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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6-21 11:52:43

前言:


誰規定去急診室一定是看病?!抱病還得值班已夠悲慘的,
這位跟她搶搭小黃的型男卻指著她鼻頭罵,
說她不該浪費醫療資源,小小感冒就掛急診,
還惡劣的仗著手長腳長搶先坐進車裡把她擋在車門外!
直到再次見面,她才知道,這位冤家原來是她的前輩,
而且還正好是她的下一位指導醫生,
實習分數操在人家手裡,她當然不敢向他報老鼠冤,
可他也不能因為她的教授自己跑來關說,
就認定她是個想搞特權的投機分子而故意刁難她,
哼,她才不會退縮,她夏向晚別的沒有,毅力一等一,
不過,她是不是拚錯方向,怎麼覺得他最近看她的眼神好有愛?
喔喔,別鬧了,別說可憐的實習醫生忙得沒時間戀愛,
兩人目前的關係怎麼說也算是師生,
她可不想跟他在醫院裡「偷來暗去」惹非議……  


故事的開始   

  「東邊的太陽微微笑,樹上的小鳥吱吱叫,穿上新鞋新制服,還要背上新書包,今天就要上學校,也不頑皮也不吵,看見師長要行禮,對待同學要和氣……今天就要上學校……」

  五音不全的童稚聲歡欣無比的高唱著,伴隨著輕柔的女子嗓音,以及略顯低沈的男人聲音,呼應著哼唱一首剛學會的上學歌。

  背著藍底紅字背包的小男童笑得眼瞇瞇,左手牽著母親軟綿綿的手,右手拉著父親的大手掌,一家三口臉上堆滿笑,高高興興地朝兩條街外的公立幼兒園走去。

  「哎呀!又帶你們家小寶上學呀!夫妻倆真恩愛,一大早就親親熱熱地送孩子到幼兒園,教人看了好羨慕。」

  「王太太,早安,要買菜嗎?」

  「早早早,我這勞碌命是閒不下來,待會還得伺候我家大老爺起床,還有那幾個愛賴床的少爺小姐,沒有你好命吶!嫁個好丈夫又生個乖巧的孩子,我呀!一輩子操勞……」愛嘮叨的鄰居一打開話匣子就停不下來,一臉欣羨的抱怨家中瑣事。

  「哪兒的話,王先生也是疼太太的好老公,你上回摔傷了腰,他比誰都還要緊張,到處問人哪裡有好醫生,怕你留下後遺症。」夫妻夫妻,一生相伴,少年夫妻老來伴。

  「呵,別說得我臉紅,都老夫老妻了,明年我家老大就要上高中了,不像你們小兩口還在新婚中似的,早也黏、晚也黏的同進同出,簡直是咱們這小區的模範夫妻。」神仙眷屬也差不多就是這樣了,感情好得令人眼紅。

  「別笑話我們了,不過是多點相處時間,小孩長得很快,想好好陪他。」嬌柔臉龐溫婉地笑。「小寶,跟王媽媽說再見。」

  「王媽媽再見。」小男孩朝氣十足的大喊,小小手心仍緊牽父母的手。

  今年四歲的小寶很開心,因為他是蘋果班的學生,每天都能到學校玩,而且有爸爸媽媽陪他,他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看什麼呀!小寶,瞧你傻乎乎的,小心撞到路邊的車車喔!」

  父親的大手疼寵地在他頭上揉了揉,小男孩的嘴笑得更咧。「爸爸,媽媽的肚子裡真的裝了一個妹妹嗎?她什麼時候出來跟我玩?」

  「別心急,小傢夥,再五個月你就會吵著不要妹妹,因為她會一直哭一直哭,哭到你的臉都皺起來。」疼小孩的男人將兒子高高舉起,讓他咯咯笑地坐在肩上。

  「人家才不會,我會很疼很疼妹妹,把我的糖果和玩具分給她。」他是大哥哥了,會懂事的照顧妹妹。

  「嗯!我們家小寶最乖了,媽媽好愛你。」女人笑容滿面地親親兒子可愛的小臉。

  「我也最愛媽媽了,很愛很愛喔!」他天真無邪地張開雙手一比,表示媽媽是他最愛的人。

  「那我呢?你不愛爸爸?」假裝吃味的一家之主故意逗他。

  小男孩趕緊摟住父親脖子,奶味十足的撒嬌,「爸爸是小寶的英雄,是最厲害的鋼鐵武士,我愛爸爸啦!」

  「呵,爸爸也愛你……」男子眼泛柔光地低下頭親吻妻子,一手攬上她小腹微隆的腰身。「愛我的老婆和未出世的女兒,你們是我這一生最甜蜜的負擔。」

  夫妻倆相視一笑,多少濃情密意盡在不言中,由兩人相互凝視的眼眸中,看得出彼此的情感有多深濃,至死方休。

  「耶!小寶要上學了,爸爸是大力士,媽媽是仙女,我們永遠永遠在一起∼」

  小男孩臉色紅潤地高舉起右手,做出要飛向天空的超人模樣,催促著爸媽走快點。

  在當下,他真的很幸福,父母相愛,對他百般疼寵,他是沐浴在愛中的小孩,美滿又快樂,無憂無慮。

第1章(1)

  「分手?!」

  「是的。」

  「為什麼你要分手,我做錯了什麼?」

  「錯?」面容俊雅的男子氣息平穩,冷靜得彷彿夏夜裡刮過的一陣涼風,不生寒,卻淡漠。「一開始我說過什麼,你全忘了嗎?」

  「我沒忘,可是我們已經交往三年多,而且也同居快一年,你當初的想法難道一點都沒改變?」她不相信他心如鐵石,能毫不在意兩人相交多年的感情。

  「不結婚只同居是我一貫的原則,不可能因為你而打破。」他說得冷漠,好像眼前模樣動人的女子不過是擾人的蚊子,嗡嗡嗡地飛來飛去。

  聞言,她臉色微變,略顯激動的揚高分貝。「你不愛我嗎?我以為我在你心裡是特別的,我們相愛才在一起。」

  她有多愛他,他不是不知道,為了愛他,她失去自我,連父母的關心和嚇囑也丟在一旁,一心一意只為愛他而存在。

  愛得卑微,愛得委屈,愛得只願當為他而生的小女人,不敢有一句怨言,不敢找人訴苦,就算是眾人捧在乎掌心上呵寵的天之驕女,她也甘願成為攀附著他的菟絲花。

  「愛嗎?」他冷誚的嘴角微微揚起。「愛情是噬骨毒藥,我也以為你和我有共識,是懂得享受自在人生的都會女性,有主見、有見識,有不靠男人的獨立性,可我錯了。」

  全天下的女人都一樣,嘴上說著要自由,絕不走入柴米油鹽的小框框裡,結果心裡想著的卻是如何綁住男人,心口不一的藉由一紙薄薄的證書達成目的。

  真是令人厭惡的虛假,只能說她太不聰明,妄想用虛無縹緲的情愛來掌控他。

  「你……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從沒和我天長地久的打算?」女子的臉上有點慌,看得出她非常不安和傷心。

  「如果你不假借聚餐為由讓我和你爸媽碰面,並透過他們詢問婚期來逼婚,我想我們還能長長久久的走下去。」是她不該犯了他的忌諱,試探性地踩他底線。

  「和我爸媽見面有什麼不對,我們的交往是不能公諸於世的秘密嗎?他們想見我的男朋友一面,我沒有理由阻止。」她只想讓爸媽放心,別再為她的終身大事憂心終日,老逼著她相親。

  「吃頓飯聊一聊的確不算什麼,但你敢說沒藏著別的想法,讓我在長輩的壓力下做出承諾。」他不接受算計,尤其是來自身邊最親近的人。

  以愛為名是他所不能容忍的,多少人以那個庸俗字眼做出傷人行徑,自以為是為所愛的人好,其實不過是一己之私。

  她沒問過他要不要、肯不肯,一味地挖陷阱誘他往下跳,一下子是公司聚餐,邀了一堆朋友唱!,一下子是某姊妹淘生日,身為男朋友的他理所當然是同行之人。

  意圖太明顯了,她無非是要他在無形中融入她的生活,讓她週遭的親朋好友都曉得他這號人物,好造成兩人好事將近的想像空間。

  他曾不只一次提醒她適可而止,別仗著他的縱容一意孤行,可是她根本聽不進去,一再地踩向他的地雷區,甚至請出父母催婚,逼他屈服。

  他知道這便是終點了,兩人的認知若有不同,那就該慧劍斬情絲,各自回到想要的人生。

  她要的,他給不起,也不想給,婚姻是一條永夜的暗路,唯有盲者沈淪。

  而他是明眼人。

  「這……」她面露心虛,暗暗埋怨他的不解風情。

  「不婚是我一生中做過最明智的決定,不論是你或是任何人,沒有人能逼我走向紅毯的另一端。」聽著神職人員講述不可能實現的空想和承諾,在這世上,誰也不能保證愛情永遠不會變質。

  「你想結婚是你的事,恕我不奉陪,若是等不及怕年華老去,我在此獻上我的祝福,祝你早日得償所願,覓得如意郎君。」做不成情人,還是朋友一場。

  他真心這麼想著,既然各自追求的目標不一樣,他是男人,大方點,放她去追尋她美好的將來。

  但他的想法倒真是作夢了,哪有被拋棄的女人還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聊天。

  「柳清羽,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這麼多年的感情,你怎麼說得出這般殘忍的話?」女子惱羞成怒,漲紅著一張妝點精緻的粉顏質問。

  沒有一個男人願意將自己的女人拱手讓人,除非他不愛她。

  而這一直是她心中的痛,因為從交往至今,他對這段感情始終維持著不冷不熱的態度,即使是耳鬢廝磨時也不見熱度,一完事便下床梳洗,好像她是可有可無的人形抱枕。

  和他交往越久越捉不住他的心,談戀愛明明是兩個人的事,她卻有一頭熱的感覺,愛得越深越空虛,常常感到他並不屬於她的恐慌。

  不想失去他的恐懼如膨脹的陰影般不斷擴散,她太害怕自己不是他想要的那個人,因此她改變不婚的初衷,想用婚姻留住他。

  她做錯了嗎?

  沒有,換是其他執著所愛的女人,相信她們會更積極,捉牢手中的幸福,不讓美麗青鳥輕易飛走。

  神情清朗的男子微顰起眉,思索出一個令人心碎的結論。「我的確沒愛過你,你對我來說是個可以擁抱交往的對象。」

  看得順眼,不是凡事過於認真的小女生,不黏人,有自己的興趣和專業領域,就算三、五天不碰面也不會歇斯底里的急Call,追問他的去處。

  一個不麻煩又能解決生理需求的女人。

  柳清羽自認是個有感情潔癖的人,他沒法像好友風間徹一樣,來一個殺一個,來一對殺成雙,花心浪蕩的只要是投懷送抱的美女全都吞下肚。

  大概是身為醫生的緣故,他覺得和別人共享一個女人不衛生,尤其在艾滋病盛行的年代,一對一的單純交往模式較為妥當。

  「柳清羽,你……你太過分了!枉費我一心一意愛著你,以為你是真心愛著我……」她的心是肉做,不是不會痛。

  他挑起眉,看了眼她緊握在乎的水杯。「別做出有失體面的行為,朝我潑水只會顯示你的不成熟,成年男女……」

  話沒說完,混著冰塊的冷水朝他面部潑灑,滴落的水濕透他絲質白襯衫。

  「你不愛我,我又何須對你客氣!女人在失戀的時候就是不可理吻,我沒做錯什麼,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跟你長相廝守,一輩子永不分離,你為什麼要辜負我?」她不在乎引人側目,只想要從眼前的男人身上討得幾分情絲。

  抹了抹臉,他表情生硬。「我辜負你什麼?不婚是我們交往前就有的共識,是你犯規在先,當你帶著你父母出現我面前時,我們三年的感情便宣告結束了。」

  「不!你不可以片面決定分手,我不要,我絕對不要……」看他宛若陌生人的決絕神情,她真的慌了手腳,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瞭他並非開玩笑,而是鐵定要斬斷這段感情。

  她很急,也很慌,更害怕他一去不回頭,從此斷了情分。

  「我已經盡了告知的義務,你同不同意與我無關,還有,給你一個星期搬光你在我屋內的個人物品,一件也不許留下,這幾天我會留在醫院,等你淨空衣物再回去。」

  「你……你怎能趕我走,我……」她紅了眼眶,淚水奪眶而出。

  可惜她的眼淚仍留不住男人的心,外表斯文俊朗的柳清羽挪挪鼻樑上的眼鏡,看也不看她一眼的拿起賬單,走到櫃檯結賬。

  這點風度他還有,不會因為分手就連頓飯都捨不得請。

  街上燈火輝煌,一盞一盞的霓虹燈閃爍著人生百態,一走出音樂悠揚的餐廳,迎面而來是沁涼的晚風,喝了點小酒的柳清羽頓感涼意。

  未干的襯衫貼在胸口著實不舒服,即使用了干毛巾擦拭過,還是有些黏黏濕濕的,服貼的濕衣讓他心口莫名多了沈重感。

  他想自己會好一段時間抗拒女人這類生物,再怎麼理性的成熟女子也難免落入陳腐窠臼裡,一再重複可笑又可悲的宿命。

  一陣煙味飄進鼻間,一對穿著制服的學生情侶走過面前,染著一頭金髮的少年叼著煙,一手摟著稚色未退的小女友,走進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汽車旅館,他們青春身軀緊緊相擁,似愛得如膠似漆。

  見狀,柳清羽只是微擰起眉,並未自詡道德人士上前規勸,他唯一不屑的是兩人口中的「我愛你」、「我愛你一生一世」……

  「愚蠢的小鬼,這世上哪來的天長地久,不過是一時的激情,費洛蒙太多作祟罷了。」

  他選擇不婚,來自對婚姻的不信任,沒人可以逼著不情願的他走進形同墳墓的婚姻制度裡,不管多少人誇讚婚姻的美好,唯他知曉建構在背後的真相,他們在自欺欺人……

  「啊!抱歉,我趕著到醫院,這輛出租車先讓給我,我真的很急。」急得火燒眉毛了。

  「到醫院?」

  冷不防被一道急促的身影撞了下,柳清羽眸心微閃,低視個頭不高,一身「全副武裝」,從頭包到腳,只露出一雙盈亮雙眸的小女……呃!小女生吧!

  依目測,胸圍不大,應該在發育中,不過穿得像通緝犯似的,又裹著粉嫩色羽絨衣,依個子和純真眼神來推敲,大概十六、七歲。

  「對,我要去急診室……」

第1章(2)

  沒等她說完,他審視了她一眼。「感冒?」

  她怔了怔,抽了抽發炎的鼻頭。「是有點感冒,鼻水流不停。」

  「你知道現在幾點?」他擡了擡腕上價值不菲的名表,指出時間。

  「快九點了,有問題嗎?」她不解地拉拉鼻樑上的口罩,免得它一直往下掉。

  「正確來說,是八點四十五分,在九點三十分以前門診都可掛號。」他一臉嚴肅的說著,像在教導沒常識的病人。

  「所以呢?」她還是不曉得他的意思。感冒和掛門診有什麼關係?

  見她不開竅,柳清羽一把拉下她有卡通圖案的口罩,字正腔圓的教訓,「急診室是因應急症患者所沒立的,為的是搶救生命危在旦夕的病患,他們才是優先使用者。」

  「可是我……」

  「而你,浪費醫療資源,小感冒用不著掛急診,一般診所就可治療。」多佔一張急診病床等於扼殺一位重症者的就醫機會。

  「不是的,你誤會了,我不是去看病……」咦!那……那個人怎麼坐上車,走了?

  看著路燈下那抹神色錯愕的身影,柳清羽和女友分手的不快情緒一掃而空,緊抿的嘴角微微揚起。

  「先生,請問你要到哪裡?」

  驀地,他臉色微僵,很難再笑得出來,因為坐在出租車上的他這才想起自己的車停在不遠處的停車格裡,他根本沒有搭小黃的必要。

  這……他到底在做什麼呀!居然暈了頭,跟個不認識的小女生搶車?

  若是讓他那群好友知曉他幹了什麼蠢事,肯定一個個笑得前俯後仰不可自遏。

  「哪有那麼奇怪的人,自說自話不讓人解釋,有誰規定到急診室一定是看病,不能是探病或是找人嗎?居然臉一臭地搶走好不容易攔到的空車,一屁股坐上去,好像我是十惡不赦的社會毒瘤……」

  嘟著嘴,一臉氣憤難平的夏向晚仍難忘奪車之恨,雖然已事隔多日,可是一想到那一夜的情景,她就忍不住冒火。

  因為遲到半個鐘頭,她被帶她的主治醫生黃醫生罵到快臭頭,指她是吃不了苦的草莓族,玩忽職守,評比分數硬是扣了五分。

  這對她而言是奇恥大辱,全醫院……不,至少她待過的門診部門都曉得她有多認真,從不怠惰早退,每天都是最早到也最晚走的醫護人員,對病患的愛心是百分百。

  但是那個長相超優、脾氣卻超爛的傢夥害她壞了優良紀錄,讓她打從出了學校後第一次操行分數被扣分,還讓人當是成不了氣候的小草莓。

  真是氣到腦充血了,一口怨氣不吐不快,難以下嚥。

  「……我發誓,如果再讓我碰到那個人,我一定要扭下他的腦袋,對著他重聽的耳朵大吼,讓他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我免費替他裝糞的大腦倒一瓶雙氧水清洗。」她像是浪費醫療資源的人嗎?簡直瞧不起人。

  醫院的白色長廊上,兩位穿著雪白衣袍的女子並肩而走,一個高瘦長,明艷動人,抿著唇忍笑,一個略顯嬌小,清純可人,臉上的表情十分生動豐富,活似動畫中吃了悶虧又找不到人理論的櫻桃小丸子。

  她們倆是高中同學,又考上同一間醫學大學,只是其中一人已經畢業了,是專業的復健師,領有正薪。

  以台灣醫學院來說,醫學系是七年,牙醫系則是六年,醫技系、復健系、護理系是四年,通常醫學系的學生是讀六年,實習一年,以醫院為教室,由資深醫生負責臨床教學。

  不過也有些醫學大學會將六年課程壓縮成五年,實習醫生從一年延長為兩年,以加強教學效果。

  夏向晚便是後者,她是個被操了一年半的實習醫生,目前正朝最後半年邁進,而她前後待過三間醫院,現今只差再一科實習三個月就能準備考試,成為正式的醫生。

  醫學系的學生很可憐,他們沒有所謂的寒暑假,整年必須在醫院各科中輪流實習,依實習流程順序,先是內科,然後是外科、婦產科、小兒科,以及小科(如眼科、耳鼻喉科、皮膚科、復健科、放射科、精神科等)。

  她每天從早忙到晚,沒一刻得閒,不只被主治醫生當跑腿的小跟班使喚,連年資較深的護士也對她呼來喚去的,做些打針、換藥、傷口縫合等差事。

  「好了,為了點小事就聽你叨念個老半天,黃醫生的門診你還跟得習慣吧!再過幾天就要評分了,你有把握過得了他的門坎嗎?」周菁菁取笑好友的愛發牢騷。信誓旦旦的小晚也只敢在口頭上逞強,還沒膽做出壞事。

  一聽到三個月期限快到,夏向晚沒好氣的翻白眼。「那隻老烏龜是我遇到最難纏又最不通情理的指導醫生,你知道他有盯著女人胸部意淫的毛病嗎?」

  她忍俊不禁。「這是全醫院都通曉的秘密,你跟了他快三個月才發現呀?」

  外表嚴謹、剛正不阿,可內在是色大膽小的大淫魔,只要是稍具姿色的女病患或新進醫護人員,他藏在厚厚鏡片後的眼睛就斜了,有意無意的多瞄兩眼胸前的隆起。

  幸好他只是看,而沒動手,不然辛苦建立起的好名聲就毀於一旦。

  「那我怎麼辦,拉低衣服露出我先天不足後天失調的事業線,色誘他不成?」她低視不算大的胸脯,有些欷籲沒用青木瓜燉排骨來補一補。

  「你的成績不理想嗎?我記得你在校的功課一向不錯,應該不難過這關。」小晚是名列前茅的資優生,很少落在前五名外。

  夏向晚苦笑地搖頭。「如果你把導尿管插到肛門,還插出血來,你想有哪個病人受得了。」

  「不會吧?你、你真的……」周菁菁本來捂著嘴笑,最後忍不住放聲大笑。

  「噓!小聲點,這裡是醫院,要保持安靜。」她很無奈的歎了口氣。

  她也不想鬧個大笑話呀!可是連著一星期上大夜班,白天還得跟診,再強的鐵人也會倒下,何況她是被操到體力不支的小奴才。

  疲勞過度加上飲食不定,她一時眼花就出錯了,而一旁的護士也像故意整她似的,明知道她插錯位置也不加以提醒。

  大腸直腸科她是待不了了,黃醫生肯定容不下她,尤其是她刻意把自己包得緊緊的,他一點好處也撈不到。

  「不是我想笑,是你太好笑了,我控制不住……」周菁菁捧著肚子,笑得雙頰漲紅。

  「哎呀!你別再笑了,快幫我想個辦法提升分數,我不求高分通過,只求低分掠過。」她已是黑名單上的一員,黃醫生撂下話要她好自為之。

  周菁菁笑著斜睨她一眼。「還不簡單,送禮呀!雖然是見不得人的陋習,不過挺管用的,黃醫生偏愛高山茶和某牌子的肉製品。」

  醫生這職業看來風光,是個令人稱羨的高薪工作,其實藏汙納垢,稍有名氣的醫生一手醫治,一手收錢,沒塞點紅包是得不到最好的醫療質量。

  雖然並非每個醫生都空有醫術而無醫德,但是不可否認的,再卓越的醫院也有那麼幾粒老鼠屎。

  「喂!我是窮學生耶!哪來的錢買貴死人的茶葉。」夏向晚皺著一張臉,苦哈哈的叫窮。

  實習醫生,一般來說是沒有薪水的,端看每間醫院的制度而給予少許的津貼。

  她頭半年真的一毛錢也領不到,還得倒貼膳宿費,後來換藥的技術較純熟了,才有三千塊左右的錢可領。

  即使實習了一年半左右,津貼也沒漲多少,維持在七、八千塊上下。

  「那你就認命點,多跑幾次急診室,累積你的實習分數,起碼成績好看些,黃醫生想當你還得考慮再三。」學生沒通過實習評鑒考績,帶的醫生也要負起督導不周的責任,很少有指導醫生會自扯後腿,給不及格。

  好友是庸人自擾,以她平時的衝勁和凡事跑第一的熱忱,相信帶過她的醫生都看得出她的潛能,不忍心毀掉一個未來的好醫生。

  「我跑得還不夠勤呀!一星期有四天泡在急診室,不管有沒有排班照常報到,主動幫忙量血壓、打點滴,甚至幫便秘的患者挖大便。」她很拚命,想快點完成所有課程。

  周菁菁好笑地拍拍她肩膀。「再忍耐半年你就解脫了,別再抱怨了,何況急診室是最快獲得臨床經驗的地方,別人求都求不得,你還念個什麼勁。」

  急診室是訓練臨床反應的最佳環境,誰也不曉得下一個送進來的病患是何種狀況,也許是車禍,需要及時搶救;也許是腹膜炎,得緊急開刀。

  更甚者,有想不開自殺的、藥物誤食、酒精中毒、被火燒燙傷的、心血管疾病……多不勝數的病倒正是實習的精髓,她可以從中獲知課堂上所學不到的知識和經驗。

  「我不是抱怨,是有感而發,人微言輕的實習醫生最可憐……」

  好不容易偷個空閒聊天的夏向晚話才說到一半,醫院的內部廣播揚起,有載滿陸客的遊覽車在下山的彎道翻覆,車上三十七人無一倖免,傷勢慘重,目前正由救護車分批送往醫院急救。

  聞言,她立即收起漫不經心的笑臉,醫生袍稍微一拉,面色凝重的想著情形會有多慘,急診室的人手夠不夠用,還有病床數似乎不足以應付太多傷員。

  「去吧!還愣著幹什麼,這是你的大好機會,把插錯菊花的分數補回來。」周菁菁調侃地推了她一下。

  「說什麼屁話,人命關天,哪能把傷員死活當成個人成績……」她選擇當醫生是為救人,不是磨練醫術。

  「好了、好了,夏小姐,我不過開開玩笑而已,別又念得我耳朵長繭,快去發揮你悲天憫人的情操,多救幾個人,晚上一起吃麻辣火鍋,我請客。」她再瘦下去真要皮包骨了,不吃點好料補補不成。

  「嗯!回頭見。」她揮了揮手,半走半跑的趕往急診室。

  夏向晚尚未看見一室的情景,已先聽到此起彼落的哀嚎,雜沓的足音幾乎蓋過儀器的聲音,顯示傷員不在少數。

  但是心中的想像不如親眼所見,她一踏進急診室,眼前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紅,一袋袋的血竟及不上噴血的速度,急診病床整個被鮮血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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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6-21 11:54:08

第2章(1)

  她想吐。

  一股胃酸由下往上翻湧,直衝咽喉,幾乎要溢出口。

  血腥味,蔓延著。

  一個又一個從救護車上扯下來的傷員呻吟聲不斷,他們或多或少有著肢體上的殘缺,有的斷腳、有的毀容、有的被碎玻璃穿胸而過,有的已經腦殼破裂,流出白稠狀腦漿。

  血的供需是急迫性的,沒有一個送進急診室的人身上少了血跡,即使預做了包紮仍血流不止。

  在短短的三十分鐘內,陸續有三個人宣告急救無效,另有五人在搶救中,情況危急。其他人的傷勢也不樂觀,等於在和閻羅王搶人。

  輕傷者寥寥無幾。

  據聞遊覽車整個變形,司機當場死亡,受困在扭曲車體的乘客哪可能不受傷嚴重。

  唇瓣泛白的夏向晚嚥下翻攪的酸液,鼻頭微酸地紅了眼眶,在處理完傷勢較輕的傷員後,她極目一望,還有更多的重傷者亟需救助。

  可身為實習醫生,她的能力著實有限,除非有指導醫生的允許,否則她什麼也不能做。

  眼睜睜看著病人痛苦卻無法伸以援手,她的心裡比任何人都難過。

  「你是實習醫生?」

  耳邊傳來男人沈穩有力的低音,怔了下的夏向晚連忙一應,「是,我是實習醫生。」

  「跟我來。」

  「呃?跟你去……」等等,跟著他做什麼,她並非正式醫生。

  一回頭,一個身穿阿曼尼西裝的男人迅速脫掉外套,他一邊穿著醫生袍,一邊戴上醫用口罩,行動敏捷地走向最裡間的小兒病床。

  由背影來看,他非常高,起碼有一百八十公分,肩寬手長,體態優雅,修長身軀十分結實,散發著值得信賴的穩重氣勢。

  一個魄力十足又兼具領袖氣質的男子!這是夏向晚在微愕過後的感想。

  「你壓住他的肩膀,他脫臼了,我先把他的肩胛骨推回原位。」先從簡單的做起,再來處理複雜性骨折。

  「啊!壓住他……」這孩子好小,有五歲嗎?

  夏向晚有些慌亂地伸出纖柔藕臂,盡量以不弄痛傷員的力道按住小孩扭來扭去的肩頭。

  一聲淒厲的慘叫伴隨骨頭嵌合的噠聲,臉色近乎死白的小朋友哭得快沒氣,用著充滿鄉音的奶聲哭喊著媽媽。

  而她臉上的神情也沒好到哪去,一樣白得沒有血色,差點因為不忍心而陪同落淚。

  「收起多餘的同情心,你是未來的醫生,不是社工,你要做的是保持平常心,別有個人情緒。」生死僅一線之隔,由不得人力做主。

  他們能做的是舒緩痛苦,減輕病患的不適。

  「可是他還那麼小,而且看起來很痛……」至少打個止痛針,讓他別繼續痛下去。

  「你是說老人就該死嗎?因為他們活夠本了,早死早超生。」過度的憐憫心只會失去準確的判斷力,犯了醫者大忌。

  聽他不客氣的諷語,夏向晚心口像被針紮了一樣難受,不太服氣地回了一句,「我沒那個意思,你不可以斷章取義,曲解我的本意。」

  「你敢頂嘴?」實習分數不要了是吧白念了六、七年的醫學系。

  「我……」看了眼他胸口掛的名牌,她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小兒科醫生--柳清羽。

  「想當一個好醫生要先學會冷血無情,看待生死要平淡,你太生嫩了。」她還有得磨,感情太豐富有害無益。

  生嫩……一股無明火莫名竄起。「所以我是實習醫生你是主治醫生,因為我還有人性,感受得到喜怒衰樂,不像柳……柳醫生行醫多年已麻木不仁,我為我還是個人向你道歉。」

  柳清羽眉梢一挑,忽生興味地看了眼本來不放在心上的實習醫生,她的「出言不遜」讓他頰感有趣。

  一張不算明艷的臉蛋,清純有餘卻不太顯眼,細眉杏目,不高的鼻樑,嘴唇薄厚適中,適合接吻。

  這是他用三秒鐘觀察下來的第一印象。

  「夏向晚,你還想畢業嗎?」目無尊長,口無逆攔,她的學醫之道相當艱辛。

  一聽他準確無誤的喊出自己的名字,她一臉驚嚇地倒退一步。「你……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他指著她別在白袍上的名牌。「用不著防備我,我對青澀的小梅子沒有任何不良企圖。」

  面臨感情空窗期,他不像某人那麼不桃,來者不拒,他從不對「學生」下手。

  正在努力追女友,打算求婚達陣的風間徹忽然打了個噴嚏,手中盛放嬌艷的紅玫瑰順勢往前一送,美麗的女牙醫臉上佈滿花粉,神色陰鬱地瞪著他。

  第一百零二次求婚一一失敗。

  「我……」臉微紅,她不太自在被人看透心中的想法。

  「拿過刀嗎?拿起手邊的手術刀。」柳清羽清著傷口,取出細小的碎骨。

  「呢你的意思是……」她心口的血液沸騰,心跳得很快。

  「我已經做好局部麻醉,傷員的大腿骨穿刺斷裂,我負責大規模的醫治,你來切開腿肉,配合我的動作,清出細碎的骨渣。」細骨不清出易生腐肉,導致生菌化膿,引發敗血症。

  「我……我可以嗎?」她的手在顫抖,難以置信地睜大眼。

  臨床醫學是每位醫科學生的渴望,他們頂多在大體老師身上動過刀,少有機會接觸實際的活體。

  雖然她之前在外科待了三個月,可指導醫生只讓她站在一旁看,連手術台的邊也碰不著,她搶著值班和病歷書寫才被允許小傷口的縫合和上藥,以及試著開藥及進一步的檢查。

  實習醫生是醫生養成的最下層,每個學有專精的主治醫生多少有高人一等的優越感,憑一時喜惡愛教不教,很少傾全力培育英才。

  「你認為自己不行嗎?」他反問。

  「我當然可以,我……我會用心學習。」她激動地大喊一聲,唯恐錯失一次執刀的機會。

  幸好急診室一團亂烘烘的,充斥各種嘈雜的聲音,壓過她激昂萬分的音量,不然準引來側目眼光。

  柳清羽眼眸斜睨,似笑非笑的輕哼一聲。「先把肌膚劃開,以斜釣拉出一公分左古的寬縫。」

  「是。」她的眼神是興奮的,拉起口罩捂嘴,進免口腔飛沫感染了傷口。

  「手不要抖,兩眼專注,含住一口氣,刀口朝下輕輕一劃……想要救人就要先學會別把病人當人看。」他們是一塊生鮮活肉,密佈跳動的微血管。

  救人要先學會別把病人當人看……她深吸了口氣,神色慎重,順著平得肌肉劃下一刀,立湧的血浪紅了她堅定雙眼。

  很快地,吸血棉球送至,半吸半壓地讓血液流動緩慢,肉眼所見的小缺口多出一隻小型斜口鉗,快速地夾出數十片小碎骨。

  夏向晚沒動過真正的手術,以致她此時的心情忽高忽低,呼吸稍微急促了些,她雙頰泛起鮮艷的桃紅色,屏氣凝神地握著手術刀,小心的割開骨頭粉碎的部位。

  不知是麻醉的因素,或是嚇壞了,小傷員的哭聲漸歇,呈現半昏迷狀態,晚間血袋的灌輸不曾停止,一條無助的小生命被搶救中。

  不幸中的大幸,他只是腿骨斷了,外表有大小不一的挫傷和擦傷,內部器官倒無大礙,前額的撕裂傷並未造成顱內出血,但有腦震盪現象。

  他的情形還算輕微,隔壁床的老太太已經沒了心跳,她全身是血,半張臉被不知名利器削去三分之一,口、耳、眼、鼻都流出鮮紅,勉強用呼吸器維持心肺功能。

  「還發什麼呆!夾板呢?我要將穿透骨推回大腿,你用夾板固定再做傷口縫合,每條斷裂的血管要細密接合。」細節部分他接手,太技術性的手法她還不行。

  「什……什麼,你要我做高難度的縫合手術。」她吞了吞口水,一臉驚駭。

  「有問題?」他冷音一出。

  有問題,大大的有問題,但是……夏向晚硬著頭皮搖頭。「沒問題。」

  天曉得她心裡有多慌,整個背脊汗濕一大片,額上的冷汗也直冒,她毫無把握每個步驟都能做對,縫合血管對她來說還是太難了。

  可是放眼望去,急診室裡的每位醫護人員都忙得不可開支,甚至還有人得同時支持兩張病床,人手調度明顯不足,就算她想拒絕也開不了口。

  無奈之下,她只能盡力而為,即使她惶恐地拿不穩縫線。

  時間走得緩慢,一分一秒都像在淩遲人的心志,夏向晚不敢用力呼吸,她小心翼翼地穿線,抽出,再穿線,再一抽……雙手不停地重複單調和考驗耐性的動作。

  驀地,前額凝聚的汗珠由眉心滑向鼻樑,要滴不滴地停在她鼻頭,影響她的專注,手的力道也開始有點不穩。

  就在她快分心之際,一隻大手伸了過來,以紗布按按她鼻頭,吸去令她困擾的汗滴。

  眼角餘光一貓,她有些驚訝竟是給她機會實習的柳醫生,他縫合的部位比她困難多了,可他已大功告成,而她還慢吞吞地縫不好筆心大小的血管。

  「你……要不要由你接手……」她心好慌,總覺得像做錯事的學生,等著師長訓示。

  「在控制當中,你不必緊張,以實習醫生的水平來看,你不算太差。」他調整點滴的流速,檢查男童的瞳孔有無放大。

  這算是讚美嗎?她有種被奚落的荒謬感。「柳醫生,你不到隔壁床幫忙嗎?我看他們快忙不過來了。」

  有人盯著看,她渾身不自在,感覺毛毛的。

  「我是小兒科醫生。」他說得漠然,指導她做線頭打結的收尾動作。

  她咦了一聲。「有什麼不一樣嗎?」

  大人小孩都是人,在人力嚴重不足的情況下,只要是具有醫學背景的醫生都該投入救人行列,以病患為第一優先。

  「當然有所不同,小兒科醫生的專長在於小兒醫治,成人治療不在專業領域中。」看到她一雙「求知若渴」的明亮眼眸,他大方地加以講解。

  對於他的解釋,夏向晚仍有很深的疑惑。「請問你的次專科是什麼?」

  一般的主治醫生不只專精一項科別,能坐在診間為民眾服務的同時兼具次專科執照,甚至多項醫學專才,才能更正確無誤的診斷出病情。

  何況小兒科只是統稱,年滿十六歲以下的青少年也稱「兒童」,他們所患的疾病不一,有的胸悶、有的胃痛、有的腦神經衰弱,雖然以感冒居多,但是小兒科醫生的看診範圍更為廣泛。

  「腦神經外科。」沒料到她有追根究底的精神,他微頓了下才抿唇回答。

第2章(2)

  她訝然。「成人腦神經外科?」

  面對她的追問,柳清羽眼露不耐煩地脫下醫用手套,打算離開。「我只負責小兒醫治。」

  「等一等,你不能走,不管你是小兒科還是腦神經外科,病人需要你,你就得留下,人心是肉做的,看到那麼多人雖需救治,你真能狠下心坐視不管嗎?除非你不是醫生。」

  「……」如墨烏撞冷然的瞪著她,再瞪,他難得被激怒得扯下封唇口罩。

  誰知道她非但沒閉上嘴,還指著他鼻頭大喊--

  「啊--搶車賊?!」

  搶車賊?她指的是他不成?

  一向公認脾氣溫和,鮮少與人起爭執的柳清羽左眉一挑,冷視個小膽大的實習醫生,嘴角掛的笑意偏冷,有些嘲諷。

  打他懂事以來,還沒人敢指著他鼻頭說他是賊,更逸論搬出長篇大論的為醫之道,口沫橫飛地教訓他該怎麼做個受人尊重的好醫生。

  一個人的口水有多少他算是開了眼界,她居然可以不換氣,滔滔不絕地把人打死在原地,一張一閱的嘴皮像裝了強力電池,不知疲累地動個不停。

  又是一隻過於理想燃燒熱情的小菜鳥,她真以為僅憑一己之力足以改變世界嗎?

  真是不自量力。

  只是,他一身的疲憊從何而來,明明他早該離開是非之地,為何又拖廷了好幾個小時,多救活了好幾個本該喪命的傷員?

  他的手違背了理智,身體自有意識地有了動作,維持生命的儀器嘩嘩作響,他投入的專泣連自個兒都意外,只因身邊那個叨念不休的小老太婆。

  「你……你不要一直瞪我嘛!我真的很窮,請不起你吃大餐。」夏向晚笑得很心虛,兩眼發亮地瞅著剛榮升她新任偶像的男人。

  「你也知道我在瞪你呀看來你還不算太遲鈍,我幾時成了搶車賊?」她眼睛有問題,脫窗看不清。

  「那個……你本來就搶了我的出租車,那天我趕著到急診室值班,你搶先一步坐上車,揚長而去。」害她遲到不說,還被指導醫生嚇得滿頭包。

  經她一提醒,他心中慢慢有了印象,一道包得全副武裝的身影浮現。「你就是那個浪費醫療資源,鼻塞嚴重的小鬼?」

  他想起來了,那個人生中唯一的一汙點,就是因她逗趣又不肯認錯的摸樣讓他一對衝動行事,先搶先贏地搭車走人,渾然忘卻自己無此需要。

  隔天他才請人幫忙取車,但車窗上已貼上好幾張逾時停車的紅單。

  「就說我不是浪費醫療資源,我一直想解釋,可你根本不讓我開口,不斷地打斷我的話。」她有口難言,積了一肚子鳥氣。

  失笑的柳清羽不自覺地擡起頭,揉亂了她半長不短的及肩黑髮。「你的感冒好了?」

  「呢還有點痛,不過不打緊了,自己是醫生嘛開藥打針很方便。」

  他目光一沈。「是實習醫生,而且你咽喉發炎還敢吃麻辣火鍋?」

  一室的喔笑聲,熱騰騰的煙霧繚燒上升,偌大的店家坐滿七成以上,湯頭滿是火辣辣的顏色,浮著一層令人流汗發熱的紅油,先看就知道有多刺激腸胃。

  「我這是以毒攻毒,用花椒的辣度殺死細菌,我……」她說得振振有詞,卻在兩道冷銳的視線下聲音漸小。

  「這叫有精神還是不怕死?」以毒攻毒,虧她說得出口。

  她的頭越來越低,聲如蚊納。「人家很久沒吃麻辣火鍋,嘴饞。」

  柳清羽冷笑地彈她額頭。「身為未來的醫生還敢這麼糟蹋身體,以你這樣的心態,以後怎麼照顧你的病人,你想告訴他們自然療法嗎?不用吃藥也會痊癒,看診治療是多餘的。」

  「偶一為之又不犯法。我是健康寶寶,很少生病……」她小聲的嘀咭著。

  「你在說什麼,以為我沒聽見嗎?」

  連忙擡頭的夏向晚露出了刻意討好的微笑。「柳醫生,你想吃什麼儘管點,我……我請客。」

  她肉疼了一下,暗自盤算皮夾裡的錢還能不能撐到月底。

  本來她是和菁菁約好要大吃一頓,誰知有異性沒人性的好友因為男朋友來找她而爽約。

  窮學生沒錢是眾所皆知的事,早她幾年出社會的好友見她苦哈哈的過日子,才好意相約,接濟她一餐好料。

  可」借人算不如天算,發情不敵愛情,她被放鴿子,還得多負擔一個人的餐費。

  「養生鍋。」柳清羽看也不看菜單,向服務生點餐。

  「養生鍋……」好貴哦!是全店最貴的鍋品。「柳醫生,你吃得真清淡,一堆菇類蔬菜的,你有吃素食的習慣哦!」

  「給你的。」他嘴角微揚,斜睨她稍後的表情。

  「喔!給我的……」她忽覺不對,臉色為之一變。「等一下,我要吃麻辣火鍋啦養生鍋淡而無味,吃在嘴巴裡一點味道也沒有……」

  不讓她嘮嘮叨叨的爭論下去,柳清羽像是玩她玩上癮了,一把拎起她翻高的後領,直接扔坐袖木色長椅,一人一邊對坐。

  而他點的是鴛鴦火鍋。

  湯頭是由服務生送上桌,一人一鍋,食材自取,放在生食區,另有冰品和飲料無限供應,甜點和乳製品一樣擺滿低溫櫃內,任其取用。

  不過較昂責的食材則分盤擺放,依盤子數目計價。

  「你不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還不快吃,多吃點好補足體力。」話太多,嘴裡塞些食物才會閉嘴。

  看著夫到碗裡的香菇、蘑菇、杏鮑菇、金針菇,她心好酸,欲哭無淚。「我可以沾醬吧」

  柳清羽將調味的沙茶醬碟推到她面前。「少量,不宜多,口味吃得太重有損喉嚨。」

  可你卻吃香喝辣,大口吃著對身體無益的麻辣食物!夏向晚有怨難吐,一臉哀怨地盯著麻辣湯鍋裡的美味食材,口水直淌地想著入口的麻辣。

  人家是吃得大快朵頤,薄汗直冒,她是形同吸蠟,口中味道淡得像在喝白開水一樣,好不飲恨自己的先入為主,一時口快。

  她以為收入豐厚的主治醫生,應該吃不慣比路邊攤高級一點的火鍋店,所以隨口一問表示禮貌。

  畢竟他在醫治完重傷的男童後就打算離開,是她一直磨一直磨,求他留下來幫忙的。

  他的醫術令人敬佩,不論是傷勢輕重的劉斷,或是搶救手法,皆完美得教人歎為觀止,彷彿是神手其技的表演,看得她為之傻眼,崇拜不已。

  敬佩之餘,她居然沒衡量自己的能力,過度興奮地邀約她心目中的神。

  現在的她是悔不當初,神是放在心裡崇拜的,不能請下凡食人間雜糧。眼巴巴地看人大談好料,她不禁大罵自己豬頭,沒事自找麻煩,難得一次的稿賞毀在自己手中。

  「苦著一張臉幹什麼,想讓人食不知味?」她在想什麼不難猜,所有的心情全寫在臉上,讓人一目瞭然。

  夏向晚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食不知味的人是我,喝著沒味的清湯,淡得胃口大失。」

  「還真委屈了你,不知情的人當是我在虐待你。」人在福中不知福,他曾幾何時關心交情不深,僅見兩次面的小菜鳥。

  她實在不像醫生,小小的身軀,大而圓亮的茶色眼瞳比較像迷路的小兔子,她不慎由豐美的草原走進都市叢林,眼神乾淨得不懂生存的殘酷。

  本來就是你欺負人!夏向晚在心底腹誹。「不委屈、不委屈,柳醫生是為了我好嘛!」

  嗎,她吃菜,清清腸胃。

  「知道就好,要感恩在心。」柳清羽狀似認同她的乖巧,實則暗笑。

  「我很感恩,非常感激你的照顧。」只是她好想吃辣,冷冷的冬天喝一口辣得過癮的熱湯,人生一大享受。

  見她一臉饞相,他忍不住地笑出聲。「賞你一片毛肚吧省得你把口水流在湯裡。」

  聞言,她萎靡的小臉倏地發亮、兩根筷子伸向麻辣鍋底。「太幸福了,我的舌頭……」

  「吃慢點,小心燙……」看她迫不及待的吃相,他好笑地搖搖頭。

  「太……太好吃了,人間美味,這辣度、這嚼勁……天呀身為人類是上天的恩惠,我死也甘心。」一口還不夠,她陶醉之餘又偷倒了兩片牛肉,迅速地一吞。

  「口無遮攔,說什麼死不死,不吉利。」他朝她腦門一敲,以此做為懲戒。

  揉著痛處,夏向晚笑得滿足。「柳醫生,可不可以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麼事?」她傻手手的表情挺順眼的,沒有教人厭惡的算計。

  「借我一千塊付賬,等我下個月發薪再還你。」她請不起。

  柳清羽一頓,兩眼直視亮得燦爛的晶眸,一抹笑意從唇邊沫開。「我有說過要你請嗎?實習醫生是一級貧民,真吃你一頓白食,我怕胃痛。」

  「嗄?」

  她怔然。

  他的意思是她不用付錢嗎?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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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6-21 11:55:17

第3章(1)

  「柳醫生,我跟你介紹,這位是今天起跟診三個月的實習醫生,她很認真,而且非常有上進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請你多用心指導她,別怕她吃不了苦,你儘管磨,好醫生的培育不容易……」

  四目相對,兩人同時一征,微露一絲外人不易察覺的訝色。

  居然是她?

  怎麼會是他?!整間醫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醫護人員再加上住院病人,少說也有兩、三千人,自從那天的火鍋大餐之後,兩人硬是沒再過過,連遠遠的一膘也不曾有過。

  雖說有些惦念當對的融洽氣氛,但是彼此都太忙了,很快的,令人印象深刻的身影逐漸淡忘。

  誰知事隔不到十天,他們居然又見面了,而且巧的是一個是指導醫生,一個是實習將屆滿的學生,兩人的立場由萍水相逢變成師生關係。

  「別擔心她是禁不起壓力的草菩族,她是我教過的學生中最用功的,別人在玩的時候,她一直在看書,遇到不明白的立即發問,我看著她一路成長,身為她的老師深感欣慰……」

  半白的頭髮,瘦長的身軀,麥當勞叔叔……不,是長得像麥當勞叔叔的中年男子雙手揮舞,十分得意地引薦他最優秀的學生。

  他太浸在自己的世界了,完全沒發覺他們一個冷笑,氣定神閒地等他放完屁話,一個一徑的乾笑,表情十分尷尬,很想拿顆饅頭塞住疼愛她的老師嘴巴。

  「陳主任,我明白了,雖然我對帶人的興趣不高,不過看在你全心的維護上,我不會太為難她。」柳清羽表面溫和謙恭、為人和善,但是眼前手光眼鏡下的雙瞳卻透著一絲不耐煩,漠然流轉不與人親近的疏離。

  他適時出言是不想聽太多廢話,在大學兼課的肝膽腸胃科主任一向以「舌長三寸」著稱,開個臨時醫學會議能一開講就是大半個鐘頭,旁人根本插不上嘴。

  「可,我可沒有偏擔的意思,小夏這孩子天資優異,在校成績名列前茅,我是真心希鑒她能學以致用,從各位學有專精的前輩手中學到所欠缺的才能,你是她成為專業醫生前的最後一位指導醫生。」

  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當年模樣青澀的大一新生,如今已邁向醫生的養成之道,教出好學生的他與有榮焉。

  陳主任在大學裡教授的是基礎醫學,包含生理學、病理學、免疫學及臨床診斷學,目前手邊的研究工作是肝腫瘤和肝、肝的診治與預防,對胃部疾病亦有獨到見解。

  只是在醫學之外,他亦汲汲於功利,想藉由對學生的培育提升自己在醫界的地位,因此不遺餘力地安排優秀學生的出路,讓他們走向更寬敞的康莊大道。

  而小兒科的柳清羽是他的口袋名單之一,在少子化的現今他仍能獨佔鰲頭的擁有廣大的病患,其醫術不容小覷,更是新進醫生虛心請益的對象。

  「最後一位……」挑起眉,柳清羽微帶著一絲深意地看了眼明顯侷促不安的女孩。「陳主任,我的門診時間快到了,恐怕無法多聊。」

  他征了下,隨即呵呵笑道:「我也有要事忙,不打擾你了,請給小孩子一個機會,我很看好她。」

  「我盡量,如果她是一顆珍珠。」總會琢磨出光彩。他回答得摸稜兩可。

  珠玉光華不需要人工雄琢,自會散發耀目光芒,只要她有真材實科。

  他不會因為「認識」就大開後門,若是貪懶、怠惰、不老實,甚至不切實際地想攀關係,下場絕不是一個慘字足以形容。

  「哈,那就麻煩你多照顧了,我還有一份報告沒寫,先走一步。」

  見他不給面子,臉皮算厚的陳主任也沒因此生惱,照樣以和為貴,滿臉笑地將愛徒往前一推。

  「小夏,好好跟在柳醫生身邊學習,別看他年紀輕輕,可是小兒科的翹楚。」

  「是的,老師,我會充實自己,不會辜負你的期望。」她要把自己當成一塊海綿,盡其所能的吸收。

  陳主任輕拍她肩頭,十分慈藹地連說兩次好,便轉身走向廊道另一頭。

  被留下的夏向晚有些不自在,表情帶了些許僵硬,她笑得牽強地想打招呼,可是太過緊張,不知該說什麼才得體。

  結果是柳清羽先開了口,公事公力的十分制式化,未摻稚任何不該有的私人情緒。

  「你是大七的實習醫生?」

  「是的,大七生。」未來的執業醫生。她在心裡為自己打氣。

  「可有不良堵好,譬如抽煙、喝酒、終夜打牌?」不少實習生染上的惡習,屢勸不聽。

  夏向晚一聽,兩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睜得又大又圓。

  「你什麼時候看過我煙不離手、酗酒成癮?我一天值十六個小時以上的班耶連睡覺都不夠了哪能摸八圈。」

  「我跟你不熟,少套關係。」前後兩次的巧遇不足以瞭解一個人的內在。

  她瞪大眼,嘴唇掀動,小聲的咕濃著,「柳醫生,你不是在記恨我說要請客卻讓你付錢那件事吧?我真的沒錢嘛!不然我分期付款還你。」

  他嘴角一抽,不太理解她的思考邏輯。「夏同學,你想再實習一年嗎?」

  「嘎!你想直接當掉我?」她大驚失色,開始後悔之前對他的不禮貌,不夠巴結。

  醫院是社會的縮影,客式各樣的人都有,她雖然只是個實習醫生,可存在醫院各角落的弊端仍對有耳聞,她甚至有幸見過幾回。

  不過她人微言輕插不了手,無法改變惡性竟爭下的環境,爾虞我詐的算計她學不來,踩著別人的頭往上爬更做不出來,只能一步一步地從中學著,能不同流合汙就盡可能避免。

  她當醫生不是為了賺錢,或博得享譽國內外的好名聲,而是為了減輕病人的疼痛,讓他們在生病時得到好的醫療照護。

  柳清羽用手中的病歷表朝她腦門拍。「跟著我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沒你想像的輕鬆,若是吃不了苦趕快打退堂鼓,我可以幫你轉介到眼科或放射科。」

  最閒散的小科,除了填寫資科、看看光片,其他時間大都很閒,適合打混。

  「我不怕吃苦,再辛苦的工作也能勝任。」她要把握最後的學習機會,不讓自己懈急。

  「那你的黑眼圈是怎麼回事?活像吸毒過度的煙毒犯,眼窩處塌陷得厲害。」她像失去水分的蘋果,鑒個萎縮,看不出朝氣十足的活力。

  很想不去注意,但是柳清羽目光溜了一圈,還是回到她哈欠連連、精神不濟的臉上。

  沒有理由的,他就是無法忍受她的不愛惜自己,輝煌的年輕歲月竟搞得未老先衰,連自己都照顧不了的人如何看顧病人。

  「厚,你不提還不氣,你一提,我就有滿肚子的苦水要吐,我們實習醫生也是人吶,哪能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停機的待命,管理階層肯定是要整死我們,我已經連續加班三十六小時了……」說完,她忍不住磕睡蟲的召喚,捂嘴打了個哈欠。

  「三十六小時……」他沈吟了一會,對她的說詞並無質疑。

  因為他也是過來人,曾經四十八小時不眠不休的值班,僅能利用空檔打晚,長達數個月以醫院為家,做著主治醫生所不願做的瑣事。

  「要不是老師來找我,這會我還脫不了身,彭醫生說他下午有兩場手術要動,我不能走開,要代他值勤。」她累得快垮了仍不得休息,要巡病房,診斷那些住院病患的病情有無變化,好隨時做處理。

  「外科的彭順治醫生?」他今天有排開刀?

  「嗯!彭醫生是我上上個指導醫生。」她努力睜開眼,打起精神。

  「他到現在還在使喚你?」柳清羽心裡有數她被捉班了。據他所知,今天的手術室排的是腦外科手術及肺水腫手術,根本沒有彭順治醫生的一般外科手術。

  結了婚仍不安於室,私底下與七樓護理站的小護士搞婚外情,他的妻子不只來鬧過一回,甚至要告醫院管理無力,縱容院內人士行不倫私情,一度沸沸揚揚的。

  雖然最後事情被壓了下來,可醫生的高薪和光鮮亮麗的頭街,仍吸引不少懷著醫生娘美夢的護理人員,彭順治的外遇對像不只一人,他與已婚的護理長也往來密切,這是院內公開的秘密,只差沒人出面點破罷了。

  適巧今日護理長也排休,因此他蹺班只怕是為了幽會。

  只有好騙的實習醫生才相信那套隨口一編的說詞,傻手手地拚著爆肝的危險替人代班。

  「不算使喚啦是我自告奮勇要多累積一些經驗,多學多看多實習才能更快增進實力,我要當懸壺濟世的活菩薩。」夏向晚逞強的舉起手臂,有些滑稽地想擠出令人爆笑的小老鼠。

  濃深黑眸閃著幽光。「量力而為,別以為年輕就百病不侵,上次的感冒拖了多久?」

  「啊那個……我……沒幾天,我身體一向很強壯,免疫力超強……」她發窘地紅了雙頰,怕被當成病貓看待。

  「嗯哼,你在欺騙別人,還是說服自己?在醫生面前也敢睜眼說瞎話。」有多強,還不是被小小的病毒襲倒。

  「我也是醫生……」她可以自行開藥,打退燒針,殺死病毒。

  「半吊子醫生,而且是毛沒長齊的實習生。」他貓了眼她胸前的名牌,嘲諷的意味濃厚。

  「我……我……我羽毛也有長豐的一天。」她語氣很虛,少了懾人氣勢。

  柳清羽面無表情地輕哼一聲。「等你能飛的時候再說,大話人人會說。」

  「你……你看不起人……」她非常不服氣,但又不敢大聲叫囂,畢竟她能不能畢業的成績全捏在他手中。

  小人

  「少在心裡罵我,有本事就做給我看。」他的嚴格取決於這個人值不值得他用心。

  這人是鬼呀連她偷罵他都知道。夏向晚偷偷地眨眼,訝異他的敏銳。「我會讓你收回侮辱人的話,不過你真的很機車耶」

  明明人長得斯文帥氣,個性卻不是普通的難搞,老是酸言酸語的損人。

  「你說什麼?」他目光一沈,清雅面容驀地冷肅。

  「沒有、沒有,我哪敢說什麼,柳醫生掌控我的生殺大權,我奉你若神明,有車你先坐,有雨我替你檔。」攝於對方淫威之下,她不得不百般忍讓。

第3章(2)

  見她眼皮沈得快睜不開,他在心裡暗歎。「先把我桌上的資料整理一下,我晚點要看。」

  再不讓她睡一會,她恐怕撐不住。柳清羽設想過自己此時的心態是什麼,一向公私分明的他不允許殉私縱容,但是她疲憊神色不佳地在他眼前晃動,不自覺的心口一動,想給她趁機休息的機會。

  不過某人卻不領情。

  「可你不是要看診了?從今天起我要跟隨你左右,當你形影不離的背後靈。」她要偷師,把他的醫術全偷光光。

  他故作嚴肅地以食指關節叩她額頭。「我是你的指導醫生,我說的話你只管服從,沒有異議。」

  「我要學習……」他不讓她跟,她不就什麼都學不到?

  「零分這個分數你覺得如何?」他笑得風采翩翩,好不親和。

  「……」她咬著唇,很不甘心他用給分威脅。

  小晚,你好好地用功讀書,不用擔心,其他事爺爺來想辦法。

  是呀!小晚,錢財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奶奶和你爺爺都老了,花不了多少錢,日後還不是留給你,你不要覺得難過……

  真的可以不要難過嗎?

  爺爺奶奶的年紀都那麼大了,他們辛苦半輩子就為日後安逸的養老,覓一處幽僻地方,種種果樹養養花,遠離塵囂的汙染和嘈雜。

  可一連串的意外打亂他們預定好的計劃,兒子媳婦沒了,祖先留下的山坡地也沒了,兩老到了耳順之年還得撫養孫女。

  但是他們一點怨言也沒有,坦然地接受命運的安排,即使面臨白髮人選黑髮人的態痛,仍平和地看待老天的捉弄,感謝它賜他們貼心的小寶貝,得以撫慰喪子之痛。

  累得睡著的夏向晚趴在桌面計算機前,閃光的勞幕停在「生命科學研究」這一畫面,她睡得不安穩,不斷地作著令人感傷的夢。

  本來她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爸媽都是朝九晚五的公務員,他們只生她一個女兒並不遺憾,反而加倍的疼愛。

  只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在她國二那年母親檢查出很患子宮頸癌第三期,一直以來的歡樂氣氛消失了。

  先是開刀切除腫瘤,然後是長期的化療。

  為了治母親的病,父親拿出多年的積蓄,還把剛買不久的車子、房子也賣了。

  眼看辛勞有了成果,母親體內的癌抽胞成功獲得控制,逐漸邁向康復之道。

  誰知一個小感胃而已,免疫力差的母親並發多重器官衰竭,短短三天就離開了人世。

  力完母親的後事,始終走不出喪妻之痛的父親鎮日恍恍惚惚,他班也不上了,常常喝得爛醉如泥,對著廚房叫妻子的名字。

  他們愛得很深,無法忍受生離死別。

  後來在一次清明掃墓途中,刻意滴酒不沾的他卻在回程的路上與一輛自小客車對撞,三死兩傷,父親撒手人寰……

  「夏向晚,我要你整理的資科你整理完了嗎……」

  嗎字飄散在微風輕送的晚涼裡,淡如那沁涼山泉,雖不見水波蕩漾,但仍嗅聞到一絲絲水氣。

  原就有意讓她小憩一會的柳清羽推門而入,他以為依她的不服氣必會先完成他交代的事情,因此他不放心地回力公室一院,希望她已放下手邊的工作略作休息。

  不過他設想過會看到眼前的情景,解下馬尾的微亂髮絲披散在白裡透紅的粉頰旁,小嘴殷紅吐著醋然氣息,白淨小臉不若巴掌大,顯得脆弱而惹人憐愛。

  沈睡的甜美模樣彷彿不站塵的美玉,乾淨白暫,細長的旋毛在眼下形成陰影,如羽扇一般。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只覺得左胸流進一股莫名衝擊,似乎靜,又似蠢蠢欲動,矛盾地騷動他不輕易悸動的心房。

  「爺爺、奶奶,我一定會賺很多錢奉養你們,讓你們過好日子……你們要身體   「爺爺、奶奶,我一定會賺很多錢奉養你們,讓你們過好日子……你們要健康,等我……當上大醫生……」她要買回他們的山坡地,蓋一幢古樸的民宿,讓爺爺奶奶開心。

  夏向晚渾然不知有人正注視她善甜睡顏,眉頭微擎地低嗡夢吃,連睡著了都不得輕鬆。

  「爺爺奶奶?」為什麼不是爸爸媽媽,難道她的父母如同他的爸媽一樣不負責任,將她丟給鄉下的老人家?

  想起令人不快的往事,柳清羽面色陰沈。他已多年不曾與失職的雙親碰面。一個人的生活並不寂寞,至少他再也聽不到兩人爭執的叫罵聲,互相數落誰的愛深、誰的情淺。

  相愛至深的夫妻走到這一步實在可笑至極,當年他們為了彼此可以不顧一切,而今卻是反目成仇,死也不肯再看對方一眼。

  婚姻關係名存實亡,雖然尚未離婚卻客自有情人,甚至公開出雙入對,以此為手段來折磨愛過的人,讓愛形同童話故事中的泡沫,輕輕一戳就破了。

  「爸爸,我好想你,你在天國過得好不好……」不要再喝酒了,晚兒考上醫學院了,你瞧見了沒?

  咦!她父親過世了?一絲心疼由柳清羽心中泛散開來。

  「要跟媽媽相親相愛!你們永遠在一起了,不能再躲在房間裡偷偷地哭,晚兒跟你一樣想媽媽……」他們在天上笑得好美,星星都賠淡無光了。

  一滴清淚滑下頰邊,一根骨節分明的修長食指承接,微帶溫度的晶淚閃著柔和波光。

  「原來你爸媽都不在了,難怪老喊著沒錢,是苦哈哈的窮學生。」少了父母的庇蔭,日子難免辛苦些。

  柳清羽沒發覺自己對她多了非比尋常的關心,在他以往的戀情中,他追求的是短暫的快樂,從沒一個女人能走進他的心裡,吸引他目光的是她們美麗的外表。

  可是三番兩次和他有奇怪交集的小女生卻是少見的倒外,即使她不是他會在意的類型,他仍不經意常想起她逗趣表情,不自覺的笑開。

  「討反的柳清羽,壞人,不讓我跟診,打草人詛咒你……我打打打……」她是高材生耶誰不搶著當她的指導醫生。

  「討厭我?」他驀地一征,隨即輕笑出聲,一抹邪惡的捉弄在眼底浮起。「對你太好倒是我的不是了,我讓你看看我有多壞。」

  兩根指頭無預警地捏住她正在禽張的鼻翼,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四秒鐘……當柳清羽默數到十五時,喘不過氣的夏向晚忽地雙手朝空中亂捉,醫生袍下儂纖合度的嫩白美腿直踢。

  求生是種本能,不管是不是能發揮作用,一旦過到危急,身體嘟會自動自發啟動自我保護機制。

  「看來你的肺活量真的很差,身體機能也嚴重倦勤中。你多久沒曬太陽了,做做流汗的運動?」大水一來,她肯定是第一個溺死的人。

  一口新鮮空氣灌入胸膛,猛地醒來的夏向晚還有些迷迷物糊,眼神迷濛地擡起頭。「你……你……你好帥……」

  迴光反照,人死前的世界特別美好。

  柳清羽發嚎地彈彈她秀美眉心。「清醒了沒,夏向晚,要不要我再給你痛不欲生的震撼教育?」

  眼見他拿起厚厚的檔案夾就要往她頭上砸下,她嚇也嚇醒了。「不要呀柳醫生、柳大帥哥,我知道錯了,不該偷睡覺。」

  「我很帥?」這只見風轉舵的小老鼠,倒是懂得拍馬屁。

  「是呀你很帥,霹靂無敵宇宙第一帥,地球上的雄性生物無一及得上你萬分之一。」夠諂媚了吧別再欺負可憐又無辜的實習醫生。

  他表現得很受用,嘴角揚高。「嘴巴再甜也沒用,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不是才剛三點……」窗外一片黑,她愕然地看了眼牆上的時鐘。「天吶!居然已經晚上八點,我記得才瞇一下眼而已。」

  「從沒見過有哪個實習生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偷懶,你讓我開了眼界。」他故意說起嘲語,好讓她提心吊膽。

  她面上一慌,有些心虛。「我……我有把你交代的事做好,全輸入計算機了。」

  「你做完了?」柳清羽訝然。

  其實他給她的是歷年來的病歷資科,繁複而單調的內容不耐久看,只看個十來份便進入夢鄉。

  他的出發點是希望她放鬆心情,好好睡一覺,別求好心切而搞壞身體。

  哪料到她竟抑制得住睡意,把他的好意當成魔鬼式的刁難,硬是拿出不死鳥的拚勁,在他無預期的情況下完成編整事宜。

  陳主任或許沒誇大其詞,她的確是堪擔大任的人才。

  柳清羽隻貓了眼叫出來的檔案,心下大為震撼,對她的印象大為改觀。

  「柳醫生,你還有什麼要我做的?我動作很快,可以在下班前趕出來。」夏向晚指的下班是晚診時間。

  「你不累?」她明顯的熊貓眼,黑得像肺癌末期。

  「不是很累。」再累也要撐下去,她沒有回頭路可走。

  「不餓?」

  「我不餓……」一陣咕嚕咕嚕的腹嗎聲趕來湊熱鬧,她頓對窘得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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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6-21 11:56:46

第4章(1)

  「這是你的晚餐?」

  柳清羽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從餐袋裡取出的餐點。

  「是呀!我的晚餐,你看這雞腿烤得多油亮,金黃酥脆,炸到香脆的雞皮快滴出油了。」它剛炸好時香味四溢,教人食指大動。

  「是半隻雞腿。」對半切開,明顯有咬過的痕跡。

  夏向晚不敢太冒犯地料耽他一眼。「幹麼這麼計較,一隻雞腿跟半隻雞腿有什麼不一樣,以我的食量剛剛好,一點也不浪費。」

  「那些菜呢!是哪裡回收的廚餘?」菜葉枯黃不說,炸肉卷顯然過老,焦黃鬆開,還塌成扁平狀。

  「什麼廚餘?太失禮了,那是我午餐剩下的菜啦我告訴你哦,便當店的老闆娘知道我是窮學生,所以每次都給我很多的配菜,我通常只要再買一碗白飯,把配菜和主菜分成兩份,晚餐就有著落了。」便宜又方便,不到一百塊就打發兩餐。

  夏向晚沾沾自喜的炫耀自己的好人緣,絲毫不覺得一個便當分兩次吃是多麼悲慘的事,以她扮碌的作息能有一頓吃得飽就十分奢侈了,別想三餐正常。

  事實上,兩餐飯的時間也是很勉強擠出來的,她常常吃不到兩口就被叫走,領有正薪的醫生和護士根本不把實習醫生當人看,非要奴役到死才甘心,所以她吃飯像打仗,圖圃吞棗就是一餐。

  「你把午餐的菜餚留到晚上?」他震驚不已,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

  「有什麼關係,能吃就好,它又沒壞。」只是味道沒那麼香了,咬下的口感也差了點。

  「不怕它發餿發臭?」他光看就倒足胃口,只想把它倒連餿水捅。

  夏向晚聳了聳肩,不以為然。「才半天而已,哪會發餿。我把一半便當放在冰箱冷藏,想吃的時候拿出來微波就好,便利商店也是這麼做呀!」

  「你一向都這麼克難?」柳清羽回想多年前的實習生涯,似乎沒她這般悲慘。

  他的家境不錯,雖然父母長期不和睦,該給他的物質生活不曾少過。

  不過自從他考上醫生執照後,戶頭的錢他一毛也沒動過,擺在銀行裡生蟲,擺明不屑父母用金錢做為彌補的方式。

  所以他沒餓過,也不知餓的滋味,在身為議長的祖父關照下,更沒人敢找他麻煩,況且他也不是能任人欺壓的對象,外表謙遜的他可是名副其實的狠角色,招惹到他等於自個兒找死。

  「沒錢嘛!有什麼辦法,我一個月的津貼還不到一萬塊耶!又要繳房租,又要繳水電費和手機費,有時還要買昂貴的原文書,不省一點怎麼過日子?」凡事錙銖必較,把錢花在刀口上。

  看她挖了口飯就要往嘴裡塞,頓感心煩的柳清羽一把捉住她的手。「我請你吃飯。」

  狗食、豬食也比她的餿食好。

  「咦你要請我吃飯?」她愣了下,臉上不見驚喜,只有遲疑。

  有人請客當然是好事,可還是得進嫌,畢竟兩人目前是師生關係,影響到分數高低,太常同進同出容易引人詬病。

  夏向晚心思續密,她凡事想得遠,不想淪為是非的中心。現令社會落井下石者多,雪中送炭者少,遭嫉、遭妒是免不了。

  見人好就眼紅,看人落難才快意,當初爺爺為了籌措她的學費而賣地,他最好的朋友林爺爺硬是趁火打劫,想以市價的六成買下。

  要不是許奶奶介入,搶先一步買下,並讓他們住在原有土地的舊房舍,不然爺爺奶扔也沒有棲身之所,只能四處租屋。

  朋友情義比不上人心貪婪,再好的兄弟也會捅你一刀,爺爺用了一塊山坡地看清多年好友的為人。

  「你有意見?」對她的躊躇,柳清羽臉色微凝冷意,隱約可見不快。

  「可我有便當呀沒吃完太可惜了。」尤其雞腿才咬了兩口,留到明天當早餐不知道會不會餿掉?

  「便當?」他勾唇一笑,似是善解人意的好醫生,但是他下一個動作卻出人意「啊!等等,你要幹什麼?」她的便當……

  「你以為醫院沒置餿水桶是為什麼,要善加利用。」他毫不擾豫的倒個精光。

  我的晚餐……夏向晚看得好心疼,很想伸手把雞腿撈回。「浪費食物會遭天打雷劈,我奶奶說農夫種稻很辛苦,粒粒皆是血汗。」

  他笑得清冷地一挑眉。「廢話說完了嗎?待會想吃什麼,中餐還是西餐?」

  「你真的要請我,不用我付錢?」上回吃了人家一頓免費的,她到現在都還覺得欠了人。

  「我沒有壓搾窮人的習慣。」搬搬嘴,他一副不屑她小家子氣的樣子。

  她看了看救不回的便當,肚子又咕嚕作響,餓得快四肢無力的飢餓感驅使她壯士斷腕,「悲壯」地一正色。「我要吃牛肉面。」

  「你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他給她重新選擇的機會。

  「牛、肉、面。」她想念熱呼呼的湯麵,大塊的牛肉,暖胃又暖心。

  「你該明白我沒有天天請人吃大餐的善心,僅此一次,你最好再用才地好好想一想。」不是便當就是牛肉面,她想把日子過得多刻苦?

  別說路邊攤了,就連一般的小餐館他也很少踏入,「平民美食」對他來說就是粗食,吃慣米其林」對他來說就是粗食,吃慣三星廚藝的佳餚,要他屈就不太可能。

  上回的麻辣火鍋已是極限,他為此腸胃鬧騰了一夜,太過辛辣的食物不適合當正餐,只能偶爾品嚐。

  看他兩道眉毛倒豎,她肩磅微縮,不改初衷。「急診室門口左轉一百公尺有間「老王牛肉面」,它的湯頭很地道,半筋半肉的牛肉嫩得剛剛好,耐嚼又好吃,而且加湯不用錢,物美價廉--」

  「主要是它非常便宜對吧!」他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看準了她窮人心態。

  夏向晚乾笑的點頭。「能吃飽就好,不好意思讓你太破費。」

  「你就這麼點野心,不想大肆的訛詐我?」換成其他女人早滿臉欣喜地要求,非法國餐廳不去。

  交往三年多的前女友便是名店愛好者,不管她能不能嘗出美食的好壞,她的標準是依價目而定,越貴越引起她的興趣。

  幸好以他的收入供得起她的奢靡,雖然兩人共同用餐的機會不多,平時各忙各的,他還是會支付她在外的開銷,算是盡男友的義務。

  「欠人家是要還的,今天不還,明天還,明天不還,總有一天還是得還,我怕欠久了會還不起。」尤其是人情債最難還。

  為了她的學費,她已經欠人家很多,沒有額外配額再「負債」。

  「我有要你還嗎?祀人憂天。」他臉一沈,故意揉亂她齊肩秀髮。

  「這是做人的原則,不可以因為別人的好心而自我放縱,人會變壞是從惡小開始。」只要一步走差便泥足深陷,再也回不了頭。

  柳清羽忍俊地勾唇一笑。「你是活在八0年代的老古板不成,這年代還有人講究原則嗎?」

  隨波逐流,為己謀利才是人性。

  晚上的風偏涼,入冬以來的第一道寒流吹得人拉緊外套。

  不知不覺中,邊走邊談的兩人已出了急診室側門,天上的星星因光害而看不見了,只剩下一、兩顆微亮閃爍。

  「柳醫生,你的牛肉面要不要加辣?」她要一茶匙才夠味。

  「我沒說我要吃……」等等,他幾時走到牛肉麵店的?明明還在醫院對她曉以大意,教導她打破原則。

  柳清羽眉頭一擰,納悶不已,腦子裡充斥著糾結複雜的線頭,理不出方向。

  就像前兩次他也是無心多管閒事,可不知是怎麼回事,有如鬼迷心竅般,一遇到她就全走了樣,不但平日搶搭用不著的出租車,還一反常態地醫治兒科以外的傷員。

  本以為從此再無交集,設想到她一句「我請你吃麻辣火鍋」,他中邪似地推掉好友的邀約,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和她多相處一會。

  她在他身上施了魔法嗎?為何他老做出常理以外的舉動?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無法拒絕有雙明亮大眼的她,那眼底的澄澈和無垢彷彿柔和的月光,讓他煩躁的情緒為之平靜。

  「我要一碗清燉牛肉面,不加辣。」咦自己幹什麼,居然點了一碗牛肉面?

  沒瞧見他眼裡的愕然,夏向晚笑咪味地拆開竹筷。「相信我,柳醫生,不是貴就是好吃,不就幾塊肉和煮熟的面嘛!黑心商人竟然賺取暴利,一碗賣上七、八百塊,還有上千塊的。」

  「哪那麼貴,騙人沒吃過牛肉呀只要廚師用心,料理得當,新鮮現做,一碗七十元的牛肉面完全不輸五星級飯店,他們賣的是氣氛和名氣。才不是好不好吃呢……」

  當她高談闊論時,老闆送上兩碗牛肉面。

  低頭,他舀起一匙金黃色清湯,甘而不膩的滋味在口腔散開。「的確不錯,有鮮甜的牛肉味。」

  她一聽可得意了,兩眼亮得像璀璨星辰。「就說嘛我不會騙人的,小市民的評價才是最中肯,小巷內的誘人美食是老饕的最愛,我們要的就是這份留存腦海的感動。」

  「吃吧!話真多,小心面涼了就糊成一團。」沒見過比她更愛講話的女人,啥喳呼呼的,自得其樂。

  「哎喲你又打我頭,再打我就翻臉……」很痛欺她的頭又不是銅打鐵鑄的,常打不壞。

  像是逗她逗上癮了,柳清羽眼底藏笑地朝她的腦門一叩。「我是老大,你是嘍囉,我說了算,你不得反抗。」

  「你……你……我要打一一三專線申訴。」殘暴分子。她氣呼呼地大口吃麵。

  聞言,他失笑,聲音微低地取笑,「家人才能告家暴,你一不是我老婆,二當我女兒也太大了,等我哪天想不開娶了你再去申訴。」

  他說的是玩笑話,卻是頭一回不存芥蒂的說出和婚姻有關的話題,而他竟然不因此生厭,反而樂在其中。

第4章(2)   

  「哼!動手動腳也是性騷擾的一種。」夏向晚氣悶地說。

  「性騷擾?」他幽遠目光深如千丈潭。「這才叫性騷擾。」

  柳清羽托起她後腦勺,溫熱的唇貼緊她的,舌尖一探,他吻了她。

  「嗎一嗚一我不要,你走開,不要碰我……嗚,嗎,你是壞人……」

  「乖一點,聽話,快打開,不然我要動用大傢夥了,你不打開也不行。」

  「不要、不要,大壞蛋,我討厭你……大野狼不可以吃掉我……」嗚!他好可怕,兩顆眼珠大得像黑幽幽的山洞。

  「你再不配合,吵吵鬧鬧地哭個不停,大野狼沒吃掉你,你就先死掉了。」討厭他?他還不見得多樂意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你……你說我會死掉,我不要死,不要死啦人家還沒有買到最新型的戰鬥陀螺,不能死……」壞醫生,他要用光束槍消滅他。

  猛地被踢了一腳,臉上三條黑線的柳清羽驀地沈目,用會嚇哭小孩的凶狠眼神冷瞪頑劣不堪的小惡霸。

  他不喜歡小孩,在他眼中,他們與異形無異,會帶來全面性的毀天,讓人想撲殺殆盡。

  可比起大人的虛偽和狡詐,他寧可花心思在單純的小孩身上,起碼具有威嚴性的醫生足以嚇阻他們,不必使心機與之周旋。

  而且大部分的小病患還算乖巧,除非病痛不舒服而哭鬧,否則哄個兩句就安靜了。

  而眼前的這個小鬼則是被寵壞了,一出生不到五百公克的早產兒,在保溫箱待了三個多月,又是唯一的男孫,一家老小全把他寵上天。

  不幸的,男童的爺爺正是醫院的常務董事,他被點名醫治他寶貝孫子的口腔發炎。

  「弟弟乖!你是最勇敢的陀螺戰士,你看這是誰的貼紙呀!」一隻素潔的手伸了過來,指縫問夾著一張反光的紙。

  「哇!鐵武士,他亮晶晶的,好威武……」他好想摸一摸……

  「想不想要?」紙片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我要。」他點頭如搗蒜。

  「那你要乖一點,讓醫生叔叔看看你的痛痛,你的痛痛不飛走就不能好好地玩你的玩具對不對?」小孩子很天真,順著他就好。

  像是很難抉擇般,考慮了許久,眼中還掛著豆大淚珠的小男孩很不甘心地張開嘴。「貼紙要給我!你不可以騙人。」

  「好,姊姊說話算話,絕不食言。」夏向晚把貼紙放在他手心,再將他的小手閹上,免得被偷走。

  小孩子真的很好安撫,一張貼紙就擺平,哭得驚天動地的小霸王一下子變成馴良的小羊,咯咯咯地笑得很開心。

  這讓對他好言相勸又威逼利誘的主治醫生有些小火氣,他聽診器掛在頸間,臉色不佳地診治一顆不到一公分的小水泡。

  油炸類吃多了。上火,根本不算病,浪費他的時間看診。

  「Miss張,帶他去上藥,先用優碘消毒。」不給這小鬼吃點苦頭是不會知道天高地厚的。

  「什麼,優碘?」那不是很痛?

  一旁的護士並未開口,謹遵醫囑行事,但是診間多了個實習醫生,她表情訝然地發出聲音。

  「你對我的處理方式有意見?」柳清羽黑眸一睨,料視始終不看向他的女子。

  「沒有,只是依病人的情況,抹點消炎軟膏即可。」無須再受罪。這是她粗淺的判斷。

  「聽過蜂窩性組織炎沒?它一開始並無明顯跡象,但一旦發現晚了,後果有多嚴重,你承擔得起責任嗎?」預防勝於治療。

  「可你也看得出那不過是普通的水泡而已,就算不治療也會自動好起來,頂多兩天就不見了。」她不懂他幹麼多此一舉,讓人平白受罪。

  他似笑非笑地挑眉。「你是主治醫生還是我是主治醫生,一個實習醫生竟敢質疑我的診治,你認為自己有本事坐上我的位置嗎?」

  「我……我是就事論事,不是針對你個人的醫術,他還那麼小,才七歲……」不就是踢了他一下,有必要跟個孩子計較嗎?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事前做好防護措施,免得事後出了紕漏,你不想被告醫療硫失吧?」柳清羽雙手環於胸前,老神在在地等她擡頭。

  「這……」他說得有幾分道理,意外往往是一對疏忽,她的不忍心有可能反而害了病患。

  「夏向晚,你打算接下來的時間都讓我看你的背嗎?」他笑聲很低,輕輕鑽進她心頭。

  背脊一僵,她假裝忙碌地整理病歷表。「柳醫生要不要先叫下一個病患迸來,我可以代替Miss張做記錄。」

  護士在別的診間為小病患抹藥,依那小祖宗的難纏,恐怕要磨上一會。

  「不過是一個吻罷了,有必要這麼介意嗎?我只是落實你的性騷擾一說。」為了不讓她的誣告落空,他只好坐實指控。

  他沒後侮吻了她,那柔軟如玫瑰花辮的唇確實甜美可人,讓人中蠱似地一吻再吻,欲罷不能地深入口腔,吸吮蜜般甘津。

  很不簡單的,光是一個吩便挑起他的慾望,這是他歷任女友所力不到的,她們必須使出渾身解數才能令他有一絲情慾。

  而她什麼也沒做,僅被動地睜大澄淨的眼,他便克制不住想吻她的衝動。

  若非地點不對,在人來人往的牛肉麵店,他不曉得自己會不會順從身體的渴望要了她。

  柳清羽不自覺的摸向自己的胸口,感覺心臟的跳動因為憶起那一吻而有些加快了。

  「什麼叫一個吻而已你把舌頭都伸進來了,我還吃到你的口水……」一想到當對情景,氣憤不已的夏向晚刷地紛紅面頰。

  「那是你的初吻?」看得出她還很生澀,根本是嚇呆了,才會任他為所欲為。

  她口吃的駁斥,「你……管我……你才不是……第一個。」

  「要不要跟我交往?」他半是戲諺半是認真地撫向她的小手。

  宛若清純高中生的她引起他莫大興趣,她讓他有種想佔有她的念頭,不讓旁人察覺她是塊正在發光的美玉。

  睜大眼,夏向晚嚇得不輕。「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倏地抽回手,她心跳加快,更加不敢看向害她夢了一夜的男人。

  真可恥,她作的還是春夢,夢中的他對她這樣又那樣,她想逃卻逃不掉,欲拒還迎地與他交纏……

  一醒過來,她驚得冷汗直胃,臉紅心跳羞以見人。

  「我在等你的回答。」他目光直視,不容抗拒。

  原本柳清羽只是隨口一問,以逗弄人的心態看她有趣的反應,可見她遲退不肯響應,那份戲諺轉為專注,眸色深濃。

  「我……你……我們現在的關係……不好吧!」她指的是他是她的指導醫生。

  有利益因素牽扭在內,一切都變得不單純。

  「私下往來,不對外公開,你有什麼好為難的?」他們男末婚女未嫁,她又是個成年人了,他不覺有何不妥。

  唯一的小問題是他是她目前的指導醫生,但這點小問題待她實習結束也就迎刀而解了。

  「我……」他的條件真的非常令人動心,可她沒有談戀愛的打算,目前的她只想早點完成學業,考取醫生執照。

  就在此時,她的救世主出現了,上完藥的Miss張走了進來,中斷了教人不安的暖味氣氛。

  「夏醫生,我的提議不妨仔細考慮,下班後我要收到你的回履。」柳清羽揚唇笑著,刻意在人前提醒她。

  聞言,夏向晚嚇得差點跳起來,手上的檔滑了下,她適時捉緊才不致散落一地。

  「什麼提議,柳醫生和夏醫生不是趁我不在的時候暗通款曲吧?」Miss張說著玩笑話,一雙眼不斷來回地審視兩人。

  「你……你別消遣我了,什麼暗通款曲,我「影像診斷學」的學習進度有些落後,柳醫生提議他可以指導我,要我柳出時間「補習」。」拜託,是想玩死她呀。

  「喔!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要跟我搶柳醫生呢他可是我的夢中情人,誰來搶都不讓。」她邊說邊笑,狀似玩笑實有心。

  不只Miss張對長相清俊的柳清羽有好感,醫院內有一半的未婚醫護人員都當他是未來丈夫人選,心存奢望地想成為他的另一半。

  「Miss張,我可不是砧板上的肥肉任人取用,至少要像夏醫生……」認真的女人最美麗,他算是在她身上體悟到這句話的真諦,事實上,他一直以為自己性子偏冷,但她偏能勾動他的熱情。

  「柳醫生,外面的病患怕是等急了,我先叫號。」怕他說出讓人誤解的話,夏向晚趕緊出聲。

  瞅了她一眼,他暗笑在心。「嗯。」

  先放過她,在他的掌控下,她能逃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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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6-21 11:57:54

第5章(1)

  可惡,她居然真的逃了。

  在他的眼皮底下,假借幫發燒的小女孩找媽媽,就一溜煙地往外跑,一去不復返。

  看得出她是故意的,就在倒數第二個小病患進來後,她便暗中盤算著,早他一步離開診間,以免被他遠個正著。

  和他交往有那麼可怕嗎?

  並非他自負,以他的條件,可是有不少女人暗自傾心,暗地裡想著各種方法接近他,甚裡自薦當他的枕邊伴侶。

  除了婚姻,他自認對身邊的女伴一向大方,滿足了其虛榮心,不論要名牌服飾或是限量包包,他從不皺眉說一聲「不」。

  至少在交往期間,他是完美且體貼的男友,不劈腿,即使緣盡了也好聚好散。

  可是夏向晚那個膽小鬼連試也不敢地逃了,讓他氣間地找人出氣。

  「我要結婚、我要結婚,結個婚怎麼這麼難呀全天下的女人都沒長膽嗎?不過是一個老女人而已,竟然一個個全跑光了,沒人敢和她待在同一個屋簷下。」

  一杯清澈見底的龍舌蘭砰地重放吧台上,力道之大誡出不少酒液。

  「你還沒吠夠嗎?那個老女人是你媽,她到死都會糾纏你,你儘管整天衰嚎,她還是會掐住你的命門,讓你這輩子只能當媽媽的乖兒子。」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誰教他只敢對著他們這群好朋友狂吠,卻不忍心傷了母親的心。

  「夏桐月,你不開口是會死呀!每次都潑我冷水,我娶不到老婆,你很樂是不是?」什麼朋友嘛!不幫忙就算了,還存心看笑話。

  夏桐月端著酒杯,笑著往秦弓陽肩上一搭。「我們是不婚大丈夫呀你要是結婚了多無趣,一個人多自在,少個累贅煩心。」

  女人是世界上最不可理吻的動物,她們所做、所想的永遠教人猜不透,不論男人拿出多大的誠意,一個不順心照樣不甩不理。

  瞧!他沒人管多輕鬆,想去哪就去哪,不毖向誰交代去處,也沒有催魂似的連環Call。

  「我是被迫不婚,不是自願未婚,我跟你們不一樣,別混為一談,我是很認真的想找個女人結婚。」偏偏天不從人願,至今還是乏人問津的王老五。

  不是沒女人投懷選抱,相反的,多到他想發號碼牌了,可是他母親一出現,不管是愛他的人,還是愛他的錢,立刻作鳥獸散。

  其實他母親也沒多難纏呀只是嘮叨了些,習慣管東管西,對他身邊的人先來一番身家調查,然後「熱情」地和她們交流,有時還到對方家中坐坐,閒話家常。

  她就他一個兒子,半夜進房看他有沒有踢被子算是一件嚴重的事嗎?力完事光溜溜的有什麼怕人瞧,她摸她們的屁股,也只是看她們將來生小孩好不好生而已。

  結果呢大驚小怪的尖叫,大罵他母親變態,這樣的女人想嫁他也不姿,對老人家不禮貌,日後還能指望她孝順嗎?

  秦弓陽是個渴婚的男人,可又不想將就無法與母親和睦相處的妻子,雖然他身邊有不少好對象,但她們唯一的要求是不與長輩同住,說她們伺候不來百般挑剔的惡婆婆。

  「你呀何必那麼費心,直接搞大她們的肚子不就成了,有了孩子還能不嫁嗎?」既簡單又快速。

  他沒好氣的一瞪眼。「你以為我設想過呀!她們比你想的還精,不但必備避孕藥,還不許我不戴套就上陣。」

  「是呀沒錯,女人的確是教人又愛又恨的妖精,明明都已經兩情相悅,她還是抵死不婚,硬是給我上千種借口,在我頭上冠個花心之名。」可恨的小女人,不娶到她,他風間徹三個字倒著念。

  多了一個忿忿不平的男人大吐苦水,數落女人對愛情的不夠執著。

  「你本來就花心,女人對你不放心、是理所當然的事,她要是義無反顧的答應你的求婚,你才該擔心她腦子有沒有問題,連你這種風流鬼也敢嫁。」結婚是一輩子的事,要謹慎思考。

  「你才有問題,我家曉曉是希望拉長戀愛的時間,多享受被追求的甜蜜時光,你別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哼!憑他縱橫情場多年的功力,誰能不乖乖地夥首稱臣,當他懷抱裡呵護的一朵小花。

  舞池中人影重重,扭腰擺替地舞動身體,無數男女賣力演出,企圖吸引更多人的泣意。

  尤其是女人,她們的目標鎖定吧台旁四各風格不一,卻同樣出眾的男人。

  PUB的霓虹燈旋轉出炫光,夜的深沈引來對性沈迷的狩獵者,他們在挑選、在過濾,在酒氣熏然下,每個人的感官更迷醉。

  可惜向來來者不拒的浪子心有所屬,對不斷投來的媚眼和隱含暗示的肢體語言失去興致,一杯酒喝了兩口就覺得素然無味,很想回去抱他的女人。

  而此時的丁曉君根本不在意男朋友多受女人歡迎,她急的是手上的插畫還沒趕完,別人的夜晚是拿來放縱,或是睡覺,她的晚上是一天的開始。

  「呿!明明是現世報,倒來自圓其說,你真是可恥呀!清羽的學妹是有智慧的女人,你想拐她是難上加難。」

  「什麼拐,真難聽,我對她的感情是百分百純金,你們這些庸俗的人體會不出愛的真諦。」風間徹將女友的學長當同盟,以肘頂了他一下。「喂出個主意,讓你學妹別再掙扎了,歡天喜地當我的新娘吧」

  有些憂神的柳清羽驀地一征,藉著酒杯站唇的動作掩飾自己的心不在焉。「你不是不婚,何必急著把自己綁死?」

  俏麗身影不斷地浮現眼前,他一口酒輕吸,內心煩躁不已。

  「哎呀不是不婚,是沒遇到對的那個人,原本我還打算多玩幾年,可是她出現了,我想逃也逃不了。」他甘心放棄整座花園,獨守空谷幽蘭。

  沒遇到對的那個人……「你怎麼肯定就是她?以你花心的程度,不消多久就會變心了,她在你心中不過是一個曾經愛過的記憶。」

  就像他的父母一樣,那些能夠殺人的話,一遍又一遍被他們拿來當傷害對方的武器--

  「你……你為什麼要背叛我?你說過要愛我一生一世的,可是一輩子還那麼長,你居然有了別的女人,還跟她雙宿雙棲。」女人瘋狂地叫囂,砸著所見的任何東西。

  「是你逼我的,你不停地為孩子的死貴怪我,不然就是懷疑我外頭有女人,一天打三十幾通電話查勤,逼問我在哪裡,只要一通電話沒接,一回到家你便和我大吵大鬧,我當然會受不了。」男人生氣地大吼,把外過合理化。

  「所以,你就真的弄了個女人,還把責任推到我身上,然後你安心坐享齊人之福?」女人傷透了心,淚流不止。

  「你只會怪我,為什麼不檢討你自己?今天我會跟秋秘書在一起也是你逼的,因為她溫柔、你潑辣,她善解人意又溫婉可人,而你只會讓我丟臉,我寧可抱著她也不碰你一根手指頭。」男人別過頭,不看妻子失態的醜容。

  「你……你居然這麼說,我……我恨你,我恨不得你去死,我當年怎會瞎了眼愛上你。」丈夫的狠心讓女人後悔了,她付出的愛太不值了。

  「彼此、彼此,我才是被豬油蒙了心的人,錯把夜叉看成仙女娶進門,我現在就是要更正錯誤。」男人氣得口不擇言,一心只想反擊妻子滿口的恨意。

  吵架沒好話,原本不會撕破臉的夫妻為了爭一口氣,不惜用最惡毒的言語傷害最親愛的人。

  當時,就在客廳的他阻止不了父母的相互攻計,他悟著耳朵不想聽進尖銳的字眼,可是兩人高允的聲量仍傳入耳中。

  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他們似乎永遠也吵不累,最後還大打出手,彼此詛咒對方去死。

  結果真的有人死了,父親外遇的對象有了身孕,她被嫉妒成狂的母親推下樓,三個月大的胎兒流掉了,那個女人也因此終生不孕。

  唯一令他覺得奇怪的是,父親並未和外遇對像在一起,在付了她的住院費和母親蓄意傷人的和解費後,他們便分開了。

  「喂太不夠意思了,連你也懷疑我對曉曉的感情,我自己的心我還會不清楚嗎?愛了就是愛了,身不由己,除了她,我眼中看不見其他女人的存在。」他情比金堅,海枯石爛。

  「我是不確定,你的心像一陣風,飄忽不定,也許你是貪一時新鮮,過個三年五載,你又開始不安於室,尋找你所謂的真愛。」愛是易變的,不能長久。

  本來吻笑的風間徹忽地沈下臉,神色冷唆地揪起他衣襟。「收回你的話,別逼我動手。」

  他不怒反笑。「說中你的痛處了,因為你正如我所言,所以惱羞成怒,怕自己真是不折不扣的混蛋。」

  「柳清羽,你才是混蛋,別以為我不敢揍你,我對曉曉是真心的……」不容許他有半絲汙蔑。

  見兩人真要打起來,夏桐月和秦弓陽連忙放下酒杯,一人一個將人拉開,不讓交好的朋友為幾句不愉快的話而傷了情誼。

  風間徹的風流眾所皆知,他會終結花心專一愛一個人的確跌破不少人眼鏡,很少有人願意相信浪子真的收心,老是想挑戰他的底線,看他是不是真對週遭的美女無動於衷。

  比較教人不能理解的是柳清羽,向來談笑風生的他是四人當中最溫的一個,從不與人起衝突,也不會刻意挑畔,頂多調侃兩句風涼話,溫雅得像是沒脾氣的聖人。

  所以他的操問從何而來就值得深思了。

  「清羽,你今天是怎麼回事,你醉了嗎?」夏桐月架開他,眼露疑色。

  「沒什麼,故意和他開開玩笑,誰知道他當真了。」他撥開好友的手,神色自若地拍拍弄皺的衣服。

  「什麼玩笑不好開,偏踩他痛腳,丁曉君是他的禁忌,可以談論,不能輕侮,他愛慘她了。」深陷愛情的男人是瘋子,招惹不起。

  他輕笑。「我明白,我是幫學妹試他一試,免得遇人不淑。」

  柳清羽臉上掛著溫笑容,實際上內心陰霆一片,他說不上哪裡不對勁,就是很煩,整個人躁得很。

  「我看你不像沒事的樣子,該不會像阿徹一樣遇到難解的感情問題吧?」夏桐月說著揶揄話,好化開令人不快的凝重。

  「呵,我才剛和前女友分手,哪有感情問題可言……」柳清羽驀地怔鐘,話語一頓。

  感情問題?!

  他是因為夏小晚的逃進才心亂如麻嗎?她同不同意和他交往沒那麼重要,樂意當備胎的女人隨招即有,不是非她不可。

  可是心頭沒來由的一股煩間是怎麼回事,很久不曾有過的焦慮竟然找上他,讓他不由自主的發慌。

第5章(2)

  「咦!那不是我堂妹嗎?」一向不涉足聲色場所的她怎會在此出現,他沒看錯吧。

  「什麼堂妹,你不是三代單傳?」從祖父一直到他這代都僅出一子嗣傳承香火。

  「是遠房堂妹,同宗但不常往來,不過她很倔,人也挺有骨氣的,當年到我家借錢被我父母所拒後,她就真的一毛錢也不再拿,就連我有房子要借她住也不肯接受,非要給房租不可。」夏桐月似想到什麼的「啊」了一聲。「對了,她現在是醫學系的學生,好像被分派到你們醫院實習,清羽,麻煩你照顧一下。」

  「你堂妹叫什麼名字?」他腦海中忽然浮起一個名字,但想想不太可能,天底下哪有那麼湊巧的事。

  「她叫夏向晚,小我七歲……」應該是這數字吧!

  「夏小晚是你堂妹?」柳清羽表情古怪,似乎想放聲大笑。

  真這麼巧?

  「什麼夏小晚,是秋潮向晚天的向晚,她是夏向晚……呢,等等,那個男的在幹麼,居然硬拉著她不放……」

  沒等他說完,柳清羽的身影已消失眼前,動作極快的揮出一拳。

  「許禮仁,你說許奶奶有東西托你轉交給我,我人都來了,你還不拿給我?」她等會還要回醫院值斑,沒空陪他閒磕牙。

  「你急什麼?我們也算許久不見的老朋友,坐下來聊一聊有什麼關係,我這些朋友想認識醫學院的高材生。」方面大耳的許禮仁長得不算太差,稱得上體面,就是語氣有些流里流氣。

  夏向晚看了看他所謂的朋友,心裡很不舒服的打了個突。「有什麼好聊的,醫學院的學生還不是兩顆眼珠一張嘴,要吃喝拉撒睡,他們認識我沒有好處啦除非生病了,需要我幫忙喬病來。」

  「呸呸呸觸黴頭的話少說,我是看得起你才叫你過來,你不要不給面子喔你家的山坡地可是有不少買家等著出價。」他不忘相嚇,小小地行威脅手段。

  夏向晚口中的許扔奶,為人敦厚有善心,是都裡間有名的大善人,長期救助貧困,對有問題的家庭施以援手。

  而許禮仁就是她的長孫,她一直十分疼愛他,有些過於寵溺了,幾乎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以致寵出他不可一世、好高鶩遠的個性。

  唯獨夏家那塊山坡地她怎麼也不肯登記在孫子名下,還特別交代兒子,日後原地主來要就得還,不可強佔或出售。

  其實許奶扔年輕時曾欠夏爺爺一份人情,她娘家弟弟溺水,是夏爺爺不顧危險跳下濡急河水救人,她一直感念在心,期盼有一天能報答。

  因此她拿出所有積蓄並不是想買下那塊地,而是有意報恩,可是夏家庭訓不容許施恩望報,所以才採用買賣方式過戶,夏爺爺是賣地,才肯收下那筆錢。

  不過夏向晚並不曉得許奶奶的心意,她一心想靠自己的力量買回祖產,一聽到許禮仁的語帶暗示,她根本不敢給他臉色看。

  「你到底要幹什麼?這裡太吵了,我不習慣,你把東西給我,我要走了。」走近幾步,她手心朝上,向他素物。

  「走?」他淫穢的低笑。「來都來了還走什麼走,陪我喝杯酒吧當醫生的氣質就是不一樣,你越來越漂亮,連胸部也長大了。」

  夏向晚氣惱地拍開他的鹹豬手。「禮仁,不要讓我瞧不起你,你怎麼越來越下流了,以前的你雖然有些大少爺派頭,可心地還算不錯,現在卻……你交的是什麼豬朋狗友,連本性都變了。」

  「你說誰是豬朋殉發?」一個染金髮、穿耳洞的年輕人不客氣地發飆。

  「說話小心點!沒玩過醫生,你想當第一個嗎?」另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手臂上刺了虎頭,目露凶光。

  「不就長得還能看嘛你踐什麼踐,當醫生了不起喔」一名濃妝艷抹的女子吐著煙圈,看不出年紀的她顯得世故,偎向許禮仁身側咯咯嬌笑,煙熏的眼妝微微上揚。

  「聽到沒,夏向晚,不要看輕我的朋友,他們可不是你惹得起的,別再自命清高了,來到這種地方就要痛快地玩一玩,把你矜持的假面具撕掉,大家樂一樂。」他作勢要拉她,讓她跌入他懷中。

  不想像他們一般墮落,夏向晚身一閃,避開了他的手。「許扔奶要是知道你變得這麼放蕩,一定很傷心,你辜負她的疼愛。」

  「少……少囉嗦,叫你喝就喝,那個死老太婆都一腳跨進棺材裡了,哪有力氣管我,提她只會掃興。」許禮仁眼中一閃心虛,但是為了不在朋友面前丟臉,他更大聲地叫囂。

  「你良心被狗啃了,許奶奶那麼疼你,你居然咒她早死」她氣不過地朝他頭頂拍下去,像小時候,那時她是全村最野的女生,常追打欺負人的他。

  其實以他們兒時的交情,那一掌根本不算什麼,他常常挨打,而她是打人的一方,兩人像在玩的打鬧,根本不會痛。

  可礙於有其他人在場,許禮仁即使不想為難她也得做做樣子。

  這叫騎虎難下,男人的面子不能毀在女人手中。

  「你好大的膽子敢打我,這杯酒要是不肯喝完你休想走。」他眨著眼,暗示她快喝。

  偏偏夏向晚看不懂,還以為他眼角抽筋。「我不喝,晚一點要回醫院值班,許奶奶要你轉交什麼,快點給我。」

  他惱怒地一把捉住她細腕,用力一扯。「什麼東西,我騙你的,你未免也太好拐了,我隨便說兩句你就相信。」

  「你……許禮仁,你是豬呀居然用許奶奶誆我,你快把手放開,否則我打扁你的豬鼻子。」他實在太過分了,這種事也敢騙。

  一看就知不是什麼好人,許禮仁的朋友在一旁鼓噪著,要他拿出男人氣魄,教訓教訓不知天高地厚的女醫生。

  在朋友的慫恿下,他的膽子變大了,邪笑地湊上前想親吻老罵他笨的嘴。

  「在你打扁我的鼻子前先親你一口,看你怎麼打我。」他老早就肖想她,生氣的大眼睛最迷人。

  「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啊!我的鼻子斷了……」痛啊!是什麼打中他,快痛死他了。

  夏向晚尚未出手,一隻古銅色的男人手臂精過眼前,她沒來得及看清,一陣殺豬般的慘叫聲驟然響起。

  她錯愕地看許禮仁微胖的身軀往後飛去,兩管鼻血噴流不止,很快地,身上的衣服被染紅了,鮮紅的血跡十分駭人。

  「等等,別打了,再打下去會打死人的,快住手……咦!是你?!」

  擔心許禮仁被活活打死,夏向晚沒有發呆的時間,三步並作兩步地拉住解圍的「英雄」,他一回首,竟是令她心煩意亂的主凶。

  「你沒事吧他有沒有傷到你?」柳清羽的擔心溢於言表,他第一件事是查看她有無受傷。

  「我很好,沒什麼事,倒是他被你打得很慘,我先幫他止血。」這頭笨豬雖是罪有應得,可是她狠不下心見兒時玩伴血流不止。

  他一把拉住她,面色嚴唆。「死不了,流點血當是新陳代謝。」

  「可我們是醫生……」不能見人受傷而不施援手。

  「我最大的容忍是幫他打電話叫救護車。」如果他希望他親手醫治的話,他樂意之至。

  夏向晚滿臉憂心地望了眼倒在地上衰嚎的男人。「他是許娜扔的孫子,我不能不理他,你讓我看看他好不好?」

  「你心疼他?」他話中滿是酸味。

  「當然不是。雖然他被打是自找的,不過對於認識的人,我真的做不到視若無睹。」她說得很無奈。

  大掌一撥,將她推到身後。「你在一旁看著,不許動手。」

  柳清羽不想當個爛好人,可是同情心泛檻的女人太過仁慈,因此他上前走了幾步,查看許禮仁的流血情況,他以指捏緊鼻翼兩側,鼻血的流出速度漸緩。

  不一會兒,鼻樑斷裂的許禮仁便不再有出血現象,只是他大概嚇傻了,又因失血太多而有些暈茲,所以坐在地上起不來。

  「打了人就想走,天底下有這麼便宜的事嗎?」刺著虎頭的壯漢站了出來,將人攔下。

  「不然要我兄弟和你一對一打嗎?你們騙人家女孩子到這種場所,分明居心不良!」秦弓陽解開襯衫三顆扣子,精實胸膛外露。

  「說的沒錯,以我閱人無數的利眼,肯定有鬼,不會在酒裡下藥吧?」風間徹笑得人言無害,但眼神銳利如靜。

  壯漢眼露心虛地弱了氣勢,他確實在酒中動了手腳,是一種剛開發的春藥,還沒用在人身上。

  夏桐月輕輕一拍堂妹肩磅。「看要賠償多少你開口好了,我們夏家人有得是骨氣,從不欠人,我剛好認識一個小有名氣的律師,就請她當個見證人,賠多賠少由法律去決斷。」

  「堂哥……」噢他怎麼也在,事情會越鬧越大。

  「乖,小晚,堂哥讓你靠,誰敢欺負我們姓夏的,我第一個不輕饒。」雖然她有人保護。他好笑地一院將堂妹鎖在臂彎中的好友。

  眼看他們一個個站出來都有股懾人霸氣,壯漢等人自知打不過人家,鼻子一摸就腳底抹油,溜了。

  因為真要追究起來,下藥的罪刑更重,笨蛋才會留下來當現行犯。

  而許禮仁沒走,他被丟下了,無事惹得一身腥,到嘴的肥肉飛了,人家不怪他才怪。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6-21 11:59:07

第6章(1)

  「等……等一下,你要幹什麼?不要亂來,冷……冷靜……不……」也許該冷靜的人是她她覺得渾身著火,快燒起來了。

  夏向晚面露驚恐,睜大黑玉般的晶璨雙眸,仰視朝她撲過來的巨大黑影,山一般的陰影擋住上方的光線,將她逼向牆邊。

  她大概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又不敢肯定要不要讓它發生,她的心像剛跑完五千公尺,跳得非常劇烈。

  驀地,她預期的事還是來不及阻止,強大的力量席捲而來,狠狠地,帶了點懲罰意味的吻落在唇上,吻得激烈,吻得狂暴,吻得她的唇……

  好痛。

  「還敢喊痛,那種地方是你能去的嗎?你想失身給誰?」她是他的,只能將全部的她給他。

  對她的大膽,柳清羽失控了,他沒料到對她的在意竟超過自己所能負符的,他讓自己陷入最不願,也最恐懼的愛情裡。

  父母的婚姻仍像惡夢般的糾纏他,他只要短暫的體溫交換而不要永遠,因為終究會失去的,還不如一開始就別擁有。

  可是見她的第一眼便留下深刻印象,她動搖他內斂的情緒,做出違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反常舉動。

  第二眼是在急診室,她明明才有未逮卻拚命救人,執著地不放棄一絲希望,即使汗水濕透衣服,她依然信心十足,不讓活著的人失望。

  那時的她在發光,燦爛奪目,宛如被金色光芒包圍的天使,使人目茲神迷。

  他想他便是在那一刻對她動心,最後留了下來,以自身醫術幫助她。

  可是他故意忽略了,拒聽來自心底的聲音,他以為可以抵抗愛情的召喚,不需要為一個女人傷神。

  但是老天爺把她送到他面前,嘲笑他的懦弱,命運串起的緣分是切不斷的,他除了豎起白旗投降,再無他法。

  如果她是他的磨難,他也只好認了,誰教他敵不過早已赦變的心。

  「你……你憑什麼管我,你們不也是在那裡。」天下烏鴉一般黑,五十步笑百步。

  「我們只是去喝酒,每個月會有幾天固定碰個面,聊聊近況,放鬆心情。」適是他們維繫發誼的方式。

  「順便把妹對不對,要是看對眼就一起放縱,找間旅館解放隆欲。」他們心裡在想什麼她還不清楚嗎?PUB是一夜情的搖籃,酒一下肚便放開束縛了,徹底享受天亮就拜拜的男歡女愛。

  「你在吃醋嗎?」他俯在她耳邊輕笑。

  倏地叔紅雙頰,夏向晚俏怒的一推。「別靠著我,誰管你要得菜花還是林病,只要你做好防護措施,別傳染給第三人,沒人管得著你想睡誰。」

  「我想睡你呢」他再度低笑,凝視她惱羞臉鹿。

  她狠狠一瞪。「不給睡,我怕得病。」柳清羽難掩心中的愉快,笑得眉眼上揚。「我有潔癖,不碰PUB的玩咖,即使是熟識也不發展男女關係。」

  「騙人。」哪有可能純喝酒,對送上門的美女一點興趣也沒有。

  「阿徹才是女性殺手,大半的女人都被他網羅了去,弓陽偶爾為之,但不帶女伴回家,至於你堂哥……」他頓了下,「他是濕。!」。」

  「什麼,他喜歡男人?」為什麼她不知道此事?

  他故作神秘的說:「我們是這麼懷疑,因為他會和女人調情,但到重要關頭卻藉尿通,怎麼也找不到人。」

  「所以他真的是……同性戀?」他們家三代單傳,就靠這個遠房堂哥傳遞香火耶。

  他笑著在她唇上一零。「也許,但沒人敢肯定他不是。」

  「你說得含物其詞,根本就是在轉移我的注意力嘛快點離開我,不要一直壓著,你很重。」推不動他,她只好放棄,忍耐他像佔有私有物似的騷擾。

  「從現在起適應我的重量,有一天會壓在你身上。」他掌心貼牆,將她困在兩臂之間。

  她驟地心慌,好不容易消退的熱氣又回到臉上。「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快讓開啦要是讓熟識的人瞧見又是一堆閒話。」

  鏡片後的眸光灼燙而熾狂地盯著她。「或許你比較喜歡我陪你上樓,然後留宿一晚。身心結合成為名副其實的男女朋友。」

  他說得露骨,絲毫不掩飾因她而起的慾望,熊熊燃起的火光在黑瞳中跳動。

  經歷父母由情濃轉為彼此怨恨,溫柔的擁抱變成劇烈的扭打動作,他告誡過自己絕不重蹈他倆履轍,他學會自製和看淡,也以為能從容優遊在感情世界裡。

  可是他忘了一件事,他之所以無法原諒雙親,正是因為他們奪走他渴望的愛與幸福,讓他不再相信愛情與婚姻,所以他壓抑情感,不讓自己輕易動心。

  但當他看到情然印在心版的倩影被不明男子糾纏對,隱藏心底深處的火山轟地爆發,那只緊扣白玉細碗的大掌是如此刺眼,他所有的理智立即燒成灰燼。

  他一點也不後悔出手揍人,只恨沒早桐月一步發現她,讓她不得不面對不學無術的人。

  因此他毫不擾豫地將她拉出PUB,送她回家,在她租屋的樓下狠狠地吻住她,以行動宣告他的在意。

  愛終究還是找上他,而且來得猛烈又快速,教他措手不及地節節敗退,無法防禦,只能棄挺。

  「柳醫生……」

  「叫我清羽或是羽,二選一。」他以指點住了她半潤唇辮,語輕如情人間的低喃。

  不知是冷還是惶然,夏向晚纖柔雙肩輕顫了下。「你別為難我了,在沒拿到醫生執照前,我不準備和某人有感情上的牽扯。」

  「我等你,反正不差三個月。」以她的資質,要通過考試並不難。

  「你不懂,接下來我會很忙很忙,沒法抽出時間維繫感情,我的目標是在十年內考取三到五張專科醫生執照,以主治醫生身份在我的出生地開間鄉下診所。」情侶間的朝夕相處、形影不離,她完全做不到。

  醫學系學生畢業後,才可以參加國家主力的不分科醫生執照考試,考試內容包括基礎醫學和臨床醫學科目。

  但每年的錄取率很低,而且即使通過考試取得醫生資格,還得到教學醫院擔任某一科別的住院醫生,以深入學習該科的知識和技術。

  而那才是真正的磨練,住院醫生得長期留駐醫院待命,另一方面還得依修業年限及科別不同輪流學習,小科三到四年。大科六到七年,期滿後參加醫學會主力的專科醫生執照考試。

  換言之,一位具有資格坐在診間為民眾診治的醫生,至少要經歷十到十四年的漫長訓練。

  試問有哪個男人肯苦等一個女人十年,當中的變量又不可預溯,她怕無法同時兼顧愛倍與事業。

  「晚兒,我也是醫生,你說過的情形我都經歷過,那是問題嗎?」他也曾忙到日夜顛倒,為了一篇醫學文獻把自己搞得差點胃穿孔。

  昏天暗地的忙碌確實不是人過的,醫生的高薪來自他們沒有私人時間,在別人羨慕的同對,他們有開不完的醫學會議,一次又一次的在職訓練,爭取升等,每天忙於看診、做檢查、開刀、巡房,甚裡是醫學研究。

  但是人才是時間的主人,只要擬出妥善的計劃表,長達十年的生涯規畫,還是能一心二用,從中爭取充裕的空檔。

  否則醫生這熱門行業豈不淪為婚姻止步的墳場,結不了婚也照顧不了情人,只能保持單身。

  她有些嘔的反問:「那你過往的戀情留得住嗎?她們肯等你有空的時候撥通電話,或在需要你時你總是不在,一次又一次缺席兩人的約會。」

  「她們並不重要,我從不覺得可惜。」反正只是體熱的交纏,是誰都可以。

  柳清羽的不愛才是歷任女友離去的主因,女人是十分敏感的,男朋友愛不愛她是感受得出來的。

  能容忍的,走個兩、三年,反之,三、五個月便結束,他從不挽留,任她們一個個走出他的世界,因為他的心是封閉的,誰也走不進去。

  「你當然不覺得可惜,都過去了嘛但我的未來才正要開始,我不確定自己的生命裡能不能多容納一個人。」她不想分心,為愛一個人患得患失,徒增困擾。

  她在大二那年,交了個電機系的男朋友,兩人剛交往時還不錯,純純的校園戀情,手牽手漫步娜林大道便是幸福。

  可她忙他也忙,時間喬不攏,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漸行漸遠,連一句再見也沒說就分手。

  結束得很匆忙,她一直到過了一個多月才知道兩人的戀情告終,因為他手挽著國貿系系花出現眼前,略帶歉意地介紹那是他的新女友。

  心多少有些難受,畢竟不喜歡就不會在一起。

  厚實手心貼向她胸口。「問問你的心,你真的厭惡我的親近嗎?」

  「這……」她張口欲言,聽到的卻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笑得好溫柔,手滑指腹得過她柔嫩面頰。「接納我,填滿你的心。」

  「我怕做不到……」好難的抉擇,她不想走在鋼絲上。

  感情放得越深傷得越重,這是初戀給她的深刻體悟,她很清楚眼前這個男人對她的吸引力,在看到他卓越的醫術後,她心中的天平已嚴重的傾抖,心口掀起漣漪陣陣,不免多了一份暗戀的心思。

  心跳因為他的接近而加快,臉頰為他的撫摸而操紅,身體!。度驟然升高也是源自他的靠近。

  但是理智拉住她,她害怕太過愛他,萬一他的身影佔據她全部思緒,她怎麼專心在醫學上的進步?

  「你有我,我會帶領你。」柳清羽輕握住她的手,不容許她退縮。

  「可你是我的指導醫生……」若是在一起,他們也算師生戀吧

  其實兩人相差七、八歲,這樣的距離不算大,真正的橫溝是身份。

  「我不會讓這層關係造成自己立場的偏頰,就算會也是更加嚴厲絕不放水。」

  她沒有任何不悅,反而覺得他懂她的驕傲。只央求他,「不要太快好嗎?讓我慢慢適應。」

  「好,我會很慢很慢地等你走向我。」他的慢卻是故意燎撥她,朝她耳後吹氣。

  「柳醫生,我……」夏向晚仍有顧忌,對他的示愛心有不安。

  「嗯你剛喊我什麼?」眸光一閃,銳利而強悍。

  她靦然地咬咬唇。「我不習慣嘛!你……你別一直看著我,我會不自在。」

  「可以上樓了嗎?」他眼神一熾,語含令人為之酥麻的沈韻。

  「上樓……啊不行、不行,我們不可以進展那麼快。」她先是恍惚地一應,繼之聯想到教人面紅耳赤的畫面而慌亂搖頭。

  見她慌張模樣。柳清羽忍不住笑出聲,雙臂一環纖腰抱住她。「別想歪了,是送你上樓,看你進了門我才安心,不過你若有別的想法,我樂意之至。」

第6章(2)

  早晨的陽光透著一絲絲微涼寒意,它穿透過薄薄的乳白色百葉窗市,灑落在趴夥床上的雪白美背,映出微微金光。

  麻雀在窗台外跳躍,啄食放置窗口的植物,紅得艷麗的果實被零出一個小口,流出淡紅汁液。

  西紅柿、薄符、迷叠香……一整排的盆栽點綴出清新的綠意,為灰撲撲的城市帶來一點活力。

  睡得香甜的女人在麻雀的嘈雜聲中被吵醒,她翻了個身,任由長過肩磅的黑髮散落胸前,遮住迷人春光,長長捷羽一掀,緩慢睜開倦極水眸。

  十坪大的空間飄散著誘人的麵包香,她深深吸了一口,感覺滿滿的幸福,彷彿回到母親在世的對光,一邊煎著涪根,一邊釗著水果,軟聲低喚她起床上課。

  「快起床,上班要退到了,別賴床。

  上班?

  不是上課嗎?

  怎麼字眼變了,聲音也變粗了,像個男人……

  夏向晚驀地一驚,思緒飛快地歸位,身子彈坐起來,微帶茫然地掃視簡陋的房間,二手衣櫃、陳舊書桌、捨不得丟棄的過對計算機,還有掛在牆上的男人西裝……等等,她的租屋處怎會有男人的衣服?

  才想到衣服,她忽然覺得上身涼涼的,少了被子的履蓋,真的有點冷,她低下頭一瞧,霍地倒抽了一口氣。她居然一絲不掛?

  「睡醒了沒,還在發呆呀小懶蟲的冬眠對期過去了,快打起精神覓食,餵飽肚皮才有活力的一天。」

  「你……你怎麼在這裡?」她是在作夢嗎?

  望著朝她走近的裸胸美男,她有些飄飄然,所謂的秀色可餐不外如此,一早就有養眼大餐享用,人生真是太美好了。

  「叫你少看點書,早點上床睡覺,別熬夜,不聽話的後呆是大腦打結了吧看你還敢不敢逞強。」柳清羽好笑地捏捏女友鼻頭,寵溺地給她一個早安吻。

  四唇相貼,她驟地膛目。「你……我……我們……呢我還沒刷牙。」

  像是電才不足的電池通了電似的,她倏地腦門一清,一頁頁日記般的記憶快速翻動,來到進行中的那一頁。

  眼前笑得教人小鹿亂撞的男人正是她的男朋友,他們在一起兩個多月,而半同居的生活也差不多是兩個月,他同意的慢慢來不到十天就破功了,一鍋加了兩瓶米酒的姜母雞就把她擺平。

  誰說酒後失身較自然,根本是騙人的,她頭痛、腳痛、身體痛,無一不痛地讓人巴不得死掉。

  宿醉已夠難受的,偏偏兩人還幹了那件事,她的腰像被人硬生生折斷一般,完全無法挺直,只能彎著腰慢行,大腿不時抽痛,被菁菁那損友嘲笑是老太婆走法。

  她足足調養了三天才能正常行走,期間擔心旁人看出異樣,她還編了個閃到腰的借口搪塞。

  可那個始作俑者卻笑到腰都挺不直,堂而皇之的進出她住處,牙刷、拖鞋、毛巾慢慢一件件增加,最後連人也搬進來,硬和她擠一張木板床。

  他還是會回自己住的地方洗澡、換衣服,不過更多的時間是膩在她身邊,兩人有時看書,有時研討醫學報告,有時便在書堆中打滾,做做汗水林漓的運動。

  他不是體貼的男人,她是這麼認為,因為他從不體恤她勞累了一天,慾望旺盛地想要就要。

  雖然她也樂在其中,可太縱慾真的不是好事,一完事,她累得不省人事,一沾床就睡著,醫生執照的考試內容她一頁也沒看。

  「我倒不介意,你口睦內的氣味是我昨夜留下的。」聞起來一樣動人,甜而不膩。

  她刷地臉紅,拉起被子蓋住預胸。「你先穿上衣服啦!別害我長針眼。」

  天吶他好性感,債起的胸肌充分散發陽剛味,他……引誘犯罪,教人抗拒不了,想撲向他。

  ……她是色女,被他調教得滿腦於慾念。

  「可我很喜歡你裸體的樣子,雪嫩的大腿內側、一碰就硬挺的敏感嫩乳,還有你動情的嬌吟……」他們的身體很契合,他驚歎兩人結合的美妙,煙火在眼前爆開了。

  「別再說了,柳清羽,你真下流。」這麼羞人的私密行為只有他說得出口。

  柳清羽輕笑地接著女友,將裹得像毛毛蟲的她整個抱入懷中。「可你愛得很,不是嗎?尤其是當我的手一一撫過那些部位……」

  她的反應最真實,他的每一次愛撫、每一個親吻,玲瓏軀體的激陸反應是騙不了人的,她對情慾的熱中不亞於他。

  「清羽,有件事我們一直沒提過,關於結婚。」她認為還是說清楚比較好,免得互有誤解。

  「結婚?」難道她……

  一提到和婚姻有關的話題,柳清羽立即神色一變,肩膀微僵,嘴唇抿得死緊,面色凝重得猶如有人朝他腹部打了一拳。

  「怎麼了?你抱得太緊了,我會沒法呼吸。」別把她的肋骨給勒斷了。

  他鬆了鬆手臂,仍未有笑意。「繼續往下說。」

  「你真的沒問題嗎?臉色看起來有點蒼白。」

  「沒事,不用擔心。」他努力想對她笑,但揚起的嘴角顯得牽強。

  夏向晚不放心地碰碰他額頭,憂心他有感冒現象。「你的手心很冰。」

  「沒關係,我手冰是因為你剛起床的體溫高,對比之下的錯覺。」他笑得很不自然,深邃眼眸讀不出情緒。

  「是這樣嗎?」她有些孤疑,但他都這麼說了,她便言歸正傳。「好吧!我就老實說了,你千萬別以為我針對你個人,你已經三十好幾了……」

  「是三十二,不是好幾,不要亂添數字。」他叫正。

  她沒好氣地一耽。「好啦!真愛計較,又不是女人……」

  「晚兒一」

  柳清羽出言阻止她的咭濃,否則她又會偏離主題,東扯西扯地講上一堆無關緊要的題外話。

  「我是要告訴你,我十年內沒有結婚的打算,你可不要心血來潮向我求婚,我是不會同意的,沒達到目標前我不嫁人,就算是你也一樣。」婚禮暫時不在她的人生規畫中。

  憋在心裡好難受,終於說出口了,她突然感到好輕鬆,海闊天空。

  「你不結婚?」他眉頭一皺,問得很輕。

  同樣的一句話從她口中說出,感覺不是很愉快,好像有什麼梗在胸口,吐不出來也吞不下,鬱結成塊。

  照理來說,她的不婚宣言正是他所要的,她搶了他的台詞,結果是相同的,他該欣喜找到志同道合的伴侶。

  可他竟覺得刺耳,很不是滋味她輕易就提出危及兩人長遠關係的話題,讓他硬生生挨了一記間棍。

  「清羽,你生氣了嗎?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很過分,讓你等我十年都等成老男人了……」她不是不結婚,而是沒時間完成終身大事。

  「咳咳說清楚,誰是老男人。」他正值壯年,男人的黃金時期。

  夏向晚陪笑地玩著他修長指頭。「四十二歲還不算老嗎?說不定距離我目標的達成不只十年,你能等我多久?我都成了高齡產婦。」

  高齡產婦……張粉雄玉琢的童顏忽地閃過腦海,他竟不排斥地揚起笑顏。

  「我喜歡孩子,你生的。」

  「你……別不正經了,我是說真的,我不結婚,如果你想結婚的話一定要告訴我,我會放手的。」她不能因一己之私而拖住他。

  「放棄我,你不難過嗎?」他語氣很輕。

  眼眸黯了下來,她苦澀地笑道:「當然會難過,我這裡很痛。」她指著左胸。

  「傻瓜,既然會痛就別分開,我也一樣為你心痛。」他的心滿滿的是她,再也無法剝離。

  她輕笑著反手環住他頸項。「好,不說分離,反正十年還很長,說不定我們之中誰先變心了,到時這就不是問題。」

  「你在瞎說什麼才剛交往就想變心,我先懲罰你這滿嘴的胡說八道,我愛上了就不會變,唯你而已。」他徉怒地壓上她,白牙一張,啃咬瑩白鎖骨。

  「啊!不要啦!好癢,我肚子餓了……」她咯咯發笑,閃躲他的呵癢。

  「我也餓了。」他按著她的晉感受他勃發的慾望。

  夏向晚紅著臉地將他推開。「我是真餓了,而且你的門診時間也快到了。」

  「真可惜……」他不無遺憾的低語,伸手將她抱起,走向充作客廳的小隔問。「夏醫生,你的早餐備妥了,請享用。」

  抹上奶油的焦黃土司,流出蛋液的半熟符包蛋,培根煎出油亮,還有溫熱的牛扔和一顆蘋果,香氣誘人撲鼻而來,她心滿意足地笑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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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6-21 12:00:18

第7章(1)

  叩叩叩——

  高跟鞋踩在拋光磨石地面上,綴著水鑽的繫帶鞋包裹著潔白玉足,順著完美曲線往上,是一雙筆直無瑕的美腿,珍珠白光澤透著水亮,襯托出無懈可擊的細緻肌膚。

  那是個令人眼睛一亮的氣質美女,皮膚白暫,眼兒如杏,雙唇半盈水嫩,抹上櫻桃色口紅,舉止優雅得像一幅畫,信手拈來便是嫵媚動人。

  她由走廊的另一頭走近,步伐顯得有些急促,但不失典難大方,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回眸多看兩眼。

  文玉笙,二十八歲,新任的心臟科醫生,兼任院內的行政職務,她另一個為人津津樂道的身份是醫院院長的獨生女。

  換言之,若無意外,她將是下一任院長,在磨練個幾年之後。

  「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還有門診嗎?」聲音輕柔,像軟緯緯的棉花。

  她是打擾了,包含護士在內的三個人在診間的門被推開時,不約而同地停下手邊工作,擡頭一看。

  但她的不好意思是口頭說說,沒人允許,她便自行走進,一副醫院是她家的模樣。

  「你走錯地方了,這裡是兒科門診,不看大人。」柳清羽看了看來者,似曾相識的臉孔讓他眸子瞇了瞇。

  「呵呵,我知道這裡是兒科門診,我不是來看病的。」她捂唇低笑,神色甚為愉快。

  他視線一低,停在她平坦小腹。「婦產科在三樓,小孩子生下來才歸我管。」

  文玉笙似覺得他的話很有趣,噗嗤一笑。「都認識幾年的老朋友了,還跟我開玩笑,我要真懷孕了,你要當孩子的爸嗎?」

  孩子的爸?

  這才叫開玩笑!她的寶寶怎能亂認父親,隨便找個男人充數。

  夏向晚整理病歷表的手一停,撇了撇嘴,微露一絲不悅。這女人也太沒禮貌了吧,胡亂闖進別人的診間不說,還把手搭在她男友肩上,好像他們很熟似的。

  「不看診就出去,這裡不是你文大小姐的遊戲間,請尊重醫生的專業。」他一斜肩,讓她的手自然挪開。

  臉色一僵,文玉笙沒科到他半點面子也不給。「這麼久不見還這副臭脾氣,我剛下飛機就來找你了,你表現點感動不難吧」

  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她爸可是醫院院長。

  「你來不來關我什麼事?現在還是門診時間,請你離開。」柳清羽下逐客令,毫不在意她是院長的女兒。

  「我剛看過了,外面沒人,和我聊一聊吧」她輕撥波浪長髮,姿態婀娜。

  「沒興趣。」他一口回絕。

  「沒興趣是因為人太多嗎?小小的診間擠了呀個人是嫌小了,該有人識相的出去。」她有意無意的暗示,杏眸微膘和她同性別的生物。

  文玉笙像打不死的嶂螂,臉皮厚比城牆,眼前的一張臭臉她不以為件,卻對礙眼的電燈泡感到不耐煩,自以為是主人的想將人趕走,好讓她能和心上人獨處。

  不過Miss張和夏向晚對視一眼,並無離開的動作,她們假裝沒聽到她說什麼,面無表情的討論上一個小病患的病情。

  一個是柳醫生的頭號粉絲,一個是親親女友,怎麼可能容許不知哪來的野女人行勾引之舉。

  何況門診時間尚未結束,怎能擅離職守。

  「既然嫌小就滾出去,你才是多餘的那個人,醫院是神聖的治病場所,你當是婚友社嗎?」居然敢當他的面趕人,當醫院真是她的嗎?

  耳邊一陣低吼,文玉笙面露訝色地按住胸口。「你……」

  「我沒有耐心哄大小姐,你要有羞恥心就該自動走避,別干擾我問診。」柳清羽疾言厲色,明擺著拒絕她的示好。

  她笑得很僵,眼神卻銳利地射向不肯離開的兩人。「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我們會在同一間醫院服務,以後就是同事了,請多多指教。」

  「說完了?」他很冷淡,看也不看她一眼。

  「你!能不能有點笑臉,我專程來找你耶!起碼說句恭喜學成歸國,我在國外苦熬多年就為了這一天。」分手之後,她一直很後悔,為了回到他身邊的位置,她早就做好打死不退的心理準備。

  「你學醫是為你自己,與我何干?我恭喜你學有所成,你可以走了吧」他要Miss張拉開診間的門,讓她出去。

  「等一下,晚上有我的洗塵宴,你一定要來,在松園。」他是座上賓,缺他不可。

  「沒空。」大小姐的把戲他還不清楚嗎?他不是她炫耀的工具。

  走到一半的文玉笙又轉了回來,不太高興的沈下臉。「怎麼,請不動你呀要不要我父親出面,你才肯給點面子。」

  「我晚上要值班。」急診室的醫生是采輪調製,三個月一輪。

  「取消,天大地大的事沒替我洗塵的大,你打電話請假或和人調班,你是我的主賓,不能不到。」她就要他出席,沒得商量。

  「不可能。」柳清羽眸心一冷,斷然拒絕。

  她不接受不可能,纖指指向實習醫生。「你,去代班。」

  「我?」她本來就有班,能代誰的班。

  夏向晚眨了眨眼,一臉困惑。

  「文玉笙,你在無理取鬧什麼,她是跟著我的實習生,我有班,她當然得跟在後頭學習,你要她替誰代班。」簡直是胡鬧,驕蠻個性始終未改。

  「不然你要我怎麼辦,已經安排好的宴會,總不能取消,你至少要去露個臉,向在場的醫界大老賠禮。」她退而求其次,只要他出現就好。

  天之驕女的文玉笙有富裕的家世,全力挺她到底的父親,母親雖是家庭主婦,卻也是出身上流社會的大家閨秀,她從小被眾人捧在乎心呵護,自是嬌貴無比。

  因為資質上的不足,她本來不打算學醫,但在父親刻意的栽培下,勉強擠進醫學系窄門。

  憑著父親在醫界的人脈,她這條路走得很順遂,一入醫學系便是眾星拱月的小公主,每個人爭相吹捧她,和她站上關係,期望得到她父親的提拔。

  她被捧得高高在上,驕矜自滿是難免的事,因此養出我行我素的公主病,別人的存在全是配角,她是唯一的女主角。

  端莊的外表只能騙騙對她不熟的人,優難的假像下是十足的任性,和她相處過便可看出。

  「你要學著不是每件事都能順你的意,挫折才能使你成長。」他捉起她手臂,親自送她出診間。

  她反手握住他的臂胯。「你會不會去,給我一句話。」

  柳清羽面色冷然的捉下她的手。「不去。」

  「你……你就這麼不想和我扯上關係,我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讓你一見到我就沒好臉色。」她惱怒於他的無倍,忍不住揚高聲音。

  「你無故闖進診間行大小姐特權就是對的嗎?要不是剛好沒有病患,你無疑是蔑視我的工作,我是醫生,並非你養的狼犬,由著你呼來喚去。」她的無禮行徑已超過他容忍範圍。

  聽他冷言教訓,文玉笙雖有不快,但並未表現出來。「我改進不就得了,你幹麼非讓我難堪不可,今晚你得來,我等你。」

  說到底,她還是不許別人說「不」。

  「你真的要我去?」他目光深沈,隱合深意。

  一見他似有轉圜餘地,她小烏依人地朝他一靠。「少了你就無趣了。」

  「好,我會去。」如果這是她的目的。

  「真的?」文玉笙喜出望外,笑得滿臉甜蜜。

  「是。」她可以慢慢等,相信是一個大驚喜。

  「羽,你是我永遠的最愛,我愛你,愛到地老天荒。」她飛快在他左頰一零,無比開心的像只花蝴蝶飛走。

  永遠的最愛?

  愛到地老天荒。

  她居然還吻了他?!

  緊緊捉柱手中的筆,夏向晚十分用力的扭轉,似乎和誰有什麼深仇大恨。

  「夏醫生,謝士弘小弟弟的病歷呢」柳清羽藉詞碰了碰女友的手,透過鏡片的眼直直地盯視她每一個表情。

  有些賭氣地撥開,她用眼角餘光一掃。「柳醫生要不要先擦掉臉上的口紅印,我們是醫生,不是酒店小姐和客人,要是讓病患家屬瞧見,誤會我們有什麼就不好了。」

  女友吃醋是好事,表示她是愛他的,但是……他在心裡苦笑。「你來幫我擦,我自個兒瞧不見。」

  「我幫你擦?」她神色愕然。

  「不是你還有誰,我手心可沒長眼睛。」見到她的呆相,他忍俊不禁。

  「喔濕紙巾……」她被動地動了下,偷偷瞪了男友一眼。

  「我來擦、我來擦,用酒精棉布消毒是我的專長。」Miss張十分興奮,搶著替心儀對像擦臉。

  想當然耳,這份專屬權利是留給心愛女子,哪由得旁人佔便宜,柳清羽不著痕跡的檔開護士的手,將整盒紙巾放在女友手上。

  他仰起側臉,讓她擦拭不易脫妝的口紅印,說實在的,還真有點痛,她簡直是用搓的,他可以感覺到臉皮快被搓破了。

  「柳醫生,那個把我們當稻草人忽視的女人是誰。」Miss張心疼他紅了一大片的左臉,暗暗埋怨實習醫生的粗魯,好好一張俊顏搞成關公臉。

  不過她也很高興,夏醫生越粗暴就表示他們兩個不可能有峻味,自己的機會就變大了,沒有一個男人會喜歡毫無女人味的男人婆。

  「院長的女兒。」他回琴的同對也是在向女友解釋,他和文玉笙之間真的沒什麼。

  「文院長的女兒呀!怎麼長得一點也不像,連個性都天差地別。」一個是好好先生,和善親切,一個是眼高於頂,目中無人。

  肯定是基因出了問題。

第7章(2)

  「不過我很好奇,你和文小姐是什麼關係,你們在交往嗎?」

  柳清羽看了眼正在丟垃圾洩憤的人兒。「不是,她是我醫學院學妹。」

  「可是,她剛說什麼永遠的最愛,愛你愛到地老天荒,聽起來好像跟你交情匪淺。」這種話也敢說出口,真是不害燥。

  「純粹是玩笑話,留美回來的向來大膽直言。」他以洋派作風解套。

  Miss張還是心有疑惑,想探知內幕。「她真的不是你的女朋友?」

  「絕對不是。」他斷然否認。

  「然不是你的女朋友,那怎麼可以亂親人,這裡是台灣耶並非作風開放的美國。」憑什麼親她的偶像,無恥至極。

  「她算半個美國人。」一個自我主義的人。

  「那我也……」她面露喜色,也想偷親。

  柳清羽凝目表態,「我有女朋友了。」

  「咦」

  她頓對石化,一顆心碎成千萬片,歡欣笑意轉瞬破天。

  「扁著一張嘴多難看,你要問什麼儘管問,我把自己攤在你面前。」

  夏向晚聽而不聞,鼓著腮幫子直視前方,小小的嘴兒抿成一直線,不看人也不開口,一座雕像似的。

  她的確在冒火,但因為她知道自己沒有理由生氣,所以不吵也不鬧,獨自消化滿肚子的氣憤和酸味。

  誰都有過去,他活了三十二個年頭,有過兩、三段感情也是正常的。

  只不過過去式變成現在進行式,那就不是她度量小,敵人都殺到門口了,還要她無動於衷嗎?

  「夏醫生,你需要做心理格胸,我剛上完情緒管理課程,正好能幫你加以輔導。」沒她的啥呼聲真是安靜,很不習慣。

  換下醫生袍的柳清羽從後抱住她,黑色頭顱枕在玉預側,細啄跳動的頸動脈。

  「你……你不要抱著我,離我遠一點,要是讓人家曉得我們的關係,我的畢業證書就拿不到了。」她蠕動肩磅想推開身後的重量。

  「我一點也不介意公開你是我女朋友的事實,有我頂著,沒人敢扣著你的畢業證書不給。」以她各科的實習成績加總來看,早就達到畢業門坎,小兒科的分數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身為她的指導醫生,她報到的第一天,他就看過她大一到大五的在校成績,十分亮眼,而大六,大七的實習一樣高分通過,每科的醫生都給她相當不錯的評語。

  所以他並未教她一般小兒科的病症,而是將手邊的罕見病倒交由她去研習,從中吸取一般門診所得不到的經驗,對她以後在醫學上的發展才有幫助。

  「你當然不介意,被扡擊的人是我,人家會用什麼眼光看我,背地裡的耳語只多不少。」她有實力獨當一面,但別人看的是她身後的光環,他的耀眼光芒足以蓋過她所有努力。

  「你呀就是太在意別人的眼光,只要我們活得問心無愧,閒言閒語算什麼,半點也傷不著。」他太想將他們的關係會諸於世,讓對她心存愛慕的人知道她名花有主。

  柳清羽的危機感並非空穴來風,有了愛情滋潤的夏向晚益發嬌美,讓原來的清麗更為嬌艷,像是盛開的紫蓮。

  不少婆婆媽媽就喜歡她白白淨淨的好面相,爭著要幫自己兒子、侄子作媒。

  更別提醫院的病患、未婚的年輕醫生和行政人員,他們幾乎是不掩飾地示好,暗地裡竟爭,一束一束的鮮花和客式各樣的小禮物不時出現在她桌上,有時多到得擺在地上。

  要不是他擋得勤,以學習落後為由打發,只怕開口邀約的人會更多。

  「你沒聽過人言可畏呀一句話就能殺人。」指望他太難了,她還是自個兒保持距離,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見她故意進開他,他好笑又好氣地將人拉回懷裡。「學生時代我和文玉笙交往過,不過不到三個月即告吹,她說我是她的最愛,只是因為得不到的最好,我不像她其他歷任男友對她窮追不捨。」

  「厚你們果然有一腿。」他刻意提及的話題捉住她的泣意力,沒人發覺兩人的姿勢有多親密。

  他輕哼地指叩她額頭。「我跟你還不只一腿呢小醋桶。」

  「我才沒有吃醋……」她小聲的抗議,不承認自己心胸狹窄。

  「你確定?」他挑起眉,做出木偶拉長鼻子的動作。

  她嘟嘴瞪著取笑她的男人。「好嘛有那麼一點點,你是我男朋友耶她怎麼可以亂親你,我非常非常不高興。」

  當著她的面親下去,她真的火冒三丈,如果有座山在眼前,她會毫不猶豫的舉高,再重重砸下。

  但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牙根咬緊當有人在喝大戲,以免意氣用事下的結果是後悔莫及。

  居然叫她和Miss張離開,真是笑話了,院長的女兒只是一種身份的表徽,並不代表手握權力,憑借哪一點址高氣揚的。

  「我知道你很不高興,『非常』講一遍就夠了,我也一樣不喜歡她的態意妄為,她是讓人『非常』、『非常』頭痛的人物。」他模仿她的語氣說話,故意逗笑她。

  「你不要學我啦學人精……」她嘴哮一聲,難抑笑意。

  「會笑就好,我最怕你未如起臉來不理人,感覺世界一下子靜得無聲,彷彿死城。」太靜了,讓人心慌。

  她嘴一噘,扮了個可愛的鬼臉。「你們男人不是最愛熱情如火的女人,她一見到你就像蜜蜂見到蜜,整個身體都往你身上貼,你會不喜歡?」

  夏向晚話說得很酸,一副對男人的劣根性知之甚詳的嫌棄模樣。

  「第一,我有女朋友了,不劈腿是我的原則;第二,當我心中有了所愛後,其他女人再也入不了我的眼:第三,她的個性……坦白說,挺讓人喘不過氣的。」

  當年他對文玉笙的第一印象還不錯,外表柔柔弱弱,說起話來輕聲細語,和人對看還會臉紅,宛若一朵巫需呵護的小白花。

  她的柔弱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加上他正值感情的空窗期,因此興起追追看的念頭。

  誰知她早就心儀於他,只差等他開口,兩人的進展相當快速,不到三天就袒程相見了,她比他還主動地在無人的教室發生他們的第一次。

  而後她就像形影不離的背後靈,他走哪裡就跟到哪裡,自己的課也不上了,對他的迷戀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如果只是這樣,他還可以忍受,但越相處,她的大小姐脾氣越隱藏不住,儘管因為怕他生氣不敢在他面前太造次,但卻常常背著他找人威脅和他有所接觸的女同學。

  「聽起來,她算是恐怖情人?」難怪他對文大小姐的態度不假辭色,對那種人太客氣只會後患無窮。

  柳清羽點了點她的俏鼻。「是呀,好不容易擺脫掉她,我可不會愚蠢的吃回頭草,尤其是我現在已經有了最珍貴的寶物,夏向晚,不管我有多少過去,能讓我心動的人只有你,我愛你。」

  聞言,她動容地紅了眼眶。「我也愛你,柳清羽,你快要害我哭了。」

  「王子的吻讓公主笑了,我吻吻你就不哭了。」他眼泛柔情地吻著她眼皮。

  「你才不是王子,你是癲蝦蟆。」她笑著舉手輕搖,滿眼洋溢對他的愛。

  「好呀癲蝦蟆要吃天鵝肉,你快把你的細皮嫩肉貢獻出來,我要吃……」他又啃又咬,卻不弄痛她。

  「啊不要啦下絨了、下班了,我要回去看書,準備醫生執照的考試。」

  牆上的對鍾指著十點零五分,醫院外頭的天空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半顆星星,只有呼吻而過的救護車提醒人命的可貴。

  有人正要下班,有人的夜生活才正要開始,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揮灑他們的人生,不讓枯燥的生活呈現單調的黑白。

  月兒不露臉,烏雲遮蔽天,有情人偷得半點溫存。

  可是,人真的不能做壞事,即使是夜深人靜的醫院,還是有偷窺的眼睛情然靠近。

  「誰在裡面吵吵鬧鬧,都幾點了還在鬧,想讓病患睡得不安寧嗎?」

  刷地,更衣室的門被拉開,一道威嚴身影立於門口,面色冷得毫無表情。

  「護……護理長?」

  年約三十五歲的護理長一臉嚴肅,微瞇起眼瞧了瞧衣服有些淩亂的兩人,再看了一眼門上的「醫生專用」牌子,口氣稍微和緩。

  「柳醫生、夏醫生,這麼晚還沒走嗎?」

  「值班。」柳清羽面不改色的回道,絲毫看不出「偷情」的心虛。

  「辛苦了,你慢走了,請早點回去休息。」她的聲音沒有平仄起伏,單調的一板一眼。

  「是,你也辛苦了,不打擾你巡房了。」他點頭示意。

  「嗯」護理長領首,往後一退關上門。

  就在夏向晚鬆了口氣,以為護理長已走遠,才想向男友發出抱怨聲,門又被打開,去而復返的護理長冷不防的丟下一句。

  「夏醫生,陳主任對你的期望很高,別讓他失望。」

  夏向晚的心臟咚她一縮,面色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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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6-21 12:01:40

第8章(1)

  「柳清羽,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知道我有多丟臉、多難堪嗎?所有人都在笑話我,看我大出洋相……」

  柳清羽終究沒有出席文大小姐的洗塵宴,以他值夜班到十點來看,所謂的宴會根本不在他的行程中,一開始他就不打算赴約。

  反正宴無好宴,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他何必去當陪襯。

  不過他的缺席卻讓文玉笙惱了一夜無法入睡,打他手機又在關機中,越想越氣的她一大早天都還沒亮,便自行開車到醫院,不等家裡的司機載選,之後一個人坐在車裡生悶氣,等著他早上的巡房。

  但卻教她看到更為大火的一幕,從柳清羽車上下來的人不只他一個,還有讓人意想不到的女人一他帶的實習醫生,兩人行止親密地走進醫院。

  要說他們之間沒暖味,打死也沒人相信。

  因此她胸口的火冒得更狂烈了,叩叩叩地,高跟鞋踩得十分用力,怒氣沖沖地直衝而來,一副「大老婆」來捉姦的模樣。

  「文玉笙,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面子,也替文院長想一想,想潑婦罵街也慎選一下場所。」柳了柳鼻樑上的鏡架,柳清羽涼涼提醒她。

  文玉笙憤然瞪了他一眼,指著樓梯口的轉角,一間育嬰哺乳室,看診時間未到,不會有人使用它。

  不到五十公尺的距離,就有三名護士、兩位醫生走過他們身邊,接著推著點滴架的病患、坐著輪椅的傷員、買早餐的家屬、警衛……

  來回走動的人不下十幾位,在走廊上交談的確不是明智的決定,他們需要更為隱密的場所,不被打擾……

  她冷視多餘的人。

  「你進來幹什麼,出去。」冷著臉,她不太高興地找人出氣。

  「我……呢我是跟著他……不是,是柳醫生,我的實習連度由他安排。」夏向晚貓了眼氣定神閒的男人,有些氣惱地擰他後腰。

  明明是他種下的爛桃花,為什麼她得受氣,太不公平了。

  「不會自己找事做嗎?跟前跟後成何體統,沒他帶著你就沒法走路是不是?」誰規定實習醫生一走要跟在指導醫生後面,他們要忙的事可多著。

  「柳醫生沒下指令的事我不能做,必須有他在一旁指導,我才能協助看診。」未取得醫生執照前,還是有限制,否則一旦鬧出醫療糾紛,醫院也得負起管理不周的責任。

  「你沒腦子嗎?凡事要人交代才會動,別以為跟得緊他就是你的,我警告你別有任何非分之想,他是我看上的男人,絕對不可能屬於你。」文玉笙盛氣淩人的下馬威,要情敵知難而退。

  「我沒那個意思……」真是的,說話大聲就贏人嗎?她看上的男人不巧是她的親親男友,她這個小三憑什麼氣焰這麼囂張。

  「沒有最好,我絕不允許有人跟我搶……」她努力這麼久就為了回到他身邊,誰敢跟她爭就是她的頭號大敵。

  「夠了沒,文玉笙?我們早就沒有關係了,別再以女友的身份耀武揚威的。」死性不改,老把他當成她的所有物,不準別人染指。

  柳清羽原本不想開口,由著她瘋狗亂吠般的發洩怒氣,他想她只要罵累了自會停止,無須多生枝節,助燃她的怒火。

  可一見她將矛頭指向無辜的第三人,話語越發尖酸刻薄,忍無可忍的他只好出聲。

  「怎麼,我念她幾句心疼呀要不要我拿根棒棒糖哄她?」文玉笙滿心不是滋味的諷刺,一邊斜看她越看越礙眼的實習醫生。

  都是這個丫頭在攪和,清羽才對她惡言相向。

  「是心疼沒錯,她沒必要承受你的出言無狀,你也沒資格對她頤指氣使,百般羞辱。」她的醫生成就怕也只有如此了,不可能再更上一層樓。

  她不思上進,品性又糟,長久下來必定念惰,由雲端跌落,淪為無所長進的爛泥。

  文玉笙氣憤地揚聲,「誰說我沒資格,我父親是院長……」

  「沒錯,院長是令尊不是你,你和我,以及她一樣是為醫院做事的醫生,你不比她高貴,說句奉勸你的話,她將來的成就一定超越你,靠父蔭的大小姐不努力充實自己退早會被淘汰,院長上頭還有董事會,文院長不會一直是院長。」他提醒她人要自重,幸運之種不見得會繼續春顧文家人。

  老院長年紀大了,雖然內部聲音屬意由文玉笙接棒,可是依醫學年資來說還是太年輕了,勢必有年高德動者暫代。

  而期間的變化又有誰能預料,若新院長管理得當,大受病患和醫護人員愛戴,她想接手怕也難了。

  「你……」文玉笙漲紅臉,很不甘心他說的正是她的隱憂。父親曾說他血壓節節升高,有退休的打算。「好,我不找她麻煩,你倒是給我好好解釋,為什麼沒出席我的洗塵宴。」

  他答應她了,結果竟然失約,違句抱歉的話也沒說。

  她期待了一整夜,盛裝打扮,在醫界諸位有名望的叔叔伯伯面前替他美言,一副待嫁女兒心地準備將自己喜歡的男人介紹給大家。

  可是他沒來,害她之前說出的話成了笑柄,一個刻意留給他的座位始終空著,讓她既羞憤又難堪,不斷接收到其他人同情的眼光。

  「我去了。」柳清羽眼底暗閃了下笑意,但因鏡片反光而無人發覺。

  「你什麼時候去了?我自始至終沒看到你的人影。」怕錯過了,她連化妝間也不去,憋著到散場。

  「我的臉去了。」她要的,他給了。

  「你的臉……」什麼意思?

  他藉著搓鼻的動作掩住揚笑的唇。「你不是要我露一下臉就好,所以我讓我的臉代替我出席。」

  「代替你……什麼,那個奇怪的人是你安排的?」他怎麼敢這麼戲弄她……

  「「三又舞」好看吧!我特意為你準備的驚喜。」

  「你……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指著他的纖指微微發顫。

  「三叉舞」其實是三擦舞,第一擦,大腿打開成字形,跨下擦三下,然後一跳,轉身撅起屁股,朝空扭動擦三下,最後胸部往前挺貼著牆,帶了點色情意味的擦牆三下。

  柳清羽請來的工讀生十分賣力,將他所要的效果表達得林漓盡致,印上臉譜的面具就是他的臉,大男生扭著腰演出。

  先說:「我來了,歡迎歸國。」照排練地跳起性叉舞」,未了,深深一鞠躬,說:「我走了,謝謝招待。」年輕的表演者沒摘下面具,以柳清羽的身份退場。

  在場的人都因這脫序的一幕而征住,久久無人動筷,暗自猜想是誰的惡作劇。

  「不必太感動,畢竟四年的學業花了七年才學成歸國,你也算難能可貴了,送你一份禮物聊表敬意。」他損人不帶髒字。

  文玉笙並未在台灣完成醫學系學業,她大二升大三那年由於柳清羽提分手而大受打擊,因此考試成績不理想,即便有幾個教授賣她父親面子給予低空飛過,但仍有一半的學分沒拿到。

  丟不起臉的她直接力休學,到國外重新攻讀和醫學有關的科系,她用比別人幾乎多一倍的時間才念完艱澀的醫科,取得美國頒發的醫生執照。

  「柳清羽,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嗎?我對你的愛從以前到現在始終沒有變過,為了不讓你再認為我是個草包,我付出比別人更多的時間在學業上,為什麼你看不到我的努力?」

  他表情很淡,不因她深情的告白而表現出受寵若驚。「你的努力不該是為我而是為你自己,別把你的感情強加在我身上,我消受不起。」

  「我改變了,不會再亂吃醋,也不會到處追問你的行蹤,懷疑別人接近你是想把你搶走,我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她亟欲表現自己的轉變,好挽回他。

  當年兩人分手的理由是他不要一個太粘人的女朋友,管東管西又疑心病重,把他的朋友全得罪光了。

  這件事她一直掛懷在心,也願意改變自己,因為她真的真的很愛他……

  一聞言,他差點大笑出聲。「你改了嗎?從你身上完全看不出來。」

  一回國就直闖他的診間,這難道叫尊重他?洗塵宴也一樣,不問他的意願,架式十足地只許他服從,她真當自己是發號施令的女王。

  至於不吃醋,那更是笑話,光看她「這男人是我的」的態度,囂張的氣焰比起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變了,只要你和我復合,我保證當年的事不會再重演。」她想先捉住他的心,做不做得到日後再說。

  他搖頭,笑得有幾分冷意。「別說我身邊已經有人,就算沒有,你這株荊棘我碰都不想再碰。」

  「所以說,你真的跟她在一起了?」她比著夏向晚。

  「是又如何?」如果不是親親女友一直瞪他,他會直接以行動證明兩人在一起一譬如一記火辣辣的熱吻。

  「賤女人,居然敢碰我的男人,我打死你……」她揚起手就想賞人巴掌。

  文玉笙設想過他會當著她的面大方承認,當下眼一赤,氣急敗壞的衝上前,動手教訓讓她氣得快爆青筋的實習醫生。

  不過她的手在半空中被人攔截了,還被狠狠地甩開,重心不穩的她踉蹌一下,後腰撞到哺乳的小檯子。

  「不是說你變了嗎?在我看來根本是變本加厲。文玉笙,我再說一遍,你我之間沒有任何的可能性,以前我不愛你,現在的我,不愛你,以後更不會愛你。」

  對人無情反而是一種慈悲,柳清羽從不和舊情人藕斷絲連,既然已知道不適合了,走得決裂才不會讓她們帶一絲希冀,以為還有機會再績前緣。

  「你……你太過分了……我是那麼愛你,你卻……」她自信心被擊潰,紅著眼眶泛淚。「你,我不會放過你的,你要是不離他遠一點,我會讓你後悔莫及。」

  文玉笙惡狠狠地瞪了夏向晚一眼,奪門而出。

  「她在恐嚇我嗎?」哪有人家不愛她,就危及隔壁的老王。

  柳清羽眉心微攏,眼露憂色。「最近這一、兩個月你別離我太遠,人少的地方別去。」

  「咦她真會對我不利」不會吧她什麼也沒做。

  「相信我,你不是第一個。」他語氣慎重,輕攬她肩頭。

  夏向晚小有埋怨地搖他胸口一下。「都是你啦!幹麼在「移動凶器」前承認我們的關係,分明想害死我嘛!」

  「移動凶器?」形容得真貼切。

  「我警告你哦!你一定要保護我,不能讓我出事,我還沒買回我家的山玻地,而且仍有爺爺奶奶要奉養,我要當醫生,要是沒讓我達成心願,我做鬼都不會饒過你的。」她警告他。

  「是的,我的寶貝。」他苦笑。

第8章(2)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在刻意的人為操作下,實習醫生愛上自個兒的指導醫生的傳聞,如火如茶的傳開,追及醫院各角落。

  但是流言的關鍵在「愛上」這字眼,意指實習生片面的癡纏男醫生,造成職場倫理的不道德事件。

  想當然耳,出自誰的傑作,不言而吻。

  不過一開始是周菁菁得知好友談戀愛了,她十分贊同這段感情,也鼓勵好友要堅持下去,他們男未婚、女未嫁,雖然名義上是指導醫生和實習生,但就實質上而言,更像職場的前輩和後進,沒什麼好不可告人的。

  可是也因為她覺得沒什麼,便將兩人交往的事傳了出去,忘了不是每個人都是汙坦麼想的。

  護理長本來就不是心胸寬大的人,對於不倫戀對像彭順治三番兩次誇獎夏向晚原就不滿,從復健科那裡聽到流言,又撞見她和小兒科醫生在更衣室樓樓抱抱,因此加油添醋的加以渲染。

  幸好有不少人抱持和周菁菁一樣的想法,所以兩人交往三個多月也沒見誰來他們面前嚼舌根,直到文玉笙接下心臟科醫生一職沒多久,各種惡意流言才在醫院內流審,把她說得非常不堪,指她為了得到好成績而刻意勻引指導醫生,造成他的困擾。

  「夏同學,我實在不願相信你會做出這種事,你在校的成績一向很好,品行操守也相當優異,怎會一對糊塗犯下錯事。」神色凝重的文院長語重心長,似有恨鐵不成鋼的痛心。

  「我沒有勾引柳醫生。」這個指控太過分了,嚴重損及她的名譽。

  夏向晚虛心認錯,因為她的確有錯,犯了學習上的大忌,和她的老師發生了感情,私底下往來密切,所以她不反駁,但是欲加之罪她不承認,明明是兩情相悅,哪來的勾引之說,好像她這人多卑鄙似的,為得高分拿身體當籌碼。

  「我也想相信你,替你洗刷汙名,可是每個人都議論紛紛,你要我怎麼粉飾太平,說你和柳醫生走得太近是為了學習。」院內耳語紛多,逼得他不得不出面來處理。

  「請問院長,你所謂的汙名是指什麼,就因為我跟柳醫生是一對情侶就定我的罪嗎?你說的議論又是什麼?請他們出來對質,我夏向晚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要接受你們的玫計。」她行得正、坐得直,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設想到她會義正詞嚴的反問,文院長反而被她問住,為之一征。「是情侶嗎?我聽說是你片面的認定,柳醫生被你騷擾得不勝其擾。」

  到底是誰騷擾誰,她醫生執照的考試準備連度固為他而嚴重落後。「院長幾時也相信道聽塗說了,既然兩個當事人都在你底下做事,為什麼你不問柳醫生我可有對他行騷擾之實?」

  「本來我也想這麼處理,不過他本人不好出面指貴他所帶的實習生,因此托人轉達他的意思,希望你適可而止,謹守學生本分。」畢竟日後還會在這一行碰面。

  夏向晚驀地睜大眼,一股火氣往胸口。「什麼叫托人轉達,那個人是誰,足以代替本人發言嗎?」

  可惡她為什麼要遭受質疑,旁人的一句話就想落實她的罪嗎?就算是父母也不一定知道自己小孩的感情動向,別人憑什麼用自己的觀點批劉她。

  「夏同學,記住你的身份,大聲咆哮無法抹去你的過失,我相信轉達的人並未傳遞錯誤,我傳喚你到院長室是給你自新的機會,不希望你這樣的人才因一對迷失而走偏了。」她有很不錯的發展空間,值得栽培。

  文院長人再好也有脾氣,對她的一再頂撞、死不認錯,他口氣略微嚴厲,擺明了不信任她的解釋。

  「院長指的是你女兒吧」誰有本事顛倒是非,她用膝蓋想也曉得。

  他臉色為之一仙,不太自然地咳了幾聲。「他們是學長學妹的關係,可信度比你高。」

  「那你怎麼不說是源自於你的私心呢!其實你想撮合他們對不對,認為他們才是天造地沒的一雙,我算什麼東西,一個沒有靠山的窮學生而已,棲牲我也不會有人開口替我說話……」

  「住口,你越來越放肆了,我好聲好氣地同你規勸,是不想醫界失去一個明日之星,你倒是不領情,反過來指貴我居心不良,你……你真是不受教!」他惱羞成怒,重拍桌子。

  夏向晚說中他的心事,他確實是為一己之私而偏擔女兒,希望女兒能和她喜歡的人在一起,他就這麼一塊心頭肉,怎能不為她設想?

  只是此事只能放在心裡,暗地裡推個兩把,畢竟院長的名聲還是得顧及,不能做得太明顯,他要滿載榮耀的退休。

  「爸!我早就跟你說過她是刁鑽的實習生,老以為成績優秀就目空一切,你偏不信,這會不就見識到了。」再跟她爭嘛!爭到頭破血流還不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哼

  原本坐在一旁沙發上蹺腳的文玉笙起身走近,她一臉得意地揚笑,輕接著父親的手臂撒嬌。

  「玉笙……」文院長看向女兒的眼神佈滿慈愛。

  「爸,不知羞恥的學生用不著跟她客氣,直接取消她的實習資格好了,讓她畢不了業,重修一年,好好反省思過。」敢得罪她就別想太好過。

  「這個不好吧她是相當優異的學生,是我們醫院重點培育的新秀,太嚴格的處罰我怕不妥。」他還得向董事會交代,新血的注入才能帶動醫院的士氣,醫生荒是每間醫院都存在的問題。

  留住好醫生是當務之急,實習是當務之急,醫生更是未來的希望,一代名醫的養成就取決於醫院懂不懂善用人才。

  「爸在擔心什麼,優秀的學生到處都是,還怕挖不到好人才嗎?更何況,有我在幫你,堂堂美國名校的心臟科醫生會不如一個實習會不如一個醫生嗎?」文玉笙把自己捧得很高,多了個留美頭街,便自視是本科權威。

  「這……」他猶豫著,不想毀掉一個好醫生。

  「別這呀那的,要是這回開了先倒,以後的實習   「別這呀那的,要是這回開了先倒,以後的醫生跟著倣傚,你要怎麼管理好一間醫院。」她說過會讓她後侮莫及,她說到做到。文玉笙眼中閃過一絲陰毒。

  耳根子軟又寵女兒的文院長被女兒左一句、右一句的煽動,他為難了下便做出決定,「夏同學,你的不當做法難以獲得認同,為了端正醫院風氣,因此你的實習成績作廢……」

  「院長,你的處置不當,我提出抗議。」一道深沈的男音驀地插入。

  本來這句話是夏向晚要說的,但是她嘴巴一張尚未發出聲音,一個風塵僕僕的男人闖進院長室,搶先一步抗爭。

  「你……柳醫生,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在南部主持一場醫學會議?」見到來者,文院長面上一僵,侷促難安。

  他故意將人調走,怎麼又飛回來了?

  「院長,這麼大的事怎麼不通知我,你私底下拿個實習生開刀,豈不是有大人欺負小孩的意思,若是傳了出去,咱們醫院的名聲就臭了。」跟他玩兩面手法,還真是夠神呀!

  文院長連忙解釋,「你誤會了,我是先叫她來問話,把事情真相釐清,別被冤枉了,你也曉得,醫院裡傳得沸沸揚揚的,我總不能不聞不問。」

  「但是我明明聽到你處罰她實習成績不作數,難道是我聽錯了嗎?」柳清羽俊難面容帶著親和微笑,可眼神冷得教人不敢逼視。

  「這個……」他尷尬地可呵笑,想著如何回答才令人滿意。

  「她頂撞院長、不服管教,勾引指導醫生,圖利自身,她的頑劣行徑令醫院蒙羞,回學校再教育是她應得的處分。」誰也別想阻攔。

  他看向振振有詞的文玉笙,冷冷一哼。「文醫生,『我的』女朋友成績很好,是真材實料,跟喜歡靠關係走後門的你不一樣,而且我也不會因為她是我女朋友就在成績上放水,這就是我跟你們文家人最大的不同。」

  「你……」他竟然這麼諷刺她,半點面子也不給。

  「什麼?她真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她死纏活賴的巴著你?」文院長驚呼,兩顆眼珠像見到史前恐龍一般,瞪得快凸出眼。

  柳清羽毫不進諱地接著女友,神色柔和地對她一笑。「晚兒,可別怨我回來得晚,我跟一位老先生大打出手才搶到機位,你要給我什麼獎賞?」

  本來有點氣他的,可看他趕得急,一頭汗水沒來得及擦,心中的埋怨變感動。「你惹出的禍還想要獎賞,你那是什麼學妹呀居然說我癡纏你不放。」

  他朗聲大笑,一把將她樓緊。「抱歉,我跟她不熟,我愛你這件事幹麼告訴不相干的外人。」

  夏向晚緊繃的心情一鬆,芙頰一揚燦爛笑花。「我也愛你。」

  像是豁出去了,她拉下他的頭吻上他雙唇,不再掩飾兩人濃烈的愛情。她就是愛他怎樣,誰也沒資格指責。

  一旁的文玉笙看得咬牙切齒,兩眼迸出碎毒的憎恨眸光,射向為愛義無反顧的愛情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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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6-21 12:02:49

第9章(1)

  「就算你們是兩情相悅也要避嫌,這年頭最怕扯上「利益輸送」四個字,動輒落人口實,讓人質疑其中的公平性……

  「指導醫生和實習醫生談戀愛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有直接的利害關係,牽扯上分數的高低,必須有一方退讓,以免演變成醜聞。

  「……若是真心相愛也不必急於一時,先冷靜下來,好好地想一想彼此合不合適,好的對象不只一個,選對了平步青雲……」

  文院長狀似妥協的勸道,不對以過來人的口吻安撫兩人,把利弊做個分析。

  但是他。越說越顯得刻意,把好話說盡再來心理戰術,言談之間邃露世人對「師生戀」的觀點,暗暗勸人回頭,勿泥足深陷。

  再來更是把話說白了,若是柳清羽想在醫界發光發熱,家世和背景不可或缺,窮學生和院長千金,相信聰明人不難選擇。

  文玉笙不斷地居中攪和,一下子強硬,一下子故作弱態,以父親疼愛女兒的心態左右文院長的判斷,讓原本關起門就能解決的小事釀成雙方爭執不下的大事。

  最後各退一步,夏向晚小兒科的三個月實習不算數,她必須在其他科別再選一科實習三個月,方可以那分數領取畢業證書。

  這一點夏向晚並無異議,因為她早就想多學一科別專業,多出三個月正好讓她有更充裕的時間準備醫生執照考試,她當是住院醫生的在職訓練。

  不過關於指導醫生的自薦,不只她有意見,就連柳清羽也持反對態度,他堅持讓由資深醫生來帶領,而非甫回國,什麼都尚未上手的新任心臟科醫生。

  文玉笙在打什麼主意,貂然若揭,傻瓜才選定她為指導醫生,送羊入虎口還有生還的機會嗎?

  「你是什麼意思,故意和我唱反調是不是?你怕我欺負她還是虐待她,非得整天盯著才安心。」有他在身邊跟著,她根本沒辦法暗中動手腳。

  柳清羽閒適地倚靠牆邊,神色安逸。「我在放假中,想去哪就去哪,無事一身輕的日予真是快活。」

  「你是瘋了嗎?我父親……院長沒準假,是你自己不到門診看診。」他居然敢丟下病患不管,把醫院當百貨公司,每一樓層來回閒晃。

  「我有假單,完全按照程序來,是院長故意不受理,當醫生以來的生活過得太緊湊了,我想休息休息,放個長假,釋放多年來的壓力。」醫生也是人,需要偶然停下腳步充充電,看看美麗的風景。

  不顧旁人的側目,柳清羽明目張膽地朝女友眨眨眼,摸摸她抱著一堆原文書的小手,不著痕跡地分擔她手上重量。

  想把親親女友當奴才操還得看他同不同意,他現在不是指導醫生的身份了,更可以光明正大的接接抱抱。

  「那你就去度假呀大澳地還是帛琉,到亞馬孫河探險也行,不要老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她快被逼瘋了,嫉妒得全身發疼。

  以前她是巴不得他天天出現她眼前,每分每秒不分開,你依我依地情話緯緯,即使只是四目凝望也開心。

  可是現在,她卻恨不得他離得越遠越好,最好在城市的另一端,他的溫柔和深情給的不是她,無微不至的寵愛對像更是別人,教她怎麼忍得位不心口發酸!

  「我是在度假,花襯衫、休閒褲、夾腳拖鞋,哈著我心愛的小女人。」柳清羽朝女友拋著飛吻,十足十戀愛中的男人。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熬不過女兒要求的院長帶頭違背規定,將晚兒交給文玉笙去帶,資淺的她根本是菜鳥醫生,還沒帶人的資格。

  固此,他也出奇招,抵制院長的簡私,他遞出辭職信,不屑受檻用特權的上位者管理。

  於是驚動了董事會,全力挽回,並派出相交甚深的同窗好友勸說。

  最後他自請留職停薪,與女友同進退,看管理階層怎麼待她,他便怎麼回敬,去留問題留待三個月後再說。

  所以院長急了,文玉笙也直跳腳,他們關心的不是晚兒的實習分數,而是他柳清羽想和他們對抗多久,小兒科門診不能停,一停就招來民怨,即便院長一度請來以前學生代打,那些病患家屬仍然不滿意,已經有不少人投書要搬換院長。

  「這裡是醫院,不是你家的客廳。」他就不能收斂點,非要氣死她嗎?

  柳清羽溫地露擊一笑。「我知道呀你看我有檔你的路嗎?你前面的路寬故得很。」他只不過在顯眼的地方等著接女友下班,反正他整天沒事可做,順便陪女友去巡房,在一旁看她換藥、打點滴、插管、導尿……

  當然,他好歹是主治醫生,看到自稱醫術精堪的文醫生開錯藥、診斷錯誤,他會好心地提醒病人,免得誤診。

  成人門診和小兒科門診大同小異,差別在年紀和大小而已,他只稍看一眼便能看出症狀。

  「噗嗤!」夏向晚忍不住笑出聲,在兩道憤怒目光射過來前先捂嘴。

  他好逗,氣得文醫生牙癢癢又拿他沒搬。

  「你笑什麼,我要你編寫的醫學年監你弄了沒?我不像你上一個指導醫生那麼不公正,被你的孤嵋迷倒,故意放水,你要是敢偷懶……」她就有借口整得她生不如死。

  「文醫生,你要的醫學年鑒。」夏向晚二話不說把重得要死的編撰文稿往她手上一放。

  「你做好了?」她訝然,眼角微微一抽。

  「是呀有柳醫生的從旁協助,編排的工作變得很輕鬆,我們花幾個晚上就完成了。」其實她在睡覺,事情有人代勞。

  「他晚上在你家?」文玉笙臉色一變,整張臉瞬間陰沈。

  夏向晚一臉納問的回道:「他本來就住在我那兒呀雖然房間小了一點,勉強擠一擠還是睡得下。」

  而她原本的單人床改成雙人床,他買的,衣櫃加大,全新的,他買的,兩張計算機桌、一組新沙發、最新的蘋果桌、一組新沙發、最新的計算機兩台,還有花梨木餐桌,也是他買的。

  她唯一的功用是享受,把他買的全當成是她的,另外每個月該付給堂哥的房租也改由他支付,她的一萬元津貼是零用錢,由她自行支配。

  所以她省很大,日常用品男友付錢,三餐夥食男友打點,她上下班搭著男友的車,連內衣褲都是男友買來送她,她不收不行,因為那是他的「福利」。

  「什麼,你們同居?」他……他們竟然已經住在一起了。

  「我有趕他走,可他不走呀明明他的樣品屋比我租屋大了好幾倍,既豪華又氣派,在裡頭溜冰都不成問題。」她不肯搬,所以他搬過來。

  夏向晚不願搬到豪宅的理由只有一個,她嫌他的房子太大,半夜會有回音,她口渴想倒杯水喝還得走下樓,距離太、遙、遠,她走來走去走累了就沒法看書。

  而且打掃起來也很麻煩,她和他都是很忙的人,他又不喜歡找家事清潔公司的人代勞,所以還是住她那兒方便。

  「什麼樣品屋老婆,是我勤於整理,維持一貫乾淨,桌椅   「什麼樣品屋老婆,是我勤於整理,維持一貫乾淨,茶幾一塵不染。」窗明幾淨,是居住的最高質量。

  就是這一句「老婆」最教文玉笙受不了,柳清羽就像要折磨她似的,左一句老婆、右一句老婆,喊得很刻意,用意在刺激她。

  一個誓言不婚的男人老把「老婆」掛在嘴邊,對愛慕他的女人何其殘忍,不僅要容忍兩人不時上演的親熱戲,還得接受剛心般的魔音穿腦。

  文玉笙不曉得自己能忍耐到幾時,得不到的男人不停地對另一個女人示愛,視她為無形,嫉妒成狂的心幾乎磨出血絲。

  「喂不要亂叫,誰是你老婆,我還是單身,請喊我夏醫生。」「夏醫生」代表專業,她身上的醫生袍是身份的象徵。

  聽到「單身」兩字,柳清羽的眉頭不自覺地攏成小山。「老婆,你是有男友的人,不宜用單身,這年頭的狼越來越多了。」

  他惡狠狠地瞪向某個麻醉師,因為他是男的,單身,二十八歲,長相尚可,兩眼發亮地盯著他的女人,意圖明顯。

  「沒結婚都是單身,你是我的男朋友,不是老公,我們都有其他的選擇……」十年太長了,她怕他等不了。

  「老婆,你想要我吻你吻得喘不過氣來嗎?」他聲音壓沈,彷彿繃緊的弦。

  想起他令人全身虛軟的熱吻,夏向晚排紅了面頰,羞叔地別過頭,不理人。

  「你們到底夠了沒,你來我往的在我面前曬恩愛,當我不存在是不是?」文玉笙恨恨地大吼,怒視令她無法平靜的兩人。

  他們憑什麼傷害她!她不信以自己的姿色和條件,會有她得不到的男人。

  如果有個人不在了……

  「看不順眼儘管走開,反正你的門診門可羅雀,也沒幾人敢讓你看診,你還不如趁這個時間多看多學習,反省自己為什麼醫術差。」病患快被她得罪光了。

  柳清羽說出地的難堪處,新來的醫生本來就比較吃虧,沒人肯當白老鼠拿健康開玩笑,除非逼不得已。

  加上文玉笙本身又心高氣傲,拉不下身段和病患打成一片,看病像在施捨,口氣據傲,還曾嫌某位婦人有孤臭,要她先動手術解決孤臭問題再來看診。

  醫生機車、耍大牌,病患自然不上門,口耳相傳下,她的門診更是小貓兩、三隻,寥寥可數。

  「你……你……走著瞧」總有一天,他會後悔看輕她。

  文玉笙被氣走了,三寸高的鞋跟踩得叩叩作響,她走回空無一人的診間。

  「帥呀!柳醫生,你這招氣死人不償命的招數再多用幾回,文大小姐準會放棄你這條肥魚。」一張清妍的面容從職能治療室的門後探出,朝他豎起拇指。

  「多謝讚美,我還在努力中。」他回以揮手,報答熱情的觀眾。

  周菁菁左看右瞧,小心翼翼地移動雙腳。「夏小晚,你男朋友很贊耶你要打條鐵鏈鎖住他,別讓他跑了。」

  「神經兮兮的,你在幹什麼?開小差怕人逮到呀!」縮頭縮尾的,活似闖空門的小偷。

  她擺著手,不敢大聲喔衰。「不想被文大小姐撞見呀我怕一人犯罪,株連九族,要是她知曉我是你高中同學兼死黨,說不定連我也遭殃了。」

  「你想多了,她不會有空閒對付無關緊要的人,不過我要謝謝你,上回特意通知我院長召見晚兒的事。」他才能及時趕回來,阻止女友遭人欺淩。

  「沒什麼啦自個兒好朋友不挺要挺誰,只要你們結婚的時候不要忘了包個大禮給我就好。」

  聞言,他神色複雜地垂目,聽到有關婚姻的話題,倒是設想像中難以接受。

第9章(2)

  但是夏向晚可就有意見了。

  「誰說我們要結婚了,再等十年看看,也許你就能喝杯喜酒了,原則上我不打算太早婚。」

  「不會吧!夏小晚,你居然是不婚族,要是你懷孕了呢?你的小孩會變成私生子。」她不是危言聳聽,未婚媽媽照顧小孩很辛苦。

  私生子?柳清羽驀地一震。

  「沒那麼倒黴吧我當媽的興趣不高,等你生了小孩再借我玩,我嘗現成的乾媽。」生孩子很痛,她再琢磨琢磨。

  「好呀!如果你和柳醫生那時候還在一起的話,多個人幫我養孩子也不錯。」認乾爹、乾媽,省奶粉錢。

  「什麼叫還在一起?這麼不看好我們呀」討打。

  周菁菁笑著躲避她的粉拳。「少了婚姻的保障,再濃的愛也只是外人,萬一你哪天出了意外,他根本不能替你簽署任何急救檔,因為你們不是夫妻。」

  她有感而發的話像籽塊一樣重,深深地沈入柳清羽心底。

  最親密的外人。他腦海中莫名地浮現這句令他幾乎室息的字眼。

  「夏向晚,你還賴在外面幹什麼,還不進來整理病歷表。」打開診間的門,文玉笙火大地一吼。

  「喔!來了。」她吐了吐舌,做了個壯士斷腕的悲壯表情。

  「喂你夠了吸別再跟了,這裡是太平間,你再跟就太過分了,也是對亡者和家屬的不尊重。」

  一位車禍的傷員因為心臟破裂導致大出血,是以一送到醫院便由心臟科醫生接手,藉由開心手術進行大規模修補,以期救回寶貴的生命。

  可惜在歷經兩個多小時的手術後,還是不治死亡。

  不知是內疚醫術不佳,或是頭一回面對被自己醫死的病人,向來驕縱如女王的文玉笙竟然破天荒地向死者家屬提出要求,希望能伴大體到地下室。

  不用說,實習醫生夏向晚也得在一旁跟著,家屬和醫生共四人進入陰冷的太手間。

  而柳清羽被檔在門外,理由是人死為大,不該遭到人為騷擾和對遺體的不敬。

  身為醫生,柳清羽見過太多的死亡,所以他尊重亡者的死後尊嚴,畢竟沒人希望死了以後還將滿身瘡瘦的可飾模樣供人觀看。

  一開始,他尚神色傭懶地待靠門邊的長牆等待,畢竟還有死者家屬在內,並非單獨相處,他想文玉笙不至於敢明目張膽傷害女友。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開始覺得有異。不對勁,按理說醫生早該出來了,沒理由逗留將近一小時。

  「晚兒呢?為什麼她不在這裡?」街進太平問的柳清羽四處張望,竟見不到情人的身影。

  擡頭貓他一眼,拿著小鏡子補口紅的文玉笙漫不經心的說,「她不是出去了,你到這兒找人是不是有點可笑。」

  「快說她在哪裡,別逼我動手,我一直在門口守著,不可能沒看到她。」他語珠如冰,穿透過她每一寸肌膚,寒冽透骨。

  「你問我,我問誰,腳長在她身上,她愛去哪就去哪,我管得著嗎?」向她要人,還不如直接去找閻羅王。

  太平間的溫度本來就低,再面對渾身散發冰冷氣息的男人,文玉笙下意識搓搓發涼的手臂。

  柳清羽倏地打掉她的小鏡子,臉色陰驚地拽住她手臂。「我再問一遍,你把晚兒藏在什麼地方?」

  「你……你想幹什麼?快放開我,你捉痛我了……」看著他冷厲眼神,她才有怕的感覺,嘴唇微顫了一下。

  「文玉笙,我不打女人,你別逼我破倒。」他手勁加重,幾乎要掐斷她手骨。

  「……不知道,你在死人堆裡找一找,說不定可以找到裝死的她。」她吃痛地泛起淚光,發狠地朝他大吼。

  柳清羽突然甩開她,真如她所書的翻開每一塊履蓋屍體的白布,一一檢視。

  太平間裡共有七具遺體,包含剛剛過世的車禍傷員,沒有一個是他要找的人,他們一個個死寂,臉呈現灰白,全身僵硬如石。

  「文玉笙--你真要我動手嗎?」他怒極,頭一回有了殺人的衝動。

  像是篤定他不會動粗似的,她揉著發疼的手,神態高傲的冷哼一聲。「她有什麼好的?我堂堂留美的院長千金會比不上她她沒資格,只有我才配得上你,我比她更適合你。」

  「文、玉、笙--」他揚起手,意欲打醒死不悔改的大小姐。

  諾大的空間揚散著一股腐敗的屍臭味,四周的空氣低得讓人一寒,除了機器運轉的轟隆回音,可以說靜得宛如墳場。

  想要什麼就一定要得到的文玉笙根本不在乎誰會受到傷害,她只在意自己,把自己當成世界的中心,每個人都該燒著她轉。

  此時的她一臉得意地揚笑,彷彿是勝券在握的女王,高高在上的等群臣膜拜,她相信只要堅持到最後,勝利的果實還是會落在她手中。

  「先……先生,你要不要看一下那邊的冰櫃,我剛才好像看到她塞了什麼東西進去……」一道明顯哭啞的聲音誦誦的揚起。

  守在死者身邊的家屬小聲地告知。

  「呸!你什麼東西呀管好你家的死人少插手別人的閒事,是嫌家裡死的人太少嗎?」一被人點破,文玉笙心慌地破口大罵。

  「你這女人怎麼這麼惡毒居然詛咒別人家中多擺兩口棺……」什麼醫生嘛

  根本是缺心少肺的壞庸醫。

  沒理會不相干的人,文玉笙匆匆忙忙趕到柳清羽面前,雙臂打直,阻止他拉開上下兩排的冰櫃。

  「讓開。」

  「不讓,我死也不讓,看你能拿我怎麼辦……」哼她就是不許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除了她,其他女人都該死。

  啪!一記響亮的巴掌聲後,文玉笙白嫩臉頰多出深紅的指印。

  「你……你打我……」

  柳清羽連回答都覺多餘,用才推開她,面色冷唆地屏著氣,伸手拉出溫度低得教人受不了的冰櫃,心中暗暗祈禱不是他心愛的小女人。

  可他比誰都清楚,翻遙整個太平間仍找不到他要的人,除非人會平空消失,否則唯一的可能性也只剩下這裡。

  果然,他的恐懼成真了,櫃裡毫無血色的冰涼人兒就是他的晚兒。

  「不準你把人帶走,快把她放回去,我要她死,死得一乾二淨……你是我的,她不能搶……」她要她死。

  文玉笙瘋了似的撲過來,十根手指如老虎的利爪,拚命想搶回因低溫陷入昏迷的夏向晚,不讓她有恢復正常體溫機會。

  但是抱著女友冰冷軀體的柳清羽太憤怒了,他沒法控制自己,左腳一擡朝她胸口瑞下去,瑞得她滾地好幾圈。

  「回……回來……不許走……她得死……我要她死……你給我回來……」不可以……不可以功虧一潰,她的計劃十分完美。

  伸直手臂在地上爬行,文玉笙仍不死心地想阻攔,可她痛得起不了身,一手捂胸發出微弱的聲音,視線模糊地望著逐漸走遠的背影。

  另一方面,柳清羽則是腳步急促,一張清逸俊顏不比懷中人兒好到哪去,青白相錯。

  「怎麼了?你幹麼在走廊上跑……天吶!是小晚,她的臉為什麼會白得像死人……」看到他慌忙奔跑的周菁菁趨近一看,當下倒抽一口氣,跟著一起跑。

  「給我一張病床,我要施行,另外,溫水袋全拿來……」她不能有事,他絕對不會讓她出事。

  「等一下,柳醫生,有血,小晚的後腦有出血現象。」好像越流越多了。

  柳清羽心口一緊,他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表現出醫生的專業,他伸手檢查女友頭髮履蓋下的出血處。「把手術室清出來。」

  他迅速地做出判斷。

  「什麼,有嚴重到要開刀嗎?」拜託,別嚇她,小晚福大命大,一定會平安無事。

  「她的頭部有六公分左右的撕裂傷,我目前摸到的位置有腫塊,我擔心顱內出血。」她不能等,一旦體溫低,容易導致休克及心跳停止。

  「還是先照光片,也許只是頭皮表層撞傷而已。」看他臉色難看得像天快要塌下來,害地也緊張到手心胃汗。

  「來不及了,先送手術室再說,照計算機斷層確定出血處。」他在和時間賽跑,一分一秒都不能停頓。

  「可是手術室沒醫生呀現在臨對調人恐怕有問題。」開腦是大手術,需要專業醫生執刀。

  「我就是醫生。」

  「你?」他在開玩笑吧!小兒科醫生不是什麼傷都能醫治。

  「我有腦神經外科醫生執照。」他換上無菌衣,準備洗手。

  「咦?」他是腦神經外科醫生……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6-21 12:04:00

第10章(1)

  夏向晚的情況十分緊急,她顱內蜘蛛膜網破裂出血不止,困在冷凍櫃的因素,使血紅素由於低溫而凝結,形成銅板大小的血塊,壓迫輸送氧氣的血管。

  在太平間時,文玉笙為了讓她更快失去知覺,因此朝她預動脈注射大量麻醉藥劑,她很快地陷入昏迷,無法做出任何掙扎。

  以一個女人的力氣,著實搬不動差不多重量的重物,一方面想盡快將人塞入冰櫃,一方面又得防範另一頭的死者家屬發覺,因此她使勁地托高情敵沈重的軀體。

  在拉推的動作中,夏向晚的頭部狠狠撞到櫃角,金屬制的尖角十分堅硬,硬是撞出一個缺口。

  不過因為溫度過低的關係,所以她的血流得很慢,否則困在冰櫃的她早已失血過多而告別人世。

  只是一回到室溫,凝結的血液又開始流動,所以很快地染紅身下的被褥。

  許久未動開腦手術的柳清羽憑著過人醫術,用了五個多小時清出淤血,縫合血管,他一針一線獨力完成迫在眉梢的搶救行動,之後神色異常疲憊地走出手術室。

  但他沒料到另一個意外等著他。

  「清羽,我可以和你談一談嗎?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是你?」

  一個髮鬢斑白的男人對著他苦笑。「連聲爸爸也不肯喊了嗎?我們真傷你這麼深。」他的兒子長大了,也變得冷漠。

  柳清羽神色漠然地回了一句,「找我有事?」

  眉宇間有七分神似的柳父艱澀地開口,「你母親住院了--」

  沒等父親說完,他不耐煩地打斷,「不是早就住在療養院了嗎?沒必要特別通知我。」

  母親自從和父親鬧翻了以後,便活在被害的妄想中,導致精神衰弱,常常摔東西,有自殘傾向,因此被送進醫院接受治療。

  後來情況稍有好轉,便轉進一間私人療養院,並且和照顧她、小她十歲的醫生發生感情,兩人大大方方的交往,不畏流言。

  「是淋巴癌,已經擴散了,剩下不到三個月的壽命。」柳父沈痛地說,臉上有著對妻子的不捨。

  「什麼,她罹癌?」柳清羽驀地擡起頭,眼露難以置信。

  「發現時已是第三期了,可是她不肯化療,說掉頭髮會很醜,所以……」他說不下去,語帶哽咽。

  妻子最愛漂亮,一根頭髮亂了也會發脾氣,非要梳得整齊服貼才肯出門。

  柳清羽喉頭乾澀的問:「她目前在哪裡?」

  「在你們醫院的安寧病房,我剛幫她辦了住院手續。」只要她住得舒適,他別無所求。

  「什麼時候發現罹癌?」他吸了口氣,忍住內心的激動。

  「半年前。」

  「為什麼沒告訴我?治療得當還是有機會的。」他的母親……快死了。

  柳父眼眶泛紅,偷偷以手背拭淚。「她也瞞著我,我是見她臉色不對,越來越消瘦才逼問賴醫生。」

  賴朝宗,身心科醫生,他妻子的情人。

  「那你知道多久了?」他們不是沒往來嗎?怎會去探視她?

  直到這一刻,他還是沒法接受母親罹癌的事實。

  他痛恨父母,憎惡他們相愛卻不好好守到底的婚姻,兩人的惡語相向讓他不敢去愛,不相信婚姻的長久。

  可他從沒想過生離死別,至少不是這麼早。

  「大概兩個月了,她不讓我告訴你,所以我先將心力放在她身上,說服她接受治療。」那個女人呀!總是頑固得不聽勸。

  「為何是你送她來,不是那個人?」形同陌路的夫妻還有什麼道義責任。

  聞言,柳父笑得滿足。「因為我才是她的丈夫呀,在婚姻的保障下,不管要簽署任何檔,我是那個最有資格的人。」

  「我以為你不愛她了。」他澀然道。

  柳父呵呵笑著,靦腆得像個小男孩。「我一直深愛著她,自始至終沒變過。」

  他一聽,震撼無比。「可你先有外遇……」

  「不是這樣的,如果你還有印象的話,在你之後你母親還懷過孕,但是小孩沒生下來,流產了……」

  那一天妻子因下體出血而大驚失色,忙著打電話向他求援,但他當時剛坐上飛機飛往南部由差,妻子一急,趕忙出門要去看醫生,卻失足從樓梯滾落,孩子也沒了。

  從此她便開始怪他,也怪自己,認為是他們的錯,孩子才流掉。

  「……後來我才明白,她因失去孩子而得到憂鬱症,但是不知情的我只想逃避她的歇斯底里,秋秘書不是我的情婦,她是我酒後亂性的一夜情對象。」

  誰知就那麼一次,她懷孕了,而且堅持不肯墮胎,為了負起男人的責任,他才租了間房子讓她安心待產。

  哪曉得妻子不知從何知道此事,找上門來大吵大鬧,他內疚而惱羞成怒,大發雷霆地罵她不懂事。

  從那時起,夫妻關係每況愈下,只要一碰面就吵架,因此他索性跟外面的女人在一起。

  如果不愛她,他何必拖著不離婚,他只是在逃避,結果卻逼她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所以你還愛著媽?」驚訝寫在臉上,柳清羽不敢相信事實的真相竟是如此。

  「是的,我愛她,所以她人生的最後一段路我要陪著她,用我丈夫的身份。」他不會再放開她的手,沒有人可以剝奪他的權利。

  「你後悔和她結婚嗎?」

  柳父眼神深幽地望向安寧病房的方向。「當然不後悔,錯誤的不是婚姻本身,是我,是我不夠成熟、不夠體諒,是我們忘了珍惜彼此,以為愛不需要經營。」

  「爸,你覺得幸福嗎?」繞了一大圈還是原來的那個人,這樣的迂迴波折真能不生怨慰?

  「等活到我這歲數,你就會明瞭,能和所愛的人相守到老就是幸福。」說完,他重重地拍拍兒子肩磅,轉身想回安寧病房陪伴癌末的妻子。

  望著父親詢淒的背影,柳清羽眼服一熱。「爸,晚一點我再去看你和媽。」

  柳父欣慰的舉手一揮,沒回過頭多看一眼,急著回到妻子身邊。

  「這就是愛嗎?」

  柳清羽沈吟了許久,讓自己對婚姻的恐懼沈澱下來。父親今日的一席話像碎天巨斧,狠狠地關開他築起的心牆,釋放出張牙舞爪的陰暗巨獸。

  能和所愛的人相守到老就是幸福,無憾的愛便是成為心愛之人的伴侶,用一生守護,不論痛苦或歡樂。

  晚兒……

  他倏地起身,腳步極快地來到心之所繫的人兒面前,厚實大掌顫抖地捧起瑩白小手,輕輕的、十分珍愛的握住,眼眶的淚滴落。

  幸好來得及,她沒事了,還有呼吸,起伏和緩的胸口是她活著的證據。

  感謝老天!柳清羽在心裡感恩,老天爺沒收走他的幸福,將他的愛送回他的懷中。

第10章(2)

  由於柳清羽醫術精湛又搶救得宜,夏向晚在加護病房待了一天一夜的觀察後,即轉入個人病房。

  「怎……怎麼了,下雨了嗎?」手上濕濕的,有水意。

  望著緩緩睜開的水亮眸子,他滿心感動地笑了。「是頑皮的雨精靈飛進屋來,叫醒愛睡覺的小懶蟲。」

  絕不承認自己看她尚未醒來,關己則亂,心急得求老天趕緊讓這磨人的小東西清醒而眼泛淚光。

  「人家哪有睡懶覺,我是……哎喲好疼,我的頭……」這是什麼,頭上怎會有紗布?

  「小心,別碰,你動過手術。」他飛快地壓住她的手,不讓她碰觸到傷口。

  「動手術?」她一臉迷惑。

  他無限寵愛地撫撫她尚未恢復氣色的臉龐。「你忘了發生什麼事嗎?」

  夏向晚想了下,驀地睜大眼。「啊文醫生朝我脖子注射針筒,天吶,好痛!我還來不及問她幹麼替我打針,人就昏過去了。」

  他眼神微陰,臉上笑容一斂。「她不會有機會再拿起任何一件醫療器具。」

  「我怎麼了?」她只記得耳邊有一陣很討厭的笑聲,然後眼前一黑。

  「沒什麼,跌倒撞到頭,我替你開的刀。」他輕描淡寫的帶過,不讓她想起驚心的一幕。

  「什麼?你替我開刀……等等,清羽,你是不是哭過了?眼睛有點紅……」他在替她擔心嗎?憂慮得無法放心。

  柳清羽笑著否認,「是眼睛進了沙子。」

  她輕哼一聲,手指無力地畫過他臉頰。「好爛的借口,關心就關心嘛有什麼好說不出口。」

  「是呀我真的很怕失去你,在乎術台上的你……」他眼澀地用力一眨,眨回可疑水光。「我愛你,晚兒,我希望你知道,這世上若少了你,我活著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你不是要求婚了吧?」她突然不解風情的冒出一句,還滿臉驚懼的模樣。

  他一征,悶悶地笑出聲。「如果我說我們結婚吧你會不會跳起來逃走?」

  「會。」她大聲的回答。

  他笑得更大聲。「可是我想娶你當老婆,怎麼辦?」

  「再等十年。」老話一句。

  「等不了。」

  她苦惱地咬唇。「但我不想太早結婚耶!誰曉得你到時候一個心血來潮會不會想鬧出一條人命來玩,那我的醫生執照不就別考了?」

  他霍地黑眸一亮,對「婚姻」的反感似乎不見了,取而代之是期待。他和她的孩子,最好是一個像她的女兒,他們一家三口和樂融融,他陪著女兒玩飛盤……


  「夏向晚醫生,請你嫁給我吧!我對你的感情深似咱們老家那條溪流,澎湃地庵過大片農田,我會把我所有的錢都交給你,你會是最富有的人……」

  一大束俗到爆,至少上千枝剛從花田剪下的玫瑰花,紅得艷麗,紅得嬌美,紅得刺眼,花辮上還帶著些許露珠。

  打不死的小強許禮仁站在人來人往的醫院大廳示愛,把場面弄得相當盛大,還請來小提琴師伴奏,引來不少側目的眼光。

  自從被打斷鼻樑後,他便深深覺得家裡有個醫生的重要性,加上奶奶又老在耳邊嘮叨小晚有多好、有多乖,小晚若是她的孫媳婦該有多快活,聽著聽著,他也認為娶妻當娶夏小晚。

  畢竟兩人有過兒時情緣,他還暗戀過她幾年,現在大家都長大了,湊成一對剛剛好。

  「哇!他又來了呀!這回是擺什麼陣仗,夠不夠瞧?日子過得太苦悶了,來點調劑也不錯。」

  夏向晚沒好氣地橫了好友一眼。「你少湊熱鬧成不成,我被他搞得都一個頭兩個大,快要到精神科報到了。」

  「嘿,我是替你高興,一當上醫生就身價百倍,一群男人排隊捧著鮮花向你求婚。」讓她也想嫁人。

  不久前,文院長被董事會罷黜了,因為他徇私不公、縱女行兇,連醫師公會也要求他提出檢討報告書。

  即使女兒行為失當,差點害死一條人命,疼女兒的他還是在離職前和柳清羽達成一項協定,他收回對夏向晚實習分數取消的懲罰,讓她順利畢業,而他們不向他女兒提起告訴。

  之後夏向晚也不負眾望的考取醫生執照,目前是住院醫生,收入也三級跳,不再是苦哈哈的窮學生。

  比較令人跌破眼鏡的是,柳清羽替女友動開腦手術一事驚動醫院高層,因此破天荒地由小兒科醫生升格為腦神經外科主任。

  至於文玉笙的下場也沒好到哪去,少了院長千金的光環,她做什麼都不順,四處碰壁,向來吹捧她的人跑得一個也不剩,門診人數掛零,在這種情況下,董事會請她走人。

  「我看你是幸災樂禍,巴不得我被花海淹沒。」她說得很無奈,完全拿越掛越勇的許禮仁沒搬。

  周菁菁假意驚訝。「哎呀!被你看出來了,那真是不好意思,許大財主這番大陣仗,你家那口子沒意見嗎?」

  她翻了翻白眼,超想歎氣。「他每天在我面前翻黃歷,你說他在不在意。」

  和他那票朋友混熟了才知道,他是誓言不婚的不婚族,她還暗喜了一下,不用被逼婚,誰曉得他不知哪根神經搭錯線,居然動不動問她幾時結婚好,他挑了幾個好日子。

  「呵,太好笑了,他也有今日呀,真是報應……啊,許白馬走過來,他手上那顆亮晃晃的東西是鑽戒吧?」好大呀,至少有七克拉,閃得她眼睛睜不開。

  在周菁菁讚歎不已的當下,一身白西裝的許禮仁走上前,當場下跪。

  「嫁給我,我給你萬貫家財,給你華宅名車,還有你家山坡地的地契。」

  「地契?」本來想走開的夏向晚一頓足,看著跪著的男人。

  「我奶奶說不用你花錢買回,當是我家給你家的聘金。」反正那塊地留著也沒用,奶奶不許他賣。

  「聽起來似乎不錯……」值得考慮。

  「聽起來不錯,你心動了嗎?夏醫生。」一道溫醇冷音忽地從她背後揚起。

  「呃!柳……柳醫生。」她心虛地一縮頸。

  「那塊山坡地多少錢?」

  「……一千五百萬。」她愣了下才回答。

  「好,我買,你可以跟我去登記了。」醋勁大發的柳清羽拉起女友的手,打算強迫她就範。

  「啊!等一下,不能登記,那塊地……」當年的市價是一千五百萬,如今翻漲了三倍。

  來不及說出口的夏向晚被拖著走,她腦子裡想著該怎麼說服他暫緩婚事,因為她真的不想結婚嘛!

  呵呵!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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