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腳愛無悔

摘自《道德月刊》No.57                        　　文／黃德秀


那鏡頭烙在心頭，我永遠不會忘，縱使主角－廖老太太已辭世多年了，她的故事仍會永遠在我擔任教職的歲月裡，在課堂上與學生分享，並一屆屆地流傳下去。

廖老太太是我們家對鄰的傳統婦女，她小兒子湊巧和我是小學同學，上頭還有個逞勇好鬥的哥哥。從小我只要看到警車造訪他家，就知道他又闖禍了。

街坊鄰居提起這個人稱小太保的他無不搖頭，也為篤信佛教、長年吃齋的廖母抱屈；她對大兒子付出那麼多，回報卻是如此不堪。但大家依稀知道，在廖父對大兒子心死多年後，廖母卻從未放棄，盼子回頭是岸永遠是她無悔的底線，縱然一次次殘酷的現實刺痛她的心。

五年前廖家大兒子總算結婚了。說也奇怪，長媳入門後，原本街坊頭疼的「社區周處」突然像脫了胎、換了性似地，開始規規矩矩上班，斷絕昔日的狐群狗黨。這樣的改變，讓知道他過去的人不可置信！大家都在猜想，是不是廖老太太長期持齋念佛，感動蒼天，讓廖家娶進了賢慧媳婦，進而改變大兒子？

某年秋天的一個雨夜，廖家上下赫然發現年近七十歲的老母親突然失蹤！全家人及鄰居找遍了社區也一無結果，不必多說，廖家接下來的日子陷入愁雲慘霧。

一天天過去了，大心中都埋藏著不祥預感，推想應該是發生意外，而廖母成了失蹤人口。

兩週後，廖家接到臺北市城中分局派出所的一通求證電話，說廖母從高雄家中打赤腳，沿著台一線徒步走到臺北，身上只帶一只小包袱，沿途走累了，就借住廟宇休息，隔天再繼續北上。

瘦弱的她以高齡之身，吃盡苦頭地徒步走完近四百公里省道（包括迷路再回頭），十五天的餐風宿露、沒有住過一家旅館，原因只有兩個字－「還願」。純樸的她曾經在走投無路時，祈求菩薩，如果廖家大兒子浪子回頭，她要從高雄赤腳走到臺北。

或許是這顆永不放棄的慈母心改變了這一切，讓婚後的大兒子幡然悔悟、重新出發。廖老太太在驚喜一陣子之後，確定那不是夢，於是在沒人知道她曾經對神明發願之下，失蹤了兩週，也帶來一場社區虛驚。

那天晚上，我們只知她的兒子在家中嚎啕大哭，誰也勸不止。老太太的每一步腳跡都印在街坊居民心中，更別說她返家那天長跪不起的長子。

在廖母辭世的前幾年，罹患了老人癡呆，每天傍晚五時許，家前巷口一定會有這個鏡頭－下班回家的大兒子，把在家待了一整天的老媽媽牽著走出屋外，從巷頭走到巷尾，母子輕聲交談，那時金黃的夕陽打在兩人身上，泛著金光，我常常都會停車駐足靜觀，讓那段愛的故事再次洗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