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聲在深夜裡聽起來特別清楚..不是鼾聲..是氣聲..很輕很悠長的氣聲.....

半夜03:02...我輕輕的關上門..坐在床邊看著她......

她才大三..我則已經25歲..跟朋友合作搞了間資訊工作室..做些電腦方面的工作

我的工作說起來並不忙..但也能說很忙..怎麼說呢?

有時候你一天到晚都坐在工作室裡閒著也都沒有工作..但大部份都是一天恨不得有48小時的時間供你到處跑..事情其實不難做..但它的份量就是多得你喘不過氣來..所以如果你今天沒把明天要做的事準備到一個段落..那你明天真的得準備"扛去種".....

至於我是怎麼認識她的呢?嗯....這得從她大一時說起.....

她剛上大一時..我剛退伍..在朋友的煽動下進了資訊業..開始跑單幫的工作..而她是我第一個客戶..算是騙來的.....怎麼騙呢?且聽我道來.....

我在網路上看到她在某個留言板上留言..寫著:"1996/9/21 PM 4:30..我想升級我的電腦..但我希望能以最便宜的價格立場下做升級..如果你能給我滿意的價錢..請與我連絡..我的電話是:07-******* 曾淑儀"

我看看時間..4:32..剛好是她留言後兩分鐘..這門生意我是做定了..於是我馬上打電話給她.....

"喂~"

[喂~請問曾小姐在嗎?]

"我就是...你是..."

[我在網路上看到妳想升級妳的電腦,所以就打個電話給妳...]

"不會吧!你動作這麼快,我才剛下線你就看到啦?"

[巧合啦!算是我們有緣吧!]

"喔!那你打算什麼時候來幫我估個價?"

[隨時都行!妳方便為原則!]

"喔!那就現在吧!反正我也沒事..."

[好!那我們約在哪裡?]

"你知道中山大學嗎?"

[知道!]

"那我在學校大門口等你!"

[妳還是學生?]

"是啊!才剛上大學而已..."

[是喔!那....我大概30分鐘後到!]

"好!"

[那我要.....]

喀啦!!

她就這樣把電話掛掉了..我還要問她我要怎麼認她..她就把電話掛掉了....於是我再撥一次....

"喂~"

[啊!曾小姐,我是剛剛打電話給妳的人,我要問妳說我該怎麼認妳?]

"曾小姐?你找淑儀啊?她剛跑出去了"

[啊!?喔...抱歉....]

"沒關係!"

這下可好....

我要怎麼找到她?沒辦法!我也只好硬著頭皮一個一個問了....

車子開到西子灣..大門那裡站了一堆女孩子..這下死啦!難道要我把她們集合起來問嗎?

[呃...請問...這裡有個叫曾淑儀的小姐嗎?]

只見她們每個人都面面相覷..然後直對著我搖頭....

"喂!我在這..."這時候堤防邊有個女孩子朝著我叫

"你是那個....做電腦的吧?!"

[嗯...是!妳是曾小姐吧!]

"當然啊!不然還會是別人啊?"

[喔!是是是....]

"跟我來吧!"

她轉過身子就走..那一頭不長不短的頭髮被她這麼一甩散出一陣香氣..跟海的味道和在一起..不是很搭調但還可以接受..她長得還挺可愛的!大概是大學新生的關係吧!

跟剛剛門口那一堆女孩子比起來她顯得不那麼辣..她一身T恤牛仔褲的打扮是怎麼也辣不起來的..可是她的好身材卻沒有因為寬鬆的衣著而被掩蓋住..雖然她感覺上還有那麼一點點小女孩的稚氣..但那一雙眼尾稍稍上揚的鳳眼..使她看起來讓人覺得有點恰恰的....但是我今天是來工作的..不是來給大一女新生評分的.....

接下來的情況讓我覺得有點尷尬..她要我騎著她的機車載她到她的住處去..而她的手好像很習慣似得放在我的腰上..我的背因為路面不平的關係常感覺到有海浪一波波向我襲來.....都怪那台機車太小.....

因為她的煞車很緊..所以到了她的住處後..我被一陣海嘯擊中差點暈倒.....

"喂!你貴姓啊?"

[喔!我姓吳!]

"喔!吳先生,這邊..."

她拿出鑰匙把門打開後..就一跳一跳的上了樓梯..那是一間公寓..5樓高....而她住最頂樓!

女孩子住的地方果然不一樣..乾乾淨淨的..還有香味..四週的擺設都很整齊..唯一不太搭調的地方是她的室友長得讓人不敢恭維.....

"就是這一台!"她指著電腦對著我說..然後回頭收拾擱在床上的那一件橘色"美而美"..

她的電腦其實不會太落伍..至少還能再用個幾個月不升級也沒關係..所以我對她說:[曾小姐,妳的電腦還不錯,應該還不必換!]

作生意的目的是要賺錢..但賺錢要憑良心..尤其對於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就要拿出更多的良心..但如果今天要升級的電腦是她室友的..那麼良心問題就不再那麼重要了.....

"不要!我就是要換!"她果然如她的外表一樣有點恰恰的....

[喔...那妳有沒有預設要升級到什麼程度?]

"這我不懂,你就依你的專業角度來看一個大學生該用到什麼程度的電腦吧!"

[喔....那依我來看,我想,妳就換一台電腦吧!]

"告訴我為什麼?"

[現在的東西都一直的推陳出新,所以每天都有不一樣的東西出來,既然妳堅持要換,我想妳就換一台主機比較快一點...]

"我這些東西都不能用了?"

[不是不能用,只是妳換了這樣東西,另一樣東西就因為支援不足也得換新,那這東西再換新之後,另一樣東西又會跟新換的東西不合....所以...換台主機會快一點...]

"那...換一台主機要多少錢?"

[這...我回去幫妳估估看,妳有預算嗎?]

"有!2萬!"

[2萬已經很多了!我盡量在1萬5以內幫妳做起來!]

"好吧!看你這付老實樣,這台電腦就交給你做了!"

[謝謝!那...我先走了!這是我的名片!有問題可以打個電話給我!]

"那如果沒問題可以打嗎?"

[ㄚ...可以...當然可以....^_^`]

"那走吧!我送你回學校大門!"

[嗯!謝謝!]

接著..海浪依然洶湧著.....

"那什麼時候可以把電腦給我?"

[2天!2天後我就把電腦交給妳]

"好!那你慢走"

[謝謝!Bye-bye!]

我上了車..看著她騎著機車漸漸遠去..突然間我發現我的心多跳了幾下....這門生意當然就這樣做成了..而且我的工作也因為這不錯的開始而一直都很順利..所以我覺得她是我的福星

之後..她常打電話給我..但都不是電腦的事..問她找我有什麼事..她都回答說:"你自己說沒問題也能打電話給你的!"

是ㄚ..我是說過..也就因為我說過這句話..我們常見面..常一起出去..我在忙的時候..她也會打個電話來問候..甚至有時會買飯給我吃.....但我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她從來沒有要過答案..我也從不提出來討論..在我來說我是不敢去想..但在她來說到底是怎麼樣?不知道..所以我們一直模糊著.....

直到她已經大二了..她約我到海邊去散步..那是個星星通通都躲著不出來的天氣....

"今天電機系的學長跑來約我去看電影耶!"

[真的?要看哪一部?]

"呃....他沒說...."

[喔!那如果好看的話要告訴我,我也要去看!]

"喔....那如果不好看呢?"

[不好看就別說,別害我浪費錢!]

"那如果好看但是我不想跟他去看呢?"

[喔!那就找妳同學去看ㄚ~!]

"那....如果我同學不想去呢?"

[喔!那就找社團的同學一起去ㄚ!]

"那....如果....社團的同學都....都沒空...呢...?"

[喔!那就別看了...自己去看的話那太孤單了...]

她停下了腳步.....低著頭..海風把她的頭髮吹得飄ㄚ飄的.....

[妳怎麼不走啦?不是要散步嗎?]

"......"

[Hello~~妳心情不好ㄚ?]

"你好討厭......"

[??!!]

"你真的....好討厭....."

突然一個小光點從她的臉上墜落..在她的腳尖前濺開....然後又有第二個...第三個....

[妳怎麼了?怎麼哭了?]

"我....早該把你的事從日記本裡打X的...."

[??!!]

"你知道嗎?我一直很想你....一直很喜歡你....甚至很愛你....."她哽咽著..身體抽動著..說的話讓我心疼著.....

"我一直在等你說....等你自己說....."

[我.....]

"你好討厭....連主動跟我說要陪我看場電影都吝嗇....."

[我.....]

"我早該把你打X的....偏偏我辦不到...."她掩著嘴巴轉頭就跑..

我的腳像釘在地上一樣動也動不了..嘴巴像殘廢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更別說開口叫住她.......就這樣看著她跑遠....跑遠...而我的腳尖前..竟然也濺開了一朵一朵的淚花......

之後..我的電話安靜了許多..我的call機也寂寞了起來.....其實要找她很容易..一個學生會去的地方不外乎學校跟住處..她的學校跟住處我都知道..所以我隨時都可以再見到她..但是當一個人有心要避著你的時候..即使你多努力也不一定會找得到..於是..我只好到她的住處把地址抄下來..然後寫信給她.....

信上並沒有提到什麼多重要的事..多半是我的生活狀況還有問候她的話..我知道她不想見我..所以我一直寄.一直寄..寄到我都自己當郵差了..她還是不肯見我

信就這樣寄了3個多月...我才再一次見到她.....她站在工作室外面等我...而且變了個樣子....她把頭髮留長了..而且很長...手上拿著一包東西...路燈照在她的臉上顯得有點慘白.....

"好久不見了..."

[是啊!我一直在找妳!]

"我知道!所以我來找你了..."

[嗯...這幾個月妳過得好嗎?]

"還過得去,只是有些事情在煩..."

[煩?願意說給我聽嗎?]

"沒什麼!我不是來找你說這些的..."

[那....]

"有空嗎?"

[有!]

"我們去看場電影好嗎?"

[好!]

一個晚上

她沒跟我說多少話...我則是唏哩嘩啦的說了一堆...這跟以前的情形不太一樣...畢竟幾個月不見...我跟她之間像隔了層厚厚的玻璃.....我能清楚得看著她

卻摸不著.....

散場後...我送她回家...一路上她還是一樣很沈默...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尋找...白色的路燈一樣把她的臉照得慘白.....

"好了!我要上樓去了..."

[嗯...早點睡...]

"對了...要給你的東西..."她把手上那包東西遞給我

"生日快樂....!"

生日?對啊!今天是我的生日...她居然記得....

[謝謝...我...]

"好了!我要上去了!Bye-bye..."

[明天有空嗎?]我問她

她只是回頭對我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她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黑暗的樓梯間......啊!好落寞的夜晚....

電影之後..我每天打電話找她..call她..沒有一次接到她..到學校等她..在住處等她..沒有一次成功得見到她

我知道她又開始躲我..她在等著我哪一天會正式對她提出在一起的要求..我都知道....所以我打算如果我能找到她..我就馬上告訴她.....現在我找到她了..而且我每天都見得到她.....她的呼吸聲在深夜裡聽起來特別清楚..不是鼾聲..是氣聲..很輕很悠長的氣聲.....

半夜03:02...我輕輕的關上門..坐在床邊看著她......那場電影後過了一個月..我收到她的信..信上是這麼寫著的......

"你:看完電影已經一個月了,我在醫院裡也住了一個月了,這裡的環境不錯,護士跟朋友們都很照顧我,只是沒有你在身邊,就會感覺到那份孤單的氣息,重重的.....對不起,我一直沒告訴你,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也知道你一直想告訴我你對我的心,但是,我已經沒有資格跟你在一起了.....知道我為什麼要把頭髮留得那麼長嗎?因為我得靠它把我因為化療而每天都在掉髮的頭皮給遮住......我患了腦癌,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我寧願像這樣站在醫院的落地窗前想你,也不想讓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更不能把你的心自私得留在我身邊,因為如果我這麼做,哪天我走了....你的心就再也要不回去了.....所以,原諒我躲著你,原諒我一直沒告訴你.....原諒我好嗎....?PS1:還好我們有一起去看過電影了,這樣才像是一對標準的情侶.....PS2:今天是我們認識滿2年的日子,值得紀念一下.....最愛你的淑儀親筆 1998/9/21 PM4:02"

現在的我坐在她的病床邊..聽著她一聲一聲的呼吸..每一聲都那麼清楚的敲擊在我心上.....

我告訴自己..在她還有呼吸的時間裡..我絕不會離開她的身邊......

從認識她的第一天到現在..我一直一直的在挖掘著她每一份純真的感情......而我所付出的..一直一直的埋在像是殘廢了的嘴巴裡....是的!我跟她的故事就是這麼真實且殘忍..老天爺一點都不給我後悔的機會.....而她給我的生日禮物..是她的日記..

從1996/9/21那一頁開始..凡是有我的名字的地方..都被她用彩畫上了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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