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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她,阮佳心,窮人一枚,為了賺錢,目前身兼三職中。
幾乎無所不能的她,個性淡定內斂,精明確實,
但這三份工作竟讓她常常巧遇同一個男人──她老闆!
女人都愛他,就連飯店歐巴桑都為他的「能力」而瘋狂,
她當然也不例外,只不過讓她瘋狂的是他給的小費……
他,駱冀堯,能力超群,人脈豐廣,是國際知名建築師,
喜愛遊戲人間的他,樂於征服女人,不容許女人征服他,
卻莫名在意起那個雲淡風輕,唯獨對錢很計較的小女人!
女人都愛他,她卻從不把他當作一回事,除非他給錢,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在乎這種見錢眼開的現實女人……
楔子
一日之計在於晨。
當旭日在山巒背後燦爛露臉,綻放出耀眼的陽光時,縮在枝頭的麻雀們立刻精神抖擻的震開翅膀,開心鳴叫,乘著金黃色的陽光飛向遼闊的農田,爭相找到今天的第一餐。
然而相對於麻雀們的元氣熱鬧,距離農田不遠處的大型住宅區卻依舊沈睡著,除了早起運動的老人和狗兒,大部分居民都還在睡夢中,其中一棟樓高三層的仿日式建築,前院有大樹鞦韆、後院有花圃池塘的齊家也不例外。
只是隨著陽光無聲無息的侵入,睡在齊家東側臥房、整個人揪著被子蜷曲成一顆蠶蛹的小女孩,卻像是被那美麗的光芒給驚醒似的,迅速睜開了眼。
不像一般孩童愛賴床,小女孩就像是當兵似的迅速掀被下床,手腳利落的折好被子,撫平床單,拉開窗戶,接著便輕手輕腳的打開房門,到浴室去盥洗。
行進間,小女孩的腳步始終放得極輕,彷彿就怕打擾到其他人,就連下樓準備早餐,也小心翼翼的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
接著半個小時後,客廳裡的立鍾乍響,清楚敲出六次鐘響,喚醒所有還在二樓沈睡的齊家人。小女孩加快動作,將洗好擦乾的鍋碗瓢盆小心歸位,快步來到餐桌邊,確認五人份的早餐沒有任何瑕疵,才走到客廳裡規矩坐好,安靜的等待所有人起床下樓。
率先下樓的是齊家十六歲的大兒子--齊友煌,因為高中社團晨練的關係,他總是家中最早起床的人,也是最早出門的人。
就在他背著書包,步下最後一層階梯後,小女孩立刻從沙發上站起身,很有禮貌的來到樓梯口邊,對他鞠躬招呼。
「齊哥哥早安。」
「佳心,早。」看見寄養在家中的小女孩,齊友煌雖然訝異她的早起,卻沒有在臉上透露出心緒,只是揚起笑容蹲下身與她平視。比起同年齡的小孩,已經十歲的她實在太瘦太小了。「你幾點起床的?」他微笑問。
「五點半。」阮佳心乖巧回答,圓圓的大眼睛幾乎離不開眼前的暖笑。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呢?」
「因為天亮了,天亮就應該起床準備早餐。」小女孩有問有答,嗓音很稚氣,削瘦小臉卻透著不應該屬於兒童的靜謐和謹慎。
齊友煌眼神一瞬,轉頭瞥了眼香氣四溢的廚房。
「爸爸媽媽不是說過你可以睡晚一點,不用準備早餐嗎?」他轉頭看向她。
阮佳心沒有回答,只是咬著嘴唇,怯怯不安的看著他,彷彿做錯了什麼事,傷疤滿佈的小手不安的揪著衣擺。
「佳心乖,哥哥沒有生氣。」他立刻加深笑容,伸手摸著她的頭。「哥哥只是不希望你太勉強自己。是不是床睡得不舒服,還是又作惡夢了?」他用最柔軟的語氣問,她這才稍稍放鬆表情,不再倉皇。
「床很舒服,沒有作惡夢,只是天一亮,眼睛就會自己張開。」她指著自己的眼睛,說出自己也控制不了的本能。
十歲的小孩應該要賴床,應該要任性,應該要讓大人很頭痛,她卻總是很認真的恪盡本分,像個小女僕似的服侍他人,用著有限的童言詞彙,表露出超齡的成熟態度,這樣的她一點也不笨拙,反倒無邪得讓人心痛。
「這樣啊,那你跟小麻雀一樣勤勞呢。」他再次加深笑意,忍不住伸手將她自地板上抱起,抱舉到頭頂玩轉圈圈遊戲。
十六歲的他已經有一百七十二公分,她卻連一百二十公分都不到,只有二十公斤重,衣服底下有無數傷痕傷疤,嚴重營養不良,讓人難以想像這十年來,她究竟是怎樣的被生母虐待。
「啊!」阮佳心立刻發出驚呼,像是第一次被人舉到這麼高,不禁害怕得全身僵硬,卻也驚奇那像飛機一樣飛來飛去的陌生感受,於是睜大了雙眼,好奇看著四周旋轉的景象,神情逐漸著迷。
「友煌,你做什麼?快把佳心放下!」擔心的驚叫忽然從樓梯轉角處傳來,與丈夫女兒一塊兒下樓的李愛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立刻咚咚咚的衝到兒子身邊。「你怎麼可以把佳心舉得這麼高,你看她都嚇壞了。」她大聲斥責兒子。
面對母親的大驚小怪,齊友煌卻只是慢條斯理的將人放回到地板上。「佳心嚇壞了嗎?」
「沒有。」阮佳心誠實搖頭,神情還是著迷。
「那哥哥以後有空再陪你玩。」齊友煌又摸了摸她的頭,接著率先進入廚房。
直到齊友煌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廚房,阮佳心才如夢初醒似的,連忙轉身對眼前的三人鞠躬昭呼。
「齊叔叔、齊阿姨、齊姊姊,早安。」
「早安,謝謝你今天又幫我們準備早餐。」十五歲的齊友靈微笑看著眼前小小的阮佳心,從瀰漫在屋內的香氣判斷出,她又早起做早餐了。
自從父母從家扶中心帶回她後,她總是非常的有禮貌,他們若是不主動開口問話,她就會安靜得像空氣,讓人幾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雖然經過兩個多月的相處,她多少適應了這個家,卻始終戒不掉處處謹慎小心、看人臉色的習慣。
「不客氣。」她立刻拘謹響應,像個訓練有素的小女傭。
齊友靈加深笑意,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別有深意的看了父母一眼,才轉身進入廚房。
站在客廳裡,齊柏軒和李愛芳看著不等他們進廚房,就絕對不會移動腳步的小佳心,不禁再次因為她的小心翼翼而心疼。
她從小就是個受虐兒,生父暴力好賭,在她六歲時意外身亡,只留下一屁股的欠債和一叠地下錢莊的借據,不堪地下錢莊的暴力討債,生母便帶著她在男人間流浪,並將所有的委屈憤怒發洩在她身上。
十歲的她從來沒上學,當社工人員找到她時,她瘦弱得讓人無法相信她是個十歲的小孩,除了嚴重營養不良,還遍體鱗傷,全身都是受虐的傷痕。
他們多希望給她滿滿的愛,讓她可以像同齡小孩一樣幸福快樂,卻怎樣也無法根除她那只要稍稍做不好,就要被人懲罰虐待的恐懼。
「佳心喜歡這個家嗎?」李愛芳揚起微笑,不像平常那樣牽著她的小手進入廚房一塊兒用餐,而是帶著她來到沙發邊坐好,與丈夫一塊兒坐到她面前。
面對這不同於以往的狀況,阮佳心不安的縮起肩膀,卻還是誠實的小聲回答:「喜歡。」
「那喜歡我們和哥哥姊姊嗎?」李愛芳又問。
她沒有馬上回答,而像是在觀察什麼似的瞅著兩人的笑臉,小心翼翼的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還是說錯了什麼話,卻始終理不出一個頭緒。
自從來到這兒後,這裡的每個人都對她好好,不像媽媽和媽媽的男朋友,只會打她罵她使喚她;他們總是會對她笑,會摸著她的頭讚美她,還會帶她出去玩,買好多好多東西給她,她好喜歡他們,所以更不想讓他們失望。
「喜歡。」她輕輕點頭,聲音卻變得更小了。
「那,你想當我們的小孩嗎?」兩夫妻一塊兒開口問。
阮佳心重重一愣,雖然聽懂了他們的話,卻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我們都很喜歡你,所以希望變成你的爸爸媽媽,友煌、友靈也很高興多一個妹妹,如果你願意,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兩夫妻繼續說道,將昨晚一家人開會討論的事,正式宣佈。
「可是……可是……」阮佳心不停眨眼睛,還是回不了神。「可是社工阿姨說我姓阮,你們姓齊,所以我只能在這裡住一年,要乖,不可以麻煩你們,時間到了就一定要離開,不可以賴皮。」
「你沒有麻煩我們,是我們好喜歡你,所以希望你永遠當我們的女兒。」李愛芳連忙起身坐到她的身邊,摸著她的頭,雖然明白社工人員只是陳述事實,卻還是因為她的逆來順受而心疼。「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棒,你好乖好聽話,聰明又有禮貌,你來了之後我們每天都好幸福、好快樂。」
「可是……」阮佳心還想說什麼,聲音卻忽然變得沙啞,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極快,像是要撞出胸口。「可是媽媽都說……都說我是垃圾,一點用都沒有,只會讓她討厭、帶來不幸,我真的……真的可以讓你們幸福快樂嗎?」這會不會是她在作夢?
齊氏夫婦一愣,萬萬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讓人心碎的話,雖然早已明白她的遭遇,但親耳聽見她心中的懷疑和卑怯,兩夫妻仍是震懾不已。
「你才不是垃圾,你是世上最棒、最可愛的小天使,你當然可以讓我們幸福快樂!」李愛芳幾乎是淚流滿面地將她緊緊擁入懷裡。「而將來,你也應該比誰都要幸福快樂,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永遠愛你。」
永遠?
愛她?
阮佳心睜大眼,動也不動的任由李愛芳摟抱著,乖順品嚐這份太過美好的溫暖接觸,直到一顆燙淚落下,驚醒她的美夢,她才發現李愛芳似乎哭了。
她好緊張的擡起頭,另一顆淚水正巧就落在她的眼角,那小小的一滴淚,卻在她的心口燙出一個好大的洞,讓某種深埋在裡頭的東西迅速崩裂,嘩拉嘩拉的湧出大量的液體,她想伸手為她抹去淚水,卻發自己的現視線變得好模糊,讓她幾乎看不清眼前那張慈祥溫柔的臉龐。
而這狀況,不禁讓她也哭了,麻痺多年的情緒知覺承受不住滾燙淚水的刷洗,在瞬間變得清澈、敏感,以往感受不到的,如今全感受到了。
揪著李愛芳的衣服,阮佳心小嘴一癟,接著哇的一聲,竟嚎啕大哭了起來。
齊柏軒眼眶濕潤,臉上卻掛著微笑,開心的拿起電話,準備和社工人員討論收養相關事宜。
而齊友煌、齊友靈兩兄妹也不知在何時走出廚房,微笑看著自己的母親和新妹妹,深深覺得這一天的太陽比任何一天都還要溫暖美麗。
自從社工人員找到她後,她從未哭鬧,安靜得就像個破娃娃,即使到了家裡,也不曾做錯任何一件事,早熟謹慎得不像是個小孩,這是她第一次露出情緒,也是第一次像個孩童般哭泣。
日昇日落,阮佳心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又是什麼時候睡著,只知道自己再次睜開眼後,人卻跑到了床上,而李愛芳依舊將她抱在懷裡。
那是她第一次被人抱在懷裡入睡,也是她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愛」。
愛是一種好溫暖、好香甜、好柔軟的感受,就像冬天暖洋洋的被窩,就像春天有花香的太陽,就像媽媽柔軟卻堅固無比的懷抱。
媽媽……
她的新媽媽。
第1章(1)
「喔……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我整整兩天兩夜沒睡,連佛祖看到我都要為我同情落淚,咖啡妹,拜託你泡杯咖啡給我,你是我的聖母瑪利亞啊……」
「冀」建築師事務所裡,一名男人捧著馬克杯,像是遊魂似的飄進茶水間,對著阮佳心又是膜拜又是劃十字架,完全無視早已在一旁排著的一串人龍,隨手就將馬克杯往她面前放。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悲情點餐」,阮佳心絲毫不受任何影響,依舊利落攪拌著咖啡粉,並沈靜思考該怎麼開口請「主管」排隊,只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一道佛山無影腳便快狠準的招呼到男人身上,毫不留情的將人給踹趴。
「王八蛋,竟然敢插隊,滾吧你!」出腳的黃艾目露凶光,冷冷瞪著那公民與道德不及格的同事。
她今年三十八,正是一朵花,是建築師之一,資歷雖是比上不足,腳力卻是比下綽綽有餘,足以踹死厚顏無恥的敗類。
「阿母,你怎麼可以踹人家?人家好歹是你在外面偷生的……」男人咬著馬克杯,楚楚可憐的看著黃艾,眼角沒有半滴淚水,只有一圈完美的黑輪。
「靠!老娘美成這副德行,怎麼可能會生出一隻豬?你找死是不是?」黃艾粗暴的握起拳頭,扳得關節喀啦喀啦響,一臉殺氣騰騰。
全公司的人都曉得,她沒考上建築師執照前,在工地搬了三年多的鋼筋水泥,力氣大到可以扛起壯漢往海裡丟,男人只好馬上改寫劇本,慎重的起身哈腰。
「大姊,是我不對,我無恥。」男人做做樣子輕摑著臉。「不過看在我就要累死的分上,你就讓我先喝杯咖啡咩。」他捧著鬍渣醜臉猛眨眼,無辜裝可愛。
「是喔,我倒是沒想到你快要累死了呢。」黃艾回以一笑。「既然如此,那你還是快點去死好了!」話還沒說完,佛山無影腳再現人間,踹得男人唉唉叫,抱頭逃到了人龍的末端。
眼看男人討不到好處,還被黃艾踹得滿頭包,排隊的人不禁捧腹大笑,一點同事愛都沒有。
這就是建築業的生態,說好聽一點是搞設計,但這行可不好混,每個人都是在工地裡打滾,為了和工人們博感情,煙酒檳榔是點心,髒話是語助詞,競圖起來,比飆仔還狠,他們不是斯文人,全是粗人。
「哼,礙眼的敗類可終於滾了。」黃艾拍著手掌,這才轉頭看向始終靜默的阮佳心,殺氣騰騰的嘴臉在一瞬間變得和藹可親,連忙搓著手、彎著腰來到她身邊,直盯著她剛煮好的咖啡。「咖啡妹,這杯咖啡應該是我的吧?」
「嗯,一顆糖,不加奶精,對吧?」阮佳心勾起粉唇,笑得極淡,呆板的黑框眼鏡雖然幾乎遮去她半張小臉,卻掩不去她吹彈可破的肌膚、秀挺可愛的鼻子,和精緻優美的瓜子臉。
「對!對!對!」黃艾雙眼晶亮,連忙掏出三十元放到桌上,接著便迫不及待端起咖啡,低頭品嚐今天的第一杯咖啡。「噢,這口感、這純度、這香味,簡直是人間少見,天上所有,我的靈感火山爆發,源源不絕啊!」
捧著得來不易的咖啡,黃艾幾乎是用飄的離開茶水間,看得排隊的人是又羨慕又嫉妒,神魂差點就要被那繚繞的咖啡香給勾走。
受不了癮頭作祟,所有人全都握緊手中的馬克杯,可憐兮兮的湧向阮佳心,恨不得向哆啦A夢借來增多鏡,把她複製成一百個,這樣他們就不用等得這麼辛苦了。
「咖啡妹,快,我也要!」
「我也是。」
「還有我!」
「好的,請稍等。」面對眾人的催促,阮佳心卻依舊沈定,優雅從容的將咖啡壺擱到一旁冷卻,並拿出另一組虹吸式咖啡壺重新烹煮。
用虹吸式咖啡壺煮咖啡,步驟看似簡單易懂,但無論是水量、火候,咖啡粉的用量、粗細、攪拌、時間,全都得靠技巧經驗去拿捏,只要有一點點的閃失,口感味道可就差遠了。
雖然,今年初老闆才大方新購三台全自動咖啡機,但機器顯然還是比不上被淘汰的舊式咖啡壺和專業技巧。
不是他們在說,這個咖啡妹真的有夠神,明明是同樣的咖啡豆和咖啡壺,但經過她雙手煮出來的咖啡就不一樣,不但口感千變萬化、因人而異,甚至比外頭的咖啡好喝百倍,而且只要聽過一次,她就能記住每個人偏好的口感口味。
這就是為什麼他們心甘情願每天捧著馬克杯在這兒排隊,以三十元代價跟她買一杯咖啡的原因。
雖然咖啡妹也樂意「外送」,但她可不是老闆專程請來煮咖啡的,事實上她的職務是繪圖員,繪圖能力嚇嚇叫,效率高到連老闆都刮目相看,工作之餘才會兼差賣手藝,而且杯數有限,所以當然要先搶先贏啊!
就在眾人引頸期盼之下,阮佳心連煮了二十杯咖啡,可惜就在第二十一位客人捧著馬克杯來到她身後時,她卻歉然的搖了搖頭。
「抱歉,營業時間結束。」
「啥米!」那人重重一愣,臉上的表情就好像突然看到老婆跟人外遇、看到世界末日,既悲憤又絕望,背後甚至彷彿響起了命運交響曲。
「可是你手上明明還有一杯咖啡!」另一個人眼尖,很快就注意到她手中捧著一杯濃醇馥郁的咖啡。
「這杯是老闆的。」她聳肩,淡淡公佈咖啡的所有權。
沒料到最後一杯咖啡竟是老闆大人所有,排隊的人不禁全都安靜了下來,卻偏又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忍不住低聲抱怨。
「為什麼?老闆又沒排隊。」
「對啊,不公平!」
「照理來說,那杯咖啡應該是我的。」第二十一號客人療傷得超快,轉眼間已恢復精神,虎視眈眈的盯住她手中的咖啡。
「你們說的都對,不過老闆願意多付一百元小費。」
「靠!又來這招,太陰險了吧?」所有人抱怨。
「無商不奸,基本上我是不介意你們比照辦理,多給更好,否則就只能明天請早了。」她唯利是圖的說道,接著無視眾人悲憤的注視,捧著咖啡就往門外走,準備賺小費去。
基本上,應該沒有老闆可以容忍自家員工在公司裡兼職賺外快,但駱冀堯不一樣,甚至當初就是他開頭花錢買手藝,她才能開創出這條財路。
身為「冀」建築師事務所的老闆,今年三十三歲的他,以建築師的身份來說或許太年輕,但年紀輕輕的他,卻在大學時期就考取了建築師執照,接著在英國建築聯盟碩士班畢業後,又在英國知名HOK建築師事務所待了三年,以極為出色的實務經驗竄升為資深建築師,學經歷出色到令人刮目相看。
他卻不因此而滿足,回台兩年後,又以一座現代美術館,一舉拿下台灣傑出建築師獎、內政部建築物節約能源優良設計獎,和中華民國建築師雜誌金牌獎,締造空前絕後的傳奇佳績。
得獎的同年,他打鐵趁熱,大張旗鼓成立「冀」建築師事務所,透過各式各樣的人脈管道,將業界數一數二的高手全網羅到旗下。
「冀」,或許不是資歷最久、規模最大的建築師事務所,但絕對是臥虎藏龍、人才輩出,開業以來獲獎無數,是建築界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一間建築師事務所,想擠進門的人沒有上萬,也有上千。
她是夠幸運,靠著關係才能進到這裡兼職繪圖員,並以幾杯咖啡和那人稱建築天才的駱冀堯沾上一點邊,但說實話,她寧願連一根毛都別沾到他。
俗話說得好,是人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他當然也不例外,雖然才華洋溢,卻也花心浪蕩出了名,換女人就像是在換衣服,緋聞多到連狗仔都懶得追了。
雖說他花心浪蕩跟她半點關係也沒有,但他就是有個壞習慣,那就是永遠不會乖乖的待在辦公室!
也不知他是故意還是哪裡有毛病,每次撥內線叫咖啡後,就一定會離開辦公室四處遛達,害她為了使命必達,每天都得和他大玩捉迷藏。
事務所的規模雖然比不上商業大樓,但為了能讓員工放鬆心情、刺激靈感,紓解壓力、查詢數據,事務所不但有遊戲間、電影院、瑜伽室、溫室花園、建築史料法規資料館,地下室甚至還有個蒸氣室,光是建坪就超過六百坪。
幸虧事務所裡人多眼多嘴巴多,也幸虧他就愛挑那幾處跑,半年下來她也摸清了他的習性,不必趕在咖啡涼透之前疲於奔命。
今天風和日麗,不用說,他一定又跑到了頂樓的溫室花園。
端著咖啡,阮佳心來到了頂樓的溫室花園,果然就看到駱冀堯抱著筆電,徜徉在綠油油的草皮上,在水聲花香的圍繞下,愜意的大畫設計圖。
陽光透過廣闊堅固的玻璃牆,將他挺拔結實的身軀鑲上了一層淡淡的光圈,俊挺五官因為光影交錯,顯得更為深邃冷漠。
毫無疑問的,他確實是個帥哥,渾身傲氣,有點不可一世,更有點機車,但女人就是愛他,尤其當他用冷蔑的眼神睨著人看時,女人都會為了他瘋狂。
她當然也不例外,但她瘋狂的卻是他給的小費!
端著咖啡,她一聲不吭的來到草皮邊,將咖啡擱到他伸手可及的地方後,就從容不迫的伸手要錢,對他迷人出色的外表一點興趣也沒有。
「總共一百三十元,謝謝。」
「全公司,只有你敢不和老闆打招呼。」駱冀堯頭也不擡,依舊拿著繪圖筆不停的在繪圖板上畫設計圖,沒打算給錢,反倒和她閒聊了起來。
「既然全公司的人都會和你打招呼,那應該不差我一個吧。」她面不改色的收回手,也沒催促他快給錢,似乎早已習慣他「拖債」。
「你不覺得這樣很沒禮貌?」
「我的專業又不是禮貌。」她直言不諱,壓根兒沒在怕他這個老闆。
而她的伶牙俐齒,卻讓他微微揚起嘴角。
「禮貌和諧,是事務所設計理念之一。」他忍不住提醒她。
「是嗎?」她也揚起嘴角,卻不是笑得很真心。「可惜我只是個繪圖員,而且還是兼職的。」她忍不住也提醒他,然後脫鞋踏上草皮,再次朝他伸出手。「一百三十元,謝謝。」
看著那討錢討到草皮上的小女人,駱冀堯只好擱下筆電,擡頭看向她。
她沒變,一點也沒變。
即使半年過去,即使今天的陽光是這麼柔和明媚,她全身上下依舊找不出半點女人味,乏善可陳到讓人好想為她抱頭痛哭。
若不是看過她的履歷,他永遠都會以為她是個學生,畢竟他從沒見過哪個女人可以到了二十六歲,還是一身的T恤牛仔褲,不化妝就算了,還總是紮著馬尾。
明明她的長相還算清秀,卻被阿呆眼鏡遮去一半,身材也還算不差,卻毀在寬鬆的T恤牛仔褲下,聲音雖然沈靜悅耳,說起話來卻是一點也不可愛。
但偏偏他就是喜歡她直來直往的個性,和她相處很自在,也不必費心去揣測她是否話中有話,因為她總會很直接表達出想法,就像現在,她就是一副恨不得馬上討到錢就走人的模樣。
在她面前,他似乎不只缺乏老闆威嚴,就連男性魅力也蕩然無存。
「你什麼時候才肯摘掉那副醜眼鏡?」他調開話題。
「睡覺的時候。」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右手依舊伸得又直又長。
而他,立刻就聽出她的故意,於是也就有樣學樣,故意忽略她討錢的小手,再次顧左右而言他。
第1章(2)
「今天天氣不錯,一塊兒曬個太陽?」他拍著身邊的位置。
「五分鐘一百元,若是你肯連同先前的一百三十元一塊兒先付清,我就陪。」她算盤打得可精了,瞬間就想出一套「討債」良策。
「我是在邀請你,可不是在要求你。」他笑睨著她,隨手拿起咖啡輕啜一口。
那無可挑剔的美味,一如往昔的在瞬間征服了他的味蕾,讓他的神情不再那麼冷傲,甚至因為那迷人的香氣而逐漸放鬆柔軟。
「是嗎?那就不用了。」她終於覺得有些手酸,於是乾脆蹲下來,將手湊到他眼前。「我要去工作了,麻煩請快給錢。」
黑眸從那不屈不撓的小手緩緩看向那張清秀的小臉蛋,透過鏡片,他發現她的眼睛其實挺大的,眼睫毛又濃又翹,就像兩把小扇子。
「你知不知道只懂得死要錢的女人,看起來一點也不可愛?」他似笑非笑的說道,就是忍不住想要逗弄她。
「不知道。」她搖頭,一臉淡定。「但我知道連一百三十元都要拖拖拉拉的大老闆,看起來卻是糟透了。」她勾起嘴角,難得露出一絲真心的笑。
他一愣,倒是沒料到會被反將上一軍,卻因為她的笑而加深笑意,終於肯放下咖啡,掏出皮夾,付出一張五百元大鈔。
她經驗老到,將事先準備好的零錢交給他,接著穿上鞋子,就打算起身走人。
「真的不一塊兒曬太陽?」他還想再跟她鬥個幾句呢。
「我還有圖要趕,不像你美國時間多,所以如果可以,從今天起麻煩請你停止這種無聊的遊戲,因為這只會浪費我的工作時間,大大降低我的工作質量。」
「是嗎?可是這種遊戲卻一點也不會浪費我的工作時間,而且總是能讓我開心愉悅,大大提升我的工作質量。」他雙手一攤,笑得既無賴,又邪惡。
她瞇起水眸,雖然很想回他幾句,卻聰明的看出這只是他設下的陷阱,如她真的回嘴,那就是正中了他的下懷。
反正錢都拿到了,她才懶得和他浪費時間呢。
撫著口袋裡的鈔票,她微微一笑,轉身就走。
「咖啡妹,還有沒有時間?跟你買杯咖啡!」就在五點下班的前一分鐘,一名男同事以盜壘的速度,拿著馬克杯衝向阮佳心的辦公桌,整個人氣喘籲籲的趴在桌沿,活像個大型垃圾。
「抱歉,我晚上還有打工。」她歉然搖頭,在計算機屏幕變黑的同時,拿起包包自椅子上起身。
從她的座位走到刷卡機,正好需要一分鐘,每天準時五點下班是她的原則。
「一杯。」那人豎起食指,一臉渴望。「只要一杯就好,拜託。」
「抱歉。」她還是搖頭,無視男同事棄犬般的表情,筆直走向打卡室,可惜她才走了幾步,就被另一名女同事半路劫鏢。
「咖啡妹,等一下,拜託幫我泡杯咖啡再走!」
她波瀾不興地看著平常對自己還滿不錯的女同事,依舊不改初衷。
「我下班了。」
「拜託,要不然我--」
「咖啡妹,我也要!」
「我也是!」
女同事話還沒說完,身後又跑來另外兩名同事。
看著幾乎每天下班都會上演一遍的戲碼,阮佳心沒有任何不耐,也沒有任何煩躁,只是非常雲淡風輕、理所當然的勾起嘴角,向三人揮了揮小手。
「再見。」
「啥?」沒想到今天又是一聲無情的再見,三人全不禁揪住胸口裝心痛。
共事半年多,無論職位高低,咖啡妹永遠都是一視同仁的冷漠,說不的時候就是不,沒半點通融,誰來求都一樣,但即使她總是這麼冷漠頑固,卻沒人討厭她,因為她夠公平也夠大膽,重要的是,她確實有屌的本領與資格。
更何況咖啡妹早就說過自己身兼三職,打工打得這麼凶,日子大概也不好過,他們也不好強人所難。
「明天我時間比較多,到時候再說吧。」她推了推眼鏡。
「大概什麼時候有空?」一聽她明天時間多,三人的眼睛全亮了起來,瞬間決定要去卡位。
「十一點左右。」采邑建案的整套施工圖都已經完成,接下來就剩3ds Max效果圖,明天她確實可以輕鬆一些。
「YA!」三人大聲歡呼,想到明天可以喝到夢幻咖啡,樂得全乖乖的回到座位上,繼續趕工。
好不容易將三人打發走,阮佳心立刻加快動作直沖刷卡機,誰知她才刷完卡,一轉身就看到一個龐然大物出現在她面前,無賴的擋住她去路。
那個無賴不是別人,正是這間事務所的大老闆,駱冀堯。
「不跟老闆說聲再見就走人,你還真大牌。」他雙手環胸,似笑非笑看著那個下班永遠沖第一的小女人,忍不住出口調侃,沾在髮梢和衣上的灰塵,以及被汗水浸濕的襯衫,清楚顯示出他才剛跑完工地回來。
「喔。」她非常隨意的喔了一聲,將磁卡塞入包包的同時,如他所願的朝他揮了下小手。「再見。」
他立刻撇嘴。「沒誠意。」
「大部分的誠意都是假的,我寄給你的采邑施工圖才是真的,既然你回來了,麻煩請收信確認。」話才說完,她立刻改變移動的方向,打算繞過他下班,誰知道他也跟著移動腳步,再次擋到她面前。
「給你一百元,幫我泡杯冰咖啡。」他掏出鈔票給她。
她表情不變,利落的將鈔票塞回到他手中。
「還你一百元,麻煩請讓路。」
他挑眉,看著她一天比一天利落的動作,忍不住當場失笑。
打從相識以來,這小女人就沒可愛過,既冷淡又頑固,原則一大堆,從來就不肯輕易妥協,除非他肯掏出錢,否則她連看他一眼都嫌多餘。
「好吧,我特別加碼,多付一百元。」他掏出另一張鈔票。
「我兼差的工作全勤是一千元,你覺得我會因小失大嗎?」她學他挑眉。
「所以你是在告訴我,我應該花一千元買一杯咖啡,而且材料器具還都是我自己提供?」他盯著她,對她敢說敢言的個性,感到既好氣又好笑。
「有誠意的話,一千一百元會更好。」她不是很敢說,而是非常敢說,只有在討錢、賺錢和A錢的時候,才肯和他多說幾句話,唯利是圖到不能再唯利是圖。
「你不是說大部分的誠意都是假的?」可偏偏他就是不討厭這樣的她,還跟她擡起槓來。
「沒錯,但錢和咖啡卻是真的,這就叫做供需法則,你要我才給,你不要,我就不需要給。」她陳述事實。
「不是不需要給,而是沒機會獅子大開口吧?」他很含蓄的沒用趁火打劫形容她的行為,以她的天分,沒去從商真是太浪費了。
「不要拉倒。」她聳肩,邁開腳步又想越過他,壓根兒不在意他的調侃,誰知道他卻又再一次的擋住她。
眼看他三番兩次的故意擋路,她也不生氣,只是擡起頭,用非常柔軟的語氣,對他彎起一抹假笑。
「老闆,你有沒有聽過好狗不擋路這句話?」她非常難得的喊他老闆,卻是用在這個時候。
「阮佳心。」他也笑,也非常難得的連名帶姓喊她。「那你有沒有聽過,老闆是有權力炒員工魷魚的?」
她眼也不眨,只是很從容的點頭。「我知道,這是常識。」
「原來你還有常識。」他點頭,總算確定她不是火星來的。「那我再問一遍,你願意接受我的兩百元,幫我泡杯冰咖啡嗎?」
她沒有開口回答,只是沈默地盯著他手中的兩百元,像是在思考什麼。
而她的沈默,忍不住讓他加深笑意,知道自己是戳中她的罩門了,原來這小女人也有害怕的事啊。
「我想起來了。」五秒後,她終於打破沈默,卻是答非所問。
「你想起什麼?」他挑眉。
「我就覺得好像有件事要跟你報備,卻忘了,原來是公司的咖啡豆只剩半包,如果明天大家還想喝咖啡,麻煩請『老闆』叫人快點進貨。」她慢條斯理的說出答案,接著便再次邁開腳步越過他。
「你就想到這個?」他難得錯愕,眼睜睜看著她從身邊走過。「那我的冰咖啡呢?」他轉身問。
「街口咖啡廳有外送,叫十杯送一杯,指定LINDA外送,速度比較快。」她頭也不回的揮揮手,還非常好心的附上打折方案和外送妹資料。
他管她LINDA是不是送得比較快,他的味蕾早就被她養刁了,壓根兒吞不下外頭的咖啡,偏偏她卻不肯妥協,幫他泡杯咖啡。
「阮佳心,你很大牌你知不知道?」他眼角抽動,完全沒料到她竟然敢無視他的威脅。
「現在知道了。」她還是不回頭。
眼看她走得毅然決然,他只好大步衝到樓梯口,一邊低咒一邊火大的問:「那你總可以告訴我翔綠的建築索引圖,究竟該死的放在哪裡吧?」他不是沒秘書,但就連他的秘書也找不到那份索引圖。
「資料室左排書櫃,第三排第二列,由上往下數來第五層,其中那個紅色公文夾就是了。」她想也不想,脫口就說出檔案的位置,對於自己看過碰過的檔案,總是能過目不忘。
而她乾淨利落的回答,差點就要讓周圍偷聽的同事鼓掌喝彩。
真不愧是咖啡妹,全公司只有她敢這樣若無其事的跟老闆擡槓,也只有她清楚每個建案的書面檔案歸類位置,記憶能力好到嚇死人。
他們都已經算不清這是老闆第幾次踢到鐵板了,有時候他們都會想,當初咖啡妹怎麼不是來應徵正職秘書,只是兼職做繪圖員實在太浪費了。
眼看就連老闆也討不到咖啡喝,始終豎著耳朵偷聽的員工們,終於忍不住彎嘴竊笑,心裡非常平衡的繼續工作。
所以說他們怎麼可能會討厭咖啡妹呢?
咖啡妹,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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