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孝順父母心

摘自《道德月刊》No.49                   　　撰述／由子；翻譯／邱瑋琪（作者為日本道德科學研究所講師）


　　我十二歲那年，面臨了一家離散的生活。當時，我和兩個弟弟，一個九歲、一個六歲，分別由祖母、伯父等親戚扶養成人。

　　十八歲那年，好不容易和母親重逢，一起生活，但是和弟弟們取得聯繫卻是在離散的五十年後。

　　大學畢業後，我在出版社工作，在那裡認識了我的先生；先生一家很早就開始學習「道德科學」(註)。

　　由於從小一家離散的陰影，讓我對「結婚」並不抱著任何美好的憧憬與期待。只因為母親的一句話「好不好，結一次看看就知道！」想一想，我也就結婚了。

　　先生家除了公婆和兩個小姑外，還有小姑的親戚。這和我的原生家庭很不一樣，因此也理所當然地發生了婆媳問題。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我的倔強和壞脾氣一定讓夫家的親戚們大為吃驚！

　　婚後，我生了三個小孩，在剛懷第三胎的時候，有一天突然接到父親的電話；父親因為生活困苦，希望我能寄一點生活費。我聽了差點沒脫口大聲問道：「什麼？你說什麼？當初因為你外遇而拋棄我們……」但當時婆婆在我身邊，所以我把所有想說的話都忍了下來。

　　掛斷電後，婆婆看我的臉色不好，問我原因。我把和父親通話的內容一五一十地講給婆婆聽。沒想到婆婆聽了，竟然興奮地對我說：「太好了！終於有機會孝順父母了！真是太好了！」

　　當時，我真的很討厭「孝順父母」這句話。因為我覺得父母有義務扶養子女長大成人，對於中途放棄扶養小孩義務的父母，哪有資格要求子女孝順呢？就算是當時已經開始學習道德科學課程的我，還是無法理解這個道理。但由於先生和公婆的極力贊成，我只好按月寄生活費給父親。

　　每個月當我要把信投入郵筒時，都會望著現金袋想：如果把這筆錢留下來，就可以多買一件衣服、可以給孩子們添購一點什麼，家裡這麼多小孩……，所以我心裡總是忿忿不平。

　　本以為和父親之間的關係，會在寄錢之後獲得解決，沒想到父親在住家旁加蓋了一間度假小屋，要給我回去的時候住。當時我心裡暗自埋怨：一定是上天覺得我還不夠孝順！但先生卻說：「以前妳沒有娘家，從現在開始妳有娘家了，真是太好了！」在父親蓋好度假小屋及夫家的同意下，每年暑假，我就帶著三個小孩一起回去度假。

　　第一年回娘家時，真是心不甘、情不願，因公婆跟先生的說服，只好悻悻然地回去。和數十年來沒有共同生活的父親相處時，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有時甚至一整天也說不上半句話，終於很彆扭地熬過了第一個暑假。但隨著每年與父親相處的時間增加，血緣之親還是發生不可思議的效果；過去幾十年骨肉分離的空白歲月都在不知不覺中被填滿了，我們又回到一般父女的樣子，彷復過去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因為有先生的支持，我才能每個月持續寄生活費給父親；轉眼間，已過了三十四年，父親在九十四歲高齡時住進醫院，他住院前後大約三個月的時間，我盡可能地陪伴他。高齡的父親躺在病榻上依然頭腦清晰，在過世的前三天，他突然對我說：「從小到大真是辛苦妳了。原諒爸爸吧！真的很感謝妳嫁給一個這麼好的女婿！這麼照顧我，真的很感謝！」父親雙手合十表示感謝，便離開人世。

　　父親過世四年後，他再娶的阿姨打電話告訴我即將再婚，希望我們能把父親的骨灰帶回去。我趕緊打電話給數年前再度重逢的兩個弟弟商量。弟弟說：「姊姊，沒有比這件事更令人高興的了，好不容易我們一家就要團圓了，我們合力為父親買塊地蓋個家墓吧！」當時癌症末期的大弟，只剩下約八個月左右的生命，看到在自己臨走前能完成身為長男的責任，讓一家人再度團圓，直說：「太感謝了，太感謝了！」

　　娘家的家墓在夫家協助下很順利地完成了。第二年，在大弟病逝的一個月後，母親也以九十四歲的高齡過世
。我和小弟雖然很傷心，但只要想到一家三口終於在家墓中團聚，就稍感欣慰。

　　之前，對於孝順父母抱持著錯誤觀念的我，並沒有發現在冥冥中，正受益祖先為我們所做的犧牲眾獻，及隨時接受大自然的恩惠；我只是一味地埋怨命運、怨恨雙親，也許我所受的痛苦與悲傷，都是上天藉由我的父母賜予我的磨練。感謝夫家讓我有機會重拾孝順父母的心，透過孝順父母的行為，我除了學會感謝自然萬物與上蒼，還學會做人必須感恩、報恩的道理。

（註）：道德科學為日本廣池千九郎先生畢生之研究，是一目修煉品格與道德之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