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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爸爸從南法歷劫歸來,說是一個好心人救了他,他才得以平安歸來,
那人救了她親愛的爸爸,她們三姊妹都好感激他啊!
迫不及待想要做點什麼來報答那位遠在法國的好心人,
最後她們決定拿自家種植的玫瑰花來表達對他最深的謝意,
看是送他玫瑰花,或是她們家最自豪的自製玫瑰花醬……
只是,爸爸卻說那人也有一大片玫瑰園,還擁有極為罕見的藍月玫瑰!
而那男人──希望她們三姊妹的其中一人能去幫他打理玫瑰園,
藍月玫瑰?!那是她夢寐以求的玫瑰花啊!
如果可以一睹這玫瑰的豐采,又可以幫爸爸完成報答恩人的心願,
她願意去!
而當她和爸爸到了法國,見到那個男人──一個威嚴十足的莊園男主人,
她莫名有個感覺,這男人做這要求的動機並不單純,而是另有目的,
他看起來既危險卻又迷人,眼神像是帶著某種憂傷,
和他相處短短數日,兩人很快的墜入愛河,而讓她驚訝的是,
他竟然開口向她求婚……
楔子
王大常被兩名彪形大漢架離「鑽石谷賭場」時,兩腿就像煮熟的意大利麵條一樣癱軟,無用地拖在地上,而他堪稱堅固的兩排牙齒不受控制地打顫,發出喀喀喀的聲響。
當他被拖出賭場時,他感覺到生平最大的恐懼,他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哪裡,也不知道自己將會遭遇到什麼樣的命運,說不定他就要死在這裡,而他的三個女兒將不會知道他的死訊……
「進去!」
王大常被推進一間偌大的房中,腳步踉蹌,差點跌了個五體投地。
房內光線昏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他們是想幽禁他嗎?
「放我出去!放我--」王大常緊張地拍著門,放聲大喊。
「王先生。」
房內有人?!
王大常倒抽一口氣,緩慢地回過頭去。
待他適應微弱的光線後,依稀分辨出四條人影。
王大常立刻防備起來。
「你們是誰?為什麼把我帶來這裡?」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王先生,請勿驚慌。」
「這、這是怎麼回事?」王大常雖然努力鎮定下來,但不穩的音調仍洩露了他的無助與慌張。
「王先生,我們老闆想見見你,因此才冒昧請您移樽就教。」
話說得那麼客氣,但這些人的行為簡直跟流氓沒什麼兩樣啊!王大常心裡這麼想,卻沒膽子說出口。
房間內有片刻的岑寂,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雖只短短的片刻,王大常的背心,不知為何沁出一大片冷汗。
在死亡一般的靜默中,忽然有人開了口--
「王先生,聽說你對我們的招待不甚滿意?」
聲音是從他的正前方傳來的,低沈,醇厚,不怒而威,彷彿來自幽暗的地底,地獄的最深處。
語氣中那淡淡的指責意味,使他覺得週身一陣惡寒,王大常不由打了個冷顫。
「沒有沒有……我很滿意、很滿意……」
「那麼,有什麼原因讓你不想繼續留下來?」
「我只是……想回家……我很想念我的家人……」王大常困難地解釋。
昏暗中,他彷彿看見男人微側了一下頭。
「家人?」
「對……我有三個女兒,我好像……離家太久了……我非常想念她們,不、不能不回去……」
沈默再一次籠罩整個房間。
當他們沈默不語時,這些人彷彿沒了聲息一般,只有自己的心跳聲隆隆作響。
半晌後,男人再度開口。
「看樣子,你是堅持要離開了?」
「對。」
「非常遺憾……」
坐在大桌子後方的男子手指微微一動,立刻有人往前一步。
「那麼,請容我將王先生的賬目清算一下。」一個平穩的男中音對他客氣地說。
聞言,王大常的下巴掉了下來。
「帳、賬目?」
「是的,您該不會以為,在這裡享用的一切,全都是免費的吧?這裡畢竟是賭場。」
王大常的喉嚨,痙攣般地滾動了下。
「但……但我進來時,你們的服務人員說明一切都是免費的,包括籌碼……」
「是的,不過前提是--如果你一直安於成為我們的貴賓的話。」
王大常愣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我一直留在這裡,就可以免費享用賭場所提供的一切,一旦決定離開,就要付清所有款項?」
「是的,但只要您決定離開,就必須與我們結清賬目,這是我們賭場的規則。」
對方竟回答得如此理所當然!
王大常的嘴張合數次,終於因為無法接受而大聲嚷叫出來。
「怎麼會有這種事?這太奇怪、太荒謬了啊!」
老天!他到底是來到什麼鬼地方啊?這是什麼奇怪的賭場啊?
王大常好想對天哭吼,他究竟是惹上了什麼牛鬼蛇神?!
「所以,王先生,您還是決定要離開嗎?」
「我……」
這時,有個略帶惡作劇的聲音插嘴道:「或許讓他看看賬目,他會改變主意。」
一具輕薄的筆記型計算器打開,送到王大常的手上,上面詳細地列出每一筆賭金的輸贏,以及賭場內的消費。
王大常看到那筆驚人的數字後,倒抽一口涼氣,幾乎癱倒在地。
「這……這不可能!怎麼可能這麼多?!」
老天!他根本還不起他積欠下的龐大賭金!
「我們保留了所有的數字影像,每一次的彩金進出皆有記錄,如果您有疑慮,我們可以一筆一筆核對金額,直到您滿意了為止。」
「王先生,您現在決定返回鑽石谷賭場也還不遲,只要您不離開,就不需要償還那些賭債。」那個平穩的男中音,仍不放棄說服他改變主意。
王大常幾乎要點頭了,但在此刻,他想起三個女兒的臉……
「不!我必須回家,我的女兒們在等我!」
「好的,只要您將賬目結清後,就可以離開了。」
一旁的男子在鍵盤上按了幾下,屏幕的頁面登時呈現出銀行轉賬的操作接口。
「王先生,請。」
王大常用發著抖的手指鍵入自己的賬戶密碼,計算器屏幕中顯示出他的賬戶金額,但那些錢根本不夠支付他在鑽石谷賭場裡的所有花費。
看了王大常的賬戶金額,對方輕輕地咋了咋舌。
「只有這些可是不夠的喲,王先生。」
「這些已經是我全部的財產……」
「很遺憾,這些仍不足以償還你積欠的賭債。」
那聲歎息,幾乎要令王大常當場癱軟,跪地求饒。
「我有房子!我還有一間房子!我可以將房子賣掉,但是需要給我一點時間……」
「抱歉,在賭債清償前,您不能離開這裡。」
「我會還的!我會另外想辦法,我發誓!我發誓……」王大常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忽然,桌子後的身影動了動,那陰影裡的男人忽然開口--
「好,我給你一個機會。」
所有人先是一陣詫異,接著安靜而迅速地退開,王大常心跳停了一拍,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能嗎?這可怕的男人,會願意放他走嗎?他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但仍滿懷著希望。
那男人緩緩站起,繞出書桌,走到他的面前。
王大常幾乎尖叫出來!他瞠大老眼,被男人超乎尋常的高大所震懾。
是、是他眼花了嗎?一般人的身高,不會超過兩尺,但他的高度……為什麼看起來像是可以擎起整片天空?
他站在王大常的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他,那隱藏在黑暗中的半張臉孔看上去缺乏情緒,閃動著冷漠的眼神猶如見過宇宙間所有的秘密,世上再也沒有什麼能引起他的波動,一切與他毫無關係。
「你聽過『等價交換理論』嗎?」
第1章(1)
台灣中部,一個山城裡的小鎮。
這個小鎮裡,有著最純淨的水源與最沃饒的土壤,就在這個地方,王家擁有全台灣最大的玫瑰園。
王大常起先只是擁有一小塊玫瑰園,但隨著三個女兒的出生,王大常有了最佳幫手,他的玫瑰園規模亦日漸擴大。
王家的三姊妹--王琦恩,王欣恩,王恬恩,皆擅長種植玫瑰花,她們自生於斯長於斯,從小在花田中玩耍,嗅著玫瑰花香長大。
起先王家的玫瑰園裡只種植有機玫瑰,但在女兒的要求下,亦辟出一間花房種植食用玫瑰。
長女王琦恩,精心培育出花朵極小,但香氣最為濃郁的玫瑰,是玫瑰花茶、玫瑰冰露的首選,許多粉領族在忙碌的工作空檔,偷閒地泡上一杯芬芳馥郁的玫瑰茶,才能放鬆緊繃的身心。
次女王欣恩,以慢火熬煮玫瑰花瓣,拌入砂糖,做成一瓶瓶的玫瑰醬,成了玫瑰園中的長銷產品,台灣最知名蛋糕店,需要她的玫瑰醬,才能做出最誘人的玫瑰馬卡紅,台北最頂級的法國餐廳,需要她的玫瑰醬相佐,才能使料理增色。
至於麽女王恬恩,她是家中的小小夢想家,一心想要挑戰不可能的任務--培育出藍月玫瑰,但至今仍有待努力。
「爸爸已經離家三個月了,還不打算回家嗎?」王琦恩歎了一口氣,「上次爸爸打電話回來是什麼時候?」
王欣恩想了想,「一個星期前。」
「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會回來?」
「只說快了快了,問他在哪裡,他回答得很含糊,匆匆把電話給掛了。」
「真奇怪,這一點也不像爸爸……」王琦恩覺得有些不對勁。
「別發呆了,今天還有許多活兒要做呢!」王欣恩提醒她。
「說得也是……話說回來,咱們恬恩又跑哪去了?她不是說今天會待在花房裡除蚜蟲嗎?」王琦恩左右張望著。
這妮子,打從吃過午飯後就不見人影!懊不會又偷跑去哪裡玩了吧?
王欣恩皺了皺眉,「大姐,我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王家的麽女王恬恩,並沒有待在花房裡。
她在花園後方的山坡上遊蕩時,聽見一種奇特的低嗚聲--就像是動物受傷的嗚咽。
恬恩忘記了自己該回花房工作,尋聲找去,奇特的是,聲音明明聽來很近,但她卻著實找了好一會兒,每當她以為自己不會找到時,那個低嗚聲又會響起,像是催促著她前進。
「好啦,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把你找出來的!」
王恬恩彎身在樹叢裡尋找,連樹葉落到頭髮上都不自覺。
經過十幾分鐘的搜尋,終於她在荊棘叢中發現了那只受傷的動物。
那是一隻一腳踏進荊棘叢的大狗。
「噢!你受傷了!」恬恩低呼。
趴在地上的大狗看見王恬恩的接近,驀地戒備起來,弓起背部,露出森然白牙,喉中發出警告般的低鳴。
王恬恩卻好似沒有接收到警告,她全心全意注視它受傷的腳部,發出同情的歎息。
「可憐的狗狗,一定很痛吧?」
王恬恩在它身邊蹲下,朝它伸出手--
大狗眼中的戾氣,在恬恩的手拍上它的大頭時,奇異的消失。
「乖狗狗,乖狗狗,我來看看該怎麼幫你。」
她握起大狗的左前肢,小心翼翼地檢視上面的傷口。
大狗的腳掌刺入了幾根荊棘,流了一些血。
「不要緊的,不嚴重,只要把刺拔出來,再消毒一下傷口,你很快就能快樂的奔跑了!」
說著,恬恩從工作裙裡拿出工具盒,從中取出一支小鑷子。
因為種植玫瑰的關係,被花刺刺傷已經是家常便飯了,恬恩與兩位姊姊口袋裡隨時都備有這樣的小鑷子。
「放心,別緊張,這一點也不痛的!」
恬恩一面耐心的哄著大狗,一面以鑷子夾出刺入腳掌的荊棘。
脾氣暴躁的大狗,聽著恬恩柔聲的誘哄,竟也乖乖就範,一動也不動地任恬恩擺佈。
恬恩抓著狗掌熟練而迅速地挑掉肉中刺,確定自己挑乾淨所有的刺後,從口袋中掏出手帕,以剪刀從中剪了個開口,然後撕成兩半,綁在大狗的腳上,以避免傷口直接接觸地面。
「好啦!那些討厭的小東西已經不會再刺痛你了。」她笑著拍拍它的大腦袋,「待會兒跟我回家,讓我替你的傷口好好消毒!」
大狗起身,對著恬恩搖起尾巴。
「哇……哇噢!」恬恩張口結舌,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拯救的狗,居然是只「龐然巨獸」!它比起她所知的任何一種狗都還要大得多。「你……你是吃什麼長這麼大的?」
彷彿是覺得自己被稱讚了,大狗興奮地叫了起來。
「汪汪!」
恬恩忙摀住耳朵,吐了吐舌。這個大傢夥,不僅塊頭大,連聲音都似雷鳴!
「我開始覺得帶你回家恐怕不是一個好主意,因為我不能偷偷夾帶你進屋,把你藏在我的床底下……」
恬恩看見大狗的耳朵垂了下來,看起來有些喪氣,像是知道自己可能會被遺棄,她又立刻心生不忍,連忙改口。
「不過,話說回來,我的家人都是些好人,我相信他們都會很歡迎你的!」
「汪!」
***
天色向晚。
玫瑰園的作息一向簡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王家姊妹忙完了工作,回到家,熱騰騰的飯菜已在桌上。
「嘩∼∼一回家就有熱騰騰的飯菜,姑媽在真好!」
「快去洗手準備開飯了。」王氏姊妹的姑媽笑吟吟地將生菜色拉放上桌,「恬恩呢?」
王琦恩抱怨著:「她一下午跑得不見人影,也沒回花房。」結果害她增加了雙倍的工作量。
「喔,說人人到,我們的恬恩回來了。」王欣恩笑著望向窗外,「天啊……我有沒有看錯?她好像又帶回了什麼……」
泵媽推了推眼鏡,待她看清楚後震驚地倒抽一口氣。
「那只黑色的龐然大物是什麼?是熊嗎?」
「什麼?!」所有人皆大驚失色。
「我回來了!」
當王恬恩與她剛認識的「夥伴」愉快地踏進家門,在場的女人們在同一時間全慌張地跳上椅子。
「你們怎麼了?」恬恩詫異地看著家人們。
「恬恩,你帶了一隻熊回家!」姑媽用發著抖的聲音道。
「不不不,你們誤會了!它只是一隻狗!」恬恩連忙替她的新朋友辯護。
「狗?!怎麼會有這麼大的狗?」王欣恩不可置信地嚷著。
「我猜想……它有可能是獒犬的近親。」恬恩說出她心中的揣測。
「但它比獒犬更大!」王琦恩指出明顯的事實。
「也更醜。」王欣恩補充道。
「汪!汪汪!」小黑立刻發出抗議的怒吼,震得大家七葷八素。
「你們這是以貌取『狗』!」恬恩憤憤不平地說:「我們不能因為它體型比較大或長得比較……不尋常,就排擠它,這樣很傷它的自尊。」
「恬恩,你帶這只龐然大物回家想做什麼?」
「它踩進荊棘叢受傷了,我帶它回來消毒,等它的傷口好了,就會讓回它原本的地方去。」
「要是幾天後它不想走呢?」
恬恩攤了攤手,快樂地笑道:「那……那就當我們家多了一個成員,也沒什麼不好啊!」
丙然是這樣!
王欣恩搖搖頭,「可是恬恩,它真的長得太可怕了,還有它的嘴!它張開嘴,幾乎可以把一顆西瓜吞下去!」
「噢,姊姊、姑媽,你們不要怕它,它很溫馴很聽話的!」恬恩轉向身旁的巨犬,「來,小黑,打聲招呼。」
巨犬中氣十足:「汪汪!」
這一吠,猶如朗朗晴空忽聞一記霹靂,將屋裡的女人們全震得七葷八素。
「我、我的耳朵……」姑媽表情痛苦。
「耳鳴了……」王琦恩也一臉慘白。
「對不起,我忘了說,他的叫聲也很大。」恬恩滿懷歉意地說。
「王恬恩!」
泵媽哭笑不得地看著三姊妹,再看了看那隻大狗。
「不管怎麼樣,先吃飯吧!」
所有人都接受了這項提議。
恬恩坐下來吃飯,小黑則趴在她的腳邊,有如隆起的一座小丘。
「來,小黑,這給你!」
恬恩拿了塊排骨給它,巨犬嗅了嗅,遲疑地看了看,才小心的將排骨吃下,吃完後,它安安靜靜地趴回去,一點也沒有要求更多的意思,彷彿對桌上那些香噴噴的菜餚毫無興趣。
「真奇妙,沒遇過這麼不貪吃的狗!」姑媽稱讚著。
「是啊!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養過的來福?一到用餐時間,它拚老命也要爬上餐桌來,有一次還把桌子都給掀了!」王欣恩說道。
這話說得大家都笑了。
正當大家愉快地享受晚餐,忽然小黑的耳朵豎起,原本放鬆的身體驀地充滿戒備。
「小黑,怎麼了?」
恬恩還沒問完,小黑已經一溜煙地奔向客廳。
「小黑?」
恬恩放下碗筷追過去,正看見大門被人推開。
「汪!」電光石火的瞬間,小黑朝進屋來的人撲過去。
「哇啊啊啊∼∼」進屋來的人發出慘叫,什麼都還沒看清楚,只見一片黑影襲來,自己已經被擺平在地上。
所有人都聞聲奔到客廳來,在一陣天翻地覆中,看清了被小黑踩在巨掌下的身影--
「爸爸?!」
王大常的呻吟從小黑掌下傳來。
三個女兒爭先恐後的跑過去,將小黑驅趕開,並把王大常從地板上扶起來。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一身狼狽的王大常還摸不清是怎麼一回事,只覺得一陣頭昏腦脹。
「爸!你沒事吧?」王琦恩轉向王欣恩,「欣恩,我們一起把爸扶起來。」
恬恩漲紅了臉,一邊拉住小黑一邊道歉著:「爸,對不起……小黑不是故意的,我想它只是想保護我們。」
「誰?」待王大常看清撞翻自己的是什麼時,驚詫地倒抽一口氣。
「哪來的熊?!」
「它是狗!」恬恩再一次強調,「我叫它小黑,很溫馴的!」
小黑立刻配合地咧開親切的笑容。
王大常頓覺毛骨悚然!
那張恐怖的鬼臉配上一口陰森白牙,還有那龐大的體型,不知為什麼一直令他聯想到鑽石谷賭場的老闆。
「來,大常,先喝點水!」姑媽立刻端來一杯水,給王大常壓驚。
王大常接過大姊遞來的水,大口大口地喝個精光,喝完後,他感覺自己好多了,放眼四顧,熟悉的家人,熟悉的景物,終於讓他有回家的安全感。
「我回來了!」
「歡迎回家!」三姊妹立刻上前擁住案親。
「爸爸,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你在國外待了三個月呢!這次怎麼去了那麼久?我們都好擔心!」
「我……」王大常避開孩子們的眼神望向別處。
「工作是不是不順利?沒關係,爸爸回來就好。」
泵媽笑道:「小姐們,別急著拷問你們的爸爸,先讓他吃飯吧!」
一頓普通的晚餐,因為王大常的返家而顯得格外歡欣,三姊妹爭先恐後地為父親夾菜端湯,王大常雖然笑著,但一顆心卻無比沈重。
他該怎麼開口?
他要怎麼對自己的女兒說,過去的三個月他是怎麼放縱逸樂,在賭場裡輸掉所有的一切?
晚飯後,大家泡了一壺玫瑰花茶,一如往常地在客廳相聚閒聊,連新加入這家庭的小黑都跑去窩在恬恩的腳邊。
「對了,我帶了一些禮物回來送你們。」
他將行李箱內的禮物取出,他送給三個女兒各一隻寶石別針,送給姊姊一塊克什米爾羊毛披巾。
「爸爸,你怎麼買了這麼昂貴的東西?」王琦恩拿著寶石別針,訝異得說不出話。
「天呀!這些要不少錢吧?」王欣恩發現,別針的鑲工極為細緻,寶石旁甚至嵌有碎鑽!
「爸爸只是想,自從你們的母親過世後,你們就一直跟著我吃苦,我從來也沒買過什麼像樣的東西送給你們,這實在讓我覺得愧疚……」
「爸爸,你怎麼會這樣想?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王大常困難地嚥了嚥口水,因為,他知道接下來他要演出一場戲,說出那些人要他照本宣科的台詞。
「我……在南法旅行途中,遇到一場意外,所有的錢都被洗劫一空……我沒有錢,連護照也掉了,還因為水土不服而生了場重病,在醫院裡躺了半個多月……」
「噢,可憐的爸爸……」王恬恩馬上就紅了眼眶。
「發生這樣的事,您怎麼不告訴我們?」王琦恩低喊著。
「我只是不想要你們擔心……」
「後來呢?」
「後來……有一個好心人幫了我的大忙,他幫我付了醫療費用,讓我住在他家,也協助我重新辦妥了護照,甚至還留我住了一段時間……」
「噢!他真是個大好人!」王恬恩衷心地說。
「上帝一定會保佑他的!」王琦恩也點頭。
「應該要好好的答謝他!」王欣恩立刻提議。
「是啊!不管怎麼樣,我們一定要謝謝他幫了爸爸。」王琦恩贊成道。
「我們送一些花給他如何?」姑媽率先提出建議。
「還有我們家最自豪的玫瑰花醬。」恬恩開心地提議。
「當然,果醬是一定要的!我才剛做好了一瓶……」
看見女兒們那麼熱心地討論應該怎麼酬謝那個「恩人」,王大常又欣慰又羞慚。如果,她們知道這一切都是謊言……
第1章(2)
這時,王恬恩轉過頭來問:「爸爸,您覺得我們該怎麼做才好呢?」
「我注意到,他的住家外,有一大片庭園,庭園裡,是最罕見的玫瑰花『BlueMoon』。」
「他有藍月玫瑰!這是真的嗎?」恬恩立即驚呼出聲。
由於構成藍玫瑰的色素成分,並不存在於自然界中,因此過去始終不曾有人成功培育出這款夢幻玫瑰,沒想到,她長久以來的願望,竟然有人早一步實現了!
「可惜,那片玫瑰園因為疏於照顧,所以幾乎荒廢了。當他知道我們家做的是玫瑰生意,他希望能夠有人幫他打理那片玫瑰園。」
「可是……法國應該有非常好的園丁吧?」王琦恩說道。
「藍月玫瑰需要長期的照顧,他不喜歡有不能信任的人住在他家。」
「但是,對他而言,我們不也是陌生人嗎?」王恬恩天真的反問。
王大常有一時的語塞。
「對,是這樣沒錯,不過……」他困難地吐出:「如果是以女主人的身份,那就不同了。」
所有人忽然陷入一片靜默。
「這話是什麼意思?」姑媽打破沈默,「你的意思是說,對方想要的報答,是希望你能提供他一名女主人?」
王大常忙搖手,「不,他並沒有說得這麼明白……」
「不然他是什麼意思?」姑媽責備地注視著弟弟,「大常,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在要求你的女兒,用一生的幸福去報答他對你的恩情!」
「我……知道這有點誇張……」
「這不只是誇張,簡直是無理!」姑媽憤然道。
「但他救了我一命!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這天大的恩情,我不可能不報……」
「當然是要報恩的,但我們可以選擇別的方式!就算是傾家蕩產也沒關係,就是不能拿孩子們的幸福開玩笑!」姑媽義正辭嚴地說道:「我不知道他是何居心,如果這是他提出的要求,那這樣的人太居心叵測了!」
王大常無言。
那一晚,他怏怏不樂地去睡了。
但是大姊的話一次次的迴盪在耳邊,讓他輾轉難眠。
什麼「傾家蕩產也沒關係」?!這種話,只有女人才說得出來!他可是連傾家蕩產,也不夠償還那些賭債啊!他此刻所擁有的一切,全都建築在流沙之上,哪怕是一朵玫瑰,也不屬於他……
七天,他只有七天可以說服女兒,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變成怎樣。
清晨,月影西斜。
王大常坐在玫瑰園的花畦上,苦惱得無法入睡。
昨晚,他又接到那提醒他期限將至的電話,對方重申所有的條件與威脅,而他只能唯唯諾諾的重複那些空泛的保證,掛掉電話後,他陷入更深的自責中,覺得自己既無用又脆弱。
他的內心充滿了恐懼,他怕--他好怕那些人會奪走他的一切、摧毀他的親人。
數不清有多少次,他痛悔自己竟然會走入「鑽石谷賭場」裡,給自己找來這麼一個大麻煩!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他一定不會讓自己重蹈覆轍!可是,時間畢竟不能重來啊……
「爸?這麼晚了,您還不睡?」
王大常嚇一跳,猛地轉頭,竟是自己的小女兒恬恩。
「呃……爸爸睡不著,所以起來走一走。恬恩,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去睡覺?」
恬恩輕輕一笑:「爸爸又怎麼不睡呢?」
王大常一時語塞。
「爸爸,我知道,您還在為了那件事煩惱,對嗎?」恬恩在他身旁坐下,小臉倚著他的膝頭。
已經是第六天了,王恬恩知道,自從父親回來後,沒有一天睡得安穩,她每天晚上都聽見爸爸走出去的聲音。
「喔,恬恩……」他有些頹喪地說:「你姑媽說得對,我不該……不該這麼自私。」
恬恩微微一笑,「爸爸,談談那個藍月玫瑰的主人好嗎……他是個怎樣的人?」
「這……」
他遲疑著,不知該對她吐露多少。
王大常看著自己最小的女兒,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恬恩年紀最小,涉世未深,個性單純,心腸最軟,她很可能就是他的救星。
當然,他這麼做絕不是利用女兒替自己擺平債務!那男人保證過的,只要她願意嫁給他,她會是他一生珍寵的妻子,擁有一輩子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
「他是一個……很有威嚴的人。他有一間公司,有很多人在替他工作,他的話不多,但是都很有魄力,絕沒有人敢質疑他的話。」
「事業有成,又對爸爸伸出援手,像這樣一個既威嚴又善良的男人,為什麼沒有妻子?」
「我--我不知道……也許是他遇到了卻錯過,也或許是因為他一直沒有遇到,所以不輕易結婚;」他困難地解釋道:「當、當然也有可能是……他以前遇到的女子,非常愛慕虛榮,所以當他知道我來自一個最淳樸的小鎮時,他才會那麼希望能認識你們。」
「那他自己為什麼不來呢?」
「他……他很忙,非常忙,所以很少出遠門。」
「他很老了嗎?」
「不!他不老。」王大常急急搖頭,在說了那麼多謊言後,他很高興終於能夠說句實話:「因為他比較有威嚴,所以感覺上是老成些,但看起來一點也不老!」
「爸爸,你很希望能夠報答他對不對?」
王大常望著恬恩純真的眼神,他不願欺騙她,但--
王大常僵硬地點了下頭。
恬恩拍了拍父親的手。
「那,我們一起去見他好嗎?」
王大常驀地抓住她的手,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恬恩,你願意?」
「對,不過,不是去當他的妻子,只是想要當面謝謝他。」恬恩微笑:「我覺得結婚是很神聖、也是很慎重的事,必須兩人相愛,願意一起攜手共度此生,這事半點也勉強不來,我相信他不會想要娶一個沒有感情基礎的妻子。」
「恬恩,你說得對,爸爸怎麼沒想到呢……」
是啊!說不定,一切都有轉圜的餘地,等那個男人和恬恩談過之後,說不定會改變主意啊!
慢慢地,王大常的臉上湧現欣喜。
這是王大常回國後,第一次感覺到人生充滿希望。
***
經過了十數個小時的飛行,飛機落地後,王大常與王恬恩一走出機場便被攔下。
「王先生,歡迎您回來!」
王大常雖然認不出眼前戴墨鏡的年輕男子,但對他的聲音卻記憶深刻,因為--他就是過去七天那個一再打電話給他的傢夥!
「主人已經準備好私人飛機,要接您到莊園去。」
王大常不由大驚失色。他不過才踏入國門,那個男人就知道他來了?
直到現在,他仍不知道自己究竟惹上什麼樣的角色,倘若他曾有過一絲想要逃走的念頭,此刻早已消失無蹤。
「他……」王大常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發抖,但當他發現恬恩正全神貫注地聆聽時,連忙清了清喉嚨,強迫自己壓下所有的驚詫。「他知道我今天要來?」
「是,主人一直在恭候二位。」戴墨鏡的男子簡潔地回答,同時優雅展手,「我將帶你們到私人停機坪去,請隨我來。」
不多時,王大常父女便跟著那名男子乘上小型私人飛機,飛往莊園。
「哇∼∼好漂亮!」不知情的恬恩,被窗外的景色所吸引,發出讚歎聲。
一路上心事重重的王大常僵笑著,其實他恐懼得胃都打結了,卻不敢在恬恩面前洩露半點聲色。
當他們終於飛抵莊園時,正是滿天彩霞的黃昏時刻。
從小飛機往下看,恬恩看見的是一幅此生所見最壯麗宏偉的景象:在巨大的花園中,一座沐浴在金色暮光中的城堡!
這是童話故事一般的景象,令恬恩極為訝異,又像孩子般興奮。
「爸爸,你怎麼沒告訴我,你過去三個月都住在城堡裡呢?」
王大常尷尬的笑一笑。他要怎麼告訴女兒,其實這也是他第一次看見這座城堡啊!
下飛機後,一名看起來像管家的女子走上前來,滿面含笑地恭敬地朝他們行禮。
「王先生,歡迎您回來。」
王大常其實從未見過她,但礙於恬恩在場,不得不裝出熟稔的樣子。
「過去承蒙照顧……」他囁嚅著。
「王先生客氣了,這是我們該做的。兩位餓了吧?晚餐已經準備好了,主人吩咐過,晚餐就依您從前最喜歡吃的準備。」
恬恩一聽,偏過頭,對著王大常笑了。
「爸爸,藍月玫瑰的主人不但善良,也非常細心呢!」
王大常幹笑著,「是啊……」
城堡之前,是美麗的造景庭園。
為了配合巴洛克造形的城堡,這座造景花園以精準的幾何圖形佈局,低矮整齊的灌木叢沿著小徑兩旁排列,錯落其間的花圃色彩繽紛,花香撲鼻。
鋪著鵝卵石的筆直小徑,有如車輪的輪輻,由四周通往中心的大理石噴泉;一座女神雕像立在水池中心,女神戴著花冠,水從她環抱在手裡的瓶口噴出,四周圍繞著許多姿態各異的小天使,他們手上都拿著玩具般的小杯箭,水從架在弓上的箭頭向中心噴射,再落回水池,在陽光照射下,製造出小小的彩虹。
繞過水池,踏進莊園後,他們得到媲美五星級飯店的禮遇,外套有人掛起,行李有人安置,一坐下就有人送來飲品或小點心,莊園裡的僕人全都訓練有素,他們的每一項需求都被照顧得十分妥適。
晚餐非常美味,那些菜餚都是王大常在鑽石谷賭場贏得彩金後最喜歡點的料理。
他們竟然連這些都知道,還有什麼是他們不知道的嗎?王大常心下又是一驚。
他四處張望,始終沒見到那個令他惴惴不安的男人。
「你們的主人……不吃晚餐嗎?」
「主人交代了,他要明天才會趕回來,請兩位不需拘束,有什麼需要請盡避吩咐。」
「什麼?你說明天嗎?」
王大常高興到只差沒有仰天大笑,恬恩看見父親鬆了一口氣,彷彿很高興聽見這消息,心裡不覺有些疑惑。
王大常的胃口瞬間大開,就像是禁食許久的動物終於獲準進食,他開懷地大吃,掃光了每一樣食物,連飯後端上來的甜點,也吃得一乾二淨,最後還打了聲響亮的飽嗝。
吃過晚飯後,他們很快的被帶到客房去。
恬恩被領到右翼最大的房間,臥室一如莊園的外觀,是典型的巴洛克風格:天花板上的華麗枝型吊燈,豪華的四柱大床,精緻的酒紅色帷幔,講究的雪白絲棉被單,中古世紀的手工傢俱,昂貴的織花地毯……這臥房無一處不經過精心設計與修飾,牆上甚至還掛了一幅油畫。
恬恩好奇地走近一看,那是一幅以天神擄走美女為題的油畫。
在這幅畫中,男神鎖抱住美女,他望著女郎的目光憂鬱中帶著熾熱,扣在女郎腰際的指,深深地陷入了她的皮膚中,宣告著某種執拗的佔有,女郎害怕這樣的鉗制而亟欲掙脫,長髮四散,神情是全然的驚慌與無助。
恬恩出神地凝視著畫中女郎的表情,起先畫中人物神情只是令人不安,隨即一股無以名狀的恐懼如海潮般襲捲了她,使她彷彿身歷其境,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太真實了!是誰畫的?
王恬恩尋找畫者姓名,但她發現這幅畫並未落款,但作畫者筆力萬鈞,他所捕捉到那一瞬間巨大的張力是那麼傳神,令人難以呼吸。
「藍月玫瑰的主人,為什麼會在臥房掛這幅畫呢?」
她充滿好奇,卻想不出理由。
搖搖頭,她甩開這個小小的疑惑,開始從行李中取出換洗衣物。
經過長時間的飛行,她需要泡一個舒服的澡。
待她洗去一天的風塵僕僕,睡意很快地便征服她。
恬恩幾乎是頭一沾枕,就睡著了。
***
「她來了嗎?」
「是,她已睡下。」
一抹黑影來到房門口,他推門,門已從內部上鎖,他再一輕推,門便無聲無息地開啟。
幽暗中,他來到她的床邊。
躺在大床上的人兒,好夢方酣,他深深地、貪婪地看著她的睡顏--這令他留戀不已的寧靜睡顏。
是她,真的是她。
他鬆了一口氣。老天,這真是得來不易啊!
久別重逢,她的容顏此刻看來既陌生又熟悉,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輕撫她柔嫩如花瓣的臉蛋,卻又怕驚動她,於是極力克制住碰觸她的衝動。
經過漫長的等待,她終於……終於再度出現在他的面前。
「我一直在等著你。」他低喃著。
癌下身,他在恬恩微張的紅唇上,輕輕印下一吻。
他眷戀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了許久,然後像來時一樣突兀地離開王恬恩的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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