊惱過後,沒等到她的回答,他轉頭看她,才發現她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才奇怪著,她卻飛快地別過臉去。

  以為她是聽不懂他的話,他只好含糊地再次說起:「安全措施……就是在便利店裡,櫃檯前面的那些。你……你知道那些吧?」  

  她還是不說話,也不看他。  

  「黃熙康!」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個事情。」  

  她的倔強,在這個時候終於深深刺痛了他。  

  「那好,那麼我們討論別的。」  

  見她還是僵硬著不肯轉過身來看他,他索性繞到她的面前,逼她看著他,「告訴我,是哪個混蛋的?」

  她沈默。  

第7章(2)

  「賀劍?」  

  回答他的,是飛快瞪過來的目光,看她似乎很生氣的樣子,他連忙否決了那個人是賀劍的可能性,臉色霎時黑了,「那個混蛋,你知不知道,那個混蛋是有老婆孩子的!」  

  她意外地愣了愣。  

  「洛問那個混蛋接近你是有企圖的!他是我……我Boss的私人律師!你難道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

  她,遲疑地搖了搖頭,說實在,她真的是到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洛問……  

  不過,她已經不怎麼記得住這個人的長相了。  

  「我就知道你忘記他了!那傢夥我們曾經在美國遇到過!當時他在美國混得不錯,吃香喝辣的,但卻在與你對陣的時候輸了,結果你漂亮地贏得了第一場官司的同時,他也淪為了媒體的笑柄!堂堂大男人,居然輸給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孩!後來,傳言他受不了那些媒體的冷嘲熱諷,就離開美國了……」  

  她不懂他為什麼那麼激動,不過,卻終於知道洛問為什麼在看到她和希在一起以後,就提出了分手的決定。

  「所以,把孩子打掉!」  

  突然被緊握的手,還有他認真得不能再認真的表情,害她徹底愣住。  

  「不是洛問的孩子。」她只能這麼回答。  

  「那麼是誰的?」  

  還有第三個可能!  

  他的心緊了又緊,似乎自從得知了她懷孕以後,就連站在平地上,雙腳都有點發顫。但她,久久地不回答他的問題,他只好這樣說道:「你不說我也不強迫你說,但這個孩子不能留,你還有更好的人生,不能被這個孩子毀了。」

  她下意識地,搖頭。  

  「再愛你的男人,還是男人,只要是男人,心裡就會介意你的孩子身上的另一半血緣!」  

  見她不說話,他懊惱得牙齒發抖,卻還是忍著試著放輕聲音去說服她:「何況,以你目前的經濟狀況,你根本沒有本事養活這個孩子。所以,我陪你去打掉,好不好?」  

  「我……」她感覺著他雙手的力度,看著他的眼睛,半失神地說,「如果是經濟方面的問題……有必要的話,我……我可以回去檢察院。」  

  他,徹底地愣住。  

  多少次,他試探地去問她離開檢察院的原因,她都避而不答,處理得不好兩人甚至會吵架或冷戰,可如今,她卻為了肚子裡面的那個孩子,輕易地說出了要回檢察院的決定。  

  所有的問題,霎時回到了原點。  

  如果從一開始她就有回去檢察院的打算,那她為什麼在兩年前毅然離開?  

  她從不是藏得住秘密的人。  

  可是,這回她把這個秘密藏得死死的,連冰山一角也不容許他觸碰……  

  「孩子……真的不是賀劍的嗎?」  

  他的話,彷彿一把刀,狠狠地刺進了她的心。  

  她沈默,但堅定地搖頭。  

  「如果不是賀劍的孩子,你那麼緊張做什麼?還是說,你就那麼的愛著那個孩子的父親?」  

  「愛?」她顫抖著說出了這個字,巴眨巴眨著眼睛,緊緊地看著眼前的他。  

  「不然,你為什麼非要生下這個孩子不可?」  

  他的話,叫她的心突然跳得好快,思緒也變得有點混亂。  

  「我……無論如何想要保有這個孩子,甚至不惜回到那個讓我喘不過氣來的世界……希,這樣就是愛嗎?」

  「不,這是母愛。」  

  他鐵青著臉,不過她沒有發現,只是有點失望地眨了眨眼。  

  「但你剛剛……不是說我愛著孩子的父親嗎?」  

  他窒住,瞪著她那忐忑卻閃爍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這樣的眼神,陌生得完全沒有見過。害他的心裡,越發的喘息不過來,一不注意,咬牙切齒,「我是說,有這個可能性……」  

  「我對那個孩子的父親……那是愛?」  

  「不是,我是說……」  

  她像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裡,雖然那美麗的眼睛一直看著他,卻又彷彿不是在看他,「我……自從他不在以後,老是在噩夢裡驚醒,發現自己原來並不堅強……」  

  「你本來就不堅強!還有,不許再想……」  

  他想要打斷她,可她完全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對了,後來我患了輕度語言障礙,替我治療的醫生讓我對著自己喜歡的人常常說話,所以我就把他的照片放到了萬通卡裡面,經常對著他說話,有一段時間,還被人誤會是個怪人……」  

  那夢幻一般的表情……  

  不知道為什麼,他失去打斷她的慾望了。  

  越聽她說下去,回憶下去,就越發的覺得自己的心好痛好酸。  

  她說的到底是誰?  

  是誰那麼卑鄙,在他不在的時候霸佔了她的心,霸佔了本該只有他的那顆心……  

  驀然發覺,原來自己對她……  

  「好了,孕婦需要多休息,進去休息吧。」  

  猛地,把她攔腰抱起,她低呼了一聲,緊緊地揪住了他胸前的衣服,臉色已經不再蒼白得嚇人,粉紅粉紅的,而她的細唇微啟,色若櫻花,彷彿在提出邀請似的。  

  心裡一凜,他別過視線。  

  「希。」  

  替她蓋好了被子,正要離開,誰知道衫角卻被她猛地拉住。  

  「怎麼了?」  

  此刻的心猿意馬,只覺得格外的苦澀。  

  「明天……陪我一起去做詳細檢查好不好?」  

  他愣住。  

  「你……真的想要這個孩子?」  

  她看著他,突然羞澀地「嗯」了一聲,唇角盈滿了叫人心動又心痛的笑花。  

  這個時候,他還能怎樣?  

  「好,你早點休息。」  

  突然錯覺自己是個跳樑小醜,因為隱隱發現,無法取代她肚子裡的孩子的父親在她心中的地位。  

  「還有……」  

  才想轉身,又被她喊住,轉過去,他盡量無動於衷地看著她那雙越發嫵媚的眼。  

  「明天,明天……明天我有話跟你說。」  

  他走回去,重重地撫下她的眼簾,不想再被那雙眼睛左右思緒。  

  「希?」  

  「明天再說,快點睡。」說罷,他匆匆逃離。  

  走出客廳,意外地看到了她就擱置在玄關的包包。  

  「那個……如果可以,拿了錢後能不能把錢包裡面的萬通卡留給我?」  

  記憶裡,模糊著這樣的一句話。  

  他走過去,伸手往包包裡一翻,很簡單地,就掏出了她那個看起來似乎有點幼稚的錢包。可是,當他的手摸到了萬通卡的邊沿時,卻彷彿觸電般地,把錢包丟了回去。  

  房內的她已然熟睡。  

  而站在玄關的他,卻久久地瞪著那半敞開的包包,天人交戰著。  

  直到不知道過了多久,行動電話突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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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2-3 11:46:34

第8章(1)

  是否,她曾經得罪過什麼人?  

  每當有什麼特別的日子即將到來,就要發生些難以預測的事情?  

  希十八歲生日那天清晨,突然消失在眼前。  

  預定了要把真相告訴希的今天,也失去了他的蹤影。  

  雖然希的行李還在她的家裡,但卻連隻字片言都沒有留下來,行動電話是關機狀態,從早上八點到現在已過晌午,還是關機狀態。  

  她,徐徐地從醫院的路回到公寓的樓下,望著在冬日裡難得蔚藍的天空,不禁地失神。  

  就在這時,一輛轎車停到了她的面前。  

  車窗降下,半路出了賀劍格外沈默的臉。  

  她沒有說話,拉開後座的車門便要上去,孰料就當車徐徐開動,一陣腳步聲在後面隱約著響起。  

  倒後鏡裡,意外地映照出希緊張追來的身影。  

  「賀劍……」  

  她連忙開口,卻又因為看到賀劍那沈默得有點恍惚的嘴臉作罷。  

  只好,晚上回去的時候再跟希解釋……  

  「熙康。」  

  突然,賀劍打破了車廂中的沈默,她回過神來,從面鏡裡看到了賀劍那雙比任何時候都沈默的眼。

  「我有個不情之請。」  

  「什麼事?」  

  「希望……在事情結束以前,你先住到我的公寓裡。」  

  她愣了愣。  

  「你的意思是……你不信任我?」  

  「不。」  

  賀劍頓住,眼裡的確沒有任何的懷疑,「我從來不曾懷疑過你,從你毅然辭掉檢察官的工作離開,我就相信你了。但畢竟你已經離開太久,現在的情況也不允許我們有任何的節外生枝,檢察院那邊暗中幫我們的人也特別交代了,不希望當你再次以檢察官的身份出現在法庭以前被太多人知道,尤其是……你的父親。」  

  像是察覺到她的遲疑,賀劍補充:「如果你在意的是剛剛追過來的人……」  

  「不,就按照你的意思吧,畢竟,是我們欠你太多了。」  

  的確如此。  

  部署了兩年,她隱藏了自己兩年,為的不就是從今天開始的一切嗎?  

  把行動電話掏出來,直接關機。  

  關機的聲音很悅耳,使人一再地心神恍惚。  

  希,估計會生氣吧?  

  他似乎,老不喜歡賀劍的樣子,每次說到賀劍的時候,總是咬牙切齒地,剛剛又被他碰到她坐賀劍的車離開的一幕,不知道又要氣多久呢?  

  但無論如何,希望能夠盡快把事情解決了與他見面。  

  想到這裡,心情格外的複雜。  

  「賀劍,這件事情,你告訴臨子了嗎?」  

  對於她的疑問,賀劍沈默著,半晌,才說:「我們分手了。」  

  然後,車廂又歸於沈默。  

  「剛才,你知道是誰幫了我們一把嗎?」  

  突然聽到賀劍開腔,她回過神來。  

  「是剛剛想追上你的人。」  

  原來賀劍有看到。  

  「希?」  

  「嗯,本來以為他是站在許文生那邊的人,但沒想到他居然故意隱瞞了落華的舉動。只是,他看起來跟許文生之間似乎……」  

  許文生,那個跟她的父親「審判之父」不知是友是敵的男人。  

  自然,一切的部署,正是為了把這個男人逼上法庭,承受該承受的惡果,為了替賀劍冤死在監獄裡的父親討回公道,為了替潛伏在許文生身邊的陳助理陳落華慘死的女朋友揪出兇手……  

  而就在半年前,又多了一個理由。  

  為了,她那位與她只有幾面之緣,被許文生害死獄中的同父異母的哥哥。  

  然後,讓身為幫兇的她的父親,那位已經被無上的權力沖昏了眼睛的「審判之父」……  

  可如今突然聽到賀劍鄭重其事地提及希和許文生之間的關係,她的心跳,突然亂了亂,莫名地有了不好的預感。

  而她的預感,向來很準。  

  本以為一切的不安來自於初審的法庭,但站在久違的法庭上,在面對父親難以置信的冰冷目光時,她卻沒有被父親的一貫氣勢所壓倒,不管是立證或是盤問,都如以往那般遊刃有餘。  

  那所有的不安,來自哪裡?  

  「本席宣判,本案牽涉較多,排期候審!」  

  當代表了一切的錘子敲出響亮的聲音後,一切,就按照他們所預計部署的,順利地進入了二審。  

  「熙康,還好?」  

  賀劍作為助手,一直就在她的身邊,加上她就住在他的家裡,關於她懷孕的事情根本就瞞不過去。

  「沒事的。」  

  「有事一定要告訴我。」  

  兩人邊說邊走出法庭,孰料卻剛好遇到了代表辯護方的律師——洛問。  

  洛問眼神閃爍了一下,匆匆點了點頭以示招呼,便轉身就走,但記者們不知道從哪裡圍了過來,把他們三人困在裡面。  

  鎂光燈瘋狂地閃爍。  

  如果說重新回到檢察院有什麼不習慣,那必然是記者們的採訪。  

  好不容易在賀劍的幫助下順利地走出了法院,卻又在法院外的空地被重新包圍住,記者們的問題如潮水般地淹沒過來,她只覺得頭暈目眩,或者是因為懷孕才三四個月,仍然處於容易小產的危險階段,所以,即使臉上素淡著精緻的妝容,還是難掩疲倦。  

  「熙康。」  

  眩暈中突然聽到賀劍的聲音,她回過神來。  

  「我們配合一下,讓記者們照了照片,早點離開吧。」  

  賀劍說的話也有道理。  

  於是她點了點頭,依著記者們的希望,與賀劍合照了幾張。  

  紛繁的人,干擾的鎂光燈,錯亂的視線裡,她在賀劍的幫助下坐到了車上,可就在上車的一剎,突然轉身看,看到了人群以外的身影。  

  是希。  

  希就站在許文生的旁邊,沈默地看過來。  

  她本以為希沒有來旁聽的,但原來,他只是沒有走進法庭。  

  「熙康?」  

  在賀劍的催促下回過神來,她連忙坐到車上去。  

  轉向車窗外的世界,只見許文生怒氣沖沖地說著什麼,一直一直招手要希過去,然後,記者們圍了過去,再也看不到什麼了。  

  「賀劍。」她終於下定了決心,「現在已經塵埃落定,在下次開庭以前,我可以搬回自己的家嗎?」

  賀劍沈默了許久,「可是,你也看到了,他仍然在許文生的身邊。」  

  「他不會傷害我的。」  

  對,因為希無論如何,都是一直保護她的一方。  

  「可是,許文生會,他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賀劍的話自然不無道理,就他們手上如今掌握的證據看來,除了沒有接觸走私軍火,這許文生只要有利可圖,真的什麼都會幹!明明當初只是一名小小的司機,卻瞄準了機會把握了老闆的弱點,慫恿老闆把莫須有的罪名推卸到私人律師身上,後來又暗地裡搞小動作透過雜誌報紙抹黑老闆,並在老闆畏罪自殺後把自己以前的女主人娶過來當老婆,甚至還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成為了老闆所有財產的管理人,又在老闆唯一的女兒到了法定繼承年齡時製造交通意外,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老闆的女兒害死……  

  但,在她的堅持下賀劍只好退讓,以她的安全考慮為優先,答應陪著她停留在家裡一晚。  

  然而,等了一夜,希都沒有回來。  

  「熙康,這已經是極限了。」  

  看著賀劍也是一夜無眠的眼睛,她只好點了點頭。  

  說白了,這次的任性也是因為她太急著見希一面,考慮得太不周全了。  

  就目前的形勢,他們的敵人可是不管什麼事情都敢做的流氓老闆以及在司法界有著舉足輕重地位的「審判之父」,每一步都彷彿走在雞蛋上,即便好不容易收集到證據,但對他們不利的因素也實在太多了。  

  站在公寓門前等待賀劍取車,她擡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  

  呼出來的氣,短暫地模糊了視線。  

  感覺到旁人視線的好奇,她低下了小臉。  

  的確,如今以檢察官身份裝扮出現在這個中低層居民居住的小區裡,跟招搖過市實在沒有多大的區別,尤其,上了妝的她有多麼的出色,只要想起十九歲那年回國並引起的轟動就可見一斑了。  

第8章(2)

  就在這時,感覺有人往這邊走來,她連忙走開,免得擋住了別人的路。  

  可是,那人裹足不前,那雙已經辨認不清原色的球鞋,熟悉得很。  

  於是,她擡頭,錯愕地看著他。  

  是希。  

  看到她的出現,希彷彿也是很驚訝的樣子,但很快地,他掏出鑰匙打開鐵門,「不要站在這裡,上去再說。」

  很冷淡的口吻。  

  而她的遲疑,讓他停住,帶點不耐煩地回頭,「你難道希望站在這裡說?太引人注意了。」  

  的確,希本來在這個小區裡就很引人注意,並不單純是他與眾不同的健美體型,或是高大魁梧,就單憑他老是開著那輛名貴的紅色跑車代步,已經夠引人側目的了。  

  而況,如今還加上一個與這裡格格不入的她?  

  但……  

  賀劍的轎車,就在這個時候徐徐地停在他們的身後。  

  看著車窗徐徐落下,她連忙轉過頭去,看著表情略顯得陰晴不定的希,「希,我要先走了。」  

  他沈默,但那雙眼睛,無比銳利地看著她,彷彿要質問她什麼似的。  

  「再見。」  

  實在不便久留。  

  她轉過身去,正要拉開車門,卻聽他突然開口:「賀劍才跟女朋友分手,你就那麼迫不及待地投懷送抱?」

  她錯愕地回頭。  

  「你那天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何不現在就說?」看著她的遲疑,又看了看坐在車廂裡一直看著他們的賀劍,那表情是擔心?心情莫名地煩躁,「如果開不了口,我代替你說,你以後都不必再回來了。」  

  說罷,他不再看她,轉身就走進樓梯裡。  

  鐵門「彭」的一聲被摔上。  

  卻彷彿是大鐵錘猛地錘落在心上一般。  

  她臉色不怎麼好地坐到賀劍的車上。  

  「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她沒有回答賀劍,因為不值得回答。  

  一旦想到他在誤會的事情,心裡就格外的納悶——為什麼,他偏偏要誤會她跟賀劍之間有什麼?甚至還認定了,她肚子裡的孩子是賀劍的?  

  之前,她一味地想著要如何隱瞞兩人曾經發生過關係的事實。  

  現在,卻痛恨他的遺忘。  

  就彷彿,他可以跟任何人發生關係,並且,只是純粹地為了滿足慾望嗎?  

  悄悄地低頭,有雙手輕輕放在尚未見隆起的小腹之上,心裡面儘是沮喪,但即便再想回頭找他,再想跟他把事情說清楚,目前,她實在分身乏術。  

  雖然說目前他們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去入許文生的罪,但誰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尤其,仍然潛伏在許文生身邊的陳助理,還悄悄地發了MSN過來,警告他們萬事小心。雖然如此,但當看著滿屋子精神抖擻的便衣警員走來走去,她只覺得胸口鬱結難舒。  

  「熙康,忍耐一下就好。」  

  賀劍的心情也不怎麼的好。  

  這些便衣警員,美其名曰是來保護他們的,但誰知道會不會是她的父親透過那彷彿無堅不摧的人脈關係,特意調動過來監視他們的呢?  

  「黃檢察官,陪同您出去的夥計來了。」  

  說實在的,如非必要她也不想外出,可惜身為一名孕婦,小產的危險期才過  ,又突然面臨那麼多的精神壓力,不去做產前檢查怎麼可以?看了看正在瞪著窗外失神的賀劍,她輕輕歎了口氣,沒有打攪他,在兩名便衣警員的陪同下離開。

  可是,怎麼也沒有料到,她才坐到車上,那兩名便衣警員便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轉過頭來,「大小姐。」

  這稱呼!  

  她不動聲色地迎視著那人的目光。  

  「老爺想要見你。」  

  果然,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啪!」  

  就當走到父親的面前的一剎,父親反手就是一個耳光。  

  她沒有躲,只是乾脆地承受了。  

  「你這個逆女,你以為你昨天在做什麼?居然聯合那種不成氣候的外人算計自己的父親!我們黃家的臉都讓你丟光了!」  

  聽著那嚴厲的訓斥,她低垂著眼簾,不禁回想起在法庭上對父親進行盤問時兩人的針鋒相對,再擡眼,望著父親,她一直一直地望著,直到父親變得意外稀疏的白眉皺了皺,她才失聲笑道:「父親,你老了。」  

  不過才數年不見,當年猶是半黑的發已經全白了去。  

  這回,向她舉起的是枴杖。  

  她一愣,躲了開去,而撲空的枴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幾下,父親雙目怒極,圓瞪著,卻又分明寫滿了意外。

  也是,從小就順從的她,何時違背過父親了?  

  但想起過去,只覺得可笑,「父親,你不能打我。」  

  「我高興的話,把你打瘸了也行!」  

  她沒有再哼半聲,這個時候,父親氣得顫抖的手緊緊地握住手中的枴杖,無比氣憤地說道:「那個混小子到底給你灌了多少迷藥,你居然為了他給我躲了整整兩年,現在還為了他把自己的親生父親告上法庭,我養你教你那麼多年,難道就養出了個比豬還愚蠢的女兒嗎!」  

  原來,連父親也誤會了她與賀劍之間的關係。  

  「隨我來!」說罷,也不顧她,父親撐著枴杖就往螺旋梯走去。  

  從後面看著父親的背影,那即使依賴了枴杖還是不穩的步伐,只覺得格外格外的難過。  

  以往,她都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睛,老覺得父親是高高在上的,無人可比的,可如今,父親在她的眼裡也不過是個已老之人,並且是,空有支配慾望卻缺乏親情的老人。  

  心不在焉地跟在父親的身後,只見父親停在書房門前。  

  看過來的目光,儘是對她的挑剔與不滿,「你的許Uncle就在裡面,等下進去一定要好好賠罪,別再給我丟臉。」說罷,也不看她便把門推開。  

  天知道父親哪來的篤定,認定了她必然順從就如以往?  

  走進書房,許文生就攤坐在古色古香的紅木凳上,一雙充滿了算計的眼,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給許Uncle奉茶認錯!」  

  她看了父親數眼,默默地照做。  

  然後,被指定坐在父親的身邊,陪襯品似的,聽著父親與許文生之間那無聊又虛偽的對話。  

  直到——  

  「女大不中留,好,既然文生你這般有誠意,就讓他們的婚事盡快辦了吧。」  

  她愣住,終於知道父親半強迫她過來的目的了。  

  「說的是說的是,總比老是被那些無聊的媒體把你的寶貝跟那不長眼的混小子扯到一塊的好。以後……我們就是親上加親了。」  

  許文生說罷,對一直站在身後的保鏢吩咐:「把少爺叫進來。」  

  說罷,又轉向她,一副和藹可親的噁心表情,「熙康,我的寶貝兒子你一點都不陌生了,我保證他一定會好好疼你的。」  

  然後,在這個讓人一再失望的場合裡,某人出現在眼前。  

  她,意外地站起來,瞪著同樣意外地看著她的人。  

  「來,熙康,讓許Uncle再一次給你重新介紹——許雲希,我失散多年一直流落在外的兒子。」

  兒子。  

  她失神地看著沈默地站在眼前的希。  

  原來,使得心底一直不安的預感,就是這個……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2-3 11:47:26

第9章(1)

  有一種狀況,外界失去了你的音信,無法與你取得聯繫,這叫失蹤。  

  有一種狀況,外界會透過第三者知道你在哪裡但無法與你直接取得聯繫,並且你會被人嚴密看管,這叫綁票或軟禁。

  這兩者有什麼區別?  

  區別在於,對於黃熙康而言,第一種情況發生在兩年前,另一種是現在進行時。  

  而且,很明顯地,有兩個人會反對她的看法——她的父親以及那個笑容很讓人噩夢的許文生。  

  「熙康跟我們雲希也數年不見了,不如就趁著這個機會,在婚禮前好好相處一陣吧。」  

  醉翁之意不在酒。  

  「對了,我有一幢別墅是打算送給雲希新婚的,婚禮前,你們小兩口就在那裡好好培養一下感情吧。」

  反無論如何,她在非自願的情況下,被許文生帶走了。  

  以蒙著眼的方式帶她前往,美其名曰是要給她一個驚喜,再笨的人都知道,不過是防止她有機會逃跑罷了。

  視力被奪去後,似乎其他感官的能力就會變強。  

  待所有人都走了,安靜的空間裡,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另一個人的氣息,不過,那個人只是待在一個距離她很遠的角落裡,不聲不語的,也不過來給她摘掉臉上的布條。  

  說實在,沒想過會在案子結束以前就再見到他,更沒有想過會以這種方式。  

  但無來由地,多了個身份的他非但不讓她感覺陌生或害怕,反倒讓她有種終於可以鬆一口氣的感覺。

  這時,腳步聲響起。  

  她擡起小臉,感覺到停頓在自己面前的他。  

  本以為他是要摘掉她眼前的布條,誰料他卻遲遲沒有行動,半晌,聽他說道:「為什麼賀劍會讓你落入你父親的手裡?」  

  黑暗裡,內心彷彿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心裡也仿似聽到了跟耳朵聽到的不一樣的言語——在此之前,她不知道這種酸溜溜的語調代表了什麼,不過,現在細想,應該就是「吃醋」吧?想到這裡,她微微地詫異著,然後,感受著自己微快的心跳回答:「希,剛剛你一直不說話,也不反對他們的安排,是因為你打算在只剩下我們的時候放我回去嗎?」  

  「不是。」  

  回答得真快。  

  她心裡暗笑,才奇怪著為什麼希對於那突然而來的婚事如此順從,還表現出一副不在乎她的面孔,完全不像她所認識的他,原來……他已經考慮得那麼遠了。  

  「你一定是認為,先順從了他們降低他們的戒心,然後才能讓我安全地離開吧?」  

  畢竟,她可是有身孕的人。  

  才想到這裡,卻聽到腳步聲走遠,然後,聽到了摔門的聲音。  

  心裡詫異,她拉下綁著眼睛的布條,瞪著關得緊緊的門,只聽門鎖那一直發出金屬轉動的聲音,像極了——有人在外面進行反鎖!  

  大驚。  

  她連忙衝過去,想要拉開門,卻發現門柄已經被鎖了個死緊。  

  「希!你為什麼鎖住我?希?!」  

  沒有再聽到腳步聲響起,希絕對就在門的另一邊!  

  她一邊喊著一邊用力地拍門,可是,無論怎樣,希就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希!你快點開門!」  

  敲門的聲音,不絕於耳。  

  可是他卻充耳不聞,雙手抱胸地挨在牆上,而半瞇的眼,銳利的目光斂藏著,在過長的劉海下,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天花上的某一處。  

  「希!」  

  門的另一邊,仍然在拍打著。  

  回想起剛剛提起方才與她短短的幾句交談中,她就多次護住自己的小腹那種不經意的舉動,只覺得如今每一下的敲門都像是直接敲在他的心上。納悶著她的堅持,也納悶著她像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是一名準孕婦,他翻了個白眼,終究還是把門打開。  

  「希,我就知道你會開門。」  

  可所有的牢騷,在推開門的一剎,瓦解在那略顯蒼白的笑容中。  

  「我只是受不了你。」  

  邊說邊帶上門,他一邊走進房間裡,一邊環顧四周。  

  而她,奇怪著他的舉動,彷彿在暗中觀察什麼,於是頓了頓,不再說話。  

  彷彿終於確認完畢,只見希臉色略帶沈重,攤坐在沙發上。  

  「希?」  

  「你過來。」  

  她不疑有他地坐到了他的身邊,卻被他猛地一拉,幾乎整個人貼在他的身上,尚未反應過來,就感到他的唇貼到了耳邊,那種曖昧的貼近使得她心裡恍惚了一下,幾乎沒聽清楚希的話。  

  「別亂動,就這樣聽我說。」  

  他的氣息縈繞在耳背,好癢,還害她禁不住紅了臉,不過他的語調那麼的沈重,她連忙勒緊心神,細細地聽下去。

  「這裡的暗角都安裝了針管攝影機和偷聽器。」  

  她微微一愣,心中凜然。  

  「外面安排了人把守,不是說要出去就可以出去的,你懂嗎?」  

  「那……」聲音出口,發現音量稍大,她連忙學著他,把唇湊到他的耳邊去,「那……那你剛剛是故意把我反鎖嗎?」  

  感覺他似乎渾身僵硬了一下,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希?」  

  「我會想辦法讓你出去的,先配合我。」  

  配合?  

  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感覺他的大手猛地壓在了腦後,緊接著,灼熱的氣息從耳邊撤離,一下子迎面撲來。

  壓力,驟然落於唇上。  

  她詫異地承受著,感覺著那越發加深的吻,慌亂的視線撞上了他的,這時,只感到唇珠被敲開,他那濕軟的舌闖了進來。  

  「快,配合我。」  

  短暫的唇舌相分,只聽他如此說道。  

  但……  

  他說的配合,到底是指什麼?  

  模糊地想著,感覺他唇舌間忽輕忽淺的挑逗,她彷彿忽然明白過來,如果他方纔的沈默順從是為了降低他們的戒心,如今對她這樣的親吻,應該也是出於同樣的目的,那麼,配合就是指……  

  見她遲遲沒有配合他,他不禁稍稍地撤離,以為她沒有理解他的用意,正要開口提醒孰料他方抽離,她便追吻了過來,甚至還模仿著他剛剛所做的。  

  她,一直是個很好的學生。  

  雖然吻得生澀,卻同樣害他心猿意馬。  

  但……  

  問題顯然不在這裡!  

  問題在於,她完全理解錯誤!  

  他連忙修正,搶回主導權,在盡量不傷到她的情況下,以一種看似猛烈粗魯的方法把她壓在身下,把吻,從她的唇蔓延開去,沿著腮幫,一直吻到耳後。正要開口,把真正的打算告訴她,孰料,她這個好好學生居然在這種時候用雙手摟住他的脖子,下巴一揚,用柔軟的唇含吮起他的耳垂來。  

  渾身寒毛豎起。  

  他一皺眉,連忙用雙手壓住她的肩膀,把她壓回沙發上,並順勢吻向她的下巴。  

  「不是這樣。」  

  突然聽到他這樣說,她愣了愣,以為是自己配合得不夠,卻又不知道到底是哪裡不夠。猛地想起那天夜裡,那個想對他霸王硬上弓的小女生所做的事情,咬了咬牙,紅著臉,手一伸——  

  只覺得他頓了頓。  

  她尷尬地咬著唇,在他那似乎有點古怪的瞪視下,一雙小手沿著他那結實的腹肌,顫抖著探向他的腰帶。

  身上的他,這回完完全全地停下來。  

  而她,繼續拉扯著他的皮帶,直到,他突然用手按住了她的,並一把把她的手固定在頭上。  

  才意外著,突然又被他吻住。  

  跟之前的吻不同,這次的吻帶著點惡狠狠的味道,激烈得她忍不住皺了皺眉,越是想抵擋,越是被他吻得更深,就連喉嚨,也被他的舌狡猾地吮吸了幾下。  

  她反射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掙扎了幾下,卻沒能掙開來。  

  「對,就這樣,甩我耳光,聽到沒有?」  

  她意外地愣了愣,只覺得本來按住她的手的力度輕了許多,連忙按照他說的,用力地往他臉上抽去。

  只聽「啪」的一聲,她喘息著,猛然又回過神來,失神地看著自己發紅髮燙的手心,然後又不安地看著他被打得發紅的臉。  

  他看起來似乎不怎麼好的樣子。  

  一直保持著被甩耳光的姿態,彷彿遇到了什麼震驚的事情,久久地失神著。  

  「希?你……」  

  「我就知道你是裝的!」  

  他突然轉過來,惡狠狠的表情,十分陌生,害她不禁嚇了一跳。  

  不過既然是「配合」他,她不敢有多餘的表情,只是以一種受驚的模樣狼狽地看著他。也相信著,他很快就會有下一步的舉動來掩飾她的手足無措。只是,她萬萬沒想到,他居然當著她的面前,把那條已經被她鬆開了一半的腰帶扯下,並以一種殺紅了眼的表情以快得驚人的速度綁住了她的手腕。  

  然後,還當著震驚得已經忘記了「配合」兩個字怎麼寫的她的面前,脫掉了自己的外套,毛衣……露出了健美結實的肌肉。  

  緊接著,還動手探望她的胸前,一副要解開她襯衫的紐扣的樣子。  

  「等……」  

第9章(2)

  他的手,猛地摀住了她的唇。  

  「乖乖聽話就好。」  

  那眼神,邪惡得彷彿回到了第一次坐上他的車時。  

  她的心跳在他的注視下漏了好幾帕。  

  胸前一緊,她意外地眨了眨眼,只感到襯衫被拉扯著,而紐扣,在他的另一隻手下,一個接一個地被解開,而他的吻,也驟然落下,徘徊在她的香腮附近。  

  「再忍一下。」  

  基本上,她已經無法理解他口中的配合是什麼了。  

  猛地,又被他拉起,按坐在他的身上,而他的手,扶著她的腰,逼她跨坐在他的身上,而她的長裙,覆蓋在他的腳上,這時,他騰出一手,飛快地鑽進去,她嚇了一跳,幾乎要彈跳起來,卻被他狠狠地吻住——  

  就在這時,熟悉的鈴聲響起。  

  是他的行動電話。  

  但是,他沒有馬上接聽,依然用藏在她裙擺裡的手有節奏地撥弄著她的裙子,揚起一陣陣的起伏,可,離他最近的她,卻看到了他的唇暗暗撇了撇。  

  好半晌地,他終於接聽了電話,以一種嘶啞的聲音,帶著惡狠狠的味道。  

  「你說什麼?那還不把攝相頭關掉?!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現在才告訴我?難道你希望你未來的兒媳婦被人看光光嗎?」說罷,行動電話那頭似乎傳來了什麼聲音,只聽他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行了,完事後我會過來找你,沒事別打攪我!」說罷,掛掉電話。  

  「希,剛剛的電話……」  

  猛地又被他緊緊地吻住,她嚇了一跳,忘記了閃躲,傻乎乎地巴眨巴眨著眼睛,只覺得他此刻的表情看起來帶著點心不在焉,不知道在算計什麼。  

  「好了。」他終於放開了她。  

  但是,她雙手被他的腰帶綁得緊緊的,又以奇怪的姿態跨坐在他的身上,經歷了方纔那場一頭霧水的「配合」後,腳軟得發麻,根本無法獨自從他的身上離開,尤其,他的雙手不知為何又緊緊地按住了她的肩膀,那目光,突然變得銳利,緊緊地瞪著她看,彷彿有什麼重要事情要跟她說。  

  「希?」  

  「你……」  

  他深呼吸,怒道:「誰教你那些的!」  

  「啥?」  

  「誰教你幫男人脫褲子的!」  

  她窒住。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可她的遲疑卻刺痛了他的眼,「又是賀劍那傢夥?」  

  她愣了下,正要開口解釋,卻見他低了頭,飛快地解了她手上的禁錮,然後套回自己的身上,一副要離開的樣子。

  「希,你要去哪裡?」  

  「你不是要回去賀劍身邊嗎?」  

  「可是……」  

  見他轉過頭來,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她不由得忐忑了下,「可是……希,我回去賀劍身邊,你知道這意味了什麼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把無力的她從沙發上拉起來。  

  「希?」  

  「你懷了他的孩子,不回去他身邊還能去哪裡?」他頓了頓,轉過身去,「還有,我對別人的女人沒有興趣。」

  聽他把話說到這個分上,這個時候似乎已經不必再解釋她跟賀劍之間的關係了,但她還是拉住了他的手,指頭收緊,剛好就握住他脈動之處。  

  「這個別人的女人,也包括了我在內嗎?」  

  他沈默,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  

  「你是不是很緊張?」  

  「不知道你說什麼……」  

  他飛快地轉過頭去瞪她,卻在她的暗示下看向自己被她拉住的手腕,再瞧仔細她指尖按住的位置,霎時明白了過來。

  「雖然對別人的女人沒有興趣,但只要是男人,抱著女人的時候都會血脈沸騰。尤其像我們剛剛那種幾乎擦槍走火地,心跳快個幾拍有什麼關係。」說罷,他抽回自己的手。  

  「只要是女人都可以?」  

  她失神。  

  「只要是女人都可以。」  

  他,口不對心。  

  看著她一臉的失望,心中就不禁興奮,可這種興奮,很快就被他強行壓了下來。  

  他至今仍然清楚記得她知道自己懷孕的那一夜,想起孩子的父親時的那種叫人心動的彷彿夢幻般的美麗表情,而每每想到那個表情,想到她那些疑惑的句子,他的心就莫名地揪痛。  

  她,不肯打掉肚子裡的孩子。  

  她,當著他的面前坐上賀劍的車——是兩次!兩次!  

  甚至,早在兩年前,她就為了賀劍放棄一切的名和利,拋棄了過去,隱藏在一個小小的便利店裡,靜靜地等待著時機,只要賀劍一個命令,馬上又回到了以前的世界。  

  根本,就沒有容納他的位置。  

  沈默,有時候是最好的選擇。  

  車廂內,安靜得只能聽見引擎的聲音。  

  來到了她與賀劍相約的地點,賀劍已經早早地在那裡等候著,一見她下車,便匆匆地迎過來,彷彿她不見的那一陣子,賀劍也十分擔心的樣子。  

  不過,他對於賀劍仍然很有保留。  

  如若熙康不是對賀劍還有利用價值,賀劍是否會對她如此緊張?  

  但既然是她的選擇,也不容他多費唇舌瞎操心了。  

  發動引擎,正要離開,卻見正與賀劍依依說著話的她突然轉過身來,那目光,仿似含了萬語千言,害他遲遲地,沒有發動車子。  

  終於,她走過來。  

  考慮半晌,他降低了車窗。  

  「我說過有話要對你說的,你還記得嗎?」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的欲言又止。  

  「賀劍剛剛告訴我,二審的日子就定在八天後,那天,你有時間嗎?」  

  他看著她,突然失笑,「你是不是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她愣了下。  

  「你是要控告我父親的檢察官,審訊後,不管輸贏,你覺得我跟你還有必要說些什麼嗎?」見她不說話,他補充,「或者,你希望當你贏得官司後,我這個罪人的兒子跟你道一聲喜?」  

  「如果你在乎這些,你不會幫助我離開的,希。」  

  「那麼,你現在是打算對我的愚蠢或一時興起救了你才這件事情立證咯?」  

  她頓住,看著他,突然認真道:「希,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希望你父親罪有應得嗎?」  

  「難道我說我不,你會撤銷控訴?」  

  他問得漫不經心,卻意外於她眼中升起的遲疑。  

  耍他嗎?  

  她隱藏自己兩年,不就為了等待著讓他的父親罪有應得的一天麼?  

  「你只要記住什麼是你該做的就行了,麻煩!」  

  說罷,他升起車窗,不料她卻猛地伸手過來,要不是他反應夠快,那升起的車窗幾乎夾到了她的手!

  「又怎麼了?快回去賀劍那邊,省得你等一下要給他解釋!」  

  「我……」看著他的臉,她終於還是鼓足了勇氣,「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但……我希望你記住,我愛的是孩子的父親。」說罷,她衝他淡淡一笑,轉身走向賀劍。  

  獨留他,為了她最後的那句話莫名不已。  

  ——我希望你記住,我愛的是孩子的父親……  

  為什麼要他記住?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2-3 11:48:51

第10章(1)

  原來,有些事情即便你不去記,你還是會記住。  

  例如說,一些不該記住的人,不該記住的話。  

  黎明前,再次被夢裡的人夢裡的話所驚醒。  

  瞪著灰濛濛的視線,他頹然地落回床上,可是無論如何再也睡不著了。  

  手,在床邊摸索了一陣,有什麼被碰落到地上,發出沙沙的響聲,好不容易摸到了電燈開關,視線裡終於有了光明,也看清楚了落在地上的是什麼。  

  是雜誌。  

  雜誌的封面上,有兩個人,其中一個赫然是賀劍,另一個眼睛打了馬賽克的,不管怎麼看,顯然就是賀劍的女友,一個頭髮短短,不像女人的女人。  

  兩人看上去一副親暱的樣子,襯著甜蜜的背景,大大的標題寫著什麼「好事近」,「有情人終成眷屬」云云的,而他所牽掛的人,照片在某個角落裡,小小的,還加了讓人氣悶的標語,什麼「舊愛」、「下堂妻」云云。  

  不過更精彩的還在裡頭。  

  不知道哪來的記者,也不知道哪來的渠道得到的消息,居然報道了熙康與洛問那段比花火還短暫的交往,甚至還跑去採訪洛問的妻女對於這段出軌有什麼看法之類的。  

  每一頁,都描述著精彩的情節,錯綜複雜的情感之戰,但關於那宗轟動一時的案件,似乎已經再無人記起。

  也是,兩個糟老頭的案件,誰有閒工夫記得太多?  

  最後的法庭,熙康幾乎大獲全勝,他的父親被判處入獄四十年,相信也沒有什麼機會再在這個花花世界為所欲為了。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本以為法庭的判決多少能把父親扭曲的慾望端正過來,不料事與願違,進了監獄,父親居然還是一心斂財。  

  「我交代你的事情做好了沒有?飛龍大哥怎麼說?價錢方面談好了嗎?有沒有欺負你沒有江湖地位……」

  基本,會面的時間都耗費在許文生交代他如何犯法走私上。  

  「還有,強哥弟弟的事情你辦好了沒有?還有華哥的事情,剛剛樹叔跑來跟我抱怨,你一直沒有去拜會華哥,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有光鮮的衣服,沒有好好地整理好儀容,眼前的許文生依然富態,只是,卻明顯糟老頭一個。  

  他安靜地坐在那裡,繼續聽下去。  

  「對了,黃老頭那個可惡的婊子女兒來過,我已經交代下去讓他們去辦事了,你去督促一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在外面得意!」  

  終於,他正視許文生。  

  「你難道就不能安分些嗎?」  

  「你……」  

  許文生似乎沒有料到他會以這種態度說話,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跟你說,你要報仇,找錯人了。」  

  「你、你說什麼你……」  

  「你還不懂嗎?」他漫不經心地看著許文生,「你一直認為有問題的陳助理,為什麼三番幾次地成功把你的罪證交出去?」  

  許文生的臉色霎時變青。  

  「是你!」  

  「對,是我。」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見許文生激動地拍桌子站起來,他傷腦筋地搖了搖頭,「你只記得我母親是個酒家女,怎麼就記不住我母親姓什麼?或者你是故意不去記?」  

  許文生嘴唇直哆嗦著,不知道是說不上話來還是被說中了什麼心事。  

  「說起來,賀劍那傢夥,還是我表哥呢,晦氣。」  

  說罷,也不理許文生的臉色有多難看,他直接站起來,「如果十八歲那年不是突然被你找回來,沒有去墓園祭拜母親,或者我就不會遇到剛好也去祭拜母親的某個人,那麼,我可能永遠都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母親老說微笑可以幸福,卻老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哭得那麼傷心……原來不是因為太想念你,是因為她當年不顧家人反對,嫁了個沒用的男人,那個男人非但拋棄了為了生計只得當酒家女的她,還害死了與她相依為命的哥哥。」  

  「那、那都是假的……」  

  許文生結巴著,臉色慘白,「你、你不要聽別人胡說。」  

  「我想,人稱『鐵娘子』的那個某人,應該不會胡說吧?」  

  「是她……」  

  「我會再來看你的。」  

  說罷,不再看許文生難看到不能再難看的嘴臉,他放下了對講機,可臨行前又把對講機拿起,補充:「忘記告訴你了,十五歲那年,我身上還發生了一些事,除了熙康有可能知道,一直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的。」  

  許文生駭然地瞪著他。  

  「抱歉了父親,因為我的關係,害得你那些貴重的贓物都得安排在週四晚上出貨卻還是屢遭繳獲。」

  「你、你、你……你是……你難道是……」  

  「不管如何,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你還是那麼的精神吧。」  

  放下對講機,他離開。  

  離開,其實這兩個字眼可以用很多方面的含義,離開一個人,離開一個城市,離開一個國家……  

  又或者,離開一個過去。  

  但比較諷刺的是,當離開了這個過去後,他回到了另一個過去——美國。  

  深冬,哪裡都是白雪茫茫。  

  走在曾經與某個人共同生活過的街道上,他背著簡單的行囊,依循著記憶裡的地圖,徐徐地重遊,試著拼湊過去與現在的不同。  

  華燈初現,微弱的光線被飄飛的雪擾亂著,也模糊了雪地上的人影。  

  穿過為了保護她於是曾經被人毆打個半死的小巷,走過一起堆砌過雪人的公園,數著她曾經孩子氣地數過的長梯,笑看著那幢依然屹立的她不怎麼喜歡的格調古怪的圖書館,然後,終於不知不覺地來到了一起生活了好幾年的小洋房。

  翻找出帶著幼稚裝飾物的鑰匙圈,看著上面那可笑的形狀彷彿是草莓的裝飾,不禁想起她強迫他收下這份「禮物」的情景。  

  「你不收我就告訴父親,說你要撇下我十五天。」  

  十六歲的她明明比他還孩子氣,但老是喜歡在他面前端出長輩的姿態。  

  「我沒打算撇下你。」  

  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左手上還纏著固定骨骼用的繃帶,怎麼看怎麼像是重傷未癒,而右手,正有一下沒一下地用叉子搗弄著紙碟裡的蛋糕。  

  「你就撇下我嘛!人家來找你的時候你不是很高興嗎?」  

  「我沒有很高興,還有,這麼醜的鑰匙圈你拿回去,我不要。」  

  他放下叉子,把桌上那可笑的草莓鑰匙圈拿起,遞到她的面前。  

  「人家做得很辛苦的……」  

  他沈了沈眼簾,「你做的?」  

  「嗯,起模的時候還燙傷了指頭!」  

  彷彿獻寶似的,她向他晃了晃纏滿了小繃帶的十個指頭。  

  「好。」  

  他撇撇唇,收下了鑰匙圈,「生日禮物,我要了。」  

  「那撇下我的事情……」  

  「不要得寸進尺。」  

  才想把鑰匙圈收進褲袋裡,卻被她突然搶了過去,他不禁挑了挑眉,奇怪地看著她。  

  「你就去嘛!明明很想去的!作為交換……我、我不強迫你收下這個禮物就是了。」  

  回憶頓住。  

  不管什麼時候回想起來,都覺得與她相處的點滴,記憶滿滿。  

  這房子,是熙康與他共同買下來的,只是,多年不曾回來,也不知道這鑰匙能否把門打開。  

  一邊想著,一邊把鑰匙放進去。  

  「咯。」門順利地打開。  

  走進去,試著按了電燈的開光,居然還沒有停止供電。而在光明裡,只覺得這房子似乎乾淨整潔得有點不可思議。

  再看通往二樓的樓梯,如同印象中地擺放著厚厚的字典。  

  他笑著走過去,一邊走上樓梯,一邊撫觸著張貼在牆壁上的法律條文,不禁回想起某個小傻瓜,背錯一條法律條文,便喝一口最討厭的黑咖啡以作懲罰時露出的委屈表情。  

  二樓,只有一個房間,是她的房間。  

  推開門,藉著一樓的燈光,看著跟記憶中一模一樣的佈置,依然堆滿了書的佔了房間絕大部分空間的書架,幾乎被書淹沒的床,還有淩亂一地的糖紙。  

  「你為什麼老把糖紙亂丟地上啊!會有螞蟻的!還會有你最怕的蟑螂!」  

  跟在她身邊的時候,在外面他是保鏢,在家裡倒像是個老媽子,一天到晚給她善後清潔。  

  而往往,她會從被書淹沒的床上擡起頭,沒心沒肺地說:「怕什麼,都被你洗乾淨了,不會有奇怪的東西爬過來的……」  

  「洗乾淨也是!你就不能正正經經地把糖紙放在罐子裡面收藏嗎?」  

  「可是這樣才好看嘛!而且這些都是戰利品!是你第一次送我的禮物耶!」  

  「我送你的是糖果,不是糖紙!」  

  「人家就喜歡這樣嘛!」  

  明明記得那年離開前,他還特地給她收拾了一地的糖紙,用他留給她的最後一份禮物盛載著放到她的枕頭邊,沒想到他離開了以後,她又把糖紙亂丟一地了。  

  才想著,已經慣性地把糖紙全部撿了起來。  

  其實,當時他送她的也不過是在便利店買東西抽獎得來的廉價糖果,她卻寶貝得像什麼似的。  

  沒找到可以裝糖紙的東西,他只好把糖紙先放到了外套的口袋裡面。  

第10章(2)

  再往閣樓走去,那裡有他的房間。  

  而沿途的牆壁上不再粘貼著那些艱澀的法律條文,而是掛著一面面形狀奇怪的鏡子。  

  在幽暗裡看著自己在鏡中的倒影,彷彿又聽到某人自以為聰明的笑聲。  

  「嘿嘿,這樣你就該瞭解到你板著臉的時候有多麼的難看了吧!」  

  安裝了鏡子的那天,她一直拉著他在這條樓梯走來走去,要他照照這個鏡子照照那個鏡子,也不管他翻了多少個白眼,就跟他擠在同一個鏡子面前,明明不懂做鬼臉卻偏要端出長輩的姿態教他做鬼臉。  

  自然,這些鏡子的功效,並不是用在他的身上。  

  「看清楚了,要威懾別人的時候,要這種表情。」  

  幾天後,換他端出長輩的姿態,跟哭得雙眼通紅的她擠在同一面鏡子前,教她如何在法庭上以表情懾人。

  「明明鏡子是為了你買回來的。」  

  後來,某人納悶地扁了嘴巴。  

  而他,表面上無動於衷,夜裡卻笑歪了嘴。  

  終於來到了閣樓唯一的房間前。  

  看著依然掛在門外的幼稚掛件,瞪著那用英文串成的標語,他忍不住又是一陣失笑。  

  「有熊出沒,要小心!」  

  把掛件掛上去的時候,某人討好地嬉笑,「人家找了好久才找到這麼適合你的標語,你是不是很喜歡?」

  而他,直至今天,依然只有翻白眼的回答。  

  終於推開了房門。  

  他的房間很簡單,就一張床,兩個衣櫃。  

  為什麼會有兩個衣櫃,因為其中一個是她的。  

  那傢夥,每次做了噩夢,都要他陪著才能入睡。  

  十三歲以前他還會陪她,但十三歲以後,他覺得不該再一起睡,就由著她睡著便走,但每當他睡回自己的床上,她就會悄悄地推開他的門,厚著臉皮窩進床來。而因為她老做噩夢,很少在自己的房間裡睡一晚上,所以,後來她索性把自己的衣櫃都搬過來,直接與他睡在一床,除了複習學習的時間,她根本不會走進自己的房間,不過,這種情況只維持到她十五歲那年,當她第一次來「那個」的時候,他終於有了借口把她揣回了自己的房間睡。  

  可是,當光明回到了視線裡,他整個人愣住。  

  只見,除了一張床,兩個衣櫃,房間裡居然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透明器皿,那些器皿裡面,裝著五顏六色的千紙鶴,而在這器皿圍城的圓中心裡面,竟是一張嬰兒床。  

  他詫異地走過去,腳不小心碰倒了一個器皿。  

  撿起一看,竟就是本來他用來裝著糖紙的那個器皿。  

  瞪著裡面的千紙鶴,他久久地失神著,突然跑到屬於她的那個衣櫃前,拉開,瞪著裡面的衣服。  

  那些衣服裡,分明有孕婦裙!  

  終於,所有的不對勁的謎底揭曉——她也在這裡!  

  才這般震驚著,突然聽到外面有人用喇叭叫道:「裡面的人聽著,我是警察,裡面的人聽著,我是警察,不要反抗,高舉雙手走出來!」  

  他愣了愣。  

  走出房子的一剎,只見外面有人打著強光,兩名警員手裡舉這槍,正瞄準著他,而他朝思慕想的人,手裡提著的購物袋,在看到他後,手一滑,掉落在雪地上。  

  「聽著,現在高舉雙手走過來!」  

  警員仍然在執行職責。  

  「不,誤會、誤會!他是我認識的人!」  

  她猛然回過神來,向著那兩名警員解釋著,好不容易在不諒解的呵斥中送走了他們,她轉過去,忐忑地看著已經來到面前的他。  

  居然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但其實也不必多說什麼了。  

  他猛地上前,把她摟住,她意外地眨了眨眼,千言萬語,都哽在咽喉處。  

  天氣好冷,雪悠悠地下著。  

  呼吸,使得鼻子裡面幹幹地,臉也凍得有點發痛。  

  「歡迎回來。」  

  終於,沈澱出了嘶啞的聲音,她擡起雙手,緊緊地回抱他,但是,他卻突然把她推開,就當她意外地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的時候,他開口:「嫁給我。」  

  她愣住。  

  「嫁給我。」  

  他再一次重複,而她,傻傻地,拚命眨了眨眼。  

  「那個……」  

  「我收回前言,不管你是誰的女人,我只要你。」  

  「不,我是說……」  

  「我也不管你肚子裡面的孩子是誰的,只要是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但我……」  

  這回,他用吻攔截了她的話。  

  她試著推開他,無奈卻被他摟得越發的緊,他的吻,彷彿有意要蠱惑她的神志,一直一直地加深,緊窒地熱情著,待兩唇分開,他們額心對著額心,皆為了剛剛的吻喘息不已。  

  「我……希望你可以留在我身邊,答應我。」  

  她傻傻地看著他,伸出被凍紅的小手,輕輕地摸上他的臉,然後,小臉湊過去。  

  他的心跳,不禁加速。  

  就當他以為她打算以吻權充答應時,她卻狠狠地一捏他的臉,疼得他霎時傻住。  

  「我不是說了嗎,我要你記住,我只愛孩子的父親。」  

  他徹底愣住。  

  「這……是拒絕?」  

  她看著他,突然從外套的口袋裡翻出錢包,咬了咬唇,打開,把裡面的萬通卡掏出來,遞到他的手心裡。

  然後,不說一話,提了地上的購物袋便走。  

  而他,傻傻地看著手心裡的萬通卡,天人交戰了一翻後,終於把萬通卡反過來,就當那背面映入眼簾,他雙眼難以置信地瞪大,只聽,對話在回憶裡響起——  

  「希,我不要照相,哪有人會在法院前拍這種照片的,好蠢!要不然,你陪我吧!」  

  這……  

  這張看起來真的很蠢的合照,不正是他和她嗎?  

  他一直知道她很寶貝這萬通卡,知道卡裡面有她的……  

  「熙康!」  

  他狼狽地轉身追過去,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那麼的狼狽,短短的幾步路,居然在雪上幾乎滑倒了好幾次,而就在他好幾次好幾次幾乎摔倒時,有什麼從他外套的口袋裡掉落在雪地上,不過,他沒有在意,一把衝前去,拉住了她。

  「孩子是我的?!」  

  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可是、可是……可是我根本沒有印象……」  

  說實在的,與其說震驚,倒不如說歡喜來得比較貼切!  

  「你當然沒有印象,你根本就是強暴了我……」  

  「孩子是我的,你愛的人就是我,你愛的人是我!」  

  「你……」  

  她納悶地瞪著他欣喜若狂的臉,這人根本沒有反省,也沒有聽她說話!可是……  

  他看起來那麼高興,害她也莫名其妙地高興了起來,所以,當他再一次吻過來時,她也深深地吻住了他。

  風起。  

  熱吻中,只覺得有什麼美麗的東西在眼前飛過。  

  紅色的,黃色的,白色的……  

  猛地,她張開了眼,推開了他,指著那些吹得滿天飛的糖紙,「我的糖紙,你……你不把它們全撿回來,我絕對不要嫁給你!」  

  「啊?」他失聲低叫,看著她似乎完全不像開玩笑的嘴臉。  

  「那是人家的寶貝……你丟了人家的寶貝……」  

  居然說哭就哭……  

  他傻眼,終於見識到什麼叫「孕婦」,只好硬著頭皮,像是傻瓜似的追著漫天飛舞的糖紙,而那名說哭就哭的孕婦,在他看不到的角度裡偷偷做了個鬼臉,舒舒服服地坐在家門前的台階上,甜蜜地,看著那為了她忙碌不休的身影。

  依稀想起,那年仍比自己矮半個頭的他,遞來糖果盒時的彆扭表情。  

  笑意不由得再次加深。  

  深冬夜寒,唯有記憶暖暖。  

  而屬於他和她的記憶,將會越來越滿……  

番外 當時的他

  或許,許多人都認為四肢發達的人就該有簡單愚笨的頭腦,行事熱心卻魯莽,力有餘而心不足,反正,再加上老是清理不乾淨的鬚根跟大大的粗嗓門,從表象看來他真的是個很完美的魯漢形象。  

  山風肆虐的半山上,嘴裡叼著煙,站在暗處,看著衣冠楚楚的陳助理和那位大名鼎鼎的律師賀劍的交易,許雲希如以往一般地把自己銳利的目光藏了個緊。  

  隱藏自己,成為別人認為的那樣,已經成為了他生活中的主要基調。  

  他沒想過要改變,也不打算讓真實的自己暴露人前,只是,今晚遇到的那個女人,對他而言著實有點棘手。

  雖然在幽暗裡看不真切她的面容,只是匆匆的一瞥。  

  碎短碎短的亂髮,笨拙的眼鏡,還有身上那套洗得都有些走樣的衣服,分明是那種路邊攤的便宜貨,不化妝不打扮,跟很多人所知道的她實在有著天淵之別,只可惜對於與她一同長大的他來說,即使她往臉上抹了灰,他還是能夠一眼把她認出來。  

  他知道的。  

  超過了家裡老是以欺負她為樂的兩位兄長,被大家譽為司法界的「審判之父」繼承人的她,在兩年前毅然留字出走後,檢察院裡幾乎亂作了一團。  

  很多人在找她。  

  比如一直視她為無物,為了掩飾自己的拈花惹草、桃色緋聞於是把她認作養女的「審判之父」;比如一直對她寄予厚望的檢察院高層們;比如盲目崇拜她的某些刑警們;比如觸覺靈敏的記者們……  

  又或是,因為她的緣故被判入獄的某些人的勢力團體。  

  不過,她居然躲了兩年。  

  在那麼多人的追尋下,居然真的在人前消失了兩年。  

  本來偶然得知這事的他還在奇怪為什麼那麼多人居然沒有把她給找回來,但如今見到了現在的她,他多少明白了。

  無論是站在法庭上,或是人前人後,都光彩靚麗氣勢逼人,妝容冷艷韻味十足的黃熙康,沒有人會認為她會以這種不修邊幅的醜小鴨模樣出現在人前,而且莫說她如今毫無形象,就連那份自信迷人的特質也淪為了一種冒失迷糊的笨拙。

  難道不是嗎?  

  瞧她——  

  窩在一間小小的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裡,穿著叫人發笑的制服,戴著幾乎把眼睛都遮住的帽子,只是打一杯雪糕,也弄得周圍粘膩一團的,還被那看上去內分泌失調的歐巴桑店長當眾指著鼻子罵。  

  曾經高高在上的人,如何會作踐自己到如此的地步?  

  看著那個歐巴桑店長轉身走入倉庫,他撇撇唇放下手裡的報紙,想要轉身走掉時,卻聽到她身邊的同事嘖嘖稱奇:「喂,熙康,你被罵了怎麼還笑?」  

  「你就不懂了,她是越被罵越愛笑的。」  

  只要店長不在,沒有客人的時候就是聊天解悶的好時光。  

  便利店不大,員工加上店長才四個人,大家雖然是輪班制,相處的時間也交錯不定,但老是被店長罵,卻極容易生出一種惺惺相識的感覺。  

  「哪有啊,我沒有笑啊,心情很難過啊!」  

  「你還敢說,你看看,嘴巴都翹起來了!」  

  黃熙康才說罷,三個看上去年紀相仿的女孩子便鬧作一團。  

  「在吵什麼呢!」  

  倉庫裡,傳來了店長凶巴巴的聲音,三個女孩子彼此看一眼,偷偷吐了吐舌頭,便各忙各的了。  

  這是經常上演的情節。  

  平凡到可以連成軌跡。  

  不過,對於不知道的人,如他——許雲希,幾乎眼睛都掉出了眼眶來。  

  說實在的,與她一同長大的他,根本沒有見過她做鬼臉,也沒有見過她笑得如此的天真爛漫過,明明沒有華麗的外表,看上去卻明艷亮麗。  

  兩年前最後一次見她,是透過網上流傳的短片,當時她才二十四歲,卻端著像是三十歲的沈穩。  

  可如今,明明都二十六歲的老女人了,看上去卻像身邊的那兩個十八歲的大學生一般的青春無敵。

  為什麼會這樣呢?  

  「先生,不好意思,這報紙是要賣的……你能不能不要那麼用力地去捏?」  

  猛地聽到有人在身邊說話,他回過神來,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身邊來的店員甲,匆匆壓了壓帽簷,把手裡面的報紙隨便往報紙架上一塞,轉身就走了出去。  

  算了,不管黃熙康過去如何現在又怎樣,又與他何干呢?  

  整理了一下衣領,他把自己的一身孤獨帶進了夜的煩囂之中,並不知道,身後正有人為了他追來。

  「不好意思,請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長這麼高的人……」  

  那個,伴他一生的人……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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