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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5-7 13:45:17

前言:


  被失眠症困撓的她,無意間闖進他的辦公室。
  沒想到,他的外套竟然是她的良藥?
  看到他的外套就犯困,
  抱著他的外套睡覺會睡得更香,
  害得她不得已做了偷衣賊!
  一件,兩件,三件……
  他的外套要被她偷光了!
  偷著偷著,沒想到,把他的心也偷過來了!
  可是,他人都在這裡了,還要外套做什麼?
  他嚴重地懷疑,
  比起他,她更想念的是他的外套。
  多可悲,他的情敵竟然是他自己的外套。


第1章(1)
      
  看著對面躺椅上呼呼大睡的人,微卷的秀髮半掩住沈靜的嬌顏,眉目繾綣,姿態慵懶倦怠,趙司睦突然想到了一種動物,貓。

  而且是只懶貓。

  半個小時以前這個名叫安絮的女人撞進了他的咨詢室,實際上那個時候他已經準備下班了,可是這個女人像只癩皮狗似的,進來就賴著不肯走了,無奈之下他只好接下這筆生意,或者應該說這個病人。

  他姓趙,名司睦,眼下這間司睦心理咨詢室是他的全部財產,拋開他那些光鮮亮麗的身家背景,那麼他也確實只剩下這些。

  老頭子總是罵他不上進,也對,與家裡那些兄弟姐妹比起來他算是最沒有追求的了,也學不來生意場上那些八面玲瓏的生意經,於是只適合做這種沈悶無趣、挖人隱私又要負責保密的工作,所以自然稱不上出色,如果不是遺傳了父母出眾的外貌,他想他大概會被批得一無是處。

  「噩夢,走開。」安絮模糊不清地說,換個姿勢依然睡得安穩。

  趙司睦走過去翻了翻她填的資料,這還是她在半睡半醒的狀態下填完的,字跡歪歪扭扭,絕對看不出這是一個女孩子的字。

  估計她是真的困了,反正資料上就第一項姓名填在了正確的位置上,其他的都填得亂七八糟,年齡填到了聯繫方式上,聯繫方式又填到了職業上,而且還少了一位數字。

  資料卡上的信息再加上他的想像,趙司睦大概知道了這個女人叫安絮,二十六歲,是位教師,另外她還自作主張填了她的婚姻狀況,未婚。

  拿著這樣一張資料卡,趙司睦有點哭笑不得。

  不過,比起她的出場,這樣的信息算是小巫見大巫。

  他記得那個時候他都已經整理好手頭上的工作了,外面的李小姐知道他的習慣,一般這個時候不會再安排咨詢,實在有需要也會安排到明天,所以當兩人抱著撞進來的時候他著實嚇了一跳。

  「小姐,我們要下班了,您明天來好嗎?」李小姐一臉無奈地看著她,開始勸說。

  「不好!」安絮戒備地躲開好遠。

  「小姐,我們真的要下班了。」

  安絮振振有詞:「你都說是要,那就是還沒有下。」

  「小姐,我沒空陪你玩文字遊戲,你給我馬上走。」

  「偏不!」安絮一哼聲,乾脆躲到趙司睦的身後。

  「你再不走我就報警了。」豈有此理!

  安絮從他身後伸個腦袋出來,趙司睦才發現她原來這麼高,他184本來就不矮了,而安絮墊著腳下巴居然能夠到他的肩膀,此刻她就是這麼做的,他聽到她皮皮的聲音,一點一點鼓動他的耳膜:「那也等警察來了再說。」

  「你!」

  四周都是殺氣,趙司睦怕他再不出聲阻止,李小姐會跳過來揪出他身後的女人,而他不想做那倒黴的池魚,斟酌了一下,他說:「李小姐,你先下班吧。」

  「可是……」李小姐不放心地看著他的身後,如果他沒有幻聽的話,安絮剛剛輕哼了一聲,他笑著搖搖頭,「沒關係,我今天不忙。」

  目送李小姐離開,趙司睦才轉身拉開像牛皮糖似的黏在他身後的人,大概那個時候安絮就開始呈現昏昏欲睡的狀態,「小姐,請坐。」

  他坐回辦公桌前,找出填寫基本信息的資料卡遞給她。安絮接過資料卡,有點拘謹,「你好,司醫生。」

  他微笑著糾正她:「我姓趙。」

  「啊咧?」安絮半站起來,「對不起,我找錯人了。」

  不對啊,半呆滯的眼珠費力轉了轉,「請問司醫生在哪裡?」

  「這裡沒有司醫生。」

  安絮覺得困惑,「那司睦是……」

  「是我,我叫趙司睦。」他的桌上明明擺了牌子,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他的名字,為什麼他還要費力在這裡做自我介紹?

  安絮一把抓住他的手,像找到了救星一樣,「你好,我叫安絮。司醫生,不,趙醫生,你要救救我。」

  趙司睦拉下她的手按在桌上,收回自己的手他掀起一抹安撫人心的笑,「安小姐,你先坐好,我不是醫生。」

  「啊?」

  「我是咨詢師。」

  安絮擡手掩住秀氣的眉,敷衍地笑笑,「只要你能治好我,哪怕你是獸醫也沒有關係。」

  趙司睦失笑,這是什麼話,他掩飾地輕咳一下,「你有什麼問題?」

  安絮立刻換上苦惱的表情,「趙醫生,我有病。」

  趙司睦微微發愣,「你有什麼病?」

  「果然不是醫生啊。」安絮裝作小聲嘀咕,一點也不介意她的話傳入對面「醫生」的耳裡,「那個,趙……醫生,我要是知道就不會進來了。」

  趙司睦揉揉額角,「那你為什麼覺得自己有病?」

  安絮的眉快打結了,不知是因為太困還是正為自己的「病」苦惱,「我睡不著。」同時聲音開始模糊。

  趙司睦緩緩笑開,她的眼睛下面確實有深深的黑眼圈,要說睡不著的話,嗯,不如說她忍著不打呵欠忍得很辛苦,「你先把手上的資料填好。」

  迷濛的視線從他的臉上移到資料卡上,骨感的手摸到桌上的筆,拿起來開始不清不楚地填寫,趙司睦再擡頭的時候才發現對面的人已經趴下去了。

  「安小姐,醒醒。」他推了推她的手臂。

  沒反應?她是不是混淆了失眠症跟嗜睡症的概念?

  再推推她,「安小姐,醒醒,你這樣睡會著涼的。」

  惺忪的睡眼恩賜般瞥了他一眼,趙司睦覺得這一眼裡所包含的不耐煩成分大大多過感激,跳過他,倦眸開始在整間咨詢室裡遊移。

  「哦。」她對他點點頭,表示明白,然後很自覺地爬到躺椅上睡好。

  趙司睦錯愕地盯著她半晌,她的這種行為基本上是換湯不換藥,該著涼的繼續著涼。

  基於人道主義,趙司睦覺得自己有義務再提醒她一遍:「安小姐,你不能睡在這裡。」

  他是出於好心,結果卻出現了最開始的那一幕,安絮在睡夢中微微皺眉,「噩夢,走開!」

  都被人這麼嫌棄了,趙司睦識相地離開,走了幾步又倒回來,想想還是脫下西裝蓋住她的上半身,真要感冒了他也會愧疚。

  趙司睦翻出已往經手過的案例,打算重新整理一遍。

  正當看到一例自閉症的案例時,他的手機突然震動不休,來電上顯示的是一個叫「馨」的名字,趙司睦猶豫了半分鐘,震動也在他猶豫的最後一秒鐘戛然而止。

  放下手機,他重新回到案例上,幾乎同時,他的手機又亮了,屏幕上顯示的還是同一個名字,這回不再猶豫,他拿起手機走到門外接聽。

  電話一接通,那頭立刻傳來一個因為受了委屈而微微發顫的聲音:「司睦……」

  短暫的沈默後,趙司睦覺得自己似乎歎息了一聲,「怎麼了?」

  熟悉的帶著一點哭腔的聲音刺激他的聽覺:「司睦,我們不要分手好不好,我不想跟你分手。」

  「馨……」他遲疑地開口,心中忍不住疑惑到底是什麼原因致使她說出這一番話來。

  「這樣吧,我們見面再談。」

  已經分手的情侶還有什麼好談的?趙司睦想拒絕:「馨,我在上班。」

  「我在紫金閣等你,不見不散。」

  「馨!」回答他的只剩下一陣忙音。

  總是這樣,從不顧慮別人的意願,趙司睦歎息著拿下耳邊的手機。

  去還是不去?他開始猶豫,卻始終做不了決定。往後靠著門,他輕輕苦笑,上天不是早就為他做好了安排麼。

  回咨詢室前趙司睦繞到外面抽了根煙,煙酒的壞習慣他都有,只是都還不到惡劣的程度。

  扔掉快燃盡的煙蒂,他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支口香糖,扯掉包裝放進嘴裡,細細嚼起來。

  直到確定嘴裡的煙味被清新的薄荷味蓋住他才回咨詢室。推門進去,視線第一站掃向躺椅,可是上面竟然空空如也。

  人呢?

  「安小姐?」

  沒有人回答,空氣中只有空寂飄渺的回聲,安小姐安小姐安小姐……

  最後找遍了整間咨詢室,甚至連洗手間的門他也敲過,趙司睦終於確定,安絮走了。

  這算怎麼回事!

  趙司睦快步走到辦公桌前,修長的手臂一伸,抓起安絮先前填寫的資料卡,照著上面的號碼就撥過去。撥了五個數字他才想起,安絮填的資料根本就不完整,放下電話,他一臉茫然地看著餘溫猶存的躺椅,那裡剛剛真的有一個人在上面睡得香甜?

  既然安絮已經走了,那麼是不是說明他該去赴那個約?因為唯一的借口突然消失了,在他接受安排的時候命運的羅盤悄然轉動,上天又為他做了另一種安排。

  回家洗個澡,換了一身衣服,趙司睦才想起外套被他忘在咨詢室了,現在回去拿未免有點小題大做,何況他還趕著去赴約。

  信步走到紫金閣,侍者看到他客客氣氣地喊睦少,聽名字有點登徒子的意味,可這是爹媽給的,他不願意也只能欣然接受。

  不管走到哪裡,都始終生活在趙家的光環之下,即便他趙司睦只是趙家一個過氣的少爺,人家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對他總會禮敬三分。

  「嗯,你去忙。」淡淡地回應侍者的熱情。

  「樓上有包廂,請問您是……」侍者誠惶誠恐。

  「我找人。」

  趙司睦一眼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回頭對還跟在他身後的侍者說:「麻煩給我一杯白開水。」

  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趙司睦看著緊張地看著自己的人,微微一笑,「馨。」

  分手快一個月了吧,也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分手,兩個人從大學開始分分和和一直到現在,不見得愛得多深,卻一直在情海裡糾纏。

  以前的每一次都是趙司睦先求和,他也知道馨這麼做的原因,大概是想確定什麼,只是她不知道如果次數太多神仙也會厭煩。

第1章(2)
      
  「司睦……」軟軟的語調,柔弱得讓人心疼。

  一個月不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愈發動人,淡淡的病容更襯得眉如山黛,目如純墨。這樣的女子只適合養在溫室裡,得到最精心的呵護,他雖然喜歡,但深知自己幾斤幾兩,如果明知道結果只能是毀滅,那麼他願意現在放手,何況他還有他不得放手的理由。

  「司睦,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趙司睦沈吟了一下,「馨,你已經長大了,應該知道怎麼樣的決定對自己最好。」

  「不,司睦,你誤會了,我跟大哥沒什麼的。」

  趙司睦搖搖頭,臉上的表情誠懇無比,「傻瓜,大哥是個好男人,你嫁給他會比嫁給我幸福的。」

  他們口中的大哥是趙家的長子,趙司鈞。關係有點複雜,不過感情的事如果太簡單也未必是好事,人的一生總希望經歷多一點的事。

  兩滴眼淚毫無預警地從宣馨的眼中滑落,趙司睦放在桌面的手突然捏成拳,忍住為她拭淚的衝動,如果他已經決定從這段關係中退出,那麼他就不能做出對不起大哥的舉動。

  緊握的拳慢慢鬆開,趙司睦忽然笑得模糊不清,「馨,眼淚只有對著懂得珍惜的人流才有價值。」

  美眸倏地睜大,裡面有一絲小小的激動,「你根本就不愛我,對不對?」

  趙司睦揉揉額角,忍不住歎息,果然還是不應該來的,他本來就不打算來,都怪那個叫安絮的女人,毀了他的借口。

  「原來你真的不愛我……」宣馨低下頭,可是還是能看見不斷往下滴落的眼淚。

  「馨,你聽我說。」頓了一下,他也不知道應該聽他說什麼,愛與不愛都不是一個好答案,趙司睦再歎一口氣,「走吧,我送你回家。」

  出紫金閣,趙司睦攔了一輛計程車,然後跟宣馨一起坐進後排,他不動聲色地觀察她,還好,她的眼淚總算是止住了。

  一直到計程車停下來,兩人之間都沒有交談,趙司睦沈默是因為不想再招惹她的眼淚,而宣馨突然的沈默是因為什麼他不知道。

  「司機,請等我一下。」

  下了車,趙司睦把宣馨送到樓下,然後止步,他現在的身份不適合送她上樓,「進去吧。」

  宣馨突然擡頭,閃著淚光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司睦,如果跟大哥在一起不幸福呢?」

  趙司睦柔聲安慰她:「不會的。」大哥對馨的感情怎麼樣他心裡清楚,只要有他的祝福,大哥就一定會讓她幸福。

  「可是,萬一,然後你又……」

  畢竟他是心理學碩士畢業,趙司睦沈默了一下,「我答應你,絕對不會比你先幸福。」

  他們糾纏牽扯了這麼多年,不管怎麼說,她最美好、最純真的那段青春歲月都給了他,無法負責他覺得抱歉,也覺得遺憾。

  所以,這樣的承諾算是一種彌補吧。

  餘下的交給大哥,他相信他們會幸福的。

  他只能承諾,絕對不比她先幸福。

  洗完澡,安絮換上絲質睡衣,歡呼一聲撲進大床裡,然後玉腿一伸,可愛的腳趾不安分地勾扯著什麼。

  奇怪,怎麼不見了?

  騰地坐起來,安絮迅速爬到另一頭尋找她的寶貝。

  潔白的被單上空無一物,哪有什麼寶貝。

  啊,原來掉地了,纖手一撈,寶貝穩穩到手,抓著寶貝湊到鼻下嗅嗅,安絮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

  自從三年前的一場事故,安絮就開始整晚整晚地失眠,看多少心理醫生都不管用,她快被折磨瘋了。

  今天她去那條街買點東西,意外發現了司睦心理咨詢室,鬼使神差就進去了,偏偏那個八婆助理小姐不讓她見醫生,結果她跟人家大打出手,醫生見到了,還得到了這件戰利品。

  不過,那個女人真狠,她洗澡的時候發現腰上有好幾個指甲印。

  「為寶貝吃一點虧也是值得的。」安絮自我安慰。

  啊,今晚終於可以睡著了,靠近這件寶貝時她就有這種認知,所以哪怕是手段有點卑鄙,她也非把它弄到手不可。

  唔,不說了,好睏了……

  床頭的燈暗下來,房間裡靜得聽不見一絲聲音,漸漸地能夠聽到一個淺淺的呼吸聲,今夜安絮真的睡著了。

  淺灰色的西裝下蜷縮著一個身影,密密地包裹住玉體,這就是安絮的寶貝。

  在進入夢鄉的最後一秒,安絮臉上浮現出一個隱隱約約的微笑,並且一直沒有消失,輕輕的,淺淺的,靜靜的,似有若無。

  早晨,鬧鐘在七點半準時響起,安絮緩緩睜開眼睛,浮動的窗簾跟陽光做著有趣的遊戲,透進來一束陽光,簾子一擺,又立刻消失不見,玩得不亦樂乎。

  安絮擁著外套坐起來,心裡比任何時候都欣喜這樣的一個早晨的到來。

  完美的一天從此開始。

  九點趕到模特公司,安絮對著看門的小夥子一計媚眼拋過去,嫣然一笑。

  門衛立刻紅了臉,話都說不連貫了,「安、安小姐早,早。」

  「呵呵……」

  愉悅的笑聲一路飄到伸展台,那裡早有一群人在等候了。

  安絮朝大家揮揮手,「大家早,昨晚睡得還好嗎?呵呵……」哎呀,真討厭,笑意止都止不住。

  「絮,你今天真漂亮。」函兒送上一枚香吻。

  「對,絮,你今天美得不可方物。」又一枚。

  「呵呵……」一手摟過來一個,「函兒跟淨早上吃了蜂蜜吧,小嘴真甜,呆會訓練可要認真,不然會挨罵的哦。」

  「是。」

  安靜了一個晚上的訓練室有了這群女生的歡聲笑語,頓時變得鮮活起來。

  「好了好了,大家就位。」

  一群女孩在安絮的指令下迅速登上伸展台,一字排開。安絮伸手,一張速寫板立刻遞過來,她開始發號施令:「婷婷,出!」

  一位模樣秀美的女孩擡頭挺胸,從一排女孩中走出來,安絮看一眼台上,又低頭寫寫記記,「第二個,出。」

  這就是安絮的職業,模特兒的訓練老師。

  也算教師的一種吧。

  第一輪訓練按時完成,模特們趴在伸展台上喊救命,安絮笑盈盈地看著她們,「今天大家的表現都不錯,下午走的時候要特別注意剛剛我給你們指出來的地方,現在出錯還可以改,真正走秀的時候再出錯,那只怕就得跟伸展台say  good  bye了。」

  一杯水適時地遞過來,安絮笑得開懷,瞧,多體貼,知道她渴了。

  一回頭,謝謝還沒說出口俏臉就黑了一半,「怎麼是你!」

  王經理笑得跟彌樂佛似的,「安絮,下個月有任務你知道吧。」

  安絮戒備地看著他,「什麼任務?」反正這人找她準沒好事,不是要借她的模特兒,就是派男模來勾引她的女模,還好她教導有方,妹妹們都不吃他那一套。

  「香港有一場時裝秀,Jane·戴指名要你旗下的模特兒。」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安絮最反感外出走秀,簡直厭惡到了極點,那幾天她就像個火球,碰到非死即傷,最慘的灰飛煙滅。

  這次安絮沒有像以往的每次一樣,暴跳如雷,她安靜了一會兒,然後展顏,一點也不吝嗇她的嫵媚笑容,「好!」

  王經理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是說好?」他聽說今天安絮的心情非常好,可是也沒想到會好到這麼好說話。

  「是呀。」安絮又美滋滋地向女孩們宣佈這個好消息。

  「你同意了?」函兒代表大家問出心底的疑惑。

  安絮點點頭,「嗯,同意了。」

  伸展台上的大家片刻全部臥倒,呈屍體狀,拜託,她們最靠近火源好不好,完了、完了。

  安絮才不理她們,哼著小曲去外面遛噠去了。

  真是,一個個那都什麼反應,人睡不好的時候是會心情煩躁嘛,她在自己家都睡不著了,去別的地方能睡嗎?所以那幾天她脾氣壞了點,火氣大了點,語氣差了點,也是可以原諒的。

  不過,現在到哪裡她都不怕了,她有寶貝,她相信寶貝會把她守護得很好。

  真是完美的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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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5-7 13:50:04

第2章(1)
      
  等到趙司睦想起他的外套已經是幾天以後了,他在咨詢室裡找了一圈,然後發現自己實在沒有找東西的天分。

  趁李小姐進來送文件,他趕緊問:「李小姐,你有沒有看見我那件淺灰色的外套?」

  「沒有。」

  趙司睦托著下巴沈吟,「奇怪,家裡也沒有,我記得那天確實是忘在咨詢室裡了,今天想起來居然不見了。」

  「哪天?」

  「嗯,那天來了一位奇怪的小姐,你記不記得?就是與你一起撞進來的那位。」他記得她後來睡著了,他於是就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然後怎麼就不見了?

  李小姐咬牙,「記得。」還莫齒難忘。

  「就是那天,我忘記穿外套回家,今天才想起來。」

  「會不會是那位小姐偷走了,她奇奇怪怪的,說不定她走的時候就順手牽羊拿走了,我記得她是空手進來的。」

  趙司睦苦笑,人家順手牽的是羊,她順手牽件外套做什麼?

  整件事情現在想起來其實挺奇怪的,從她出現,到她說她有失眠症,再到她填寫的資料卡,最後她就消失不見了。

  一個口口聲聲說自己有失眠症的人,在他面前居然不到三分鐘就睡著了,怎麼想都覺得詭異。

  尤其是她的不告而別。

  結果這件困惑趙司睦許久的事以他丟失一件外套結束,在他已經忘記這件事的時候,安絮又出現了。

  那天下午,司睦心理咨詢室來了一位穿著時髦,化著濃妝的女郎,李小姐沒有為難就請她進了咨詢室。

  平時進咨詢室的人都要經過她的嚴格把關,因為以前有過一些打著咨詢旗號進來的人,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之所以這麼快就放這位女郎進去,說起來有點汗顏,是因為她對這位女郎身上的脂粉味過敏。

  趙司睦打量了一眼對面的人,開始一些進入正題前的簡單的詢問,反正這種人通常不是因為第三者的負罪心理就是因為第四者的負罪心理,說來說去都離不開爭風吃醋。

  「趙先生,你不認識我了?」

  聽著對方驚訝的口吻,趙司睦低頭笑笑,他該認識嗎?即便他真的認識,那也只認識本尊,你把臉弄得跟調色板似的是什麼意思,要考他的眼力?

  「我是安絮呀。」這人記性真差。

  安絮?趙司睦吃了不小的一驚,他盯著她的臉,努力把眼前這張臉與一個月前那張清雅的臉聯繫在一起,開口還是懷疑的口吻:「你是安小姐?」

  「是是。」安絮有點不好意思,化妝師非要她試她新研究的彩妝,她於是只有捨臉取義,其實化妝師拿鏡子給她的時候,她也疑惑了好久,鏡子裡的這個妖怪到底是誰呢?

  「你啊。」得到一致的答案後她死活要洗掉,結果敗給了化妝師的甜言蜜語,沒辦法她是女人嘛,女人不都好這一口。

  而且化妝師拍胸脯保證,她這樣出門的話,回頭率絕對百分之百。

  這點她沒有撒謊,剛剛一路過來安絮感覺到了,她坐的那輛計程車,司機還差點出車禍,不過大家看什麼她就不知道了。

  也許是美女,也有可能是妖怪,誰知道呢。

  對面趙醫生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安絮摸摸鼻子,「要不我把妝洗掉吧。」

  在趙司睦的指示下,安絮找到洗手間,她看了一眼化妝師的傑作,搖頭歎息:「見鬼了。」

  十分鐘之後,安絮恢復本來的面貌,趙司睦看著對面有點狼狽的女人,忍不住微笑,花貓又變成落水貓了。

  安絮抓抓耳邊的鬢髮,笑容有點靦腆,「趙醫生,多虧你的幫助,我的失眠症好多了。」

  他幫她什麼了,上次她什麼時候走的他都不知道,從口袋裡掏出手帕遞給她,「擦擦吧。」

  寶貝,安絮兩眼放光,生怕他反悔似的一把奪過來,卻捨不得拿來擦臉,可是趙司睦一直看著她,她只好隨便擦兩下做樣子。

  「安小姐上次是什麼時候走的?」

  安絮放下手帕,偷偷把它塞進包裡,擡頭看見趙司睦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她嘿嘿傻笑,「對不起,弄髒了,我洗乾淨再還給你。」

  「沒關係。」

  當然有關係,安絮自動忽略他要拿回手帕的意思,想了想他問的上一個問題,「那天我不小心睡著了,醒來的時候你不見了,後來我就走啦,你去哪裡了?」

  明明是他在問她,怎麼反而變成她問他了?趙司睦搖搖頭,「安小姐這次來是因為什麼?」

  安絮又變得苦惱起來,「我做夢。」從盤古開天做到二十一世紀,沒完沒了。

  「做夢是正常的。」

  「不是,那些夢的內容太奇怪了。」為什麼她想好好睡一覺都這麼難?

  「你夢到什麼了?」

  「夢到,哎,這個……」安絮目光閃爍,避開趙司睦的視線,雙頰卻開始慢慢升溫。

  夢到他了,奇怪,才見過一面而已,他怎麼就跑到她的夢裡了。

  在夢裡他總是帶她做一些奇怪的事,而結果不是掉進陷阱裡,就是被人追殺,她哪有那種精神整晚整晚陪他玩玩命的遊戲。

  趙司睦愣了愣,不明白對面的女人臉上突然的嬌羞從何而來,他猶豫是不是要繼續追問下去,腦海中倏地閃過她在資料卡上填的婚姻狀況,再看看她微紅的臉蛋,他果斷地放棄了,會這麼難為情,大概夢的內容比較難堪。

  「什麼時候開始的?」

  說到這個安絮就悔不當初,在香港的前半個月還好好的,吃好睡好,有一天晚上,她突然心血來潮,披著從趙醫生這裡偷來的外套去露台看星星,生平第一次這麼有情調。

  安絮不記得看了多久,後來在晚風的吹拂下她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半夢半醒間似乎還聽見了雷聲,如果她那個時候就醒來也不會有事,偏偏她毫無所覺睡得香甜。

  雨如約而至,一開始就是特大暴雨,安絮跑回裡面頭髮都在滴水了,被她視若珍寶小心摟在懷裡的外套也沒逃過被淋濕的命運。雖然她馬上就用電吹風把外套吹乾了,可是它似乎失去了一半的魔力,以後她只要一閉上眼睛就開始做夢,像沒有結局的電視連續劇。

  「半個月前。」

  趙司睦半信半疑,又說不出懷疑的理由,他總覺得安絮沒有必要編這麼一個故事來騙他,可是他又解釋不清她那時而透著狡黠的目光是因為什麼。

  找出一張空白的資料卡遞給她,鑒於她上次的表現,他要求,「把它填清楚一點。」

  安絮接過卡片,完全沒有發覺她似乎曾經做過一模一樣的事,她筆雖然在動,腦子裡卻想著怎麼樣才能把趙司睦掛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走。

  笑話,她根本就是為這個來的,為此她還特意借了一個大包包。

  怎麼樣才能讓趙司睦暫時離開這裡呢?

  「還沒填好嗎?」趙司睦探頭看了一眼。

  「我在想,我在想。」她不知道她的語氣有多心虛。

  她以為她在做考卷嗎?還在想,趙司睦覺得好笑。

  捕捉到對方眼裡的笑意,安絮不解,「你笑什麼?」

  趙司睦以拳抵唇,遮住忍不住上揚的嘴角,「沒有。」

  「哦。」

  「安小姐,我出去一下,你慢慢填,不急。」

  「去吧去吧。」真是從天而降的好消息,安絮喜笑眉開,只差站起來熱烈歡送了。

  走到門口,趙司睦忽然想起外面的溫度可能有點低,於是又轉身回來拿外套。

  「還有事嗎?」安絮的臉因興奮而微微泛紅。

  趙司睦笑得溫和,「我想外面的溫度可能比較低。」

  傾身拿過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利落地穿上,安絮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恨不得衝上去給他扒下來。

  恨呀,本以為機會來了。

  趙司睦注意到她瞬息變換的臉色,忍不住擔心,「怎麼了?」

  趴回桌上,安絮的語氣意興闌珊,「你穿這件衣服很好看。」

  趙司睦一頓,清亮的眸子裡又好氣又好笑,這麼敷衍的誇獎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安絮還在為怎樣把他的外套弄到手苦惱,身後突然傳來輕輕的關門聲,她都懶得回頭。

  偷件衣服怎麼這麼難?

  放下筆,安絮沮喪地垂下雙肩,再裝睡一次?不行,趙司睦又不是白癡。

  唉,算了,下次再來吧。

  趁著趙司睦暫時不會回來,安絮瞅準時機偷溜,不想出門就遇到了李小姐。

  李小姐看著她,臉上閃過一絲疑惑,這是誰?有點面熟,又叫不出名字。

  安絮大方地跟她打招呼:「李小姐,下午好。」

  「下午好。」

  安絮不急不緩地從她身邊經過,李小姐看著她遠去的身影還在疑惑,究竟是誰呢?

  趙司睦回到咨詢室自然又找不到安絮了,桌上還擺著她未填完的資料卡,甚至筆上還有她的體溫,怎麼又不見了?

  追出門口,人來人往,只是沒有他要找的人。

  李小姐看他一陣風似的跑出去,進來的時候還滿臉疑惑,她也跟著疑惑,「這麼快就完了?」

  「她走了。」

  「什麼時候走的?」她一直坐在外面,不可能沒有看見啊。

  趙司睦搖頭,「我也不知道。」

  居然沒有做夢?安絮覺得太不可思議了,虧她昨晚還根據柯南制定了一系列行竊計劃,準備做一回完美的女飛賊。

  現在一條小小的手帕居然就治好了她的嗜夢症,可惜了、可惜了。

  她一個人坐在床上呵呵傻笑,又想既然醒了是不是應該去上班?

  「王經理,我是安絮。」

  「我、我知道,安絮,你有什麼事?」

  王經理的語氣怎麼怪怪的?

  「啊,我就想問一下我今天還要來上班嗎?」最好是不要啦。

  「不用、不用,你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安絮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王經理,你要開除我?」

  「不是不是,你安心休息,工資照發,再見。」王經理掛掉電話才敢鬆一口氣,這個安絮,他算是怕了。

  安絮聽著電話裡的忙音發呆,怎麼王經理那句安心休息聽起來那麼像安息?

  咒她就咒她吧,先睡飽了再說。

  第二天趙司睦又拿安絮前後填的兩張資料卡反覆對比拚湊,也不知道她是有意還是無意,關鍵信息又被她糊弄過去。

  其他有的沒的,毫不相關的倒填了一大籮筐。

  下次見到她趙司睦想他是不是應該親自督促她填完這張資料卡,這樣她就賴不掉了吧。

  只是,他能夠再見到她嗎?

  至少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安絮再也沒有去過司睦心理咨詢室,她像是一陣短暫的風,來的時候沒有預兆,走的時候不留痕跡。

  似乎緣分到這裡就畫上了一個句點,至少趙司睦是這麼認為的。

  想起似乎很久沒有回家了,趙司睦歎了一口氣,「好,我答應你。」

  李小姐看他掛了電話,「誰的?」

  趙司睦無奈地笑笑,「我妹妹。」

  「斯如回來了?」

  「嗯。」

  剛剛在電話裡聽到老頭子的聲音:「他愛回不回,沒有人去請他。」

  還中氣十足嘛,這樣就好。

  晚上回到家裡,老頭子對他還是沒有好臉色。

  趙司睦走到他身邊,猶豫了又猶豫,他正準備喊爸,老頭子推推眼鏡,斜眼看他,「這是不認識我了,還是在等我喊你。」

  「爸。」趕緊補上。

  老頭子從鼻子裡逸出一聲冷哼,把臉轉到另一邊。

  自討沒趣了,趙司睦訕訕地退到角落裡坐下。

  隨手撿起一張報紙,才看了一則標題,就聽到斯如的聲音:「今天的主角來了。」

  小丫頭一點都不害臊,趙司睦搖頭失笑,扔下報紙,起身去門口迎接。

  跟著進來的還有宣馨跟趙司鈞,趙司睦沒有想到他們也會來,短暫的錯愕後,斯如已經走過來挽著他的手臂,還要為他跟宣馨介紹。

  「這位是我們未來的大嫂哦。」

  宣馨全身一僵,低頭不去看斜倚著門框的那個人,原來心理準備做得再充分,在現實面前有時候還是會瞬間崩潰。

  來這裡一定會見到司睦,這她一早就知道,只是未來大嫂四個字,為什麼她覺得難以承受,心裡直泛酸。

  趙司睦對她點點頭,側身讓她跟斯如先進去,門口就剩下他跟趙司鈞。

  一開始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停了幾秒,趙司鈞先打破沈默:「出去抽根煙?」

  抽煙只是借口,有話對他說才是真的吧,趙司睦其實知道他想說什麼,老實說他並不希望聽到這些,不過大哥不講出來心裡是不會舒服的。

  點燃煙,趙司鈞用力地吸了一口,可以看見一個小火點在夜色裡驀地一閃,然後漸趨於微弱,吐出口中的煙,他說:「沒想到你會來。」

  趙司睦在一邊幽幽地吐著煙圈,聽到他的話無奈地笑了,「斯如說如果今晚我不回來,她就要跟我斷絕兄妹關係。」

  趙司鈞像是笑了一下,「那你知不知道她為什麼一定要你回來?」

  斯如在電話裡只是說今晚有很重要的事,卻沒說到底是什麼事,不過他大概也猜到了,看了一眼大哥,他笑了,「我的證不是拿假的。」好歹他也是心理學碩士畢業。

  趙司鈞點點頭,「等下我就會宣佈馨是我的女朋友。」

  「恭喜你了,大哥。」像是順口說出來的話,不過趙司睦的表情卻是前所未有的誠摯。

  趙司鈞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什麼都可以讓你,唯獨……」

  「大哥。」趙司睦打斷他,有些話不必說出口。

  扔掉快燃盡的煙蒂,夜色裡他笑得模糊不清。

  趙司鈞深思地看著他,又看向遠方,清冷的目光有一刻突然升起一股淡淡的暖意,一時間只剩下風吹動樹葉的聲音。

第2章(2)
      
  「你怎麼樣?」

  趙司睦有點奇怪地看著他,「什麼時候你跟斯如一樣了?」

  趙司鈞推了他一把,「去你的,進去吧,該開飯了。」

  趙司睦不動,「你先進去,我等煙味散了。」

  趙司鈞也不勉強,扔掉煙蒂,自己先進去,泛冷的眼眸裡升起淡淡的愉悅,司睦還是老樣子,總是很注意這些。

  靜立了許久,趙司睦才擡手撫上胸口,漂亮的眉微微地皺著,臉上的神情一點點困惑,一點點迷惘,為什麼,這種不安的感覺是為什麼?為了什麼?

  好像有些讓他為難的事即將發生,就在眼前了,他想拒絕。

  除去那些偽裝,他其實就是這樣,一個渴望融進夜色裡的男子,溫和,安靜。

  吃完飯,司斯說什麼也不肯放子女們回家,她一手牽一個,就差發動眼淚攻勢了。

  即便如趙司鈞,也感到無奈,「媽,你總要讓我送宣馨回家。」

  司斯想了一下,開始跟兒子做交易,「那好,你把手機留下。」

  「媽。」趙司鈞覺得頭疼。

  趙司睦蹭過去,討好地看著她,「媽,這樣吧,我留在這裡做人質,大哥要是不回來你就撕票。」

  「成交,去吧,限時一個小時。」

  趙司睦忍不住嘀咕:「這是忘了我姓趙,還是不記得她還有一個兒子?」

  趙司鈞拍拍他的肩膀,以示感激,「放心,我會回來救你的。」

  他愕然,司斯雙眼噙著淚水,為他們兄弟情深感動得無以復加。

  在一屋子人都笑得很開心的時候,趙司睦悄然回到自己房間,放自己躺進床裡,一手枕在腦後,一手輕捏鼻樑,閉眼假寐。

  那種不安的感覺又出現了,雖然不強烈,一顆心卻如漂浮的塵埃,總是回不到地面。

  怎麼了?

  上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是因為要從家裡搬出去,搬出去的前一個晚上他就是被這種不安攪得無法入睡,是因為牽動了上一次的記憶嗎?

  對原來記憶的恐懼,心理學上確實有這種案例,比如選擇失憶。

  趙司鈞送完宣馨真的又回來了,他回來是找趙司睦喝酒的,推門進去卻是滿室寂然,走了嗎?

  如果是司睦的話,偷溜就不奇怪了。

  「大哥嗎?」

  黑暗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溫潤如玉,趙司鈞卻朝聲音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一會就聽到倒酒的聲音,趙司睦坐起來,在亮燈的前一秒收起一臉的倦意,而趙司鈞已經在吧台倒好兩杯酒。

  他從床上下來,臉上掛著一貫的淺笑,「我一直想問,你在黑暗中到底是怎麼看清楚東西的。」

  遞了一杯酒給他,趙司鈞自己也抿了一口,「誰說看得清楚?」

  「咦?原來看不清楚呀。」趙司睦小小地吃了一驚,「那你怎麼準確無誤地走到這裡,還倒滿兩杯酒的?」

  趙司鈞瞥了他一眼,「誰說準確無誤?」牽引他的視線來到檯面,那裡有一攤小小的酒漬。

  趙司睦的表情突然變得非常奇怪,他盯著那灘酒漬許久,像是惋惜,又像是迷惘地說:「倒出來了。」

  趙司鈞看著他淡淡地說:「每一個人都不是神。」

  垂下目光,趙司睦盯著杯子裡的酒出神,很久以後他像是歎息般地逸出一聲:「是呀。」

  杯子裡裝的什麼,遠遠地看是不可能知道的,猜測也不行,必須嘗了以後才知道,是酒,抑或是白開水。

  道理原來這麼簡單。

  「你手機在震動。」趙司鈞指了指床上。

  不對,還是不相同的,趙司睦有點悲哀地想。

  走過去拿起手機,來電顯示上居然是馨的名字,趙司睦下意識地看著大哥,任手中的手機震動不止。

  那種震動通過手指傳到手臂,感覺其實一點都不舒服,趙司睦開始祈禱,快點結束吧。

  「怎麼不接?」

  「沒什麼。」正準備收起手機,新一輪震動又開始了,趙司睦盯著屏幕苦笑,把手機放到耳邊,「馨。」

  沒有錯過大哥在聽到這個名字後突然悸痛的目光,趙司睦在心裡歎息,馨,你這樣會讓大家都萬劫不復的。

  掛掉電話,他看著趙司鈞,「去接她吧,她在學校附近的酒吧。」

  趙司鈞沈吟了一下,「一起去。」

  「大哥。」

  沒有任何回答,趙司鈞轉身朝門口走去。

  一路上趙司鈞開車,他的眉一直就沒有鬆開過,趙司睦無言地看著車窗外,車子裡靜得有點可怕。

  找到那家酒吧,宣馨就坐在吧台,一個人喝著悶酒。

  這家酒吧離學校不遠,以前趙司睦跟宣馨經常光顧,這裡有許多他們共有的回憶,從朋友變成戀人,並肩進來,牽手出去,只是那些都是太過久遠的記憶。

  趙司鈞走過去,臉色有點凝重,趙司睦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跟上。

  感覺有人靠近,宣馨扯出一抹笑,「你來了。」回頭看到的卻是趙司鈞的臉,她的笑容立刻僵住。

  靜止了幾秒,趙司鈞伸手想拉她,卻被宣馨第一反應打開,「我要等他來。」

  趙司鈞放下手,目光一點一點變得深痛,兩人就這麼僵持著,趙司睦忽然笑了笑,為宣馨這種無謂的堅持感到無力,他從趙司鈞的身後走出來,「馨。」

  宣馨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手舉起又放下,這樣反覆了幾次,一巴掌清脆地打上他的臉。趙司睦低下頭,忽略臉頰傳來的微微的痛意,再笑了笑。

  趙司鈞的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他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半摟著宣馨離開。

  直到他們的身影在門口消失,趙司睦才擡手揉揉發痛的眉心,笑容漸漸變得有點苦澀。

  不遠處有人捂著臉輕聲歎息:「那一巴掌肯定很痛。」

  「你怎麼知道?」

  「把他叫過來問問就知道了。」安絮放下手,撐著桌沿站起來。

  酒吧裡突然來了兩位帥哥,大家的視線不由自主就被吸引過去,不過帥哥也沒有讓大家失望,上演了一場好戲。

  只是戲的男主角安絮越看越覺得眼熟,當他唇邊閃現那抹笑意時,她駭然想起這就是那位心理醫生。

  伸手在他肩上一拍,安絮免費贈送一計傾城傾國的笑,「嗨,趙醫生。」

  趙司睦回神,又立刻呆了一下,「安小姐?」

  安絮笑瞇瞇地點點頭,「是我是我。」腦中卻忍不住疑惑,剛剛那一巴掌把他打聰明了?

  「你……」

  你什麼?安絮耐心地等下文,可惜你的尾音停了半天,也不見趙司睦再說出半個字。安絮馬上推翻自己剛剛的結論,繼續笑瞇瞇地看著他,「杯酒解千愁。」

  趙司睦還在猶豫,安絮假裝沒有看見,一把拉住他的手,「走吧。」

  他不可察覺地掙扎了一下,卻在同樣也握住她的手的時候放棄了,任她將自己牽到一堆女人面前。

  看著大家亮晶晶的眼睛,安絮命令:「都把口水給我擦乾。」

  幾個女人同時擡手去擦嘴角,咦,怎麼是乾的?再看看那個笑得花枝亂顫的人,於是整齊劃一的聲音響起:「絮,你說過不玩這招了的。」

  她說過嗎?安絮摳摳太陽穴,也許吧,不過她沒有說不反悔。

  眼看一雙雙魔爪就要伸過來,安絮往趙司睦身後一躲,下巴擱在他肩膀上,盈滿笑意的聲音在他耳邊打轉:「打不到打不到。」

  收回魔爪,大家詭異地看著他們,函兒雙手在胸前交叉,怪聲怪氣地問:「絮,這是誰呀?」

  呼,安全了。安絮主動拿開她的下巴,拉著趙司睦在空位上坐下來,「這位是趙醫生,我上次不是說遇到一個神醫嗎,就是他。」

  淨小聲揶揄:「這麼簡單?」

  安絮指天發誓:「就這麼簡單。」

  「沒有別的?」

  「別的是指什麼?」安絮好奇。

  眾人同時搖頭,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樣子。

  自尊心受挫了,安絮一拍桌子,指著趙司睦有淺淺指痕的左臉,怒道:「如果是你們想的那樣,我怎麼可能任別人打他。」

  她是安絮誒,少說也會還人家一巴掌,哪像現在一副純粹看戲的樣子。

  相較於某人快抓狂的模樣,趙司睦就優雅多了,他微笑著回答大家疑惑的目光:「我叫趙司睦,是安小姐的心理咨詢師。」

  「呵呵,是嗎?」大家不約而同端起酒杯,掩飾怎麼也忍不住的笑意。

  安絮斜著眼睛看她們,突然歎了口氣趴回酒桌上,解釋就等於掩飾,她明白她們在笑什麼。

  不理她們了,安絮用手肘碰碰旁邊的趙司睦,換上一副揭人傷疤的奸邪樣,「挨打了啊?」

  趙司睦苦笑,「你不是看到了嗎?」

  「為什麼?」

  趙司睦淺飲了一口,「安小姐那天什麼時候走的?」

  轉移話題?安絮笑得特別狡猾,「那天我突然有事,我沒有不告而別哦,李小姐看著我離開的。」

  趙司睦不置可否,語氣淡淡:「是麼?」

  安絮很認真地點頭,「嗯。」

  趙司睦不接她的話,自顧自地喝酒,而且也不看安絮,他們的關係還沒有深到可以毫無忌諱地談論這種事,而且他也從不與旁人談論自己的感情。

  察覺到他在逃避,安絮又用手肘撞撞他,「被甩了?」

  真是一個不懂拒絕為何物的女人啊,趙司睦乾脆放下酒杯,看著她雙手一攤,「你想知道什麼?」

  安絮趕緊搖頭,「我不想知道什麼。」

  她的目光在四周流轉一周,再回到趙司睦臉上發現他竟然還在看自己,她微微赧然,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好吧,其實失戀也沒什麼大不了,誰沒失過戀!」她神秘兮兮地湊過去,「小樹苗與大森林的道理你懂吧,你看,一擡頭就美女如雲。」

  美女們很配合地巧笑倩兮。

  安絮一一掃過,熱心地為趙司睦介紹,除了姓名年齡,她還把人家的祖宗八代都介紹得詳盡,函兒她們一個個冷著臉聽她背她們的家譜。安絮平時一副什麼事都不上心的樣子,誰知道她竟連她們的祖宗八代都這麼清楚,身邊有一個這樣的人太恐怖了。

  呵出一口氣,安絮趕緊喝口酒潤潤喉,總算念完了,她又笑瞇瞇地看著趙司睦,「你喜歡誰?我替你們指婚,這個權利我絕對有哦。」

  趙司睦笑得越發溫柔,一開口聲音竟然比笑容還溫柔:「那你呢?」

  「啊?」關她什麼事,安絮陷入小嘴半張的呆滯狀態。

  淨托著香腮,好心提醒她:「絮,你現在的樣子很蠢呢。」

  哼,藉機罵她。安絮靈動的眼珠在趙司睦跟淨之間轉了又轉,之前怎麼就沒發現這兩個人其實很相配呢,美眸裡一抹算計的精光一閃而過,她朝趙司睦勾勾手指,示意他把耳朵湊過來,可是趙司睦看著她只笑不語,無奈,她只好自己湊過去,附在他耳邊低語:「淨怎麼樣?你看她人長得漂亮,身材又好,就她吧。」

  越想越覺得自己主意不錯,安絮笑得可得意了,可惜趙司睦一直不點頭,等了許久,她斂住笑意,「不行嗎?」

  趙司睦也學她壓低聲音:「我沒有失戀,也不缺女朋友。」

  憑他的條件,還不至於淪落到需要別人介紹女朋友,不過看著安絮一臉惋惜的樣子,他偏黯淡且帶一點清冷的眼睛裡浮起微微的笑意。

  笑,其實分很多種,比如安絮,時而嫵媚,時而魅惑,比如他,雖然唇邊經常掛著淺笑,內心卻未必在笑。

  其實,今天晚上他有一點難過,不過因為遇到了安絮,在她的胡鬧下,最初那份淡淡的難過似乎煙消雲散了。

  第一次,不這麼難過。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5-7 13:51:01

第3章(1)
      
  出酒吧已經淩晨一點了,街上偶爾竄過一星流火,霓虹燈把這個城市裝扮得迷醉靡麗。

  趙司睦微微有幾分醉意,不過紳士的風度他還沒有忘,「我送你們回家。」

  女孩們哧笑,「全部?」

  數數好像有八個,這個數目有點讓人頭疼,趙司睦還是微笑著點頭,表示理所當然。

  淨一拂手,「算了,我們住得也不遠。」她又指指他懷裡的那一個,「這個也給我們吧。」

  安絮於是從一個懷抱轉移到了另外兩個懷抱,而她明眸半閉,毫無所覺。

  「好了,我們走了,趙先生,再見。」

  「等等。」趙司睦喚住她們,脫下外套遞過去,「給她披上吧,夜寒露重。」

  埋在淨肩上的臉,突然蹭了蹭,大家以為她是將睡將醒,殊不知她其實是為了遮住上揚的嘴角。

  把笑意都藏進心底,安絮側耳傾聽遠去的腳步聲,哈,又得到一件他的外套。

  第二天一早,趙司睦對著零星的衣櫃犯愁,他的衣服本來就不多,外套更少,而在很久以前丟了一件,昨天晚上又送了一件,所以現在,活該他犯愁。

  歎息著關上櫃門,輪廓分明的臉上有一絲懊惱,為什麼昨天晚上他不知道要問安絮要電話號碼呢?

  一個大男人獨自去買外套,趙司睦苦著一張俊臉,有點奇怪吧。

  去咨詢室前,趙司睦還是去買了一件外套,淺灰色的,他鍾情的顏色。

  李小姐看到他的新衣服,笑問:「今天要去哪裡嗎?」

  「怎麼這麼問?」

  李小姐趕緊掩住嘴,「沒有。」

  沒有那笑什麼,趙司睦搖搖頭,推開咨詢室的門。

  「趙先生。」

  聞聲他回頭,李小姐抓過一個文件夾,迅速地翻了幾頁,找出她早上記下的重要信息,「漫野模特公司的王經理今天早上打電話過來,想跟你確定去他們公司講課的時間。」

  不說他都忘了,前陣子大哥拜託他去那裡給模特兒上一堂心理課,王經理跟大哥有生意上的往來,王經理偶然提到這件事,大哥便推薦了他,趙司睦想了想,「哪天沒有預約,你再配合一下他們那邊的時間,確定了以後告訴我。」

  稍後李小姐進來,告訴他時間最終定在這個月末。

  咨詢室也開了三四年了,但是去講課還是第一次,其實這種情況最好找一個專業的心理老師,可是誰叫他是趙司睦,人家衝著這個姓也必定會請他。

  何況還是趙司鈞親自推薦的。

  趙司睦的眸底黯了黯,低下目光,卻在無意中看到安絮很久以前填的兩張資料卡,因為涉及病人的隱私,所以不能隨隨便便扔掉,而安絮也不是按時來咨詢室,所以不能歸檔,只好一直放在他這裡。

  腦海中慢慢勾勒出昨晚她淡淡惋惜的樣子,趙司睦淺笑無聲,安絮,心如飛絮。

  他好奇,他們什麼時候會再見。

  柔白的床褥上躺著一個纖美的身影,主人一翻身,蓋在身上的灰白色西裝因此滑落到床邊的地毯上,半分鐘後,美眸緩緩睜開,迎接新的一天的晨曦。

  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安絮才扭頭去看床頭擺放的小鬧鐘,九點了。

  平時這個時候她應該開始工作了,安絮氣呼呼地想,在心中又把王經理詛咒了千萬遍。

  嬌懶地掩住未出口的呵欠,安絮用手指拭去眼角的淚水,準備重新躺下,擾人清靜的電話卻在這個時候響起。

  忸忸怩怩傾身拿起電話,彼端王經理高得有點破音的聲音立刻傳來:「安絮,救命!」

  安絮拿開電話,搗搗發癢的耳朵,哼,就怕他不死,換上散漫的語調,她慢吞吞地問:「怎麼了?」

  「一時半會兒說不清,你趕快來公司。」

  安絮捲著髮梢玩,完全不見著急的模樣,「我在休假,昨天你親自批的。」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別磨蹭了,趕緊來吧。」王經理都急得跳腳了。

  「我得想想。」

  掛了電話,安絮起床洗漱,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聽王經理的語氣好像挺嚴重的。

  要問她擔心與否,呵,老話不是說,天塌下來還有個高的人頂著嗎,所以她一點也不擔心。

  趕到公司,王經理見到她就像見到了救世主,語氣變得前所未有的恭敬,安絮在心裡冷哼,有事知道求她啦,平時總在她背後搞鬼。

  瞥了他一眼,安絮有點幸災樂禍,不過表面上還是裝得再嚴肅不過,「出什麼事了?」

  王經理唯唯喏喏地把事情講了一個大概,安絮越聽臉色越沈,不等他說完她轉身就走。

  活該!她就說不要上什麼心理課,偏偏他們不聽,她帶出來的模特她會不知道?才沒有什麼心理疾病,有病的是他們才對。

  王經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安絮,你就幫我一次吧。」割地賠款他都認了,誰讓這些模特兒只有安絮管得住。

  經不起王經理的左搖右晃,安絮勉強答應出來安定場面,不過真正見到時她也震驚了一下。

  臨時整理出來的課堂沒有一處安靜的角落,男模都捂著耳朵坐在後面,像看猴戲似的看著講台。

  安絮也好奇,那裡面究竟有什麼,居然被圍得水洩不通,讓她想透過一絲縫隙看看究竟也不行。

  直起腰,安絮清清嗓子,十分冷靜地宣佈:「安絮生氣了。」

  鬧得幾乎上了天的課堂一下子安靜下來,圍著講台的女模紛紛回到座位上坐好,安絮滿意地點點頭。

  大家這麼聽話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安絮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函兒,你幫大家重溫一下上課的紀律。」

  函兒小心地觀察她,「上課只能聽到高跟鞋踩地的聲音。」

  還記得呢,安絮放心了,回頭叫老師繼續上課,卻看到講台後端坐的男子她似乎認得。

  「趙醫生?!」什麼時候他跑去兼職了,也是啦,以他那間咨詢室那麼隱蔽的位置,生意也可想而知。

  趙司睦還處在耳鳴狀態,一時之間沒有聽見安絮喊他。

  這些女模突然的瘋狂好像是在他做完自我介紹之後,然後其中一個問他跟趙司鈞是什麼關係,他說他是他大哥,好像就在這個時候,課堂訇然炸開,再也沒有安靜下來。

  安絮不知道他又在沈思什麼,走過去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直到確定他看見了自己她才問:「你在想什麼?」

  趙司睦茫然了一下,視線再回到安絮的臉上,「安靜下來了。」

  安絮忍著笑意,「我們的美女很厲害吧。」

  趙司睦點點頭,「安小姐怎麼在這裡?」

  「我是訓練她們的老師。」

  原來她真的是老師,趙司睦呆了一下,不過與他以為的老師有出入就是了。

  看了一眼講台下面,女模們很整齊地側坐著,如果不是一雙雙耳朵都有伸長的跡象,他會以為這是最淑女的坐姿。

  安絮也看到了,她有點尷尬地看著趙司睦,「那個,你先上課吧。」

  「好,呆會兒見。」

  安絮愣了愣,趙司睦偏黯淡的眸子就在眼前,她看不穿,隱在那層黯淡下面是不是有一絲期盼,如果有呢,對於這個人這樣的期盼,她奇怪地發現拒絕是一種殘忍。

  很久以後,趙司睦唇邊慢慢浮現一抹笑意,發自內心的,因為他聽到安絮這樣回答他:「好,呆會兒見。」

  一邊往回走安絮還在疑惑,為什麼剛剛有一種非答應不可的感覺,好像不答應就是罪過,為什麼?

  擡頭看了一眼天上的雲彩,她想天知道,也許。

  回到辦公室,安絮無聊得想蹲在地上左手畫圓右手畫方,她吹吹垂在胸前的頭髮,懊惱得不得了。

  生命經得起幾多浪費,偏偏她還不能違背那個家家酒似的約定,在這裡像個傻瓜一樣等趙司睦下課,到底為什麼要答應啊?

  這邊趙司睦一邊上課一邊心不在焉,他懷疑安絮是否真的會等他,突然消失似乎成了她離開的慣技,每每讓人措手不及。

  那麼這次呢,在已經約定好了的情況下,她還會突然消失嗎?

  毫無章法地講了一個半小時,到最後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講了些什麼,總之課還算勉強結束了。

  趙司睦朝講台下的各位微微鞠躬,感謝他們撥冗前來,大家很給面子地報以熱烈的掌聲。

  不過,他還是覺得有必要跟大哥申明一下,這樣的美差下次就不必考慮他了,一次足夠。

  上完課,王經理以公司的名義請他吃飯,而剛好到了午餐時間,趙司睦對他的邀請仿若未聞,一個勁地在散開的人群裡尋找安絮的身影。

  明明答應了的,約定好了呆會見,怎麼能失約!

  王經理看他東張西望的,忍不住問:「司睦,你找什麼?」

  「安絮,安小姐在哪裡?」

  王經理覺得奇怪,安絮沒有回家麼?「大概在她的休息室吧。」

  「那休息室在哪裡?」

  王經理覺得更奇怪了,「這邊,我帶你去。」

  經過一個走廊,最末端就是安絮的休息室,王經理對此嫉妒得不得了,因為全公司還只有安絮享有這種待遇。

  走到門口,兩個人很有默契地同時止步,因為木製的門上釘了一塊牌子,上面寫著狗與男人不得入內,字跡歪歪扭扭,趙司睦覺得十分眼熟。

  王經理發現趙司睦也盯著牌子看,而且表情還非常奇怪,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說點什麼了,可是應該說什麼呢,對於安絮的這種行為他也不知道從何解釋,於是只能硬著頭皮敲門。

  門敲了五六下才打開,安絮陰鬱地看著門口各懷心事的兩個男人,她發誓,以後再也不心軟了,因為等人實在太無聊了。

  找到安絮了,趙司睦說不上為什麼,心裡好像一直浮著一塊大石頭,而現在終於落地。

  「你們有什麼事嗎?」安絮不明白他們一聲不吭堵在她的休息室門口是什麼意思。

  「司睦找你。」

  安絮專心地看著另外一個,「你找我有什麼事?」

  趙司睦想了想,未語先笑,「我也不知道。」

  王經理茫然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完全不明白他們到底在打什麼暗語,他輕咳了一下,「安絮,一起吃個飯吧?」

  安絮還來不急拒絕,就聽到有人替她作了回答:「那就走吧。」說完趙司睦衝她微微一笑。

  怎麼變成他決定了?安絮撇撇嘴,悶悶不樂地跟在他們身後,為什麼他的決定她只想過接受,卻沒有想過拒絕,這就是拿人家手短嗎?

  到了紫金閣,王經理訂了一個大包廂,安絮懶懶地掃一眼,找到最角落的位子,果然不該心軟啊,一心軟麻煩事就接二連三。

  酒菜很快端上來,趙司睦不時瞟過安絮的位置,她低著頭,倦眼惺忪,像只厭食的貓。

  細細地嚼,慢慢地咽,時而露出嫌棄的表情,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突然娥眉微蹙,安絮無辜地擡頭,不偏不倚對上趙司睦來不急收回的視線。

  心輕輕地縮緊,隨即放鬆,安絮又低下頭,專心對付碗裡的魚,這個就很麻煩了,她哪裡顧得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注視。

  對面趙司睦慢慢斂住唇邊的笑意,放下酒杯,手來到膝上,鬆鬆握握了幾次,才發現手臂那麼無力,原來剛剛那一刻,他幾乎把手中的酒杯捏碎。

  不能否認,他在緊張。

  在紫金閣又呆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王經理結完賬又提議要去某某地方,安絮在門口跟他們分手,她已經心軟兩次了,結果後悔了兩次,事實證明心軟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後患無窮。

  王經理攔住她,一臉痛惜地說:「安絮,做人要厚道。」

  安絮覺得有團火焰迅速地從她的心底竄起來,雖然已經習慣了這人的過河拆橋,可是也沒有必要做得這麼過分吧。

  她雙手交叉在胸前,一步一步逼近,王經理擡手護住頭,小心地看著她,「你、你想幹什麼?」

  「哼!」安絮冷哼一聲,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以為她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他吵起來?安絮哧鼻,她又不是潑婦。

  走著走著,身邊追上來一個人,安絮以為是姓王的,所以沒好氣地瞪過去,「你……」有完沒完!

  目光接觸到對方俊逸的五官,安絮含怒的目光立刻變得含情脈脈,她嚥下未說出口的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點點邪,一點點媚,「趙醫生也走這邊?」

  趙司睦點點頭,他的咨詢室確實在這邊,不過他今天原本沒打算去的,「安小姐這是回家?」

  「是啊,回家。」

第3章(2)
      
  等了一會兒,趙司睦還沒有接話,安絮忍不住擡頭,陽光正以一種奇異的角度照在她身邊的這個人的臉上,他的神情像是要融進這團溫暖裡似的,迷離又深邃。

  安絮看著他的側臉發呆,心裡有一點點困惑,好像認識他以後她的腦海裡突然就多了許多奇怪的詞彙,每一個她都解釋不來,可是看到他的時候又只能用這樣的詞彙形容。

  那種感覺像是在擴散的溫情裡,總有一絲似有若無的心酸,如果不仔細就會錯過,如果太仔細也會錯過,只能在有意無意間裡偶然感知,這個人身上其實有一股莫名的難過。

  趙司睦微微皺著眉頭,像是耳語般呢喃:「你好奇怪。」

  「什麼?」安絮沒有聽明白。

  趙司睦溫柔地看向她,表情像穿破層層迷霧,瞬間變得明朗清晰,「沒什麼,我說謝謝你。」

  「謝什麼?」

  趙司睦笑了笑,「教美女學生是榮幸,但是未必有幸。」

  「是這件事啊,」安絮突然跳到他面前,嫵媚的笑容裡隱著一絲算計,「光說謝謝是不夠的哦。」

  「我請你吃飯。」

  「啊?」她想再騙件外套呢。

  討厭,怎麼是請她吃飯,安絮在心裡歎息著抱怨,其實她很厭惡酒桌上互相吹捧那一套,所以寧願躲在一個小角落裡,避開那些誇得天花亂墜的言辭,安靜地守著自己的寧靜。

  不知道的人會說她孤傲,其實她只是一點小小的執拗。

  趙司睦突然向她伸出左手,「安小姐,借手機一用。」

  不情不願把手機遞過去,安絮發現她的手機到了他手裡一下子變得特別精巧,這人很有做手模的潛質誒,稍稍思索,她湊到他眼前,「趙醫生,有沒有興趣兼職?」

  存好她的號碼,趙司睦把手機還給她,「怎麼這麼問?」

  安絮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了,畢竟揭人家的短不是什麼善行,她拂開額前的頭髮,目光也跟著瞟開,「那個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介紹你去當手模。」

  趙司睦一愣,在心裡輕輕笑開,如果被家裡人知道他落迫到需要去兼職,大概老頭子會趁早跟他斷絕父子關係,不過她的好意他先保留在這裡,揚揚手機,他微笑,「好,如果有需要我會聯繫你的。」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一直保持著兩個拳頭的距離,趙司睦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微微斜下目光,「安小姐……」

  安絮打斷他:「以後我就叫你趙司睦,你也可以叫我安絮。」

  「好,」趙司睦點頭,繼續他疑惑了很久的問題,「為什麼你在我那裡填的聯繫方式跟剛剛的不同?」

  安絮看著前面,理直氣壯地說:「當然不同啦,這個是我的手機號碼,那個是QQ。」

  趙司睦恍然大悟,原來呢,原來不是永遠少一個數字,他才是弄錯了的那個人,搖搖頭,試問有幾個人能想到她填的其實是QQ號?

  遇上這樣一個人,趙司睦發現只有哭笑不得的份。

  不過至少他們有了彼此的聯繫方式,比陌生人多一點,比朋友少一點。

  安絮認為這樣就夠了,對她而言,狗與男人都是她的天敵,她恨不得敬而遠之,豈會主動招惹。

  只是這樣就不能從趙司睦那裡騙寶貝了,為此她惆悵,她苦惱,她絞盡腦汁可是還是無計可施。

  安絮端著水杯回到休息室,其實是躲,也可以說是逃。

  她沒有想到,因為一次講課,公司突然掀起了一場「趙司睦熱」,而她與趙司睦那幾句簡短的交談聽在她們耳朵裡,就成了重要機密,誰都要拉著她打探幾句。

  她這才知道自己到底認識了一個什麼人物,而她也快要被這群花癡煩死了,天知道,她跟趙司睦根本不熟。

  脫了鞋,安絮懶懶地窩進沙發,杯子從一隻手換到另一手,再不緊不慢地喝一口。

  唉,現在出去串門也不行了,她花了三年的時間才維持的良好關係,估計就快要被毀了。

  她多努力才做到今天這樣,要再用三年,一切都從頭開始,她覺得她未必還有耐心。

  倦眸癡癡地盯著天花板,安絮想也許她該請個假什麼的,探探親散散心都可以。

  唉,果然不該心軟,一心軟就後患無窮。

  門口突然傳來小小的動靜,她擡頭看去,一個女孩子站在門邊,想進來又不敢進來的樣子。

  安絮歎了一口氣,「進來吧。」

  女孩怯生生地走到她面前,偷偷打量她,「安、安姐姐。」

  安絮笑了笑,「坐呀,你叫葉子是嗎?」她記得她是新招的模特兒,目前還不歸她管,臉孔有點生,名字她也記得模糊。

  女孩顯得很意外,意外之餘又有一絲小小的激動,「安姐姐,你知道我的名字?」

  安絮好笑地看著她,她也就知道她叫什麼名字而已,微斂住笑意,她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女孩面上露出一絲羞澀,臉頰呈緋紅色,「安姐姐跟趙學長……」

  又是姓趙的,安絮一拍額頭,最近這個姓像緊箍咒一樣,她聽著就頭疼,葉子看她突然沈下去的臉色,嘴巴試張了幾次,可是就是不敢發出聲音。

  安絮意識到了,立刻又化身成溫柔的大姐姐,「嗯,哪位趙學長?」

  葉子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感覺流失的勇氣又在慢慢回來,她不自覺地玩著手指,「就是趙司睦學長。」

  果然是那個傢夥,安絮依然笑得溫柔,「原來你是趙醫生的學妹呀。」跟她又沒關係,她找她做什麼?

  葉子突然低下頭,臉上帶著微微的懇求,「安姐姐,你能介紹我跟學長認識嗎?」

  「他不是你的學長嗎?」怎麼還要她介紹。

  葉子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個,只是初中念同一所學校而已,那個時候學長早就畢業了,所以還來不急認識。」

  原來是這麼回事,安絮懷疑,現在不知道有多少晚了趙司睦幾屆的學妹都恨不得自己早生幾年,由此可見,禍害呀趙司睦。

  把耳邊的頭髮縷到耳後,安絮為難地看著她,「可是,我跟趙醫生不熟呢。」

  「安姐姐,其實你也喜歡學長,對吧?所以你才不願把學長的消息告訴我們。」葉子低著頭,眼淚在眼眶裡閃閃發亮,學長那麼溫柔的人誰不喜歡呢,她覺得學長的笑容好迷人,薄唇邊總是似有若無地洩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漫不經心間叫人怦然心動。

  可是現在安姐姐也喜歡學長,怎麼辦呢?安姐姐這麼漂亮,那天她跟學長在講台上細語低聲,那個畫面那麼那麼美,學長看安姐姐的眼神好溫柔好溫柔,看,她一定是沒希望了,她怎麼能跟安姐姐比……

  「我喜歡他?!」安絮大吃一驚,她們這是用哪只眼睛看出來的,簡直胡說八道,難道看不出男人都是她的天敵嗎?她喜歡他,她們的想像力未免也太豐富了。

  葉子柔弱的目光忍不住又黯淡幾分,安姐姐自己都承認喜歡學長了,她們這些人就算爭得天翻地覆又有什麼用,還是回去吧……

  「你去哪裡?站住!」安絮輕喝,「告訴你,我才不喜歡他,我跟他連朋友都稱不上,他對我來說,就比陌生人好一丁點,你看就這麼多。」生怕葉子不相信,安絮又伸出手指頭比劃,而且真的就露出一小截指甲。

  「安姐姐,你不喜歡學長?」

  「不喜歡。」安絮回答得斬釘截鐵。

  「那你介紹我跟學長認識好不好?安姐姐,求你了。」

  怎麼變成這樣了?安絮的嘴角抽搐了兩下,忽然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她一直不點頭,葉子就一直不安心,她換上失落的表情,「安姐姐,我知道你人好,你不用再安慰我了,你喜歡學長,自然不希望他的一切被別人知道,我能夠理解……」

  安絮看著她欲哭無淚,如果再遇上幾個葉子這樣的人,她想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生活又會被攪得一團糟,她不希望這樣。

  現在她已經漸漸愛上這種生活,偶爾多情,偶爾寂寞,不會太累,也不會無所事事。

  「好,我幫你。」麻煩雖然麻煩,但聽之任之只會越來越麻煩。

  「安姐姐,你說的是真的?」

  難道她說得不誠懇,還是她長得像騙子?安絮瞥了她一眼,拿出手機迅速翻到趙司睦的名字,沒有停留一秒就打過去。

  電話響了許久都沒人接,安絮納悶,按說現在還是上班時間,不至於連唯一的醫生都翹班了吧?掛了,重撥,事情不解決,懸在心裡難受。

  咨詢室裡趙司睦拿著手機,眼睜睜看著震動停止,眼睜睜看著安絮的名字在屏幕上閃爍著,消失不見了。

  那天好不容易要到安絮的號碼後,他打過幾次電話想約她吃飯,可是每次她都會找出一大堆借口推辭,要麼工作走不開,要麼剛吃過,他不是傻瓜,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他自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雖然她可能誤會他的意思了。他其實只是想跟她做普通朋友,如果緣分深一點,也許能成為好朋友也不一定,可是最深也只能這樣。

  他的心意不是被拒絕了嗎,安絮為什麼還會主動打電話給他?

  在他的疑問聲中他的手機又響了,這回還是安絮的名字,趙司睦狠心地想任它繼續響下去,可是又擔心萬一安絮真的有什麼事,而且如果還是至關重要的事,他因為任性錯過了的話,他會覺得遺憾嗎?

  也許會,也許沒有機會會,不過為了扼殺任何一絲遺憾,他稍作猶豫就按下了通話鍵。

  耳邊立刻傳來安絮好聽的聲音,她叫他的名字,帶點不滿,帶點質問:「趙司睦,我是安絮,你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趙司睦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很遠地方的天空,「準備下班了。」

  安絮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還早啊,不過她管不著,「趙司睦你說要請我吃飯的,你忘了?」

  趙司睦微微發愕,「我記得。」拒絕的人一直都是她。

  「嗯,記得就好,明天怎麼樣?」

  趙司睦脫口而出:「明天我沒有時間。」

  「這樣啊,」安絮彷彿沒有發現他語氣的異樣,一心想著完成任務,「後天呢?」

  「那就後天。」這回沒有遲疑,他幾乎立刻就應允。

  再說幾句安絮就掛了電話,趙司睦還是站在窗邊,保持看遠方的天空的姿勢。

  看著很遠,實際上更遠,許多事情對他來說都是如此。

  其實他的工作屬於朝九晚五性質,不可能明天沒有時間而後天有,他不知道安絮有沒有聽出他那麼敷衍的借口,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愛計較的孩子,因為之前安絮推辭過幾次,所以他幾乎不用想就立刻拒絕,任性地以為這就是報復的快感。

  實際上什麼都不是,在說出口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後悔了。

  趙司睦,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她喊他的全名,好理直氣壯的語氣,好像原本就應該這樣,而他停在耳裡竟然也不會覺得彆扭,真是奇怪的感覺。

  窗前忽然飛過一隻蝴蝶,懶懶地扇動翅膀,在半空中忽高忽低,盤旋了一會兒飛向遠方,離他很近,他伸出手它幾乎就要在他掌心停歇,如果不是隔著玻璃的話。

  如果玻璃碎裂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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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5-7 13:51:53

第4章(1)
      
  跟趙司睦約定的時間是晚上七點,六點不到葉子就過來找安絮,看得出她很緊張,因為安絮給她倒的水,她才轉身就被她一飲而盡,安絮看著空了的水杯,「你很渴?」

  葉子臉一紅,「沒有,我……」

  安絮擺擺手,「不用緊張。」緊張也沒用嘛。

  「安姐姐,你知不知道學長喜歡什麼樣子的女孩?」

  安絮認真地想了一下,「葉子,我跟你學長真的不熟。」

  到底她要怎樣才能維護自己的清白,為什麼她們就是不肯相信她跟趙司睦其實真的不熟?

  安絮現在最後悔的,就是那天為什麼要跟趙司睦說那幾句話,毫無意義,還給她惹來一大堆麻煩。

  看了一眼時間,安絮起身,「你先坐一會兒,我進去換件衣服,然後我們就可以走了。」

  安絮其實很少自己買衣服,但是她的衣櫃裡從來不會出現衣服短缺這種問題,因為總有人會時不時送她一兩套。

  像上次去香港,Jane·戴就給她量身設計了三套禮服,不過她嫌麻煩不肯收,後來還是他郵寄過來的。

  不過衣服雖多,選擇起來卻也是一件麻煩的事,平時她可以隨便抓一件套上就出門,今天絕對不行,今天她是綠葉,要好好地襯托鮮花。

  選來選去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安絮有點不耐煩了,準備隨便扯過來一件草草了事,又忽然想起旅行袋裡好像有一件她準備拿來當睡衣的T恤。

  找出來匆匆換上,又把旅行袋整理好,安絮開門出去。

  葉子回頭,目光停在她的T恤上,閃過一絲訝然,「安姐姐,你就穿這個?」

  安絮走過去拉她出門,「今天你才是主角,我穿什麼都不重要。」

  換了一套裝束的安絮,氣質跟之前也略略不同,嫵媚不改,但是多了一分凝靜澹然。

  不過相比身邊的葉子,她的光芒瞬間黯下去,那種明艷被隱藏得十分得體。

  侍者的目光無意外都停留在葉子身上,安絮會心一笑,效果很好嘛。

  趙司睦比她們先到,她們進來他就看到了,他噙著淺笑等她們過來,只是內心裡似乎並沒有表情那麼愉悅,他希望不會是他想的那樣。

  安絮跟葉子一起在他的對面坐下,趙司睦不動聲色地看著安絮,眼睛裡閃過一些異樣的情緒,只是速度太快,叫人來不及捕捉。

  安絮笑著跟他打招呼:「嗨,來多久了?這位是葉子,她是你的初中學妹哦。」

  趙司睦笑了笑,不置可否,其實趙家的孩子從小都是在國外長大,他十八歲才回國。

  安絮看了一眼葉子,「叫學長啊。」真是!

  葉子紅著臉,根本不敢直視趙司睦的眼睛,「學、學長。」

  趙司睦點點頭,有點無奈地看著安絮,他不是告訴過她他沒有失戀嗎?

  安絮才不認為他說的是真的,等了片刻,包裡的手機適時響起,她才鬆了一口氣。

  放心地拿出手機,安絮歉疚地笑笑,「抱歉,我突然有點事,你們學長學妹一定有好多話題聊吧,慢慢聊。」

  趙司睦也不介意,事情會這樣發展從她們進來他就猜到了,只是他期待一個比較有趣的結局。

  「安姐姐!」葉子心慌地抓住她的手。

  安絮拍拍她的手背抽出自己的手,「我趕時間,乖啊。」她是真的趕時間哦。

  葉子還想說什麼,安絮投過去一個肯定的眼神,她答應的事做到了,餘下的就看他們的緣分。

  趙司睦安靜地靠著椅背,目光從安絮進來就沒有離開過她身上,安絮一擡頭,與他的視線遇個正著,她莞爾,「趙司睦,下次我請你吃飯。」

  趙司睦低下目光,「沒關係。」

  出來安絮才發現天已經全黑了,而她來的時候天還灰灰亮,不過落地窗裡面依舊燈火輝煌,也照亮了她眼前的街道。

  她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可是不知道是因為燈光太耀眼,還是因為距離太遠,趙司睦的眉眼她居然無法看清,而他唇邊的那抹笑意卻凸顯得格外清晰,安絮微微發愣,這樣她是不是可以認為他在心裡默認了這次相親?

  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她應該向他們討個紅包什麼的,安絮收回目光,擡頭仰望夜空,頑皮的星星在她明亮的眼底留下幾許星光,熠熠生輝。

  啊,普羅旺斯,我來了……

  門口的侍應生像看癡了似的,呆呆的看著安絮竟然移不開目光,他無意看向那個角落,卻被那裡的笑顏吸引住,像被感染了似的,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他對面的男侍應生被他嚇到了,駭然地看著他,「你對我笑什麼,還笑得這麼靦腆。」

  安絮鑽進計程車裡,回頭對那個偷看她的侍應生嫣然一笑,看到他突然像被點了穴道似的呆愣住,她笑得更開心了。

  侍應生看著茫然遠去的尾燈,喃喃:「今晚你對我笑了。」

  「發神經!」

  安絮覺得自己太幸運了,她來的時候根本沒有想那麼多,居然剛剛好就讓她趕上了薰衣草的花期。

  她向公司請了一個月的假,本來是想走遍歐洲的,可是現在這些可愛的花讓她捨不得離開。

  每天去大片大片的薰衣草花海裡,沾染一身淡淡的薰衣草花香,酒店的房間裡都有幽幽的餘香。

  她有時候一個人都可以呆一整天,看著不張揚的花束,心情好得不得了。

  不過很少只有她一個人,現在是普羅旺斯的旅遊旺季,每天都可以看到好多好多情侶,當然也有不少少兒不宜的畫面在這裡上演。

  安絮早已經脫離少兒行列,所以也不用被捂眼睛,她把禁忌畫面當成美景來欣賞。

  不過最讓她感動的還是前天她在另一個地方看到的一對白髮蒼蒼的老人,老奶奶的眼睛已經看不見,老爺爺一直牽著她,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可是交握的手片刻都沒有鬆開。老奶奶臉上一直帶著笑容,純粹的微笑,安絮想那就叫做幸福。

  等他們走後,微風一吹,她感覺到眼角的涼意,不意外她會感動得落淚,那樣的畫面不管再出現多少遍,她一樣會再感動,會再落淚。

  來普羅旺斯的第二個星期,安絮打了個電話回去,剛好是函兒接的電話。

  函兒在電話那頭代表大家索要禮物,安絮說給她們每個人都帶一束薰衣草回去,函兒沈思了片刻,宣佈:「那你乾脆不用回來了。」

  安絮對著電話發愣,這是剛剛還說想念她的人?歎了一口氣,當然是。

  那些薰衣草都是她冒著罰款的危險摘的呢,再歎一口氣,安絮無限哀傷地說:「好吧,那我就不回來了。」

  函兒馬上變得興致勃勃,「是不是有艷遇,快說是哪國的帥哥,嗯,德國的男人最帥,法國的男人最浪漫,英國的男人最紳士,既然是艷遇,最好是個法國男人,是不是?」

  安絮覺得好笑,「別說艷遇,連個問路的都沒有。」

  函兒興致頓失,在那頭揶揄:「人家能問你嗎,就你那三句英語?」除了「你好」就是「再見」,還有一句白癡都會的「我愛你」。

  安絮摸摸鼻子,她就高中學歷,事隔多年還能記住這三句,她個人覺得已經很值得表揚了。

  淨一把搶過電話,「絮,別灰心,不是還有半個月嗎,你加把油,雞走了不能讓鴨也飛了。」

  安絮咂舌,這種事加油就行了嗎?而且——「什麼雞,鴨又是什麼?」

  「趙司睦呀,人家現在可是跟小學妹妹卿卿我我,只有你這種糊塗蛋才會出走傷心地。」

  安絮忍不住疑惑,趙司睦什麼時候變成飛禽了?還有,什麼叫出走傷心地,活像她是個棄婦似的,「他們在一起了?」

  「是啊,現在後悔了吧,早知道你不要的話,還不如介紹給我。」

  好強烈的怨氣,安絮縮了縮脖子,「你也看上他了?」

  淨語重心長:「絮,他到底有什麼不好,人長得帥又多金,你到底哪根神經搭錯了,居然看不上人家,難道你想做一輩子處女?」

  安絮的臉紅了紅,輕聲抱怨:「淨。」

  「算了,越說越氣,不說了,你好好反省,記得給我們拐個外國女婿回來。」

  掛了電話,安絮忍不住哀歎,她知道錯了,她也知道後悔了,嗚,電話訓起人來真心疼,還是國際長途。

  搓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這種天居然冒冷汗,安絮伸手勾來外套穿上,扣扣子的手在捏住西裝邊緣的時候停了一下,又繼續扣上。

  這件西裝她已經穿得很習慣了,在家裡的時候不管冷不冷她都喜歡披著,如今上面除了趙司睦的味道還有她的味道,幽淡的薰衣草花香。

  安絮走到窗前,傾身在透明的玻璃上呵一口氣,又用手指在那塊有點模糊的玻璃上寫下一個「趙」的繁體字。

  「你為什麼要姓趙,為什麼偏偏姓趙,我知道你已經很努力了,可是你還是無法……」

  有些事是力不從心的,她明白。

第4章(2)
      
  在普羅旺斯逗留了將近半個月,安絮把下一站定在巴黎,因為法國的男人最浪漫。

  一上飛機她就閉目養神,養足了精神才有精力四處逛,才能增加艷遇的機會吧,她可不想以後的學員在背後叫她「老處女」。老媽把她生得這麼綽約,她不能對不起她老人家,而且她跟老爸如果泉下有知也會笑她的,還有安飛,他一定會內疚得寢食難安,所以,她要艷遇。

  艷遇的對象她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只要是男的,活的,不一定要比潘安帥,也不一定要比杜牧有才,但是聲音一定要好聽,比他的還要好聽……

  「小姐,醒醒,飛機快要降落了。」

  好奇怪的普通話,安絮想笑,結果她真的笑了,笑著醒來。

  「小姐,你不要笑了,快坐好,飛機要降落了。」

  聲音來自左邊?安絮偏頭往左看,男的,活的,聲音雖然比不過某人,但是還算悅耳,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艷遇?

  「你好,我叫安絮,你是誰,來自哪裡,今年多大了,從事什麼職業?」

  傑看著她微微發愣,「小姐,你沒事吧?」

  抓著他的手放在額頭上,安絮換上哄小孩子的口吻:「你看,我沒有發燒,所以,請回答我的問題吧。」

  傑收回自己的手,覺得這個中國女孩很有趣,他看著她微笑,「我叫傑,來自法國巴黎,今年二十四歲,是中國的留學生,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在中國留學啊,難怪說得一口彆扭的普通話,各方面條件都符合,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年齡,要是能再大兩歲就好了。

  不過姐弟戀好像也不錯,好,就他了,安絮突然變得有點苦惱,「這是我第一次來巴黎,不知道有什麼地方特別好玩,你知道嗎?」

  傑露出白晃晃的牙齒,笑得毫無保留,「這樣吧,我給你做導遊。」

  哈,安絮掩住嘴偷笑,真是一個善良的孩子,她等的就是這句話。

  一下飛機,兩個人就互相留了電話號碼,約好第二天他帶她四處走走。

  安絮找到落腳的酒店,迫不及待拿出旅行袋裡的面膜、護膚品,打算臨時挽救一下,他們是姐弟,所以看上去也必須是姐弟,不能是母子。

  接下來的幾天,傑真的帶她去巴黎的各個街頭遊玩,看各種希奇古怪的東西,他還買禮物送給她,安絮玩得很開心,但是艷遇的事卻一直沒有進展。

  她起先還記得,可是過了兩天就完全忘記了,她想起以前跟安飛一起打鬧的日子,傑對她來說就像另一個安飛,有了這層認知,她就再也難以把他跟艷遇聯繫起來。

  在巴黎的最後一天,安絮坐在法國最大的噴泉邊,哀歎她的艷遇,這樣回去要怎麼交差嘛。

  「安,怎麼了?」

  安絮懶懶地瞥了他一眼,搖搖頭,「唉……」

  傑微微皺眉,「累了嗎?」

  安絮再搖搖頭,順勢枕著他的手臂,「我想安飛了。」

  傑想了想,一把拽起她,「我帶你去個地方。」

  結果他把她帶到了照相館,安絮看著幾乎能照出人影的地面,說話也不敢大聲,「你想拍照?」

  「不是我想,是我們一起。」

  安絮立刻跟他劃清界限,她最討厭照相了,才不會神經到大老遠跑到法國照相。

  傑不管,抓著她的手臂一個勁地搖,差點沒搖散她。

  吃不消這套,安絮勉強答應陪他拍一張,等照片拿到手的時候,她看著照片上靠得很近的兩個人,突然笑了。

  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她想她的艷遇可能有著落了。

  又拉著傑拍了幾十張,安絮才滿意地放開他,傑托著僵硬的笑臉看她像數鈔票一樣數照片,「你開始都不願意,怎麼一下又要拍這麼多?」

  安絮揮揮手,「你不會明白的啦,這是作業,完不成老師會罵人的。」

  怎麼又跟作業有關?傑完全被她弄糊塗了,不過看著她臉上明媚的笑容,他也開心地笑了。

  晚上安絮被請到傑家裡做客,傑的父母、兄妹都很友好,也很歡迎安絮,可惜他們會的漢語跟她會的英語一樣多。

  安絮呆了一會兒就說要回酒店整理東西,其實她是累,傑的父母很熱心地跟她交談,傑在一旁翻譯,可是聊上一句就要等上幾分鐘,她覺得乏。

  因為下一句話說出來她又要回顧上一句說了什麼,如果她不小心記錯了,整個話題又亂了套,太麻煩了。

  到酒店門口的時候,安絮還是沒有理清她跟傑的父母到底聊了些什麼,應該沒有反黨反國家的言論吧。

  「安。」

  「什麼?」應該也沒有洩露國家軍事機密、經濟情報……

  「我喜歡你。」

  啊?經濟情報一邊去,安絮努力合上嘴,怎麼會這樣?

  上一次接受這麼直接的表白是小學還是初中,她記得她當時的反應是馬上去告訴老師,結果那位同學十幾年後見了她都是繞道走,現在不可能告訴老師了,怎麼辦?

  跑!安絮真的轉身就跑,可是跑了十幾步她又停下來,回頭看見傑一臉不解地看著她,摸摸鼻子,她又倒回來,一邊走一邊罵自己何必。

  重新在他面前站定,安絮小心地打量他,人家氣定神閒,完全沒有表白後的緊張,反倒神經兮兮的人是她。

  法國人不是浪漫嗎?也許他想進行一種比較特別的告別,安絮深吸一口氣,「我也喜歡你。」

  傑緩緩笑開,好像很開心,但是又不是那種被自己喜歡的人喜歡的那種喜悅,安絮稍稍安下心,回以一笑。

  傑又問:「安,你在看誰?」

  安絮的心立刻揪起,敷衍地笑笑,「你說什麼?」

  傑摸摸下巴,認真地想從她的眼睛裡找出一點蛛絲馬跡,「有的時候好像是看我,看著我的時候又像是在看別人,安,你透過我在看誰?」

  安絮再也笑不出來了,可是她還得硬撐,「你想多了,你又不是透明人,穿過你能看到什麼?」

  傑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安絮立刻推著他的肩膀往回走,「回去吧,很晚了。」

  趕走了傑,安絮卻無法趕走糾結的心思,在飛機上她之所以敢主動靠近他是因為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小姐,醒醒。

  避開他有點奇怪的語調,他的聲音其實很像某一個人。

  還有他偶爾的笑容,也與那個人肖似。

  安絮也很奇怪,為什麼突然會變成這個樣子?那天與淨通過電話後,她會時不時地想起趙司睦,明明跟她在一起打鬧的人是傑,她竟然會看成是趙司睦的影子,還看錯過好幾次。

  而且她的嗜夢症又開始了,她會夢到出國前的那家餐廳,離開的時候她透過落地窗看趙司睦,她記得那個時候她是看不清他的眉眼的,可是在夢裡她居然全部看清了。

  原來那個時候他也在看她,只是他的表情好憂傷,他坐在那裡平靜溫和地與她對視,沒有一舉一動,卻那麼憂傷,靜靜地憂傷著。

  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事,而他選擇在淒楚裡安靜地接受她的背叛,所以最後他會那麼說,用飄浮在雲裡的聲音那麼說:「沒關係。」

  她明明什麼感覺都沒有的,在夢裡卻有一絲難過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所以她才會不停地想起,又迅速地忘記,再不停地想起,週而復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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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5-7 13:52:51

第5章(1)
      
  在試衣鏡前左照右照,安絮對著裡面的另一個自己呲牙咧嘴,停了停,她又換上嫻靜貞雅的笑容,事實證明,再美的人做起鬼臉來也是很醜的。

  磨蹭了十幾分鐘,她才抱著堆得高高的禮盒去公司,一路上都不敢走直線。

  又花了比平時多一半的時間趕到公司,安絮覺得手好像不是自己的,哆嗦著把禮盒一古腦地掀到伸展台上,她還沒站穩就被推開好遠。

  「別搶,每個人都有。」安絮撐著後腰,氣不打一處來。

  李露第一個拿到禮物,三下兩下拆了外面的包裝紙,安絮看得直心疼,那是她花了一晚上時間才弄好的。

  別開目光,摀住耳朵,看不見聽不見看不見聽不見……

  「絮,謝謝你。」扯下她的手,李露把她的臉抱過來用力地親一口。

  啊,口水,安絮用手背一抹,居然還有口紅印!

  函兒依葫蘆畫瓢,抓著她要在她另一邊臉上也留下唇印,嚇得安絮抱住臉四處亂逃,「不要,救命。」

  群眾的力量是偉大的,不消一分鐘,安絮就被她們吻成了一張大花臉。

  罵罵咧咧地接著淨遞過來的紙巾,可是紙巾才挨上臉她就呼痛,淨看她小臉皺成一團,另外拿張紙巾替她擦拭。

  「別擦了,我去洗一下。」這要擦到何年何月。

  洗完臉,安絮扯著不小心沾濕的頭髮回訓練室,半路居然遇到了王經理。

  王經理笑瞇瞇地看著她,忽然張開雙臂,「安絮,歡迎回來。」

  安絮瞥了一眼,逃似的跑回訓練室,媽呀,果然沒有最恐怖,只有更恐怖。

  伸展台上還有幾個禮盒,安絮屈指算了算,想想還有哪幾個人沒有拿到禮物,準備等會兒一一送過去。

  王經理跟著進來,安絮對他依舊沒有好臉色,他也不介意,走到伸展台邊撿起一個禮盒,「安絮,是不是我也有份?」

  安絮還記得他上次是如何過河拆橋的,本來不想再跟他講話,想想又覺得沒有必要,「你要是喜歡就拿著吧。」言下之意,她其實是沒有為他準備禮物的。

  「那我就勉強收下吧。」王經理用兩根手指捏著禮盒,樣子好像真的很勉強。

  安絮恨得牙癢癢的,把臉轉向一邊,決定不要再跟這種人說話。

  淨跟函兒相視一眼,對他們這種見面總要吵上兩句的相處模式早就見怪不怪了,王經理喜歡安絮這在全公司都不是秘密,可惜他不瞭解安絮,所做的一切反而適得其反。

  只能說他愛得太愚笨了,而安絮又是一個不開竅的人,她不會想到王經理欺負她都是因為喜歡她,她也想不通欺負怎麼會變成喜歡。

  喜歡到想要欺負,安絮只會罵,哪有那麼變態的喜歡。

  兩個人不約而同移開視線,這兩人……沒戲。

  安絮又從包包裡翻出她跟傑的照片,炫耀似的抓在手裡,「法國帥哥哦。」

  「真的被你找到了?」函兒從她手中拿走照片,最上面一張就讓她傻了眼,「好帥,這個男人可以打九十分以上。」

  王經理湊個腦袋過去,避開照片上的女人,專攻上面的男人,「長得帥有什麼用,還不是一個洋鬼子,我們要有歷史潔癖。」

  安絮開始在四周找掃帚,這種人就配掃帚伺候。

  掃帚大概被打掃衛生的大姐拿去了,安絮沒有看見掃帚,卻意外看見從門口經過的葉子,她遠遠地喊:「葉子,你過來一下。」

  葉子好像沒有聽見,從門口一晃而過,安絮就要追出去,卻被淨一把拉住,「別去。」

  安絮不解,「怎麼了?」

  「沒看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嗎?」

  點點頭,她看見了,正覺得奇怪呢。

  淨又壓低聲音:「被人甩了。」

  安絮訝然,「你前些天不是還說他們卿卿我我?」

  淨白了她一眼,「這些天才分的呀。」

  安絮由訝然變成愕然,這速度,只怕神七也沒法比。

  「為什麼?」

  「這種事我怎麼知道。」

  安絮想了想,「我還是去看看她吧。」這件事她多少得負一點責任。

  找到葉子,安絮小心地打量了她一番,手上第一時間把禮物遞過去。

  臉色好像有點蒼白,神情好像有點憔悴,簡言之就是失魂落魄。

  葉子接過禮盒抱在胸前,還沒開口眼淚就吧嗒吧嗒直往地面掉。

  「怎麼了?」安絮嚇一跳。

  葉子撲進她懷裡,一邊啜泣一邊哭訴:「安姐姐,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

  花了兩個小時才讓葉子止住哭泣,安絮只差跪在地上叫奶奶了,差點沒淹死她。

  她說了些什麼她也完全沒聽懂,只是可以確定她跟趙司睦真的分手了。

  不過分手了也沒必要哭成這樣吧,安絮一邊安慰她一邊惋惜,葉子沒去演瓊瑤劇實在浪費了。

  「沒關係,現在總算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好在你什麼也沒有損失。」抱歉,她真的不會安慰人。

  從葉子那裡回來,安絮對這兩個人的關係還是雲裡霧裡,只知道好像是趙司睦先提出分手的,這種事女主角說不清就只能問男主角了。

  怎麼看趙司睦也不像是一個花花公子,應該不至於玩弄人家的感情吧。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可能在忙吧,安絮放下電話,不過這件事還是得向趙司睦求證一下。

  啊,麻煩!原本以為麻煩已經告一段落,誰知道回來這裡還有更大的麻煩等著她。

  接下來每隔幾十分鐘安絮就會打一個電話過去,一連打了十六個居然都是無人接聽,抓起話筒安絮準備打最後一個,很好,這次她連電話簿都不用翻了,對著數字鍵直接按出趙司睦的號碼。

  裡面依舊是甜美的女聲,不過這回換了一種說法:「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小火漸漸燒成熊熊大火,燒得安絮理智全無,啪地一聲掛了電話,話筒差點被她打飛,她決定去找他。

  電話可以不接,這她也莫可奈何,但是不能阻止她見他,她非得找他問清楚。

  計程車直接停在司睦咨詢室門口,下了車安絮氣沖沖地衝進去,卻被李小姐攔下,「小姐,你找哪位?」這人看起來不像是咨詢的,反倒有點像來找茬。

  「趙司睦!」

  「請問你找趙先生有什麼事?」

  「私事!」

  「私事是什麼事?」

  安絮微微嘲諷:「那我不如直接找你得了。」

  李小姐也不甘示弱,「如果我能幫到你的話我會盡力。」她已經想起她是誰了,哼哼!

  安絮氣得小臉通紅,「你讓開,我自己進去找他。」

  「對不起,他現在有咨詢,不能見你。」李小姐往門口一站,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你!」安絮走到長椅前一屁股坐下,「你要是喜歡看門你就看吧,我坐在這裡等他。」

  李小姐語塞,現在是正常的咨詢時間,她又不能趕她走,於是只能在一邊恨恨地瞪她。

  安絮把臉轉向另一邊,瞪吧瞪吧,她祝她變成鬥雞眼。

  半個小時以後裡面的人出來,李小姐迎上去,笑容滿面地送他出門,安絮在長椅上聽到趙司睦喚李小姐,她搶先一步進去,還把門從裡面反鎖了。

  哼,跟她鬥,再去修煉幾年吧。

  李小姐倒也沒有繼續鬧,而是在大門上掛上一塊勿擾的牌子,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啃小說去了。

  安絮,趙先生好像是這麼叫她的,那天下午他也是提前下班,心情好像特別愉悅,她多嘴就問了一句:「趙先生今晚有約會。」

  趙司睦掩飾地輕咳一下,「不是,我答應要請安絮吃飯。」

  那一次,他好像是真的很開心。

  趙司睦低頭整理上個咨詢的客人的資料,沒有發現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李小姐,「好像沒有到下班的時間,不過就到這裡吧,我……」

  「恐怕不行。」安絮看著他手邊被他殘忍對待的手機,現在正呈分屍狀,如此看來關機也是人為的了。

  很好,不是嗎?她咬牙。

  聞聲擡頭,趙司睦一愕,「安絮?!」

  順著她的目光,他注意到手邊的手機,糟,被發現了。

  移開目光,安絮改看著他的臉,在他對面坐下,又問:「我可以坐吧?」敢說不可以試試。

  趙司睦在心裡苦笑,「當然。」

  一不小心又看到他手邊的「分屍」手機,真礙眼啊,安絮乾脆把臉換個方向。

  注意到她的在意,趙司睦把手機撿進抽屜裡,合上抽屜,「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出國的事不是秘密,不過他怎麼知道的?葉子告訴他的,還是他找過她?安絮還是沒有好氣,「昨天。」

  昨天才回來,今天就過來找他,他是不是該覺得榮幸?

  安絮本來還想問為什麼不接她的電話,不過現在沒有必要了,人家把電池都拆了下來,擺明了是不想理她。好吧,她的事她可以放在一邊,「葉子說你不要她了?」

  又是為了別人的事,趙司睦揉著額角,「我跟她不合適。」

  「可是她喜歡你。」

  他沒有求她喜歡,那是她自然而然產生的感覺,他控制不了,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對她沒有那種感覺,這他也控制不了,他想他還有不喜歡的權力。

  換上一種悠長的語調,「有時候喜歡,也不一定適合在一起。」

  什麼鬼道理!「喜歡就要努力在一起,才不管合適不合適,你知不知道,有些人是好不容易才喜歡上的,不是電視上演的那種,喜歡一個人只需要一秒鐘,愛上一個人也只需要一分鐘。可能是三年,可能更久,那麼多日日夜夜,地球都可以繞太陽轉三圈了,怎麼能因為一句不合適就放棄,也許,也許這是這一生最後的一次喜歡,那麼珍貴,怎麼能因為不合適就撇得乾乾淨淨!」

  一行清淚毫無預兆的從安絮的腮邊滾落,她迅速地掩住臉,趙司睦呆呆看著她,突然覺得喉頭發緊,呼吸微微受阻。

  眼淚順勢滴進掌心,安絮感覺到它們的溫熱,原本還不相信自己哭了,現在變成不得不信。

  剛剛那一刻她覺得心裡好難過,就是不能贊同趙司睦的話,然後不知道怎麼就哭了出來,他一定被她嚇到了,糟了,要怎麼落幕?

  「安絮,對不起。」

  安絮從手心裡擡起臉,臉上淚痕猶見,她定定地看著趙司睦,想不通他為什麼要跟她道歉,更讓她震驚的是他的眼神。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複雜的眼神,好像碎了一地的玻璃片,摻雜著各種莫名的情緒,痛苦的,掙扎的,糾纏的……她看著,訥訥不能言。

  第一次對自己的眼神不加掩飾,沒想到會是在安絮面前,趙司睦擔心,她其實脆弱的心靈能夠承受嗎?

第5章(2)
      
  直到很久以後兩人才平靜下來,被空調吹乾的淚痕有點癢,安絮伸手去抓,趙司睦覺得好笑,安絮不客氣地瞪他,「有什麼好笑的?」

  「沒有。」趙司睦低頭想找手絹,才想起她上次拿走後就沒有再還回來了。

  安絮胡亂地往臉上一抹,其實心裡還是很不好意思的,畢竟已經很久沒在人前落過淚了,想了想她又問:「那你一早就知道你們不合適嘍?」

  「嗯。」

  「那你還答應跟她交往?」

  「可是她不知道,不試過她是不會死心的。」

  安絮皺眉,「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為了證明不合適而答應跟她交往,聽起來怎麼都像是在玩弄人家的感情。」

  趙司睦小小地沈默了一下,「你覺得我是這種人?」

  安絮搖搖頭,茫然地看著他,「不知道啊。」

  「那就不用費心想這些了,餓了嗎,我請你吃飯。」趙司睦起身收拾東西。

  「不用了。」安絮跟著站起來。

  整理東西的手一頓,趙司睦說不清心裡什麼感覺,他又立刻恢復自然,轉過身收拾架子上的東西,「那麼也不用我送你回家?」

  「嗯。」

  收拾架子的手再一頓,「路上小心。」

  安絮對著他的背影點點頭,走到門口又轉身,「趙司睦,再見。」

  「再見。」在最後一刻他還是忍不住轉身,想再看她一眼。

  卻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而且真的只有那麼短短的一瞬。

  趙司睦回到辦公桌前,抽開先前放手機的抽屜,拿出來組裝好,大拇指停在開機鍵上幾秒鐘,指下傳來諾基亞專屬的開機鈴聲。

  這一次他其實不是故意不接電話,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小姐看他們一前一後從裡面出來,有點驚訝他們為什麼沒有一起,趙司睦微笑地看著她,「你也下班吧。」

  「你還沒吃午飯吧?」那個男人從上午一直咨詢到下午,快超過六個小時了。

  「嗯,有點餓了,我先走了,明天見。」

  站在自家公司的門口,趙司睦心裡升起一股陌生感,算算他也有好幾年沒有涉足這裡,以往開車從這裡經過,他也找不出什麼異樣的情感,腦袋裡總會自動忽略掉這裡其實也與他有關的認知。

  進到前廳,他不禁想起幾年前來這裡實習時的模樣,那時他剛剛回國,信心滿滿地想幫爸爸打理好公司,可是真正做起來才發現力不從心,他經手過的幾件案子沒有一件成功過,那時候他想或許商場真的不適合他吧。

  讀大學時他毅然改了專業,結果惹得老頭子大怒,後來還是大哥承諾他一個人也行,老頭子才漸漸原諒了他,不過他卻搬出了趙家。

  搬出去其實是一時的意氣之舉,只是沒想到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先生,請問您找誰?」這個氣質不凡的男人在這裡站了有一會了,大家都忍不住猜測他的身份。

  趙司睦不知道他的身份已經被人下了賭注,籌碼還是一塊錢,他微微一笑,「我找斯如。」

  小姑娘臉一紅,被他的笑容迷得暈暈糊糊的,全公司叫斯如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趙家的三小姐,難道這是她的男朋友?「對不起,斯如小姐已經下班了。」

  還指望斯如帶他去見大哥呢,「那你們董事長在嗎?」

  好大口氣,一開口就要見公主跟皇帝,看來此人也不是池中之物,小姑娘笑了笑,「請問您有預約嗎?」皇帝不是人人都能見的。

  沒有。

  小姑娘看出他臉上的為難,再笑了笑,「對不起,沒有預約不能見董事長。」

  他今天不想一個人,不過看來只能一個人了,趙司睦向小姑娘道了謝,轉身往回走。

  才走幾步就聽到背後有人叫他:「司睦。」

  趙司睦苦笑,在這裡他最拒絕的就是這個名字,轉身看著朝他走過來的趙司鈞,「大哥。」

  「你怎麼來了?」趙司鈞有點意外。

  「找不到人喝酒就過來了。」

  打發走身邊的秘書,趙司鈞再看著他,「那上去吧。」

  等他們走後,小姑娘一下就像眾星拱月般被圍在中間,到處都是詢問聲:「是誰呀、是誰呀?」

  小姑娘嚥了嚥口水,神情有絲莫名的激動,她終於見到傳說中風度翩翩的二少爺了,不對,應該是比傳說還要傳說。

  「到底是誰呀?」

  「董事長叫他司睦。」

  大家面面相覷了一會兒,突然異口同聲:「二少爺!」

  跟著趙司鈞來到他的私人休息室,一進門趙司睦就把自己放進沙發裡,臉上的疲憊再也藏不住。

  趙司鈞回頭看到他這副模樣,有點吃驚,把酒遞給他,「怎麼了?看上去這麼累。」

  趙司睦閉上眼睛,突然輕笑出聲,「如果你能把我灌醉,我就告訴你。」

  趙司鈞一愣,有多久他不曾這麼跟他說話了,以一個挑釁者的姿態,似乎從他搬出去以後就再也沒有過。

  其實很久以前趙司睦並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那個時候的他渾身充滿銳氣,隨時蓄勢待發,只是後來他慢慢變得溫文爾雅起來。

  他經手的那些案子在當時雖然失敗了,卻成為日後公司的財富,只是對他來說太遲了。

  得不到大哥的回應,趙司睦半睜開眼睛,「怎麼,怕贏不了我?」

  趙司鈞端著酒杯一飲而盡,挑眉看著他,意思很明顯,他接下他的戰帖。

  一瓶酒很快就見底了,趙司鈞又拿出來一瓶,趙司睦從他手中接過酒,擰開瓶蓋直接往嘴裡倒,趙司鈞也不阻止,在一邊端著酒杯淺飲,像司睦這樣的人要放任自己醉一場並不容易,所以他縱容。

  側頭看了一眼,他發現自己要在不醉的情況下灌醉司睦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而司睦看樣子今天是決心一醉了,他好奇他是因為什麼事。

  放下酒瓶,裡面還剩下一半,趙司睦微紅了臉頰,目光依舊清明,「你跟馨怎麼樣了?」

  嚥下口中的酒,趙司鈞的臉上浮現一抹輕愁,「我們打算先訂婚。」

  「早該訂婚了。」趙司睦又拿起酒瓶倒了滿滿一口。

  不想再談這件事,趙司鈞把話題扯到他身上:「你呢,到底是因為什麼事?」

  趙司睦搖搖頭,「我還沒有醉不是嗎?」

  趙司鈞放下酒杯,從他手中拿走酒瓶,趙司睦讓給他,起身去他的酒櫃裡找酒,回來發現那一瓶也見底了,他笑,「我打賭,我們喝不完這一瓶。」

  「我也賭喝不完。」

  趙司睦毫不意外,「似乎我們很少產生分歧。」

  趙司鈞揚眉,「那我賭喝得完。」

  兄弟倆你一口我一口,一直到還剩下最後一口,趙司睦推給趙司鈞,「最後一口,喝完你就贏了。」

  趙司鈞倒進沙發裡,「我不行了。」

  趙司睦有點無趣地放下酒瓶,「果然是喝不完的。」

  「……」

  兩個人都不是感性的人,都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知道在哪裡需要停手。

  房間裡漸漸傳來深深淺淺的呼吸聲,沙發上側躺著趙家兩兄弟,他們像小時候一樣,明明有床,卻寧願分睡沙發,只是現在他們長大了,沙發上再躺著他們兩個顯得有些狹窄,不過沒有人在意。

  第二天兩個人幾乎同時醒來,趙司鈞看趙司睦揉著眉心,昨天他比他喝得多多了,「你睡會再回去吧,我讓秘書準備早餐。」

  「不用了,我回去換身衣服也該上班去了。」他沒有睡懶覺的習慣,只是宿醉初醒,頭痛是避免不了的。

  趙司鈞想了又想,有個問題還是決定問一問:「有沒有興趣回來上班,你知道這是爸爸的心願,職位你可以任意挑,哪怕是董事長的位子。」

  趙司睦微笑著起身,扯了扯身上有點皺的衣服,他的眉也皺了皺,有點無奈地放開衣角,「能借件衣服嗎?」

  換好衣服出來,大哥還在門口等他,趙司睦走到沙發邊拿過自己的外套,「職位從來不是我在乎的,等哪一天公司要倒閉了,我非回來不可再說吧。」

  經過趙司鈞時他又拍拍他的肩膀,「所以你要幫老頭子好好管理公司,千萬不能讓它關門大吉了,大、哥。」

  趙司鈞靠著門框,「你不打算告訴我昨晚是為了什麼?」

  趙司睦繼續往前走,「為了一個女人。」

  趙司鈞錯愕地轉頭,最不可能的理由居然就是理由,沒想到有一天也能從司睦口中聽到為了一個女人。

  為了一個女人,趙司鈞幾乎要鼓掌了,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

  他的弟弟最善於偽裝,而她居然能夠把他逼到但求一醉的地步,太了不起了。

  趙司睦歎息,或許吧,或許。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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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5-7 13:53:51

第6章(1)
      
  下班的時候天空中居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早晨出門還是晴空萬里,幸好安絮有時時刻刻帶把雨傘在身邊的習慣。

  明明說今天是晴天的,撐開傘,安絮有點憤然地走進細雨裡。

  街上有許多奔跑的行人,來的往的,安絮在他們中間悠哉悠哉,這場雨下得真沒道理。

  走著走著,就走到了每天必經的那個分岔路口,安絮想了想,那一次,她好像是要去買什麼東西吧,然後在那條路上看到了司睦心理咨詢室。

  像這場雨一樣,一切都沒有預兆,讓人沒有選擇的餘地。

  紅燈又變成了綠燈,安絮穿過馬路,對行人來說,人生是沒有黃燈的,任何時候都沒有。

  她繼續往前走,腦海裡盡想一些不著邊際的事,然後就看到了趙司睦。

  他就在她的前面,與她隔著十來步遠的距離,沒有撐傘,他的灰色西裝上有一些小雨珠,漸漸有增加的跡象,他走得很慢,慢得像是在雨中散步。

  行人從他身邊匆匆經過,都要不自覺地看過去一眼,這個男人是遇到了什麼失意的事嗎?

  不知不覺安絮停了將近一分鐘了,她覺得她跟趙司睦之間的距離好像又遠了一點,歎了一口氣,她忍不住抱怨今天這場不受歡迎的雨。

  頭頂突然多了一片粉紫色的天空,趙司睦錯愕地回頭,目光愣在傘下的秀顏上。

  安絮把手伸出傘外,雨絲很快吞噬她的指尖,晶瑩的雨珠停在白皙的肌膚上,她呆了一下,雨好像下得比先前密了些。

  收回手,她又在衣服上擦乾,不過不是她的。

  趙司睦看著衣襟上的濕手印,為什麼這個人做這些事從來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而他已經學會不那麼吃驚了。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還是走得很慢,安絮先打破沈默:「聽說下雨天不撐傘還在外面走,腦袋會進水哦。」

  趙司睦微笑,「是麼?」

  「不知道,」安絮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小時候我不喜歡撐傘,書包本來就很沈了,媽媽還非要塞把傘進去,每次她一轉身我就把傘偷偷拿出來,安飛看到了就說下雨的話他絕對不跟我共傘。可是真的下雨了他又會等我一起回家,舉傘的手還盡量往我這邊靠,結果回到家他自己卻淋濕了。有一次我跟安飛吵架了,那天也跟今天一樣,放學時突然下起大雨,我在教室門口等安飛,可是等了好久他都沒有來,我就淋雨跑回家。回到家,爸爸一邊給我擦頭髮一邊說,下雨天不撐傘的話,腦袋就會進水。我抓住爸爸的手,非要他把我的頭髮擦得一絲水汽也沒有。

  「頭髮剛擦乾安飛從外面衝進來,跳到我面前怒沖沖問我跑哪裡去了,原來他一直在自己班的教室等我。後來我給安飛擦頭髮,我跟他說,下雨天不撐傘的話腦袋會進水,他卻說,只有你這種笨蛋才會相信。」

  趙司睦以為她會哭,所以一直小心觀察著她的神情,安絮說完微微低下眉,嘴角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他終於放下心來。

  上一次她流著淚的臉還會不時地盤旋在他的腦海,把她弄哭他覺得罪不可恕,為此他怨恨那樣的自己。

  安絮擡起頭,剛好撞上趙司睦的視線,目光交織片刻,趙司睦溫柔地笑開,「我不覺得那是笨蛋。」

  安絮一愣,隨即笑著看向前方,「是麼?」

  趙司睦沒有應聲,安絮沒有等到他的回話也不再說話,周圍的空氣慢慢地沈澱下來,與他們一同沈默。

  兩個人安靜地走下去,沒有人問這是要去哪裡,或者這是要去做什麼,他們只是在同一把傘下,撐傘的人往哪邊走,另一個人就跟著往哪裡走,也許是去一個未定的地方。

  安絮不知道自己一下子變成了掌舵手,她暗暗地留心趙司睦在他們之間刻意留出來的距離,一路走來他永遠與她保持兩個拳頭遠,她靠近一點點,他會立刻退開她靠近的距離,走了這麼久,一直如此。

  安絮乾脆停下來,「趙司睦。」

  趙司睦微訝,「在。」

  安絮斜著眼睛看他,「我身上是不是有刺?」

  「怎麼會這麼說?」他不解。

  安絮指指他們中間,「我身上要是沒有刺你為什麼非要離我這麼遠?兩個人共傘,中間還能淌條河,知道結果是什麼嗎?就是這樣。」安絮把傘換到另一隻手裡,空出的手往那隻手的手臂上輕輕一抹,下一秒毫不猶豫地朝趙司睦的臉上甩去。

  他側頭避開那些飛濺的水珠,歉疚地看著安絮,「我……」

  「你什麼你。」安絮氣焰正高。

  趙司睦小心地看了她一眼,乖乖地往她的身邊靠,哪敢再有什麼。

  被阻斷的旅程重新開始,一直延伸到安絮家的樓下。

  從她手中接過傘,趙司睦對她點點頭,「上去吧,記得要把頭髮擦乾。」她的話,應該會故意忘記吧。

  安絮猶豫地看著他,後來雨越下越大,他幾乎把她整個護在懷裡,為她擋去大部分的風雨,結果當然他自己被淋濕了。

  叫他上去?不叫他上去?叫,不叫?叫!不叫!叫!不叫!叫不叫……

  「還有事?」趙司睦低聲詢問,不然為什麼還不上去。

  安絮別開臉,背在身後的手不安地絞著衣服,「那個,上去把頭髮擦乾再走吧。」

  趙司睦目光一緊,追隨著她跑開的身影,猶不置信她剛才說了什麼。

  安絮一邊等電梯一邊注意身後的動靜,周圍的感覺告訴她,趙司睦沒有跟上來,可是她想不明白為什麼,就在她愣神之際,電梯的門開了。

  從裡面迅速地跑出一個小男孩,安絮被他撞了一下,身體下意識往後退,不期然又撞進一個溫熱的懷抱裡,她詫異地回頭,正好對上趙司睦溫柔的黑眸。

  安絮的臉唰地一下紅了,說話也開始結巴:「謝、謝謝。」

  趙司睦剛準備開口,就被人搶先了,小男孩一把抱住安絮,「媽媽!」

  趙司睦全身一怔,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小男孩,眼睛裡一瞬間閃過各種情緒,驚愕的,灼痛的,這個孩子是、是……

  安絮蹲下身,伸手替小男孩擦去額際的汗珠,又整整他身上的衣服,「謙謙要去哪裡呀?」

  小男孩笑嘻嘻地看著她,「爸爸跟奶奶帶我去吃兒童玩具套餐。」

  小男孩身後的男人對趙司睦點點頭,趙司睦臉色微白,不動聲色地打量對方。

  男人四十歲的樣子,看上去應該屬社會上的成功人士,他就是……不會的,不會的,他這麼對自己說。

  「謙歉,媽媽還有客人,我們不要耽誤她。」一邊的奶奶把小男孩拉開,又對安絮說:「安小姐,我們先走了。」

  「媽媽再見,你的客人很帥哦。」小男孩被奶奶牽走,回頭對安絮擠眉弄眼。

  安絮的臉還是紅紅的,卻沒有先前那麼緊張了,她先走進電梯裡,又轉身等趙司睦進來。

  趙司睦站在原地與她對視,忽然垂下目光,這道門他還進得了嗎?心裡一聲喟歎,現在才想拒絕會不會太遲了。

  進去他站在靠近按鈕那一邊,所以他問:「幾樓?」

  「七樓。」

  跟著安絮進屋,趙司睦無意中發現她的鞋櫃裡擺放的全是女式鞋,為什麼沒有小孩子的鞋?唯一一雙男式鞋還穿在他的腳上,他又想起小男孩的奶奶離開前喊她是喊安小姐,為什麼?

  那一聲不能錯聽的「媽媽」又算什麼?

  「愣在門口乾嗎?進來呀。」安絮朝他招手,這個人怎麼突然變得奇奇怪怪起來。

  脫了鞋,趙司睦換上安絮為他準備的棉質拖鞋,進到屋裡,他發現這裡怎麼看都像是單身女人住的地方,心中的疑惑忍不住又加深一分。

  安絮把乾毛巾遞給他,斜眼打趣,「你知道你的樣子像是進了什麼地方嗎?」不等趙司睦回答,安絮又自己給出答案,「好像進到了賊窩,處處小心翼翼的模樣。」

  「抱歉。」趙司睦看了一眼手中的毛巾,走過去很自然地為她擦起淋濕的秀髮。

  安絮背脊一僵,竟然無法做出正常的反應,隨著擦頭髮的動作,她感覺到他的手偶爾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廓,溫溫的,一直傳到心底最深的地方。

  安絮不敢大聲呼吸,害怕失速的心跳洩露出心底的秘密,然而她執著地不把目光從他的臉上移開,彷彿第一次把他看清楚一般。

  每一個人都說他帥,她其實沒有什麼感覺,男模中長得帥的多了去了,所以見到他的時候她並不覺得他有多帥,可是在這麼近的距離下為什麼會有不一樣的感覺,好像他真的有那麼帥。

  他的臉就在她的眼前,目光似水,安絮像受了蠱惑般不由自主地靠近,他的唇會比他的人更溫柔嗎?

  頭頂上的動作什麼時候停下的她不知道,在她快要吻上去的時候趙司睦突然偏頭避開了,安絮呼吸一窒,如夢初醒,卻無法面對眼前尷尬的場景。

  把頭上的毛巾扯下來,一古腦地塞到他手裡,安絮扔下一句「我去換衣服」便飛快地躲進房間裡。

  心撲通撲通像是要跳出胸口,安絮靠在門上哀歎,她一世的英名全毀在今天了,毀了……

  門外趙司睦也還在發呆中,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躲開,可是他卻躲開了,擡手撐住額頭,他唇邊的笑容要多苦澀就有多苦澀。

  安絮換好衣服一直呆在房裡,她現在是做賊心虛,完全不敢出去面對趙司睦。也不知道他會怎麼想她,她主動跟他共傘,主動邀請他上來,還主動……結果差一點啦。可是給他的印象還不是一樣,一想到他將要把她想成那種女人,她就覺得悲從中來。

  趙司睦擦乾頭髮又等了許久,可是還是不見安絮出來,發生那種事誰都會尷尬,他抱歉讓她陷入這種境地,可是不能任由她這樣鴕鳥下去,他們必須談一談。

  拿定主意,趙司睦起身去敲門,「安絮。」

  安絮嚇得從床上跳起來,心裡忍不住埋怨他怎麼還不走,她現在哪裡還有臉見人。

  房門又被敲了敲,趙司睦的聲音清晰的傳來,安絮頹然地坐下去,「進來吧。」她忘了這裡是她的閨房。

  她忘了可是趙司睦沒有忘,開門的時候他還是猶豫了一下,不過也只有一下,打開門他要找的人就端坐在床上,小臉幾乎全被頭髮遮住。

  趙司睦提步走過去,注意力突然被她身邊的東西吸引去,以他1.5的視力,要站在這裡看清楚那是什麼東西綽綽有餘。

  一件男人的外套而已,他吃驚的是為什麼他會覺得曾經在哪裡見過?

  目之所及,床頭櫃上疊放的男式外套,布娃娃脖子上系的手絹,為什麼?

  「進來了幹嗎又不說話?」安絮說得自暴自棄,現在不是裝深沈的時候吧。

  她很認命地等著他的質問,沒想到他卻只是沈默的,從垂下的髮絲裡偷看一眼,奇怪,他正在看哪裡?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安絮忍不住尖叫:「啊!」

  她的寶貝!

  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些贓物塞進被子下面,安絮再一屁股坐上去,毫不顧忌她的行為只是欲蓋彌彰。

  趙司睦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完成這一系列動作,喃喃自語般說:「原來被你拿走了。」

  「我什麼也沒拿!」安絮立刻反駁。

  趙司睦走過去,想把安絮從上面拉開,安絮突然扯著嗓子喊非禮,他的手嚇得停在半空中,再也不敢往前半寸。

  放下手,趙司睦有點無奈地在她身邊坐下,他看著她,一點也不介意她現在的貞子模樣,「安絮,你要這些做什麼?」他想不通。

  安絮想了想,開始跟他討價還價:「我要是告訴你,你就把它們送給我?」

  她為什麼這麼緊張它們?趙司睦不再猶豫,「好,送給你。」

  安絮挪了挪屁股,底下凹凸不平她坐著其實一點也不舒服,不過還是不能放鬆警惕,小心地看了一眼趙司睦,他似乎沒有什麼不軌的舉動,她可以放心地講了。

  「我知道,你肯定以為我說我有失眠症是騙你的。」

  趙司睦微窘,不過換作任何人都不會相信吧。

第6章(2)
      
  安絮得意地笑了,「其實那一次我是裝睡啦,很像吧?」

  「你為什麼要裝睡?」

  安絮臉一紅,「那個,是為了偷你的外套。」

  趙司睦苦笑,她還真是用心良苦。

  安絮換上疑惑的表情,聲音漸漸變得迷惘:「我也沒有想到你的外套居然能治失眠,開始我還不確定,我想先偷回來,證明不可以再送回去也不遲,結果蓋著你的外套那晚我真的睡著了,所以……呵,很不可思議吧。」

  有點,不過,「別人的不可以嗎?」

  安絮撇撇嘴,「誰要那些臭男人的衣服,臭死了。」

  趙司睦一愣,悻悻地往旁邊挪了挪,安絮馬上意識到自己這一句話打死的人太多,於是討好地看著他,「當然,你除外。」

  趙司睦微斂住笑意,目光卻因她這句話激起一層淡淡的喜悅,擡手遮住臉,他溫柔地問:「安絮,你剛剛是想吻我嗎?」

  安絮覺得腦中有什麼轟然炸開,臉紅得幾乎溢出血來,這種事怎麼能承認!

  「你胡說……什麼。」話說出來底氣弱得像呻吟,安絮識相地閉嘴。

  「那麼多路人,你為何偏偏選擇與我共傘?」他以為他們再見會是路人,安絮那天傳達的不就是這樣的訊息嗎?

  「那是因為你是他們中間最笨的一個。」安絮說得不留一點情面,下雨天「散步」,他真的笨得可以。

  「安絮。」

  安絮一驚,每次他這麼喊她準沒好事,她害怕他再丟出什麼讓人措手不及的問題,她會瘋了去。

  她一直低著頭,因此不知道他的靠近,直到下巴被人稍稍擡高,安絮愣愣地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俊顏,下一秒就被他攫住雙唇。趙司睦不知道何時伸到她腰後的手輕輕一帶,她整個就陷入他的懷抱裡,密密地貼合著他的身體,任他親吻。

  安絮忽然忘了時間,忘了地點,忘了姓名……

  那一吻之後兩人的交往似乎成了理所當然的事,而突然升級成別人的女友,安絮似乎還沒有這種自覺。

  說實話她很苦惱,一方面她確實不知道如何做人家的女朋友,另一方面她還有對葉子的愧疚,結果她還是只能呆在自己的休息室裡。

  今天上訓練課的時候,她還把人家的名字喊錯了,面前站的人明明是函兒,她一個勁地喊「淨」,結果淨走過來問她什麼事,她這才意識到她喊錯人家的名字了。

  果然戀愛中的女人最神經啊。

  淨進來發現她又在魂不守舍了,連她在她面前坐下也沒有發現,她歎了一口氣,「這又是在苦惱什麼?」

  安絮趴在沙發上的身體動了動,「愛情是一門生活的藝術。」

  「誒?」開竅了?誰有那麼大的本事?

  茶幾上的電話突然響了,淨順手接起來,聽筒裡傳來一個溫柔的男聲:「絮。」

  心臟不可遏制地跳了一下,淨看向沙發上還在哀聲歎氣的人,聽到男聲繼續說:「還沒下班嗎?」

  淨遲疑,「你是?」

  不是安絮,彼端趙司睦微愣,「我是趙司睦,請問安絮……」

  「她在她在。」迅速按下免提鍵,她喊安絮:「絮,電話。」

  「誰呀?」

  「是我,你還沒下班嗎?」

  驀然出現的聲音嚇得安絮迅速爬起來,她緊張兮兮地看向淨,淨笑盈盈地回視。

  「絮?絮,你在聽嗎?」怎麼又沒聲音了?

  豈止她在聽!安絮伸手想拿起聽筒,卻在淨警告的目光下停住,訕訕地收回手,矛頭立刻指向電話那頭的人,「誰讓你打這個號碼的!」

  趙司睦覺得好無辜,「你的手機關機了。」

  安絮一窒,氣焰稍微弱下去,「那你有什麼事?」

  「我是問要來接你嗎?」他是好心。

  安絮惡聲惡氣:「不用,我走路過去。」

  趙司睦約莫估計了一下,「絮,好像有點遠呢……」

  「我樂意!」

  淨拚命忍住笑意,可是雙肩還是抖個不停,安絮看著更鬱悶了。

  趙司睦揉揉額角,不知道自己又哪裡得罪了她,怕她一慪氣真的走路過來,他提醒:「那你早點出門。」

  淨再也忍不住了,撲哧笑出聲來,她看著安絮,這兩個人,實在太好笑了。

  掛了電話,安絮老老實實坐好,準備過她的三堂會審,一開始她就有這個覺悟了。

  淨捂著肚子對她擺手,一邊說一邊笑:「沒聽見人家說要你早點出門嗎,我不急。」

  有那麼好笑嗎?安絮起身拿起包包,不能再呆下去了,淨的笑聲平時聽在耳裡挺悅耳的,今天聽起來卻讓她毛骨悚然,比格力空調的製冷效果還好。

  出了公司,安絮努力用最好的心情欣賞夕陽,她有預感,明天將會是世界末日。

  徒步走到與趙司睦約定的西餐廳,他果然比她先到,至於先到多久,這個有待考證。

  安絮不時看向跳躍的燭焰,覺得好笑,她這一笑讓對面的趙司睦鬆了一口氣,她不知道她進來到現在,臉色一直有多沈。

  「你笑什麼?」很想分享她的樂趣。

  「點幾根蠟燭在桌上,就叫燭光晚餐。」

  這樂趣,有點……

  安絮忽然看著他,來的路上她想了很多,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他們這樣不行,因為他的介入,她覺得她的生活突然變得亂七八糟,每一件事情都偏離了原來的軌道,她心慌。

  「趙司睦……」

  「是司睦。」他繼續耐心地糾正。

  「好吧,司睦,」真彆扭,「你要不要重新考慮一下?」

  趙司睦就這樣看著她,眼底如被鋪上了一層落櫻,華麗地淒美著,「你說什麼?」

  安絮別開目光,「就被吻了一下而已,我想我不介意的,你其實不用負這麼大的責。」

  這個傻瓜,至今還看不明白、體會不到嗎?連負責都被她想出來了。

  「絮,你會讓別的男人吻你嗎?」

  「誰敢!」拳頭伺候。

  趙司睦似乎能看清她心裡的潛台詞,忍不住微笑,安絮這才發現又著了他的道。

  她瞪他一眼,「你別笑,認真考慮一下我的話。」

  趙司睦點點頭,突然站起來,安絮嚇得跟著站起來,緊張地看著他,這人不會這麼容易生氣吧?

  趙司睦沒有拂袖而去,他走到安絮面前,靜靜地看著她忽然低頭,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住她。

  周圍傳來一片抽氣聲,安絮聽到了,可是完全忘了應有的反應,除了閉上眼睛她不知道她還能夠做什麼。

  片刻後趙司睦放開她,溫熱的手掌還貼在她嫣紅的臉頰上,「你為什麼獨獨不拒絕我的吻?」

  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安絮現在腦袋呈漿糊狀,一心都在周圍的目光上,她的臉皮還沒有厚到刀槍不入。

  趙司睦扣緊她的腰,手掌來到她的胸口,平貼著,安絮立刻掙扎,可是趙司睦早有防備。

  「你想幹什麼?」安絮覺得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趙司睦自負地笑了,好像回到了初回國時的模樣,信心滿溢,「跳得好快,」他看了她一眼,「我知道都是因為我。」

  安絮打掉他的手,這種情況下誰的心跳還能正常得了,真是!

  「抱歉。」趙司睦放開她,「我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喜歡就要努力在一起,你都沒有努力就要放棄了嗎?」

  安絮嘴硬,「誰喜歡你了!」

  趙司睦笑了笑,「你不承認也沒有關係,我想這裡的人應該很樂意見到剛才的那一幕重現。」

  卑鄙!安絮立刻跳離他的身邊,恨恨地瞪他。

  趙司睦突然笑出聲來,輕輕的,卻格外震動人心,「不管你承不承認,那天晚上你想吻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別忘了我的職業。」

  悔啊,引狼入室。

  安絮看了一眼周圍,一雙雙含笑的眼睛都集中在他們身上,一把抓住趙司睦垂在身側的手,她惡狠狠地說:「還不快跑。」

  趙司睦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看著跑在他前面的安絮,笑意不自覺地加深。

  其實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並沒有多少把握,不過看她臉上的嬌羞,他確定了,她是真的喜歡他。

  安絮其實是一個很害羞的女孩,她的羞澀不是矯揉造作,是因為被人說中心意自然流露出來的。

  說錯了她會惱羞成怒,會沒心沒肺地嘲笑,一旦被人說對了,她會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因為她害羞。

  為什麼那晚會躲開她的吻,終究是怕那只是她一時的意亂情迷吧,怕她的吻不是出自於她的喜歡。

  比起她的吻,他更想要她的喜歡。

  他,喜歡被她喜歡。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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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5-7 13:54:46

第7章(1)
      
  陽光很明媚,溫度也還算適宜,怎麼看今天都是一個好天氣。

  安絮在公司附近埋伏了很久後直起腰,不行,她不能再逃避下去了,伸脖子是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她但求早死早超生。

  昂首挺胸地走進公司,安絮總覺得有人不停地往她耳後吹冷風,她回頭偏偏又什麼都沒有看到。

  「安小姐,你回頭看什麼?」門衛覺得奇怪,安小姐這腦袋偏來偏去到底是為什麼?

  還是什麼都沒有,安絮乾笑,「你看見什麼了?」

  門衛又仔細地看了一遍,搖頭,「沒有啊。」

  「那不就對了。」安絮放下心來,原來真的什麼都沒有。

  門衛被她這兩句話糊弄得雲裡霧裡,很久以後才想起他過來是有話要對安小姐說,找到已經走遠的背影,他扯著嗓子喊:「安小姐,恭喜你了。」

  恭喜!

  絮,恭喜你!

  安絮滿臉問號,這一路不管她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都要對她道聲恭喜,每個人臉上還帶著神秘莫測的微笑,安絮聽得莫名其妙,看得心驚膽顫。

  天啊,誰來告訴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幸好在前面不遠她看見了葉子,安絮走過去一把拉住她,還沒來得急問怎麼回事,葉子淚眼朦朧地看著她,「安姐姐,祝你們幸福。」

  安絮張了張嘴,呆呆地看著葉子撥開她的手,小跑著離開。

  不過她總算明白發生什麼事了,她不至於笨到聽到這樣的話還想不清楚。

  冷著臉走進訓練室,安絮用淬毒的眼神制止住第一聲脫口而出的「恭喜」,沒有第二個人敢吱聲了。

  她徘徊一圈,然後停在淨面前,不用問,這個好消息就是從她的嘴裡傳出去的。

  淨被她看得直往人群後面躲,安絮歎了一口氣,「現在發展到哪個版本了?」

  淨囁嚅:「那個,你們婚期將近。」

  安絮瞪她一眼,「他要不娶我,你娶!」

  真是,他們總共才交往一個星期,哪能到談婚論嫁的地步,淨今天替她誇下這樣的海口,日後他們分手,她又得承受多少流言蜚語,承受多大傷害,三年前發生的事她至今心有餘悸。

  沒有心情上課了,安絮躲回休息室裡,三年前的一些片斷如電影般在她腦海中上映,趕都趕不走。

  在訓練模特兒之前,安絮本身就是一個模特兒,十八歲出道,二十歲成名,成為模特界炙手可熱的女星,同時她的身邊開始出現一些追求者。

  有一個人會觀看她的每場走秀,每天會送她一束紅色玫瑰,但是從來不出現在她的面前,只留下一張屬名聶書的字條。

  這件事安絮誰也沒有告訴,只是晚上一個人躲在被子裡的時候,她會偷偷猜測,聶書,聶書,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才會有這樣的名字呢?

  有一次,走完秀後對方公司請她們吃飯,安絮那個時候的地位當然要出席,她們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參加晚宴。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突然來了一位大人物,對方公司的經理說這是他們的董事長,今天的晚宴就是他的意思。

  男人還很年輕,不到三十歲的樣子,他很親切地過來和她們握手,安絮隨波逐流,伸出手和他握一下,「聶董,您好。」

  那時她聽到大家都這麼稱呼他,她也跟著這麼稱呼,絲毫沒有想到他會與神秘的送花人有什麼關係。

  男人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目光含笑,「能夠認識安小姐,是聶書的榮幸。」

  安絮突然愣在那裡,他說,他是聶書,那個送了她一年紅色玫瑰的男人。

  第二天聶書約她吃飯,安絮沒有多想就答應了,那頓飯他們吃得很愉快。以後安絮的每場走秀聶書還是最忠實的觀眾,還有每天不變的紅色玫瑰,可是除了這些他再也沒有其他表示。

  有時候他們一起吃飯,安絮會假裝不在意地問:「紅色玫瑰的意義你不會不清楚吧,你女朋友都不會吃醋嗎?」她其實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她這樣問只是試探。

  聶書會扯一下她的頭髮,然後罵她:「傻瓜。」

  明知道他是在逃避,可是安絮還是覺得很開心。

  後來她總算知道聶書沒有女朋友,不過,卻有一個在國外靜養的未婚妻。那個時候安絮以為,只要他們沒有結婚就沒有關係,她相信互相喜歡的人一定能在一起,一直到最後一刻她都是這麼相信的。

  她的最後一次走秀,聶書依然在,只是他的樣子不快樂,安絮不知道那其實是一種預兆。

  原來聶書的未婚妻買通了模特兒中一個,在伸展台上她們擦身而過的時候她絆了安絮一下,結果安絮從伸展台上摔了下去。一個模特兒從伸展台上摔下來,那種屈辱別人是無論如何也體會不到的,那一刻安絮忘卻了腳痛,定定地看著聶書,如果他過來,她會原諒他。

  聶書卻走了,她終於明白,先前他臉上的痛苦是因為,他知道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一幕,他全都知道。

  安絮等腳傷好了以後就離開了模特公司,本來是打算回北京的,安飛說他會養她,最後她還是沒有回去,因為現在的老闆請她做模特兒的訓練老師,並且一直做到現在。

  從那次以後,安絮再也沒有正式登過台,而且她也盡量避免親自示範。

  因為從伸展台上摔下來的痛,在記憶裡留下太過深刻的傷痕,好得了傷口,好不了痛。

  王經理在門口停了有一會兒了,最終還是忍不住出聲打擾:「什麼時候請客?」

  安絮收回心思,皺眉看向門口,「關你什麼事?」

  「慶祝你終於有人要了呀。」只是心口的沈悶感為何而來。

  安絮沒有好氣,「謝謝,我一直都有人要。」

  停了許久,安絮以為他走了,回頭發現他還在,她忍不住疑惑,這個人不去做事跑來這裡做什麼門神?

  「安絮。」

  安絮一愣,第一次聽到王經理用這麼正式的語氣喊她的名字,她覺得頭皮發麻,「什麼?」

  「趙司睦有什麼好?」

  安絮哧笑,「什麼都好。」

  王經理臉色一沈,轉身就走,安絮瞪著他的背影碎碎念:「莫名其妙。」

  他離開以後,安絮也開始認真地思索,趙司睦到底有什麼好呢?

  想來想去,她覺得也許應該問問他自己。

  晚上趙司睦聽到這個問題,有點鬱悶地看著她,「你就是為了這個問題才來找我的?」

  叉了一小塊牛排放進嘴裡,「唔唔。」是啊。

  「沒有其他事了?」比如因為想念他之類的。

  安絮想了想,認真地在腦袋瓜裡搜刮一遍,有什麼問題一次性問完,免得她再跑一趟,還要被抓來陪他吃晚餐。

  這麼一想,好像真的還有一件事,安絮討好地看著他,「那天晚上你從我那裡穿走的外套,可不可以還給我?」

  趙司睦低下頭,對她是徹底地絕望了,默默地吃著牛排,他竟然吃出了雞肉的味道,可見對面的人有多會破壞氣氛。

  安絮渾然不覺,還滿懷期待地問:「可不可以?」

  「那本來就是我的。」

  這……覺察到某人口氣不善,安絮半伏在桌上,「哦。」

  一直到送她到樓下趙司睦都保持著沈默,安絮本來無話可說的,可看到他這副模樣忍不住問:「你心情不好?」

  能感覺出來,還有藥可救,趙司睦輕哼:「嗯。」

  安絮往前走一步,柔柔地貼進他懷裡,伸手抱住他的腰,耳邊傳來他沈穩的心跳,她軟語安慰:「沒有關係的。」

  原本有一點生氣的,現在哪裡還氣得起來,趙司睦心滿意足地抱住懷中的嬌軀,下巴抵住她的頭頂,原來這具身體如此之契合他的懷抱,好像一個完美的一一對應關係。

  這樣就夠了,他不能太貪心,必須承認,不是每個人都有說情話的天分。

  感覺到他的放鬆,安絮從他的懷裡抽離,看著他很認真地說:「沒有關係的,是你那間咨詢室的地理位置不好,生意不好不能怪你。」

  他剛剛會不會心滿意足得太早了?趙司睦黑著臉,現在只想找塊布塞住她的嘴,以免她再語出驚人。

  安絮開始幫他出主意:「我覺得你去做模特兒也不錯,雖然老了點,但是只要你肯努力,一定會做出成績的。」

  當年他棄商從醫,老頭子說他不務正業,還把他趕了出去,現在他如果棄醫從藝,豈不是更不務正業。

  阻止她繼續天馬行空下去,趙司睦賭氣,「我就算不做事也不會餓死。」

  安絮一愣,訕訕地應聲:「哦。」她都忘了她這個男朋友來頭不小,她還瞎操什麼心。

  趙司睦看她這樣,心裡更來氣了,「我也不知道我有什麼好,你自己慢慢發現吧。」

  算了,回家,再呆下去他不能保證自己不會被她氣得吐血,反正她這方面的本事到目前為止還所向披靡。

  安絮看著他飄然遠去的背影,腦中還在疑惑,莫非他不是心情不好,而是生氣了?

  躺在床上,安絮自言自語,不會正好是生她的氣吧?

  安絮覺得趙司睦在跟她冷戰,會有這樣的認識是基於整整一個星期,趙司睦沒有來過一通電話,對平均每天一個電話的良好記錄而言,這不是太不正常了嗎?

  因此,安絮肯定、確定,以及再肯定,司睦在跟她冷戰。

  交往的第二個星期就開始冷戰,這段關係怎麼看都岌岌可危,安絮開始思索,她是不是應該找淨商量她們的婚事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還帶了個小跟班,安絮懶懶地看過去一眼,又重新對著電話發呆,會不會是電話欠費了?

  不會,就算欠費了她還有手機。

  函兒跟淨相視一眼,由函兒開口:「絮,在等電話?」

  安絮懶得搭腔,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嘛,司睦到底怎麼回事?

  淨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你們……不會是分手了吧?」

  「還沒有。」不過也快了吧。

  安絮陰鬱地看向窗外,陰天,跟她的心情一樣,就算分手也應該交代一聲呀?

  「你們有多久沒有見面了?」

  安絮低頭算了算,「一百六十八……小時。」

  那是多久?函兒一下沒算清,不過也夠久了,才在一起的人不是應該如膠似漆,恨不得分分秒秒都黏在一起嗎?這一對未免太不正常了。

  「你打電話問過他嗎?」

  「問什麼?」

  淨駭然,「你不會從來沒有打過電話給他吧?」

  「沒有。」又沒事,打給他也沒話說。

  淨跟函兒很有默契地同時歎氣,相視一眼,還是函兒開口:「絮,你們是男女朋友,不是上司跟下屬,不是非要有事才能打電話、見面。想打電話時就打電話,想見面時就見面,趙司睦不會覺得你煩的。」看了一眼電話,她又說:「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在等他的電話的同時,他也在等你的電話。」

第7章(2)
      
  等她們走後,安絮開始思量這個可能性,一方面還是覺得不可能,一方面又希望趙司睦真的在等。

  手指很輕快地按出那個號碼,才響一聲就被人接起,安絮嚇了一跳,腦中開始疑惑,這速度,他不會真的在等吧?

  趙司睦又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帶著濃濃的鼻音說:「說話,我手機快沒電了。」他就是發現手機快沒電了才起來充電的。

  安絮結結巴巴:「司、司睦,我是、是安絮。」

  「我知道。」

  安絮乾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下一句要說什麼,「那個,你知道啊。」

  趙司睦皺眉,「別說沒用的,你有什麼事?」

  看吧,她就說沒事不應該打電話的,繼續想啊想啊想,突然想到什麼,「你的聲音怎麼怪怪的?」

  現在才發現?趙司睦不冷不熱地回答:「感冒了。」都已經病了三四天了。

  安絮開始緊張,「怎麼感冒了?」

  「……」

  聽筒裡只有有一點重的呼吸聲,安絮摸摸鼻子,訕訕地換一個問題:「你一個人在家?」

  「我一個人住。」

  那就是沒有人照顧了,安絮問得小心翼翼:「我可以過來嗎?」

  趙司睦微訝,「你要過來?」

  手機屏幕突然變黯,耳邊傳來諾基亞專屬的關機鈴聲,趙司睦苦笑著放開手機,真是時候。

  怎麼突然掛斷了,安絮疑惑著放下電話,又想起趙司睦一開始就告訴她手機沒電了的。

  迅速拽來包包,她要去照顧他。

  花了將近一個小時安絮才找到趙司睦的家,她覺得那個三八助理小姐有故意整她的嫌疑,肯定是上次她把她暗諷為狗她還懷恨在心。

  敲了敲門,不一會兒門後就出現了那張她朝思暮想的俊臉,可惜帶點病容,安絮心疼地看著,伸手想撫去他臉上的憔悴。

  啪,手腕被人抓住,推開,趙司睦的眉因為頭痛微微皺著,「別靠我太近,會傳染。」

  誰在乎。安絮撲進他懷裡,笑瞇瞇地看著他,「沒關係。」

  忍無可忍,趙司睦伸手把她拎開,自己再退後一步,這樣她應該安全了吧。

  把她仔細打量一遍,他問:「藥呢?晚餐呢?」

  安絮傻眼,還要帶這些?

  趙司睦突然變得怪聲怪氣:「你什麼都沒帶?」

  「我、我馬上去買,馬上去買。」才轉身,手腕又被人抓住,安絮回頭,看著他小心地問:「還需要別的嗎?」

  歎了一口氣,他放開她,「算了,廚房裡有材料,你煮點東西給我吃吧,我餓了。」又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你會煮吧?」

  安絮點頭,「會,那藥呢?」

  趙司睦牽著她去廚房,「不用。」誰喜歡吃那種東西。

  安絮洗乾淨手,打開冰箱才發現他所謂的材料是什麼,歎了一口氣,生病怎麼還能吃這種東西。

  找遍了廚房,最後她找到兩個雞蛋,打在碗裡,確定沒有變質才敢用。

  二十分鐘後,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雞蛋粥端進了趙司睦的房間,安絮把粥放在一邊,走過去叫床上側臥著的人。

  「司睦,可以吃東西了。」

  沒反應?安絮在床邊坐下,換上賊兮兮的笑容。

  抓起一縷頭髮,她傾身,讓發捎在他耳邊留連。

  趙司睦翻身躺平,抓住她惡作劇的手,「絮,別鬧。」

  安絮換上無辜的表情,「東西煮好了。」

  趙司睦半睜開眼睛,又無力地閉上,「放在一邊,我先睡一會兒。」

  安絮抽出自己的手,撇撇嘴,咕噥:「它本來就在一邊。」

  把被子扯過來替他蓋上,安絮起身,把粥端進廚房裡熱著,又出門買了一些感冒藥。

  賣藥的大嬸問誰病了,安絮紅著臉回答:「我男朋友。」

  「生病了就應該來這裡看一下,這樣隨隨便便買點藥回去,是對自己的身體不負責。」

  安絮瑟縮了一下,「他自己就是醫生。」

  回到趙司睦家,安絮才想起,司睦曾經跟她說過他不是醫生,是心理咨詢師,搖搖頭,這人也有這麼較真的時候。

  趙司睦還是沒有醒,安絮湊過去看了一眼,鼻息綿長平穩,應該睡得很沈。

  為了確定,她又小聲地喊他的名字:「司睦,司睦。」

  沒有應聲,安絮很愉快地在他的嘴角下方留下一吻,然後放心大膽地翻他的衣櫃去了。

  睡夢中,趙司睦皺了一下眉頭,很快又睡得更沈。

  打開衣櫃,安絮笑盈盈的眼眸不自覺地閃了一下,怎麼這麼空!

  全部扯出來,她找出其中的外套,數一數,一個手的指頭數這些還多了,又細緻認真地找了一遍,沒有了。

  她坐在地上喟歎,這樣她要怎麼偷他的外套!

  床上的趙司睦就是被一陣窸窸窣窣和長籲短歎的聲音吵醒的,撐著乏力的身體坐起來,他開始尋找安絮的身影,不遠,就在他床尾的地板上坐著,「你在找什麼?」櫃門洞開,她坐在一堆衣物中間。

  原本正拿外套摩挲臉蛋的安絮,立刻扔下外套站起來,她心虛地看著他,「我沒事做,幫你整理衣櫃呢。」

  他才不會笨到相信她的這套說辭,靜靜地看著她一分鐘,「你又在偷我的外套了?」

  「別說得這麼難聽嘛。」安絮轉身,把地上的衣服撿進櫃子裡,戀戀不捨地關上櫃門。

  「你……」

  「我去把粥端來。」安絮垂頭喪氣地離開。

  趙司睦揉著發痛的眉心,覺得他的病情有加重的趨勢。

  安絮進來,看他皺著眉的樣子,心裡居然會捨不得,她一邊罵自己沒出息,一邊在床邊坐下,有點擔心地看著他,「要不要去醫院?」

  趙司睦想也不想就拒絕:「不要。」

  伸手去接安絮手裡的粥,她卻側身躲開,趙司睦不解地看著她。

  安絮臉一紅,很小聲地說:「我餵你。」

  趙司睦還是從她手裡接過粥,「我是病得有多重?」

  安絮狠狠地、狠狠地瞪他一眼,轉過去用後腦勺對著他,真是,這個人也太不解風情了。

  等趙司睦喝完粥,安絮把碗拿去廚房洗乾淨,再倒了杯水進來。

  趙司睦靠在床頭休息,她走過去把水遞給他,接過杯子他有一絲錯愕,「我不渴。」

  安絮現在不想跟他說話,找出剛才買的藥,默默地遞過去。

  趙司睦微訝,「中間出去買的?」

  「嗯。」這不說話怎麼做得到。

  看著他乖乖地吃完藥,安絮拿走他手中的杯子,「你睡吧。」

  「那你呢?」

  「我也該回家了。」

  心正以一種不受控制的速度失落著,他以為安絮會留下來照顧他,雖然她呆在這裡也不能做什麼,可是還是希望她能陪在身邊,只需他喊一聲,她就會出現在他的眼前。

  驚覺自己的想法,趙司睦一陣愕然,眼前的這個女子,一點點慵懶,一點點倦怠,像一隻沐浴在日光下的貓。

  對她的感覺已經深到這種地步了嗎?少了她的陪伴,寂寞就會無邊無際地蔓延過來,只是聽到她要離開,就覺得無法忍受。

  不知不覺中,已經這麼深了。

  「你看著我做什麼?」安絮出聲打斷他的凝視,臉悄悄地升溫。

  趙司睦掀開被子,「我送你回家。」

  安絮抓住他的手,「算了吧,等下我還要擔心你是否能夠安全到家。」

  趙司睦還是堅持,「不行,我不放心。」

  安絮按住他,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勢抱住他,「我也不放心。」

  放開他,安絮退開一步,又被人拉回去,趙司睦把臉棲在她的小腹,鼻子酸酸的,像是有什麼情緒正在蒸發,非要逼出他的眼淚。

  是不是人生病的時候感情特別脆弱,他本身就是學心理學的,這一刻卻分不清楚。

  這種莫名的情緒,這種想落淚的衝動,不想放手。

  絮,留下來。話到了嘴邊又被他嚥回去,他知道她會同意,可是她會為難。

  何況他還病著。放開她,他溫柔地看著她,「到家了,給我打個電話。」

  安絮溫柔地回視,手不安分地玩著他鬢角的短髮,「好。」

  走到門口,安絮轉身,視線有意無意地瞟過櫃門,「明天見。」

  趙司睦好笑地看著她,「去拿吧。」

  歡呼一聲撲向衣櫃,安絮找出自己最中意的那一件,回頭,她又得寸進尺,「可不可以拿兩件?」

  嘖,臉色真難看。安絮傻笑,「呵呵,我開玩笑的。」

  回到家,安絮洗完澡,美滋滋地抱著她的新外套進入夢鄉,完全不記得某個地方還有一個人在等她的電話。

  趙司睦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安絮的電話,而這麼長的時間安絮即便是走路也應該走回去了,心莫名地恐慌著。

  撥通安絮的手機,至少沒有關機,他稍稍安下心,可是響了五六聲都沒有人接,他的心又揪起來。

  從床上起來,他一邊找衣服,手機還貼在耳邊,安絮睡意正濃的聲音適時傳來:「你們家裡沒有鍾麼?」

  電話又迅速被掛斷,趙司睦聽著裡面的忙音苦笑,原來是忘了。

  頭好像越來越痛了,他重新躺下,如夜般呢喃:「你沒事……」

  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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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5-7 13:55:39

第8章(1)
      
  「咦,這個月末需要我陪你去一個地方?」

  「是呀,有獎勵哦。」

  「我去!」

  很明顯,趙司睦已經完全掌握對安絮的誘導方法了,並且屢試不爽。

  安絮當初答應的時候根本沒有細想,她一點也沒有覺察出這裡面有巨大的陰謀的味道,她的心智無疑已經徹底被寶貝蒙閉,腦海中盤旋的都是,為寶貝生,為寶貝死,為寶貝奮鬥一輩子。

  所以當大家對趙家大家長六十大壽議論紛紛的時候,安絮才意識到事情大條了,可是已經答應人家的事,怎樣才能反悔?

  而趙司睦在這件事上還耍了一個小小的心計,他把獎勵提前支付了,意思就是他不接收退回來的東西。

  淨說:「他不帶你去才有問題,現在他這麼積極地邀請你,當然要去了,而且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

  她根本不知道她的苦惱,飛得越高摔得越痛,前車之鑒還歷歷在目,她只是不想重蹈覆轍,不想摔得面目全非。

  苦思冥想了一整天,下午趙司睦的一通電話徹底阻斷了安絮所有潛逃的可能,他說:「下班後乖乖在公司門口等我,我來接你。」

  「南瓜馬車已經來了哦……」

  安絮擡眼望去,開始慢吞吞地收拾東西,「淨,我不想去。」

  淨歎了一口氣,「絮,趙司睦這是在給你承諾,他跟聶書是不一樣的。」

  她當然知道他們不一樣,她只是害怕結果一樣。

  合上包包,「現在好像也拒絕不了了,祝我好運吧。」

  淨賊笑,「不,我祝你幸福。」

  安絮很遠就看見趙司睦靠著銀色的寶馬打電話,俊臉上的笑容再也沒有偽裝的痕跡,她忍不住跟著微笑,心裡升起一股莫名的成就感。

  看他講完電話她才走過去,「誰的電話?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趙司睦把她摟過來,挑一邊的眉,「你不希望我開心嗎?」

  安絮笑而不語,眼神卻說明了一切。

  坐到車上,她看了一眼時間,「我要回家換衣服,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的。」

  葉子看著他們的車子走遠才從角落裡走出來,眼底隱著一層薄淚,美眸裡憂喜各佔一半,為趙司睦看起來那麼幸福喜悅,憂傷的是那個能使他幸福的人為什麼不是自己。

  忽然一塊手帕遞過來,她錯愕地回頭,「王經理!」

  順著他視線的方向,她恍然大悟,原來有這種感覺的並不只有她一人。

  葉子慢慢笑了,有一點歡欣的意味,那兩個人都是容易叫人動心的人,也許只有他們在一起才不會讓人覺得可惜吧。

  風一吹,吹走兩個人臉上最後的一點不甘,只留下誠摯的祝福。

  電梯裡趙司睦突然說:「我不陪你上去了,你換好衣服快點下來。」

  安絮點點頭,不知道這人葫蘆裡又賣的什麼藥,「那我上去了。」

  看著電梯門合上,趙司睦轉身走向不遠處玩耍的小男孩,這是他心裡的一根刺。

  雖然是刺,但是他卻從來沒有問過安絮,問問這孩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因為怕這是她不願言說的傷。

  所以放任這根刺在他心裡刺出洞來,刺得流血。

  他扯出一抹笑跟小男孩打招呼:「嗨,小朋友。」

  小男孩戒備地看著他,媽媽教過他,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可是這位叔叔看上去有一點眼熟,所以他謹慎地問:「你是誰?」

  「我是……」

  小男孩忽然笑了,一把抓住他的手,「我想起來了,你是安媽媽的客人。」

  「安媽媽?」

  小男孩神秘兮兮地湊到他耳邊,「說是說客人,你其實是安媽媽的男朋友吧?」

  知道就好,他的安媽媽現在是他的,誰也不能跟他搶,趙司睦頭疼,這種所有權關係要怎麼跟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解釋清楚,並且叫他們父子心甘情願地放手呢。

  就在他沈思之際,小男孩突然搖搖他的手,帶一絲懇求看著他,「既然你是安媽媽的男朋友,那你也做我的爸爸好不好?」

  趙司睦一愣,腦中開始思索,是因為他的年紀太大了無法理解小孩子的思維,還是這是眼前這個小鬼的戰略方針?

  小男孩再搖搖他的手,「可不可以?」

  趙司睦心中一動,這種撒嬌的方式,跟某人如出一轍,是後天學的,還是……遺傳?

  拉開小男孩的手,他問:「為什麼?」

  幾乎不用想,小男孩的答案脫口而出:「因為你長得帥啊。」

  趙司睦皺眉,這是什麼理由?他才準備開口,餘光看到有一對男女朝他們這邊走來,小男孩忽然甩開他的手,撲進其中那個女人的懷抱,「媽媽!」

  趙司睦覺得頭疼,怎麼又有一個媽媽!

  女人很溫柔地撫摸小男孩的頭頂,「謙謙又在這裡討人厭了吧。」

  「沒有,我只是要這位叔叔做我的爸爸。」

  趙司睦注意到還是上一次的那個男人,男人對他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他也對對方點點頭。

  女人有點歉疚地看著他,「抱歉,謙謙看到漂亮的阿姨就想認人家做媽媽,看到帥氣的叔叔就想認人家做爸爸,給你添麻煩了。」

  趙司睦的額角隱隱抽搐了一下,安絮的「媽媽」就是這樣來的?

  可惡的小鬼!他糾結了這麼久,居然只是這樣的原因。

  「小鬼,過來。」他朝小男孩招手,一副善良叔叔的模樣。

  小男孩信以為真,屁顛屁顛跑到他身邊,「爸爸,你答應了嗎?」

  他不答應!把他的耳朵扯過來,即使他呼痛也不放手,「小鬼,你這樣做爸爸媽媽會傷心的,為什麼別人都只有一個爸爸一個媽媽呢,因為他們不想讓爸爸媽媽傷心。」

  一聽到會讓爸爸媽媽傷心小男孩就開始動搖,他偏著腦袋問:「真的?」

  趙司睦別開目光,為什麼他女人這些可愛的小動作都被這個小鬼學去了,冷聲回答:「真的。」

  安絮換好禮服下來,就看到他們圍在這邊,司睦素不喜與外人親近,她有點意外他會與謙謙靠那麼近,幾乎把他抱到膝上了。

  「鍾先生,鍾太太,晚上好。」

  「晚上好,安小姐,穿這麼漂亮要去哪裡?」

  「參加一個生日宴,謙謙,不認識我了?」

  小男孩一臉委屈地走到她面前,「媽……不是,安阿姨,對不起,我以後不能喊你媽媽了,因為從今以後我只有一個媽媽和一個爸爸。」

  另外三個人一愣,安絮乾笑,「沒、沒關係。」

  這件事總算解決了,趙司睦吐出一口氣,把安絮扯過來摟進懷裡,「我們該走了。」

  「我們也該走了,趙先生,呆會見。」男人牽著自己的妻子和兒子離開。

  趙司睦回頭問安絮:「他怎麼知道我姓趙?」

  安絮吃驚,「你不知道他在你們家公司工作?」

  他怎麼會知道,趙司睦有點意外,難怪他總覺得他好像認識自己似的,這樣看來真的認識,說不定許多年以前他們還一起共過事,「那他們是去參加我爸爸的生日宴?」

  「應該是吧。」

  坐上車,安絮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嘀咕謙謙不喊她媽媽了的原因,她看著剛從另一邊上來的人,「剛開始我不讓他喊,他就每天坐在樓下等我下班,然後可憐兮兮地問,今天我可以喊你媽媽了嗎?」

  說到這個,趙司睦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繼續系安全帶。

  安絮不解,「怎麼了?」

  趙司睦一聲不吭,雙手下移到她纖細的腰上,左右丈量,這裡絕對不會超過一尺七,他怎麼會以為這裡曾經有過一個孩子,還有她的身段,怎麼可能生過孩子,果然是關心則亂。

  放開她,趙司睦稍稍退開,卻看到安絮緋紅的雙頰,她輕咬著下唇,噤若寒蟬,他眸光一深,整個人就要欺上去。

  如此模樣,如何不動心,不動情。

  安絮驚慌失措地摀住他的唇,「不準吻花我的妝。」

  趙司睦一頓,繼續向前,避開她的唇,他貼著她的耳廓,輕輕一吻,然後把她擁進懷裡。

  片刻後,趙司睦發動車子,安絮呆呆地看著他的側臉,愣了將近一分鐘之久。

  收回目光,她看見車窗上映出來的臉像是喝了酒似的被醉意染紅了,恰到好處的胭脂紅。

  「對不起,我以為那個小鬼是你的孩子。」

  他向她這麼道歉,安絮輕笑出聲,爸爸媽媽果然是不能亂喊的。

  趙司睦偏頭看過去一眼,嘴張了張,卻還是忍住了。回頭繼續注意路況,路燈偶爾照進車子裡,照得他唇邊那抹笑意忽隱忽現,靜靜的,淡淡的,默默的溫暖。

  車直接停進趙家的停車室,下了車,趙司睦伸出胳膊,安絮很自然地挽上去,兩人相視一笑,趙司睦說:「歡迎!」

  相挽著進門,裡面賓客雲集,趙司睦極目看了一眼,湊到安絮耳邊低語:「緊張嗎?」

  「緊張可以回去嗎?」

  「本來不可以,現在更不可以。」趙司睦改牽著安絮的手,「我爸爸已經看到我們了。」

  把她牽到老頭子面前,趙司睦說:「爸,生日快樂。」

  老頭子冷哼,「禮物呢?」

  趙司睦剛準備回答,就看見斯如拉著宣馨過來,宣馨的臉有點蒼白,哀哀目光毫不掩飾它的方向,他的手不自覺就鬆開了。

  「爸,禮物不是在二哥身邊站著嗎?」

  安絮微笑地看著眼前靈氣逼人的女孩,不用說這肯定是司睦的妹妹,可是她旁邊的女孩是誰,她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可是印象又不深刻。

  「這是我爸爸,這是斯如,這是宣馨,我大哥的未婚妻。」

  「伯父,您好,宣馨斯如,你們好。」

  輪到趙司睦向他們介紹她了,他臉上卻出現淡淡的為難之色,氣氛一下僵在這裡。

  沈默許久,趙司睦說:「安絮,我的……一個朋友。」

  斯如跳到他們面前,笑盈盈地看著安絮,「安絮,我二哥不誠實,你說。」

  安絮嫣然,「是不誠實,正確地說我是趙醫生的病人……」

  趙醫生,久圍了的稱呼,他聽在心裡卻該死的難受,趙司睦拉住安絮的手腕,不由分說牽著她往外走,「我介紹其他人給你認識。」

  由於太久沒有穿高跟鞋的緣故,安絮重心一偏,人瞬間倒向一邊,幸好趙司睦反應靈敏,迅速把她摟進懷裡。

  扶著他的手臂站穩,記憶裡的劇痛襲上心頭,安絮的臉白了白,心亂地看著周圍探究的目光。

  好相似,好相似,那種難堪好像要淹沒她,她好焦急,死死地抓住身邊唯一一雙可以支撐她的手。

第8章(2)
      
  趙司睦歉疚地看著她,語氣有點急促:「扭到腳了嗎?」

  抓到了,司睦的聲音,她覺得好聽是因為可以安撫她的心,稍微平靜下來,安絮勉強地笑笑,「沒有,我還可以走。」

  趙司睦立刻要蹲下去察看她的腳,安絮趕緊退開兩步,「你看,我真的沒事。」

  「真的?」

  「嗯。」

  大家的目光漸漸收回去,安絮慢慢放下心來,還好,她沒有摔下去。

  擡頭看見趙司睦滿臉的擔憂,她反而安慰他:「幸好你在身邊扶住我了,不然……」

  「對不起。」

  安絮搖搖頭,「這種事不需要道歉。」

  「不是這件事,是……」

  「安阿姨!」洪亮稚嫩的聲音驀地響起。

  安絮聞聲回頭,抱住向自己衝過來的謙謙,他身後跟著鍾先生、鍾太太,還有趙司鈞。

  「司睦,你跟我來。」趙司鈞淡淡地掃過安絮,然後看著趙司睦。

  趙司睦卻看著安絮,拒絕的話還未出口,又被人搶先:「安阿姨,那邊有好多漂亮的魚,我們去看好不好?」

  「好啊。」

  一大一小手牽著手離開,趙司鈞看著他們的背影,餘光掃過身邊的趙司睦,「走吧。」

  兩兄弟很有默契地在二樓的走廊上止步,趙司睦的視線找到在魚缸旁靜立的人,她臉上在笑,嘴巴在動,說什麼他卻全然不知。

  剛剛他那麼介紹她,她一點都不在意麼?看她的笑容,沒有半分勉強,如果不是她功力太深,只能說明她真的不在意。

  為什麼會不在意呢?

  「她就是那個女人?」趙司鈞順著他的目光找到安絮,很美,然而他不認為會是司睦動心的類型。

  「啊。」

  趙司鈞有點意外,「就是她了?」

  點點頭,他臉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就是她。」

  「那麼剛才介紹她時,為什麼不直接說是女朋友,一個朋友有時候很傷人。」他體會過,所以他敢說,那一瞬間心裡一閃而過的難過,還有臉上的無所謂。

  趙司睦苦笑,「我正在後悔。」十分後悔,回去一定要跟她解釋清楚,第一時間跟她解釋清楚。

  趙司鈞看向人群中他心繫的身影,「看到你這樣,我的愧疚也不用那麼深了。」

  「大哥……」

  「別說,我懂,可是不由自主啊。」趙司鈞說得有點無奈,愧疚這種事,感情這種事,不是實物,所以不能牢牢地抓在手中,它會流動,誰知道下一秒它的方向。

  人群中有另一道視線從安絮進門起就沒有離開過她的身上,趙司睦站在這裡才發現,並且注意很久了。

  那個男人看安絮的眼神不似一般的男人,不是純粹的欣賞,或者即便有猥褻的想法也僅止於想想,這個男人的眼睛裡清清楚楚地寫著愛意,眷慕的、深情的,甚至是癡戀的。

  初見的話,不可能深到這種地步,無法自拔。

  「看來你也注意到了。」

  「他是誰?」大哥的話,下面的人應該都認識。

  「聶書,顧氏企業的董事長,」他看了一眼趙司睦,補充道:「聽說曾經為了一個模特兒……」

  不等趙司鈞說完,趙司睦轉身下樓,因為那個叫聶書的男人正朝安絮走去,身後傳來大哥的調笑:「太緊張了吧。」

  「不由自主。」

  趙司鈞一愣,這種心情他何嘗沒有過,只可惜宣馨始終不明白,還兀自困在一段已經逝去的感情裡。

  司睦那麼緊張那個女人,連他都覺得意外,他的情藏得很深,無論哪一種,其實他對宣馨可能一直都是友情,司睦明白了,那馨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明白?

  才會明白……

  安絮一直陪著謙謙在魚缸旁看魚,這邊人不多,除了幾個小朋友就只有她這個大人了,謙謙看得很開心,不停地問這條是什麼魚那條是什麼魚,安絮又不是學生物學的,她的答案永遠只有一個,活魚。

  「安阿姨,你看,有一條紫色的魚,它是什麼魚?」

  「活魚。」怎麼可能有紫色的魚,不過她真的看到過,有個人還為它取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紫戀。

  淡淡的責備從身後傳來:「不是告訴過你它叫紫戀嗎?怎麼又忘了。」

  安絮錯愕地回頭,看著慢慢走近的人,有片刻她忘了自己還會說話。

  歲月似乎沒有在對面的人身上留下痕跡,所以她不費力就認出了他,聶書。

  聶書歎了一口氣,她的表情跟當年他握著她的手,說自己是聶書時一模一樣,他的目光瞬間柔得像要化成水,「絮,好久不見。」

  這種溫柔,堅強不起來的話,就變成了懦弱,安絮想到了另外一種溫柔,它不需要堅強,因為它不懦弱。

  她綻放出一個溫婉的笑容,「聶董,好久不見。」

  聶書的目光凝滯住,有點難過地看著安絮,「你叫我聶董?」

  「不知道聶董認為應該叫什麼呢?」趙司睦從另一邊走過來,微笑著回到安絮身邊。

  安絮很自然地把手放到他手中,「我看到你們在二樓哦,你一直偷看我來著吧。」

  趙司睦微扯唇角,「是呀。」

  「我們什麼時候走,有點累了呢。」而且腳踝隱隱作痛,她現在才感覺到。

  趙司睦注意到安絮的眼神,雖然她極力用溫婉掩飾,可是不成功,那種令人心動的慵懶的倦意不見了,被疲憊的倦意取代,是因為聶書的原因嗎?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以至於現在他對她還有影響,不,不可以。

  「累的話我們現在就回家。」

  安絮看著他,「你走也沒有關係嗎?」

  「沒有。」趙司睦提著謙謙的後領,把他拎到眼前,「喂,小鬼,我們要走了,回到你媽媽身邊去。」

  「咦,蛋糕還沒有切呢,叔叔是趙爺爺的兒子,要留下來幫忙吹蠟燭。」

  誰理他!趙司睦轉向聶書,禮貌地頷首,「聶董,再見了。」

  從趙家出來,兩個人都選擇沈默,趙司睦安靜地開車,安絮倦眸半閉,靠著車窗。

  像暗中較勁似的,誰都不肯先開口,也許是因為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抑或彼此心中都有愧疚。

  片刻後,趙司睦認輸,他假裝輕快地問:「絮,在想什麼?」

  「沒什麼。」

  剛開始流動的氛圍又立刻冷凝下來,安絮仿若未覺,拒絕回應趙司睦深思的目光。

  停了幾秒鐘,趙司睦收回目光,一邊留意前面的路況,一邊仍不動聲色地觀察安絮的表情,也許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從趙家出來她的眉就一直是皺的。

  絮,你為什麼要撒謊。

  感覺車停了下來,安絮睜開眼睛,前面是她熟悉的大樓,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到了。

  解開安全帶,安絮發現趙司睦沒有下車的意向,「不上去嗎?」

  趙司睦沈吟了一下,「你不是累了嗎?早點休息。」

  「哦。」安絮撇撇嘴,本來還指望他給她揉腳呢,「那你小心開車。」

  腳才著地,一股痛意立刻襲上來,安絮回頭看著趙司睦,害她扭到腳總要盡一點綿薄之力吧。

  可是趙司睦沒有看她,還心事重重的樣子,要他送她上去的話溜到嘴邊又讓安絮嚥回去。

  關上車門,安絮朝他揮揮手,趙司睦卻在這個時候搖下車窗,還是沒有看她,「絮,剛剛真的沒有想什麼嗎?」

  安絮有點不明白,「沒有啊。」

  「那為什麼一直皺著眉頭?」

  她有皺眉嗎?可能有吧,安絮正準備解釋,可是趙司睦已經發動車子從她身邊滑過,然後如在弦的箭一樣衝出去。

  安絮嚇了一跳,差點又扭到另外一隻腳,她對著熄滅的尾燈大喊:「我那是因為腳痛啦。」

  然而車已經跑出去太遠,她的聲音根本傳不到趙司睦的耳朵裡。

  安絮馬上找出手機給趙司睦打電話,第一個通了,可是馬上被他掛斷,第二個起就是「您撥的用戶已關機」,安絮收起手機,開始思索他反常的原因。

  絮,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紅色玫瑰的意義嗎?

  離開時,聶書這句話如歎息般傳來,她在心底回答他,意義什麼的都不重要了,因為三年前的花不可能還保存到現在,它們已經凋謝了,早就不知道化作了哪裡的泥土。

  安絮越想臉色越難看,到最後她已經不敢想下去了,一瘸一拐地跑到路邊,她心急地等計程車,「聶書,這回被你害死了。」

  不用說,司睦肯定誤會她皺眉的原因了,其實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樣子。

  她很怕痛,對別人來說只是一點點痛,她也會覺得很痛很痛,所以她真的只是腳痛。

  傻瓜,千萬不要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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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5-7 13:56:37

第9章(1)
      
  如果決定了要對他撒謊,那麼接下來的解釋都有可能是藉口,所以趙司睦毫不猶豫地關了手機。

  對他不需要借口,只需要誠實。

  有點低落地下了車,今晚不可能有人陪他喝酒了,也有些事終於必須自己扛。

  前面有個似曾相識的背影,趙司睦走近才發現竟然是宣馨,他意外了一下,「馨,你怎麼在這兒?」

  宣馨轉過身,意識像是還沒有完全回籠,「你回來了。」

  「你不是在趙家嗎,怎麼一個人跑到這兒來了,大哥呢?」

  宣馨擡頭看著他,「為什麼我們在一起總要提到你大哥?不能只是你和我嗎?」提到那個人,她會有負罪感。

  「因為你是他的未婚妻。」

  即便周圍並不明亮,趙司睦依然看清了宣馨眼中閃動的淚光,他歎了一口氣,淡淡地重複:「你是他的未婚妻。」

  「我們打算訂婚了,打算等你爸爸過完生日就訂婚,我已經答應嫁給他了,也已經決定嫁給他。可是,可是,你違背了對我的承諾,你為什麼要違背對我的承諾呢?」

  趙司睦避開她的目光,「馨,不是……」

  宣馨淒涼地笑笑,不用她打斷,他的這句話就說不完整,「那個女人,真的只是一個朋友嗎?」有誰會跟一個朋友手牽手參加自己爸爸的生日party,這是她聽過的最拙劣的謊言,也是最痛心的謊言。

  「她……」

  「她其實是你的女朋友,對不對?」

  趙司睦靜靜地看著她,「是,她是,你知道為什麼還要問?」

  「因為我相信你不會騙我,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告訴你什麼?」

  「那個叫安絮的女孩,你愛上她了嗎?」

  我答應你,絕對不會比你先幸福。

  誰的聲音,他自己嗎,那是他說過的話嗎?那個時候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為什麼會給這種無法預料的承諾?

  好比出征的戰士承諾,我答應你會回來。

  未來有許多可能,但是沒有絕對。

  也許本來可能,但是他遇到了安絮,一個心如飛絮的女子,那個絕對於是不再絕對,反而衍生出另一種絕對。

  他愛她。

  我相信你不會騙我。

  這又是誰的聲音,那麼彷徨,那麼哀傷,好像他搬出趙家的前一夜。

  晚餐的時候,他宣佈了這個決定,他在等,一晚上不睡都是在等,等一個來挽留他的人,可是爸爸在震怒,媽媽在傷心,大哥卻是無言的支持。

  所以,第二天他搬出去了。

  那種彷徨跟哀傷他都懂,怎麼再能讓一個弱女子陷入這種感覺裡。

  「沒有。」

  腳痛忽然變得可以忍受,因為身體裡有一個地方正生生地痛,安絮輕輕地吐息,想舒解這種痛楚。

  沒有?她忍不住苦笑,她以為他只是不說,原來是沒有,不說跟沒有差的遠遠不止兩個字,他不愛她。

  「趙醫生,真巧,謝謝你帶我去參加令尊的生日宴,我想我的病已經好了,麻煩你了。」

  驀然出現的聲音,趙司睦有一刻以為自己可能出現了幻覺,可是宣馨正以一種複雜的目光看著他身後的某個地方。

  艱難地轉身,他看見安絮站在離他三米遠的地方,在陰影與光亮的邊緣,笑靨如花。

  「那不打擾了。」

  安絮轉身,從來的路上離開,晚風輕輕地揚起她的發,不管心中如何彌痛不堪,至少在這一分、這一秒她不能倒下。

  趙司睦看著她的背影,遲疑地開口:「絮,你的腳……」

  安絮提了一下裙擺,「哦,扭到了。」

  下一秒趙司睦追上去扶住她,安絮避開他的手,只肯抓著他的手臂,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還有事麼?」

  趙司睦皺眉,忍了一下,他說:「我送你回家。」

  安絮很輕地搖頭,「不用了,我既然能來也能回去。」

  「絮,你聽我說……」

  「說什麼?」安絮倔強地看著他,不吝惜讓他看清自己眼底的執拗。

  如果她需要解釋的話,她就不會對聶書避而不見三年,她就不會讓他知道她在他的身後。

  趙司睦看明白了,嘴唇動了動,默默地放開她的手。

  安絮凝眸一笑,頭也不回地離開。

  在路邊等計程車的時候,那輛送她來的車居然還在,司機看到她明顯比剛才熱情多了,「小姐,是你呀。」

  安絮笑笑,「送我去先前上車的地方。」

  她偏頭看著後照鏡,計程車掉頭的時候,她看到趙司睦不由自主追出來一步,突然想到一個很有趣的問題。

  「司機先生,你說全世界都知道我愛你唯獨你不知道,與全世界都不知道我愛你唯獨你知道,兩個比較起來哪一個更辛苦?」

  司機一愣,隨即暢聲大笑,「小姐的問題很禪哦。」

  「是麼?」安絮不置可否,轉過頭去看窗外飛逝的風景。

  趙司睦目送她的車子很遠才轉身,他不再看宣馨,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停了一下,「馨,為了大哥我給你一句忠告,沒有一顆心是永遠堅強的,即便那個人是看上去那麼堅強的大哥。而且一旦大哥決定放手了,它的意義我想你也明白。」

  說到這份上,如果她再不明白,他也莫若奈何了。

  宣馨全身一怔,臉上血色盡失,夜色中她看上去那麼羸弱,如一朵淩霄花。

  趙司睦回到家就躲進房間裡,腦中閃過與安絮相識以來的一幕幕,從她靠在他身後開始,對一個才見面的男人,她的此舉無疑是不得體的,可是很奇怪,他完全沒有不適的感覺,反而感覺到了微溫。

  於是漸漸有了再見到她的期待,可是她不見了。

  現在見不到她的那種恐慌又來吞噬他的心靈,他其實比她脆弱。

  周圍黢黑一片,他想真是一個平靜安寧的夜晚,如果不是安絮要遠離的不安無止無休地擴散,他還會覺得這是一個很美的夜晚。

  第二天,趙司睦在生物鐘的催促下醒來,昨晚他居然就那樣睡著了。

  推開窗戶,晨曦的風好像要風乾他心底的最後一絲憂傷,窗簾也被輕輕拂動。

  今天是個好天氣,不是嗎?

  「李小姐,今天我不來咨詢室了,取消所有的預約吧。」坐上車,他準備去安絮家。

  「這裡有一個速遞公司送來的包裹,對方說必須你親自簽,你先過來一趟吧,不然我讓他送到你家裡。」

  包裹?有人寄包裹給他,趙司睦方向盤一打,「不用,我現在就過來。」

  十分鐘之後,趙司睦來到自己的咨詢室,裡面的長椅上坐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他的身邊就放著一個用紙包好的箱子。

  他走過去,「我就是趙司睦。」

  小夥子站起來,把簽收單遞給他,「請您簽名。」

  簽上自己的名字遞回去,小夥子又把箱子遞給他,趙司睦雙手接住箱子,很輕,他猜不出裡面裝的什麼。

  「趙先生,安小姐還有幾句話讓我轉告你。」

  初聽到安小姐三個字從對方口中說出來,趙司睦懷疑他說的真的是安絮,小夥子沒想到他還會懷疑,繼續說:「她說如果你問的話,她會說。」

  趙司睦彷彿聽到了安絮的聲音,就在他耳邊:「如果你問,我會說。」

  他沒有問,選擇了誤會。

  「她還說了什麼?」

  小夥子一字不漏地轉達安絮的話:「您可能會去找她,不過安小姐說不用,她回家了。」

  「回家?」

  小夥子笑了笑,「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趙司睦把箱子抱進車裡,又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安絮家,進去的時候電梯還停在十五樓,他連多等幾秒都不願意,從一旁的樓梯小跑上去。

  他一邊打安絮的電話,一邊按門鈴,可惜兩邊都沒有人應。

  停了片刻,還是沒有人應,他只好下樓。

第9章(2)
      
  一轉身碰到樓管太太,他快步走上去,「請問……」

  「你找安小姐吧,我就是要告訴你才追上來的,安小姐她回家了。」

  「她的家在哪裡?」

  「大概在北方吧,她總是抱怨我們這邊太熱,冬天也不下雪,害她都不能滑雪了。」樓管太太說著說著,最後呵呵笑了起來。

  「她什麼時候走的,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天還沒亮就走了,她說她要去趕火車,什麼時候回來我就不知道了,那麼久沒回家,大概會住很久吧。」

  趙司睦連謝謝都沒說,樓管太太看著他僵硬的背影,在心底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她不是故意騙他的,只是她答應了安絮。

  很早的時候,天也不是沒有亮,她看到安絮拖著一個行李箱從電梯裡出來,還笑盈盈地跟她打招呼。

  「安小姐,又出差去呀?」

  「不是不是,我回家。」

  「回家呀,安飛那小夥子有女朋友了吧?」那個小夥子她見過一次,斯斯文文的,她一直想把孫女介紹給他。

  安絮笑得特別開心,「他孩子都有了,哎呀,我不跟您說了,我趕飛機。」

  她還在想安飛那孩子怎麼這麼早就結婚生子了,安絮走了兩步又回頭,「阿姨,如果有人來找我,你不要告訴他我趕飛機,你說我趕火車,拜託您了。」

  這是安小姐第一次拜託她事情,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替她保守秘密,因為,她還想把安小姐介紹給自己的孫子。

  趙司睦回到車上,眉間的挫敗越來越深,安絮走了,留下一句我回家了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卻無從找起。

  副駕駛的座位上還放著那個包裹,現在他已經可以猜出裡面裝的什麼了。

  一層一層地打開箱子,果然,裡面整整齊齊地擺著幾件疊好的外套,最上面是一條四方手帕。

  趙司睦拿起下面的外套,她應該全部洗過了,上面還有濃郁的洗衣液的清香,企圖掩蓋她的味道。

  可是趙司睦一聞還是能分辨出來,他的嗅覺認得那種淡得幾乎被湮沒的香味,正是他心裡眷戀的味道。

  一個晚上,把這些全部洗一遍,烘乾,還要收拾行李,訂火車票,也許還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安排,她昨天晚上大概一夜沒睡吧,他都不知道她一個晚上可以做這麼多事。

  做什麼事情都不積極的她,為什麼獨獨離開他就變得如此積極?

  懶於跟人計較的她,為什麼對他就變得如此決絕?

  不留下一句話,說不見了就不見了,更可惡的是茫茫人海他竟然不知道應該去哪裡找她,哪裡才可以找到她。

  趙司睦決定先去一趟安絮的公司,祈禱那裡會有人知道她的家到底在哪裡。

  結果大家對他的問題都茫然以對,還反過來問他要人:「絮呢?」

  想要的答案沒有問到,趙司睦還被她們的七嘴八舌吵得頭昏腦脹,淨看不下去了,把他領到安絮的休息室裡。

  總算安靜下來,趙司睦又問:「她的老家在哪裡?」

  淨在他的對面坐下,「你以為我們剛剛在說謊?絮很少說以前,偶爾說起也只是說她想安飛了,這你應該也清楚。」

  他清楚,所以現在他不知道。

  淨看他突然失落的表情,於心不忍,「可能在北京吧,她以前不小心提到過,但是不能確定。」

  趙司睦站起來,「謝謝。」

  淨搖搖頭,剝離了優雅的外衣,這也只是一個為愛心傷的男子。

  「你要去找她嗎?」

  趙司睦回答得無比堅定:「當然。」

  淨指指桌上的一個相框,「那你可能得快點了,我聽說照片上的男人正在北京留學,而絮答應過去看人家。」

  照片上兩個人姿勢親密,雖然他們的眼神很澄澈,絲毫感覺不到愛意,可是還是讓趙司睦不自覺地皺眉,「他是誰?」

  敵意很濃啊,淨揚揚眉,忍不住推波助瀾:「第二選擇。」

  趙司睦眉心的褶痕又深一分,恨不得立刻找到安絮,淨看著他挫敗與憤懣交織的背影,臉上浮現一抹笑意,絮,好傷心哦,她不用娶她了。

  走到門口,趙司睦停住腳步,「請問你知道聶書嗎?」

  淨猶豫著該不該說,這種事由她口中說出來好像說不過去,而且她不知道安絮的意思,萬一弄巧成拙絮又逼著她娶她,那她不就完蛋了。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背後的沈默讓他知道這其中有隱情,所以趙司睦小心地問:「他們曾經是戀人嗎?」

  「不算吧,可能之前互相有好感,但是聶書從來沒有明確表過態,後來他的未婚妻回國,以後就更不可能了。」

  趙司睦捏捏鼻樑,問得極其不確定:「你覺得她有可能還喜歡他嗎?」

  安絮,人如其名,有著一顆飛絮般的心,有時飄散不定,有時似是而非,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很瞭解她了,可是經過這件事,他才發現那顆隨風飄然的心並沒有因為他停下來。

  淨一拍手,「我知道絮為什麼回家了,果然都是因為你,你是不是誤會她了?」

  趙司睦苦笑,他的確誤會她了,不過安絮不是因為這個離開的,是因為他的那句「沒有」。

  「放心啦,沒有可能的,絮以前是模特兒你知道吧,因為有一次走秀從台上摔下來而告別了伸展台,當時在背後搞鬼的人就是聶書的未婚妻,聶書從頭到尾都知道這件事,可是他卻眼睜睜地看著絮從台上摔下來,這樣的人絮還會喜歡嗎?她的愛情觀可從不盲目。」

  果然只是他的誤會,趙司睦猛地捶了一下牆壁,今天如果換作他是絮,他也會離開。

  找到她成了趙司睦唯一的信念,要道歉,要懺悔,前提必須是先找到她。

  接下來他都是為找到安絮而奔波,每天睜開眼睛他都會祈禱,祈禱今天就能找到她,可是去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人,安絮還是杳無音訊。

  他現在明白,蘇東坡為什麼會有那樣的感慨了,渺滄海之一粟,現在安絮就好像這粒粟米,找到並不容易。

  匆匆吃完早餐,趙司睦決定再去一趟安絮的公司,剛下樓他突然接到老頭子親自打來電話,怒氣沖沖地叫他滾回去見他,趙司睦想了一下,只好把找安絮的事先放在一邊。

  一進門他就感覺到了低氣壓,斯如跟大哥都坐在一旁,個個神情嚴肅。

  他走過去很小聲的喊了一聲「爸爸」,以為公司出了什麼大問題,需要他回來一起商量。

  老頭子突然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這些天都做了些什麼?」

  趙司睦看了一眼趙司鈞,趙司鈞回給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他低下頭,「沒什麼。」

  「還幸好是沒什麼,不然王局長會親自登門拜訪,看看我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幸。」

  趙司睦不敢接話,為了找安絮他確實去公安局找了自己的朋友幫忙,不過沒想到會驚動王局長。

  「怎麼不說話了,你不是很有本事麼?」

  他本來不想讓家裡人知道,不然他一早就會找大哥幫忙了,「爸,我很抱歉。」

  「你到底把家人當成什麼了?」

  趙司睦百口莫辯,家人很重要,這個概念從來沒有變過,但是更多的時候他還是一個人,想都沒想過要把這種事告訴他們,從來沒有。

  老頭子站起來,從懷裡掏出一張紙甩到他臉上,「你不把我們當家人,我們做不到。」

  趙司睦接住飄落的紙張,上面只寫了一個地址,卻是他目前最迫切需要的,「爸……」

  老頭子一拂袖,「別叫我,擔當不起。」

  趙司睦低下頭,總覺得眼眶有點濕潤,可是明明是乾的,他想濕潤的也許是他的心。

  趙司鈞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壓低聲音:「找到她以後回來要好好地跟爸道歉,這回你真的氣到他了。」

  趙司睦微微一笑,是該好好地道歉,不管是對爸爸,還是對安絮。

  他都該認真地道歉。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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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5-7 13:57:29

第10章(1)
      
  回來一個月了,安絮頂著兩隻熊貓眼坐在院子裡曬太陽,一邊彎著手指數日子。

  安飛剛洗完碗,甩著手從裡面出來,水滴甩得安絮滿臉都是,她閉著眼睛罵他,懶得浪費睜開眼睛的力氣。

  安飛任她罵,毫無羞恥心地蹭到她膝上,撐著下巴看她,「奧運會上為什麼沒有比懶這一項,不然你肯定能為咱家捧個奧運冠軍回來。」

  安絮的聽覺系統彷彿有自動忽略的功能,她沐浴著日光一個人暗自憂鬱著。

  安飛不服氣,「今天晚上不洗碗不給飯吃。」

  「一言為定。」傻小孩,誰先洗碗再吃飯,不都是吃完飯再洗碗麼。

  「要不是當年我在爹媽墳前發過誓,我早把你有多遠扔多遠了。」

  安絮照常忽略,腿有點麻了,安飛差不多把三分之一的重量都擱她腿上了,她動了動腿,卻沒有推開他。

  安飛盯著她眼下的黑暈,故意挑惹她:「你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我睡得可香了。」

  安絮沮喪著一張臉,「眼睛一直閉著,可惜沒睡著。」她當時就是傻,怎麼一生氣就把所有的外套都還回去了呢,留一件也不會破壞她的計劃嘛,現在害自己也跟著受苦,鬱悶。

  安飛揶揄,「你出去一趟怎麼染上了這種怪毛病?」

  「我也不知道,本來已經治好了的……」安絮突然噤聲,有氣無力的眼皮總算擡起來,她一眨不眨地看著安飛。

  安飛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有強烈的逃離她身邊的慾望,可惜在他付諸行動前安絮一把抓住他的手,他小心地看著她,「你、你想幹什麼?」

  「我今天晚上跟你一起睡怎麼樣?」小時候害怕閃電打雷,安飛都會陪她睡的。

  「不要!」安飛打掉她的手,跳開好遠臉上還驚疑不定。

  安絮懶懶地看著他,還說要好好照顧她,好在她壓根沒抱希望,也就說著玩而已。

  「你不是說真的吧?」

  安絮從椅子上站起來,擺擺手往屋裡走,「多買點菜,晚上傑會過來吃飯。」

  安飛在她後面跳腳,對著她的背影怒道:「為什麼你的客人要我招待,我不幹。」

  「隨便你。」

  這是什麼態度,有求人的比被求的氣焰還高嗎?他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以致今生要被安絮壓制?想他也算社會的菁英,現在淪落到挎著籃子去買菜,嗚嗚……

  抹乾眼淚,他得買菜去了,去遲了沒買到菜,他就慘了。

  把門全部關好,鎖上,反正安絮也不會出門,除了第一天他吵著要禮物她敷衍地帶他出去轉悠了一圈,連那個法國鬼子都是他去學校通知他來見她的。

  「請問安飛家怎麼走?」

  安飛出門不遠就遇到有人向他問路,他斜眼打量對方,豈有此理,打聽他住哪裡還不認識他。

  他裝模作樣想了一下,「不知道,我們這裡沒有這個人。」

  「請你再想想,他有個姐姐叫安絮……」

  「誰說是姐姐,是妹妹才對。」笨蛋安絮,居然這樣跟別人說,簡直是非不分,顛倒黑白。

  安飛氣憤之餘發現對方正以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他,啊,說漏嘴了。他把籃子換到另一隻手上,「你到底是找安飛還是安絮?」

  「安絮,你是安飛?」

  知道就好,不過這個人,笨蛋安絮難道是為躲他才回來的?

  「請你告訴我安絮在哪裡?」

  為什麼要告訴他?

  「飛仔,那些白菜新鮮得不得了,你趕快去買。」鄰居大嬸扯著嗓門,幾里外都是她的聲音。

  安飛拍一下額頭,回頭對鄰居道謝,又打量對面的男人半晌,突然把鑰匙一古腦塞到他手中,嗚,都是他耽誤他去買菜啦,「那個我現在必須去買菜,你自己進去找她吧,她的房間是左邊第一間,她正在睡覺,你小心點,她最討厭睡覺的時候有人吵她。」

  趙司睦看看安飛匆匆走遠的身影,又看看手中的鑰匙,不禁苦笑,他們不愧是姐弟,應該是姐弟吧。

  推門進去,這裡是一個十分簡樸的四合院,院中央放著一把椅子,周圍有些花花草草,竹竿上晾的衣服,他認得。

  他找到她了嗎?

  按安飛的指示,趙司睦找到左邊第一間,在門口他猶豫了一下,深呼吸才有勇氣去開門。

  房間很別緻,他心心唸唸的人正躺在床上,被單遮住她單薄的身影,卻遮不住她眼下深深的黑暈。

  趙司睦目光一疼,也不管她是不是睡著了,吵醒她是不是後果不堪設想,他走過去,從床上拉起她,緊緊地摟進懷中。

  這麼抱著她,懷抱才不覺得空虛。

  安絮剛剛進入半睡半醒的狀態,這不合時宜的擁抱顯然徹底驚醒了她,她閉著眼睛拳頭亂揮一通,「安飛,救命啊,有賊。」

  趙司睦挨了幾拳才抓住安絮的手,拉下來緊緊地握在手心,他溫柔地低語:「絮,是我。」

  安絮停止掙扎,慢慢睜開眼睛,迷濛的視線似乎在確認她聽到的聲音與她看到的臉孔是不是對應,片刻後又閉上,她重新躺下,聲音從被單底下傳來:「我要睡覺。」

  趙司睦心疼地看著她,忽然脫了鞋襪上床,他從身後小心地將她摟進懷中,用溫柔低迷的嗓音鼓動她的耳膜:「我陪你睡。」

  安絮僵了一下,又慢慢放鬆,猶豫片刻,她轉過身,軟軟地偎進那個懷抱。

  趙司睦抱住她,眼睛看著天花板,「絮,對不起。」

  安絮動了動,調整在他懷中的姿勢,咕噥著打斷他:「我要睡覺,再吵把你趕出去。」

  趙司睦識相地閉嘴,臉上的笑容如撥開迷霧的陽光,溫柔和煦。

  不過片刻後他的笑容再也和煦不起來,隱忍地抓住安絮的手,從她主動靠進他懷裡的那一刻起,這隻手就不曾安分過,他氣息不穩地質問:「你在做什麼?」

  安絮抽一下沒有抽出自己的手,便任他握著了,她枕上他的胸膛,軟語抱怨:「你怎麼沒有穿外套?」

  他人都在這裡了,還要外套做什麼?他嚴重地懷疑,分開這一個月,比起他安絮更想念的是他的外套。

  多可悲,他的情敵竟然是他自己的外套。

  入睡的前一秒,安絮意識不明地想,這個人大概擁有神奇的魔力,不然這股濃濃的睡意從何而來,好像在他的身邊天地突然就安靜下來,心不再飄零。

  趙司睦聽著耳邊越來越沈的呼吸聲,偏頭吻吻她的發,也微笑著閉上眼睛。

  安飛買完菜回來,在路上忽然意識到,就那樣把鑰匙交給一個陌生人會不會太衝動了,萬一對方是壞人,是小偷,安絮也只會懶懶地看著他的家被洗劫一空吧。

  匆匆趕回家,屋裡屋外都沒有人,他放下菜籃,來到安絮房門口。

  怎麼辦,要進去嗎?裡面好像也沒有傳來求救聲,如果他冒昧衝進去,萬一看見什麼不該看的,怎麼辦怎麼辦……

  啊,彎手指,如果是單就不進去,如果是雙就進去,單,雙,單,雙,單……雙!

  推開門,安飛馬上擡手遮住眼睛,口中默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從指縫中偷看,那個,畫面其實挺美的,如果不是這兩個人他不小心都認識的話。

  安絮像只趴在主人胸口的懶貓,正呼呼大睡,他看不下去了,這樣別人要怎麼睡,換做他的話估計不到五分鐘就會全身麻痺。

  趙司睦突然睜開眼睛,目光清明,他對安飛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微笑著搖搖頭。

  安飛摸摸鼻子,他本來打算叫醒安絮,然後好好地嘲笑她,現在……他歎了一口氣,悻悻地離開。

第10章(2)
      
  安絮這一覺睡得昏天暗日,如果不是腹內襲來的陣陣飢餓感,她想她說不定能打破世界吉尼斯記錄。

  完全清醒後她才意識到床上還有另一個人,而之前她好像是負氣出走的女友,那麼睜開眼睛後她應該怎麼面對他呢,繼續演「氣婦」,還是……

  「你醒了嗎?」趙司睦聲音不大,卻問得很篤定。

  當然是繼續演「氣婦」,安絮慢吞吞地爬出他的懷抱,翻個身用後腦勺對著他,聲音不溫不火:「你來做什麼?」

  趙司睦伸手想把她拉回懷裡,手剛碰到她的手臂,就被她甩開,並且附贈一聲冷哼,他放棄這個想法,從床上坐起來,「宣馨是我以前的女朋友,後來分手了,可是我承諾絕對不比她先幸福,那天她那樣問我,所以我才說沒有。我不知道你當時就站在我身後,我想我說沒有總能給她一絲安慰,事實上她心裡應該很清楚。」

  安絮轉過身來看著他,「你為什麼不遵守承諾?」

  趙司睦擡手揉揉眉心,不偏不倚擋住安絮的視線,「因為遇到你了。」

  安絮沒好氣,「對不起,讓你遇到我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絮,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不應該什麼都不問就生你的氣,你能原諒我嗎?」

  這個人大概很少跟別人道歉,不然道個歉為什麼還要遮遮掩掩,安絮坐起來,雲淡風輕地說:「原諒你呀,回家這段時間,我發現離了你的外套我根本睡不著,大概沒藥救了吧,你又不會免費供應外套給我,所以我好像離不開你了,至於你愛不愛我都沒有關係,你心裡喜歡誰也不重要,我都原諒。」

  說完安絮還衝他粲然一笑,趙司睦沈著一張臉,離不開他?離不開他的外套才對。

  他態度強硬地把她的臉轉向他,看著她的眼睛無比嚴肅地說:「有關係,而且非常重要,我愛你,聽到沒有,我愛你。」

  不等安絮做出回應,他對著她的唇吻下去,把思念、把那些難以言說的情緒都吻進她的唇裡,讓她在以後的時間裡慢慢消化,他到底有多愛她。

  安絮沒有想這麼多,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單純地喜歡他的吻而已。

  突然,她的肚子傳出一陣奇怪的響聲,把趙司睦從情慾的邊緣拉回來,拿出還在她衣服裡面的手,他坐起來,俊臉微紅,慢慢調整急促的呼吸。

  回頭看到安絮還躺在床上,整個人像被定時了一樣,他慌了一下,自己嚇到她了嗎?

  把她扶起來,安絮突然看著他,很認真地問:「我們什麼時候躺下去的?」

  趙司睦耳根升起一抹可疑的紅暈,他瞪了她一眼,對她惡聲惡氣:「以後這種問題別問我。」

  安絮下床,決定跟他冷戰,這裡又沒有第三者,她不問他問誰。

  話說她的肚子真的很餓了,不知道安飛煮好飯沒有,她整整衣冠,然後開門——

  「啪啪」!

  房裡的趙司睦聽到兩聲清脆的巴掌聲,跟著出來一看,門口一邊站著一個,站在左邊的捂著左臉,站在右邊的捂著右臉。

  他投去同情的一瞥,心裡其實想做跟安絮同樣的事,多大點孩子,學會偷聽,該揍。

  「安飛,不想再挨打就過來擺碗筷。」

  安飛愁眉苦臉地往廚房走去,傑拍拍他的肩膀,「我幫你。」

  安飛點點頭,兩人很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感。

  擺好桌子,四方桌剛好一人坐一方,安絮像貓吃食一樣只關心自己碗裡的食物,渾然不覺同桌的三個男人正面面相覷。

  偶然夾菜她才注意到不對勁的地方,慢慢嚥下口中的飯菜,她一眼掃過三個人,「你們怎麼不吃?」該不是安飛在飯菜裡做了手腳吧。

  目光轉到安飛臉上,「米淘了幾遍?」

  「五遍。」

  夾了一片白菜葉子,安絮再問:「這個洗了幾遍?」

  「三遍。」

  安絮敲敲碗沿,繼續問:「昨天晚上碗沒洗乾淨?」

  「洗乾淨了。」

  她狐疑地看著他,「那你們為什麼不吃?」既然什麼都沒有問題,他自己為什麼不吃?

  傑好笑地看著她,「你都不為我們介紹?」

  安絮吃驚地看著他們,「你們互相都不認識?」她又轉向趙司睦,「那你怎麼進來的?」

  趙司睦指指安飛,「他把鑰匙給我,我自己開門進來的。」

  啪地一聲,這次遭襲的是安飛的腦袋,安絮看著他耳提面命:「胡鬧,萬一他是壞人呢。」

  另外兩個人都驚愕地看著她,安絮馬上溫柔無害地笑笑,「這是我弟弟,安飛。」

  安飛舉手抗議:「我是她哥哥。」

  安絮白了他一眼,趕緊澄清:「我不認識他。」

  安飛目瞪口呆,捂著受傷的胸口只想找個角落躲起來,明明就只比他先出來一分鐘,事實上還不到一分鐘,醫學上不也說雙胞胎後出世的那個比較大,而且聽名字也是他大嘛。今天他總算明白了,為什麼他處處受到安絮的壓制,大概就是他晚了那幾十秒鐘吧。

  「這是傑,法國人,在中國留學。」

  輪到介紹趙司睦了,安絮冷哼一聲,「趙司睦,我的一個朋友。」

  趙司睦苦笑,算了,他有錯在先。

  吃完晚飯,面對一桌狼籍,安絮提議投票決定由誰來洗碗,她心裡琢磨司睦跟傑應該都會站在她這邊吧。

  結果安絮往洗碗池裡倒洗潔精,一隻手在裡面攪動,直到泡泡漲滿洗碗池,拿過旁邊的碗,她一邊洗一邊嘀咕,手為什麼不滑呢,要把這些碗全摔碎了好。

  安飛進來,看她神神叨叨的,忍不住問:「你又在詛咒誰?」

  安絮溫柔地看著他,「你沒有打噴嚏嗎?」

  為什麼他會有一個這樣的姐姐,他一邊疑問,果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安絮嚇了一跳,沒有這麼準吧。

  安飛摸摸鼻子,「喂,你那位今天要睡哪裡?」

  「不知道。」

  安飛看了她一眼轉身出去,心裡卻在猶豫,如果趙司睦要留下來他應該讓他睡哪裡呢?睡他房裡他死都不願意,那就只有安絮房裡了,可是老爸老媽會同意嗎?

  稍後趙司睦進來,很主動分攤起擦碗的工作,安絮想到安飛的問題,一邊玩著泡泡一邊問:「安飛問你今天晚上要睡哪裡?」

  趙司睦奇怪地看著她,這還用問嗎?「當然是你這裡。」

  「哦。」安絮也開始猶豫,是讓他睡安飛房裡,還是讓他睡自己房裡?

  「絮。」

  「什麼事?」

  趙司睦放下碗,從身後抱住她,「以後不要突然消失了,即便懲罰我也不要,你不知道找不到你我有多心急。」

  安絮點點頭,看著他憔悴的面容,他不知道她有多心疼。

  趙司睦吻了一下她的後頸,悄悄留下一計吻痕,貼上他的標籤,就再也不準跑掉了。

  許久他又問:「你說走就走,都不會捨不得嗎?」

  「捨不得呀,你的那些外套怎麼樣了?」

  果然,她還是比較捨不得他的外套,趙司睦在她身後悶悶地問:「如果外套跟我可以分離,你會選擇誰?」

  安絮不回答,嘴角卻忍不住上揚,今天白天她發現了一個秘密,一個關於外套與趙司睦的秘密。

  既然是秘密,自然不能告訴各位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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