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和她的姊妹們

摘自《道德月刊》No.62                           文／許宜琦（作者為新北市輔仁大學學生）


我認為我和其他雙親家庭的小孩一樣，是個幸福的小孩。雖然沒有父親，卻有阿姨的關照與呵護；沒有兄弟姊妹，仍然能和表姊妹和樂相處。我何曾沒有想過，要建立一個美好的家庭，是要歷經辛苦和努力的！

十八年前，在鄉下的傳統社會，講究夫妻和睦相處，夫妻離異是極為罕見的。當時，媽媽與爸爸相處，發生極大的問題，大阿姨告訴她，趁小孩還沒長大，夫妻不合就趕快離開，別像她一樣遭受家暴及精神虐待，過得如此辛苦。

於是媽媽下定決心，便回家匆匆把東西收拾好，勇敢地告訴爺爺、奶奶，要帶我回外婆家生活。但鄉下謀生，何其不易！迫於無奈，母親一個人帶著年幼的我、行動不便的外婆及罹患精神分裂症的五阿姨，勇敢的從彰化鄉下，來到了繁華的臺北。

在臺北的生活是如此的陌生，我們暫時投靠四阿姨勉強度日。在郵局工作的四阿姨，利用機會，介紹媽媽到其他郵局當清潔工。雖然只是當清潔工，但只要是主管要求的工作，媽媽一定會如期完成，甚至不是份內的工作還會多做，樂於幫助別人，因此主管對她讚許有加，特地簽報讓她擔任郵務士。

工作一開始難免不順利，首當其衝的問題是，一個完全沒碰過重型機車的瘦弱女人，光是推機車前進，就得費上九牛二虎之力，更別提還要載負大大小小的信件！不過為了養家，媽媽硬著頭皮也要去學。她利用每天中午休息時間請同事教她，下雨天也去練習，無論是跌倒再爬起來，或被排氣管燙傷的次數，都已經不可數，但一個禮拜後，終於能夠駕馭機車。

接下來要克服的是，信件放在機車上左右不平衡，導致重心不穩，時常摔倒，信件撒落滿地。儘管此時路邊的車流呼嘯而過，媽媽還是要把信件一封封撿齊，隨後奮力的把機車扶起來繼續送信。那時候媽媽工作時間常常超過十多個鐘頭，加上從鄉下到臺北，對臺北的路線不熟悉，往往回家時天色已黑。

不久，爸爸那邊的親人向法庭投訴，告媽媽逃家，四阿姨陪著媽媽出庭。法庭上，媽媽表達希望能正式離婚的要求，也爭取我的監護權，經法官判決將我歸屬給媽媽。但由於擔心爸爸那邊的親人會繼續找理由投訴，媽媽不想連累四阿姨，只好帶著幼小的我、外婆和患有精神疾病的五阿姨離開，而後自己貸款買間十多坪的房子，更加努力工作，只要有任何賺錢的機會都不放過，終於很快在五年內還完貸款。

只是五阿姨的病情並沒有起色，雖有媽媽盡心照料，但她發狂起來，還會和媽媽打架，直到接受治療，有藥物控制，才逐漸好轉也能協助打掃鄰里環境及公共空間，但不免有時她還是會鬧脾氣，覺得沒力氣、做不來，媽媽只得在上班前幫忙打掃。

所幸數年後，四阿姨也調職到和媽媽在同一個郵局工作，兩人更可以互相合作。有時四阿姨會在前一晚就幫忙把外婆、五阿姨和媽媽的便當先準備好，解決她們三人的午餐問題，有時因媽媽要協助五阿姨打掃，她會提早在清晨四點多就到工作崗位，幫媽媽分類信件。

我在外婆及阿姨們的陪伴下，也慢慢長大，有空時常會去四阿姨家，和表姊妹聊天相處，一樣感受到有家的幸福感。母親和她的姊妹們所教給我的手足之愛與人生功課，讓我不再感到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