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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3-10-24 11:18:46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3-10-24 11:21 編輯

前言:


  她對他有一顆驛動的心,
  他卻一直把兩人的關係定位在普通朋友。
  八年前,她求他不要走;
  八年後,他沒有撕開她愛他的假面。
  就這樣糾纏、就這樣曖昧也不是不好,
  且快樂,且悲傷。
  直到秘密變成醜聞,愛情變成泡影,
  她再也沒有留在他身邊的理由。
  他一直期盼的,他需要的,
  不是一句對不起。
  雖然她的道歉亦能讓他痛徹心扉,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
  他整整遲了八年,
  就在當年他轉身離開的時候,
  她結婚了……和另一個男人……


楔子
      
  真正墜入情網的女人,往往都會具有那種超出常理的勇氣。——法國  大仲馬

  在溫嬡辰看來,真正墜入情網的女人往往付之於行動的,是那種超出理智的奉獻。

  眼前這個一身筆挺的白禮服新郎無論橫看豎看,都是世紀末騷包賤男一個,結婚後,他會安心於室,乖乖伺候老婆一人嗎?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不會啦。想跟這種人舉案齊眉白頭偕老?也不是很困難。不過呢,一定先讓他學葵花寶典——揮刀自宮……

  為什麼會跟這種人結婚呢?為什麼呢?

  饒是她溫嬡辰學富五車、才高八斗、智慧超群,愣是沒想明白。大概是好友阿怡做出這一驚天霹靂的決定時,天上一道悶雷已經把她劈到腦殘,害她的五輛車八斗米都被雷焦,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於是,苦勸無效,死諫沒人睬,婚禮照常舉行,她只好化悲痛為力量,埋頭解決新郎揮金設下的奢華大宴。龍蝦、鮑貝、生蚝,她看著都長得像那根花心大蘿蔔,不吃掉實在對不起它們的長相。

  遊走穿梭於各式昂貴名菜間的溫嬡辰完全沒有意識到身後有一雙諱莫如深的俊眸,正緊緊地追隨著她忙碌的背影。

  一隻大掌突然拍上嬡辰的肩膀。

  正對著一隻龍蝦狀的「新郎」嘮嘮叨叨地說教的嬡辰嚇了一跳,轉過頭來,「喝,幹嗎?」

  「溫大小姐,我拜託你好不好?今天是阿怡的大喜日子,你身為她的好朋友,應該陪在她身邊支持她祝福她,而不是在這裡亂沒形象地吃吃吃!你看你,肚子吃得這麼鼓,這小禮服都快被你撐破了。」來人一手插在褲袋裡,身姿挺拔頎長,相貌俊朗略帶風流,儼然有錢人家的大公子姿態。

  嬡辰低頭一看,小肚子的確有三月懷胎之勢,她連忙收腹挺胸。現場記者那麼多,閃光燈噼裡啪啦地照著,娛樂圈緋聞流傳的速度驚人,保不準她這小肚子明天就上頭版頭條了。

  「現在知道要遮醜了吧。」錢少芬呵呵一笑。

  「我這叫避嫌。」小手一推,「你這種極品人士,任何靠近你一米之內的生物都會跟你傳出緋聞,鑒於我也屬於生物這一範疇,請你離我遠一點。」

  「喂,你這個女人!」

  「對,就因為我是女人,所以你才更要離我遠一點,請盡量保持在十步的距離之外。」

  他頓時滿面黑線。

  也不知道是誰,在八年前早就跟他……

  「新娘要丟花了哦,大家快來啊。」今天的司儀同時也是現在當紅的影星華樺姐拿著麥克風興奮地叫著,立即湧上一群花枝招展的女藝人,排排站好,舉高了雙手等著阿怡轉身拋花。

  「嬡辰,一起去啊。」錢少芬突然來了興致。

  嬡辰涼涼地覷了他一眼,「錢大公子,貌似這活動不宜你參加,也不宜我參加吧。」

  「湊湊熱鬧也好啊,你看阿怡今天多開心啊,你要是再擺臉色給她看,不就破壞了她這一生最美好的一天嗎?」

  嬡辰朝擁擠的人群走了幾步,站在台階上的阿怡滿臉幸福的笑容,讓她鼻子微微發酸。

  阿怡,請原諒她沒辦法用新娘子來稱呼她,因為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才沒辦法替她感到幸福,整顆心都在擔憂為了愛情而放棄演藝生涯的她今後的路該怎麼走。

  就像當初阿怡為她擔憂一樣地擔憂著。

  一身白婚紗如天使般的阿怡旋過身去,將手上的花束用力甩過肩頭——

  女人們都爭著跳了起來,花束飛過七手八腳十幾顆頭顱——

  「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距離她一步之遙。

  全場頓時寂然無聲,數百雙眼睛火辣辣地盯著她。

  撿,還是不撿?這是個問題。

  開玩笑。嬡辰立刻在心裡嗤之以鼻。她結婚了,她結婚了好不好?就算沒結婚,她也不會相信「接到新娘鮮花的女人會成為下一個新娘」這種騙騙純情小女生的屁話,想她溫嬡辰學富五車、才高八斗……

  她還沒來得及在心裡把自己美化一番,後背上就感到有人雙掌一推,「噗——」她一個狗吃屎恰好好地跌倒在那束百合花上。

  「哈……」錢少芬忍不住噴笑。

  「錢、少、芬!」她羞憤地抓起花柄,轉過頭去,用力一丟——「啊啊?」杏眼陡然錯愕地睜大,連聲音都發顫了,不自覺地往後爬了兩步。

  怎麼會是他?

  她她她,她都做了什麼?她居然用東西丟那個人,還丟到他那張賴以為生的俊臉上?他他他,他又是個什麼表情?抽筋?對,她看到他眼角在抽筋了,一下,兩下,三下。

  完蛋了……

  鎂光燈在這個時候瘋狂地抓拍。

  一向避緋聞如洪水猛獸的嬡辰現在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林練文,他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第1章(1)
      
  「阿怡婚宴,辰女撲鮮花,將成為下一個新娘,阿文疑似新郎人選。」

  「啪。」

  一份娛樂報紙被惡狠狠地摔到新嫁娘阿怡面前,隨即撲上一張惡狠狠的嬌顏,「什麼叫辰女撲鮮花?我沒撲!根本是林練文那傢夥推我的,是他害我摔了個狗吃屎!」

  阿怡拿起看了看,「不錯嘛,難得你也能上一次頭版。」

  「你什麼意思?」

  「像你這種過氣的藝人就需要這樣的緋聞來曝曝光,增加知名度。」

  人家鍾盈盈就是會炒作,所以才短短一年時間就紅了起來。不像某人那樣,兢兢業業地演戲又怎樣?這麼多年過去,也沒見她紅到哪裡去。

  「我過氣?拜託,我這叫光榮退居二線,把美好的機會讓給新人好不好?」再說了,老是讓她演一些活蹦亂跳十幾歲的小姑娘,她這把老骨頭也會有膩的一天啊。

  阿怡翻了翻白眼,「還沒紅就退居二線不叫過氣叫什麼?」

  「我就不信非要靠露點炒作我才能紅。」做人是要有原則,有志氣的,絕對不能像某個道貌岸然的笑面虎那樣為了錢,什麼都做。

  想到那只笑面虎,她又是一陣悲憤,兩手顫顫地捧著報紙,仰天長歎:「你怎麼又回來了啊?」

  「幹嗎?你跟阿文有仇啊?」

  嬡辰一手拍桌子,「我跟他沒有仇。」兩眼一閉,做沈痛狀,「真的,絕對沒有仇。」

  ……

  說給鬼信吶……

  阿怡收拾收拾了茶幾上的雜誌,笑著道:「好啦,別一副死到臨頭的樣子,人家阿文可是有口碑的好好先生。那天雖然你拿花砸他,他還不是溫文爾雅地接受了你的道歉嗎?」

  溫文爾雅?阿怡居然用溫文爾雅來形容那只笑面虎?!好吧,她必須要承認,他的確長得玉樹臨風,笑若春風,號稱師奶殺手,但是隱藏在英俊小生白臉皮下的是一顆陰暗到臭水溝去了的黑心肝哪。

  「我才不管他接不接受呢,是他推我的,應該他跟我道歉才對!」再者說了,他有接受她的道歉嗎?她印象裡,他好像是皮笑肉不笑地點了個頭,吐出三個字「沒關係」,還不是看著她說的,而是鼻孔朝天對著阿怡說的。

  這種囂張到讓人為之吐血的氣焰哪。

  阿怡困惑地揚起眉,「既然是他的錯,那你幹嗎拚命給他鞠躬說對不起啊?」

  「……」

  怕他日後打擊報復……但是這麼說太丟人現眼了,這種孬種想法放在心裡鬱悶自己就可以了。

  「你應該站起來,誓死捍衛自己的尊嚴啊。不然還可以找律師告他,說他傷害你的人身,要他賠錢。哇,這樣你不但可以上頭版頭條,說不定都能上電視採訪了。」阿怡星星眼。

  秀眉一挑,「你這個女人為了上鏡,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阿怡呵呵一笑,素手勾住嬡辰的臂彎,「女人為了美麗,才是真正的無所不用其極。走吧,今天我們的功課是瑜伽肚皮舞加全身SPA。」

  「不是吧,又要去?」

  「是啦是啦,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皮膚,好得跟二十歲一樣,都是我的功勞耶。我對你好才會逼你努力做功課,不然整天跟放牛一樣,鞭你一下,你動一下,我也是很累的。」

  「阿怡,你不是不知道因為我這張娃娃臉,害我到現在還天天在接十七八歲頑皮的小姑娘這種角色吧?」

  阿怡痛快地賞她一個爆栗吃,「我不管,反正你要陪我去,一個人做SPA好無聊,會睡著的。」

  好吧,這個女人根本是因為怕寂寞才拖著她一起的。

  唐偉強推開門,古典韻味頗濃的紅木辦公桌上半坐著一個高大的男人,他一手撐在桌角,冥神望著落地窗外的碧藍天空。

  「阿文,這麼早就來了?」唐偉強出聲。

  林練文微微勾起嘴角,站了起來,「新郎官意氣風發,春風得意,真是羨煞旁人。」

  唐偉強笑了,「總會有輪到你的一天。」

  林練文眨了眨眼,斂眉沈思。

  「說到這,我還要好好謝謝你。」

  「哦?」

  「你不知道吧?那一整個晚上,嬡辰看我的眼神跟看殺父仇人沒什麼分別。多虧你的出現分散了她的殺氣,我才能毫髮無傷地進洞房抱得美人歸啊。」

  「要不要這麼誇張啊?」林練文歎笑。

  「難道你都沒發現她眼睛瞪得老大,冤魂似的跟在你屁股後面?」

  「我知道。」林練文淡淡地說道。

  唐偉強不得不翹起大拇指,「我真佩服你在那種怨氣重重的低氣場下,還能面不改色談笑風生啊。」怪不得他想破了頭皮也只想出把百忙之中的林練文CALL回來救場這個辦法來。

  俊眸閃過一絲笑意。如果他告訴偉強,其實他還挺享受那只跟屁蟲跟在身後的感覺,偉強一定會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五體投地吧。

  搖頭甩去這種可笑的想法,「你叫我來有什麼事嗎?」

  「看過報紙了嗎?」唐偉強從桌面上的一疊報刊雜誌中抽出一份娛樂報。

  林練文探過身子,報上用黑體鉛字醒目地寫著關於他跟嬡辰的緋聞——阿文疑似新郎人選。

  他有些發笑,想了想,道:「捕風捉影的,我跟她,沒那回事。」

  「上層可不管有沒有這回事。重要的是,那天所有的娛樂報都報道了這件事,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提到了七個字。」唐偉強神秘一笑。

  「你還跟我裝蒜?說吧,哪七個大字,我洗耳恭聽呢。」

  「耶律皓南、楊排風。」

  林練文微微皺起眉頭。

  「怎樣,還有興趣聽嗎?」唐偉強丟了根煙給他。

  他低下頭,目光停落在鉛字上。那洋洋灑灑的一大篇幅裡,有一段是描寫耶律皓南跟楊排風之間的曠世情緣,記者還頻頻暗示現實中兩人也可能再續前緣……再續……怎麼可能呢?

  他吐了一口煙,眼裡明火隱晦,未置可否。

  「這幾年你在嘉庚電視台發展得不好,現在回來,剛好就有一個大劇本給你。」唐偉強打開抽屜,取出一份劇本交給林練文,「誰說過氣的藝人不能再紅起來?只要配合適當的宣傳和一些有益的炒作,以你的外形和紮實的演技,肯定可以再度活躍在熒屏之上的。」

  林練文面無表情地盯著劇本上的劇名。

  「你拿回去好好看看,有興趣就接下來。」

  「不必看了,這個角色我接。」

  唐偉強微微笑。對於林練文,他還是很瞭解的。在嘉庚電視台機遇不好,重新回到南憶,他是絕對會把握住每一個機會的。

  林練文看了看表,「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先出去了。下午還有一個廣告要拍。」

  唐偉強揮手,「工作去吧。」

  林練文突然探過身,從唐偉強面前那一疊報刊上拿過一份報紙,「這個借我看。」

  在唐偉強微愕的注視下,他走出辦公室,才攤開報紙盯著其中一小個豆腐塊細細地看。

  那張燦爛的笑容依舊如冬日暖陽,半分沒有改變。

  試圖從她的臉上尋找歲月留下的痕跡只是徒然,試圖期待她能有所改變……也只是徒然……那一塊小版面上她親熱挽著阿怡正準備踏入女子SPA中心。

  對人熱情也許是好事,但是太過親熱卻很有可能燒傷自己,更有可能燒傷別人。

  「去SPA?還真有閒錢。」

  冷哼一聲,他再次掃了一眼那一塊小豆腐,旋即慢慢捲起報紙。

  雖然時至五月,但昨兒個下了好大一場雨,地上還有些潮濕水汽。片場裡人來人往,忙碌得很,人氣這麼旺,依舊難抵冷空氣。

  清風拂過湖面,坐在湖邊的嬡辰裹著戲服微微打了個寒戰。

  探班的幾個辰粉鬼頭鬼腦地接近偶像。

  「辰辰,給我們簽個名吧。」小心翼翼地捧著本子。

  嬡辰擡起頭來,笑容一絢,頓時迷倒了這些辰粉們,「好啊,你叫什麼名字呢?」她接過其中一個本子,翻了翻,陡然眼角一跳。

  「辰辰,你寫阿眉就可以了。我好喜歡你在《穆桂英》裡的楊排風,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孩子呢,看著你跟耶律皓南的愛情到最後走到末路,傷心了好久好久。」阿眉有些靦腆地笑了笑,「你看,我買的本子還有印著你們劇照的圖片呢。」

  就是看到了穿著耶律皓南那套唐僧裝的林練文,她才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好不好?

  她再仔細看了看,怎麼也想不明白當時自己站在林練文身邊,耍著那根燒火棍的時候,怎麼會有那樣一臉的傻笑?就算他玉樹臨風,也不必跟失了魂似的……

  「辰辰?」

  阿眉叫了聲才讓嬡辰回魂,她臉一紅,連忙低頭簽名。

  「辰辰這幾年都沒有再跟林sir一起拍戲了?」其中一個辰粉問道。

  「對啊,這種選角色的事情是由上層決定的。他看了劇本之後,覺得你適合演,就叫你來試鏡,試鏡的感覺OK,就定下來。如果有好的劇本,我還是很期待跟林sir再一起拍戲的。」嬡辰微笑著說道。

  「好可惜。你跟林sir明明那麼搭,那麼合稱,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熒屏情侶嘛。」

  阿眉你要不要講得這麼誇張?難道你這麼說的時候,沒有一種把小羊羔推到狼口上的罪惡感嗎?嬡辰乾笑了兩聲,「我也覺得好可惜。」

  ……才怪,她覺得好慶幸!

  「那如果現在剛好有機會讓你跟林sir合作,你一定會欣然接受囉?」身後有人低低地問道。

  「當然……」

  話說到一半驀然一僵,她刷地站起來,機械地轉頭。那聲音……

  噩夢……絕對是噩夢……媽媽快叫醒她!

  幾個辰粉驚喜地尖叫:「是林sir!」

  近處一看,林練文果然容顏未老,身材挺拔,秀氣難掩。他下身穿一條發白的牛仔褲,上身套一件鑲金邊白襯衫,再套上小西裝,渾身散發著時尚年輕的韻味。

  騷包!林練文是個大騷包。見幾個辰粉都朝林練文圍了過去,她不由酸溜溜地想。

第1章(2)
      
  「林sir今天是來給辰辰探班嗎?」阿眉問得好曖昧。

  原是倒翻了醋缸的女人猛地渾身一震,連忙豎起兩隻耳朵,不動聲色地接近林練文。

  是真的嗎?是真的嗎?

  她那種神情,還真是……林練文溫和地笑了笑,「我跟辰辰只是普通朋友,大家可不要想歪了。今天是剛好有個角色要我來客串一下而已。」

  「是跟辰辰對手戲嗎?」辰粉們萬分激動。

  林練文偏過頭瞅著一臉神遊的女人,「辰辰,你想跟我演對手戲嗎?」

  嬡辰頓時回神,滿臉驚嚇狀。

  跟他?

  「辰辰,你那是什麼表情,好像不太喜歡跟我一起演戲。可是你剛才不是說很期待我們能再次合作的嗎?」林練文微微受傷地垂眸望著她,那一泓春水,眼波如煙,看得人心疼。

  呸,心疼個屁!他在陷害她耶,「林sir演技那麼好,我都迫不及待想跟你再做一次熒屏情侶了。」

  她呵呵地笑了起來,當然,林練文聽出了她笑聲裡的那點咬牙切齒。不想就不想嘛,幹嗎裝出一副想得欲仙欲死的模樣?她累不累?「不過要讓大家失望了,我只是來客串一個小角色而已,才出場五分鐘就死了,連辰辰的面都沒有見到呢。」

  「啊?」辰粉們心碎的聲音。

  「啊!」萬幸……嬡辰發自內心地感歎。

  林練文輕笑出聲。

  金邊眼鏡下,那一雙明媚的眸子,是淡淡的遺憾。

  出了片場後,一滴雨珠掉落在她的頰邊,她才發現天空陰沈沈的,已經飄起毛毛細雨來了。

  她心愛的跑車由助理小姐開去定期檢查了,於是她站在路口等著召喚計程車。

  這個時候,一輛銀色亮眼保時捷在她跟前緩緩地停了下來,車窗搖開,露出那張熟悉到化成灰她都能認出來的俊臉。

  林練文摘下墨鏡,笑眼可親地瞅著一遇上他就開始一臉便秘的嬡辰。

  「現在下雨,計程車可沒那麼好等,我順路,送你一程吧。」

  「你順路?你怎麼知道我住在哪裡?」她困惑地彎下腰看了看他。

  他揚起嘴角,「我不說順路,你又怎麼會讓我送你回去呢?」

  她瞪眼,「那我現在知道了。」

  他重新戴上墨鏡,「那是我故意告訴你的,因為我根本就沒打算要送你。小笨妞。」

  「你!」她激氣,伸腿要踹他名貴的跑車,他卻大笑著揚塵而去。

  眼睜睜看著他的保時捷在跑道上劃了個優美的弧度,嫻熟優雅地消失在視線中,她突然胃部不適地蹲在地上,一種酸味在體內發酵醞釀。

  八年前落下的病根,在這樣一個微雨日不近人情地發作,她捂著肚子露出難受的表情。一隻手伸進休閒包裡摸出手機,她按了快捷鍵1,屏幕上很快顯示正在呼叫錢少樂。

  他很快接起電話,聽到她的聲音便問她是不是老毛病發作了,害她亂感動了一把。

  「你怎麼知道我胃痛了?」她熱淚盈眶地問。

  那頭沈默了半晌,道:「因為你只有胃痛了才會打電話給我求救。」

  「……」無可辯駁地無言了。

  「我很快就到。」說了些安慰的話,他掛掉電話,擡起頭來,微笑地望著正面面相覷的股東們,他合上文件夾,「今天的會議就開到這裡吧。」長腿一伸,飛快地就奔出會議室。

  什麼叫就開到這裡?分明才剛剛坐下來啊。

  股東們大汗。

  錢少樂把嬡辰送到家後又開車回公司加班。

  「38度半?」躺在沙發上嬡辰兩眼茫然地望著溫度計,「我果然是老了嗎?只不過是吹了一會的冷風就燒了?」

  和著開水吞下兩粒斯達舒,她兩手緊緊地裹了裹毛毯,蜷縮成蝦狀,盯著電視看。

  電視裡那個青衫男子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絢爛得叫她屏息。

  你可不可以不要笑得這麼美……

  她哀怨地想。

  我跟辰辰只是普通朋友……

  她也知道兩個人只是普通朋友,甚至連朋友都談不上,連朋友都是他施捨給她的人情罷了。可是乍聽之下,她猝不及防,也是會受那麼一點點傷的。

  「排風,你走啊,不要再纏著我了。」

  磅礡大雨裡,耶律皓南背對著楊排風,愛恨糾纏,難捨難分。

  討厭,林練文的演技為什麼那麼好?

  她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誰要纏著你了?我討厭你……討厭……」

  小聲的咕噥漸漸成了無聲,抓著毛毯的小手無力地垂下,小臉難受地皺成一團,只有聳攏的秀眉間,還洩露著幾分倔強不甘。

  好吵……

  她翻了個身。

  這個時候,門開了。

  走廊燈光照在心急而匆匆歸家的男人身上,投射下一道長而綺麗的影子。

  錢少樂輕輕關上門,在玄關脫下鞋,朝客廳走去。

  沙發上那抹嬌小的身子令人心疼地蜷縮成一團,而電視雪花密佈,噪音擾人。

  他按掉電視,從DVD機裡退出光碟,見到光碟上的電視劇名,眼神微黯。這幾年她拍過的片子如過江之鯉,卻獨獨鍾愛這一部。

  有時候喜愛一樣東西,也許並不是喜愛它的全部……

  「唔……」

  她迷糊地又是一個翻身,卻跨出了沙發的尺度,幸而他及時奔了過去,險險接住她,雙臂一緊,她便穩穩地窩在他的懷裡。

  他的喉結滾了滾,好像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

  低頭看著她發紅的臉龐,他苦笑,「幸好我回來了,對不對,老婆?」

  輕柔的動作,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回她的房間。那一方小天地裡,都是她的味道。她一定要睡柔軟的床鋪,否則第二天醒來一定腰酸背痛,枕頭邊一定要擺著多拉A夢的玩偶,床頭櫃上一定要放一杯涼開水,電腦桌上那一盞小燈一定要亮著……

  瞥見她眼角有淡淡的水光,他微微一愣。

  坐在床邊出神了半晌,才記得這是她的閨房,結婚八年,一個屋簷下住了那麼久,他走進這裡的次數寥寥無幾。

  因為她總是跟他強調——隱私啊隱私。

  他一怒之下,也跟她講起隱私來,每天房門大鎖,看她有什麼反應。可惜這小妮子從來都沒想過要窺探窺探他的隱私,害他倍感挫折。

  這裡能有什麼狗屎隱私?

  他輕哼了一聲,坐到電腦桌前,她的筆記本電腦還沒關,瀏覽的網頁都開著,他打開來看,其實無非就是最近關於她還有……林練文的一些娛樂新聞。他還看到這小妮子很奸詐地跑到一個論壇上大講林練文的壞話。

  這個女人!

  他無語了。

  因為感冒在家裡休養了兩天的嬡辰,一大早回到公司就接到自己的角色無情被砍的噩耗。

  她是發燒了,又不是耍大牌不開工。

  再說了,她演的那個格格根本一點都不重要,並不需要她無時無刻待在攝影棚裡待命,導演卻因為她消失那麼短短的兩天就把她炒了,實在太說不過去了。

  最可恨的就是那個編劇大人,落井下石,說:「反正你死了也不會影響後面的劇情發展……唔,其實還有推動作用,更豐滿了男主角有情有義的形象……死得好!」接著,編劇大人魂一樣地飄去改劇本了。

  她雖然習慣了自己的角色總是很配很綠葉,但是這麼直接地打擊她,她也是會承受不住的。

  這些也都無所謂了,最讓她受不了的是……

  「死就死囉,幹嗎還非得整個巨石把我給壓死,滿地的腦漿迸流,多難看,多影響我的形象哪。你說這個編劇是不是跟我有仇啊?非讓我死得這麼慘?」她一手握成拳,用力地捶著唐偉強的辦公桌,憤慨不滿之情溢於言表。

  「反正結局只有一個,過程就不重要了吧?」唐偉強小心翼翼地給她倒上一杯茶。

  她一頓,斜斜覷了他一眼,「喂,不會是你指使的吧?」

  她可沒忘記當初她阻止阿怡嫁給他的時候,他有多恨她惱她。

  「溫大小姐,我哪敢啊?我要是真的這麼做了,那阿怡不得跟我翻臉?」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背心都快被汗水給浸透了。

  他壞,這件事的幕後操縱者的確是他。

  可是他也是為了她好,為了林練文好,為了公司的利益著想嘛。

  從另一方面來看,他也是個好人啊。

  「不過呢,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南憶呢,近期要在黃金檔開播一個新娛樂節目,你現在閒著反正也是閒著,我也為了彌補你,就把女主持的位置給你坐。偷偷跟你說,原本我們是想請鍾盈盈來坐鎮的,如果不是因為你跟阿怡關係好,想上這個節目,那是天方夜譚。」

  「真的?」嬡辰兩眼頓時發光了。

  「不過,公司呢,有兩點要求。」唐偉強補充道。

  「不要緊,不要緊,就是有兩百點要求我都答應。」

  「那,這話可是你說的啊。要是你不答應呢?」

  激將法對別人也許沒用,但是對一根筋的溫嬡辰卻出奇的適用。

  「什麼要求能難倒我溫嬡辰?我自認光明磊落,公司對我的行事也從來沒有意見,你說吧。」她自信滿滿地拍著胸脯。

  唐偉強努力笑得不要太奸詐,「第一,你在節目裡要穿男裝,可能還要戴假鬍鬚。」

  「就這樣啊?」她難掩失望地歎了口氣。

  還以為他會提出什麼比較勁爆一點的要求呢。

  重點在後面一個,死丫頭!唐偉強克制著自己不要掐上她幼嫩的脖子,「第二,公司要你和林練文奉旨拍拖。你也知道,阿文剛從嘉庚電視台轉回來,上層決定要捧他,我們要包裝他,接戲是肯定要的啦,其次就是適當的炒作……這裡面很複雜,你不會懂的……喂,你幹嗎一動不動的?」

  對不起,鑒於這個要求太勁爆了,於是……她已經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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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10-24 11:19:38

第2章(1)
      
  沒錯,她的確說過,沒什麼要求能夠難倒她溫嬡辰的,但此事事關林練文,另當別論。

  也對,她的確拍著胸脯說她自認光明磊落,但是奉旨拍拖這件事顯然是在糊弄廣大人民群眾,根本不符合她光明磊落的原則。

  所以……唐偉強,她真是被他害死了!

  節目組開會的時候,她被安排坐在林練文的身旁。

  相比她的如坐針氈,林練文的表現可圈可點,愜意地靠在椅背上,淡定微笑。

  「辰辰,你這張椅子坐著不舒服嗎?」在監製轉身跟助手說話的時候,林練文突然掉頭看著她。

  被他問得一愣,她呆呆地搖頭,「沒有吶。」

  林練文點點頭,「你一副巴不得從椅子上跳起來,蹦出幾米遠的樣子,我還以為是椅子坐著不舒服呢。」

  聽他這麼一說,幾個同事都轉過頭來看她,她臉一紅,左腳偷偷伸了出去,狠狠地往那只發亮的皮鞋上踩了下去。

  「唔。」林練文悶哼了一聲。

  「阿文,你怎麼了?」交待完事情的監製回過頭來,正瞧瞥見林練文一臉痛苦。

  「哦,沒什麼。」林練文忙露出溫和的笑容,道,「我只是在想,一個人要是被牛蹄子給踩了一下,會是什麼感覺。辰辰,你說,那會是什麼感覺呢?」

  「呃……」嬡辰清了清嗓子,整了整坐姿,嚴肅地說道,「監製,我們可以談節目的策劃事宜了。」

  她把他給無視掉了。

  「哦,關於你們兩個的造型設計,我希望嬡辰你能女扮男裝。我看過你的一些劇照,其中有一個造型是民國時代的夫子裝,上唇還貼著一道小鬍子,我覺得很有意思,如果沒問題,你就這麼打扮如何?而且我們每一期的設計都不一樣,所以你不必擔心自己的藝人形象受影響。」監製翻開文件,把嬡辰的劇照給大家瀏覽。

  「我沒有問題。」嬡辰立即點頭。

  「很好,至於阿文……」監製翻了翻另一個資料,「阿文就男扮女裝,戴一頂黃色假髮,穿長裙絲襪和高跟鞋,這個設計是不是很有創意?」他笑著望著在座各位。

  嬡辰一愣,擡頭看著林練文那張俊朗非凡、充滿男人味的臉足足半分鐘。

  他?林練文?

  女人?

  「噗——」在某人慵懶又充滿殺氣的眼神逼視下,她連忙摀住嘴,「噗——噗噗——」對不起,她不是故意想笑的,只不過實在是……太太太好笑了。

  不悅閃過秀眸,「辰辰,你笑的時候怎麼跟放氣一樣噗噗噗的?雖然你平時大咧咧的,不過在公眾場合還是要注意一下形象,別發出這麼容易引起人家誤會的聲音了,好嗎?」

  「……」他非要她狂笑數聲才罷休嗎?

  她這麼笑,也是想給他留一點面子啊,難道他都沒有看出她的用心良苦嗎?她偷偷握拳,當初答應唐偉強接下這個case,果然是她一生最英明神武的決定。否則,她會因此而少了多少人生樂趣啊?

  不敢想像,難以想像……

  「嬡辰,你一直搖頭,是對這個策劃有什麼意見嗎?」監製皺著眉頭問道。

  「哎?」她只是走神了而已,「沒有,沒有。我……」

  「哦,是這樣的,David,辰辰是覺得既然我們這個節目是集合了吃喝玩樂還有惡搞等娛樂成分,那當然是要將娛樂進行到底,要真正讓觀眾覺得好笑,有料,所以辰辰覺得上面這一段可以再深入一點。」

  什麼深入?嬡辰滿頭霧水地望著依舊淡定微笑的林練文,隨即厭惡地皺起小臉。

  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

  他以為他笑起來很美很撩人嗎?難道她還會被他的美色所惑嗎?

  她才看不上他,看不上看不上!

  「是嗎?」監製疑惑地覷了她一眼,她忙不叠地點頭。

  監製合上文件,「既然你們兩個都不反對了,那就這麼通過了。散會。」

  走出會議室,嬡辰努力深吸了一口氣,因為她知道,接下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需要強大的肺活量來捧腹大笑。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練文,女人——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長頭髮、長裙子、絲襪、高跟鞋……老天,快饒了她吧。

  「你笑得很愉快嘛。」身後突然陰惻惻地響起林練文低沈的嗓音。

  嬡辰一驚,連忙正襟危坐。轉頭看見林練文那張披著偽善面具的俊臉,她吞了吞口水。

  根據以往的經驗,他對著她笑得非常甜蜜的時候,往往都是她要倒大黴的時候。

  「辰辰,我很期待跟你的合作。」林練文伸出寬厚的手掌,溫情的雙眸和意融融地望著她。

  「呃……」她有些愕然。

  右手不自覺往身上衣服擦了擦,才侷促地伸了過去,握住他溫暖的掌心。

  只是小手被他輕柔地包住的時候,她的身子微微一僵。擡起眸子,那張如玉溫潤的俊臉映入眼,不自覺地,她心生怯意,步子悄悄往後挪了一些。

  一遇見他就想逃,那是本能的反應。

  所以再也不參加有他在的宴會party,不參加跟他有關的活動,寧可像只烏龜縮在自己的殼裡,看著電視裡的他跟花蝴蝶似的飛來飛去忙個不停,她卻只能吃薯片吃到痛哭流涕。

  「其實你長得這麼好,除了身材高了點壯了點,扮起女人來,應該也很美,所以……也沒什麼好介意的。」她有些彆扭地說道。

  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說。林練文微微一笑,等監製大人從他們身後穿了過去,他才側身貼近她,低聲冷笑道:「笑得很囂張啊你?」

  「啊?」

  他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

  「剛才你踩我的那腳很痛。」

  「呃……」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嘛。

  他滿是「愛憐」地揉了揉她一頭烏髮,「我會連本帶利討回來的。」

  於是,嬡辰望著他那一臉陰沈的笑容,只覺天旋地轉、天昏地暗、天崩地裂……

  她跟林練文的第一次結仇要從八年前南憶策劃的那一部武俠大片《穆桂英》開始算起。

  本來導演讓林練文試鏡楊宗保這個角色,但是他看了劇本之後,認為自己更適合演北漢皇孫,為了復國而費盡心機到最後還是功敗垂成的耶律皓南。他對這個角色演繹得淋漓盡致,很上鏡,導演看了之後立即拍案定下他。

  在片場見到穿著戲服的林練文,他正在跟演穆桂英的樺姐坐在太陽傘下聊天。

  那時候正值酷夏,烈日燒得地面都要逼出煙來。

  樺姐一邊說話一邊撩袖子,旁邊還有助理小姐在扇扇子。

  只有林練文一個人長衫寬袍,還氣定神閒地蹺著二郎腿。他十分健談,態度親切幽默,惹得樺姐好幾次都大笑出聲。

  嬡辰本來也想過去跟他們打聲招呼,但是她才剛從另一個片場趕過來,匆匆忙忙換了功夫裝後,便靠在牆角補眠。

  他是南憶的當家小生,她是南憶的當家小花旦,而兩個人真正碰面的機會卻好像是零。

  於是,她大概閉上眼睛半分鐘,就察覺到有視線在打探她。

  一種好奇到讓人難以忽視的明媚目光,讓她第一次有了熱氣燒上臉頰的感覺。

  她動了動身子,睜開眼。

  那一道頎長身影清新脫俗,款款立於前。手上那柄折扇徐徐搖動,烈日的光暈之下,她還真有穿越到古代的錯覺。

  「你醒了?」他輕輕問道。

  她想,這等溫潤嗓音才配上這樣飄逸的外形。

  「嗯。」她迷迷糊糊地回答,看見日光投下他的影子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覺怔了怔。

  這個人……是在替她擋太陽嗎?

  「日頭曬到這一面來了,你還是別睡在這裡的好。」

  她連忙站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身後已經濕濡了一片,「天好熱。」她用手扇了扇燒紅的臉頰。

  他目光如炬,直直地盯著她的臉,突然慢慢地開口道:「聽說你最近接了兩部戲,每天都要來回地奔波,很累吧?」

  嬡辰眨了眨眼。那雙靈動圓溜溜的眸子就跟一隻小鹿楚楚動人的眼睛一樣,討人喜歡。

  「是挺累的啊,為了趕進度,我們已經熬了好幾個晚上沒有睡覺。白天還有戲要拍,所以只能趁著吃飯的時間趕緊補一下眠。」

  見她露出盎然如春的笑容,他反而微微皺起了眉頭。

  「不過也不要緊,以前我在讀書的時候也常常通宵排練話劇,所以現在也比較適應。」

  都說這個林練文是個好好先生,他關心的範圍面也太寬了,連素不相識的她也納入他的保護傘下。她感動地笑了笑。

  「以前也這樣啊。」他低聲喃喃重複了一遍,接著擡起眸子來,折扇在手心一拍,暖意濃濃地瞅著她,道:「那你的皮膚怎麼能保養得這麼好?有沒有什麼秘訣呢?你有用一些特別的護膚品吧?不介意一起分享美容心得吧?」

第2章(2)
      
  正喝了一口飲料的嬡辰頓時被嗆到了。

  他剛剛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該不會都是在研究她的皮膚吧?虧她還……

  「其實我沒用什麼護膚品……」

  「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係。」他幽幽地開口,「其實平時我也不怎麼保養的,但是你也知道整天熬夜拍戲很累的,我的睡眠質量又差,人老得好快,皮膚都出現了問題,所以才來問你們女生,畢竟你們是女生,一定比較有研究,對不對?」

  其實……她除了基本的三步驟外,真的沒有做過任何的保養啊。

  可是……如果這麼跟他說的話,那不就承認自己不像個女生嗎?在家裡天天被老爸老哥批評沒個淑女樣,還拿她跟街坊鄰居的三姐姐四姐姐的比,每次還都是她比不過人家,在媒體面前也經常被報道跟個小男生一樣,怪不得沒有緋聞。

  於是……

  「咳咳,其實這個保養的秘密呢,很簡單。」

  「哦?」折扇一撐,遮住兩顆湊在一起咬耳朵的頭顱。

  小的那顆說得口沫橫飛,大的那顆頻頻點頭,暗自記牢。

  事情的開始是簡單的,事情的發展是帶著一點小心思的,事情的結果卻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授業解惑後的第三天,林練文因為使用化妝品不當而導致皮膚過敏,緊急住院一個禮拜不能拍戲接廣告,他主持的一檔節目也被迫暫停。

  可憐的她成了劇組的眾矢之的,人人見到她都要指指她的頭——你啊你!

  她也好冤枉的。

  她只是告訴林練文一個非常安全絕對無副作用又一定便宜的護膚方法而已,可是誰知道他對蘆薈過敏呢?怎麼會有人對蘆薈過敏呢?蘆薈不是純植物嗎?她站在病房門口,歎了口氣,只能說他的皮膚實在太嬌嫩了。一個男人怎麼能擁有這麼嬌嫩的皮膚呢,簡直是對女性的一種挑釁,於是,她要好好教育一下他才是!

  鼓起勇氣走進病房,還沒開口,就見躺在病榻上的林練文滿臉春風和氣融融地望著她。

  「呃,你……」幹嗎笑得這麼和藹,害她沒辦法先發制人!

  「你來看我嗎?真是受寵若驚啊。」他拍了拍床邊的那個空出來的位置,示意她可以坐在那裡。

  雖然那地方曖昧,但是懷著負罪感的嬡辰只能硬著頭皮坐了下去。

  她咬著唇,看了看他的臉,「還有些紅,不過恢復得很快,再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吧?」

  這麼一張好看的臉被折騰這樣,她也良心不安。

  「沒什麼大事,你不必太責怪自己。唉。」他歎了口氣,黑白分明的眸子輕輕一撇,「其實都是我自己的錯……」

  「你不要這麼說……」

  「明明你的臉可以保養得這麼好,可是我用了你的方法卻適得其反,這是我自己的錯!」他又是自責又是慚愧,低下雙眸。

  多好的一個人啊。明明是她指導錯誤,不懂裝懂,他卻體貼地把錯誤歸到自己身上……她一個激動,連忙坦白:「說什麼蘆薈可以美容是我瞎掰的,我從來都沒有用過蘆薈的,只是……只是聽說蘆薈對皮膚有好處,所以才會介紹給你。對……對不起!」

  一陣冷空氣飄過她的頭頂。

  她打了個寒戰。

  「你……你不會生氣吧?」雖然這麼問,可是她覺得他已經在生氣了。

  「那麼,你認為這是你的錯囉?」他柔聲問道,小算盤已經在心裡打了好久了。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她也豁出去了,「是,對不起嘛。」

  「沒關係,我也不是那麼愛計較的人。」他露出春風般的笑容,隨後從枕頭底下抽出一台微型計算器。

  她湊過腦袋看了一下上面的數字——52890。

  他將數字歸零,「不過呢,有些損失你也需要負一定的責任。比如說我這麼一病,住院看皮膚的這些診金,你是不是應該出呢?」他在計算器上輸入一筆數字。

  「應該的,應該的。」

  對於金錢沒有什麼概念的嬡辰連忙點頭。

  斜睨了她兩眼,「那我這幾天沒有上班,因此推辭掉的廣告活動,包括延誤了拍戲的進度和影響公司節目的檔期,還有身心受創傷精神疲倦,你是不是也要付一定的賠償金呢?」於是又輸入一筆數字。

  「這個嘛……」對數字遲鈍的嬡辰撓了撓頭。

  他又斜睨了她一眼,既然她都不反對了……「沒有到片場拍戲就意味著不能吃到劇組的盒飯飲料夜宵,所以這夥食費……」

  「這也要包啊?」她鬱悶地瞅著他。

  「哎,這個呢,就算我賣給你一個人情,不要你還了。然後呢,我再好事做到底,給你打個八五折,也就是……五萬兩千八百九十塊錢。」笑瞇瞇地遞過計算器給她看。

  八年前的五萬塊不是筆小數目。嬡辰眨了眨眼睛。

  這傢夥計算器按得那麼熟練,其實他早就偷偷計算過好幾次了吧?

  「你不會是不想還吧?」他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

  「也不是……」她咬了咬唇,困難地開口,「那個……能不能再打個七折啊?我的存款沒有那麼多錢。」

  「沒問題。我是個很大方的人。」他朗聲笑道。

  「真的?」

  「不過是有條件的。」

  「……」

  大方個鬼!

  那個時候的嬡辰才十八歲,由樺姐帶入行剛剛兩年。平日裡,樺姐對她照顧有加,所以她在娛樂圈裡涉世並不深,也沒見過光怪陸離魚龍混雜到底是什麼樣的。

  但是自從認識了林練文之後,她就有了深刻的體會。

  林練文大了她三歲,可是他就像是從染缸裡泡出了五彩顏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到她——小蝦米一隻,想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負,反正都是捏在他的五指山下。

  她不過就是讓他稍微打了個小小的折扣,他就把她當成他御用的奴才使喚了。她被支使得煩了,不理他,他就會用陰惻惻的聲音低低地說:「五萬……」

  嗚嗚嗚,搞到最後劇組裡有人叫她做事情,都喊她五萬。導演NG的時候,拿著舊報紙指著她就吼:「五萬,再來一次!」

  她只好一邊含淚地演,一邊含淚地想,乾脆以後把藝名改成五萬算了,反正大家都叫得這麼順口。

  午後拍戲的進度告一段落,可以午休兩個小時。

  林練文便拉著她進了休息室,「辰辰,我熱了。」慵懶迷人的聲線如是說著。

  她頓時黑線布額。

  第一次他說他熱了,她沒反應過來,臉紅心跳地望著他發呆。熱了?然後呢?要她幫忙脫衣服嗎?可是,大庭廣眾光天化日之下,爾等怎麼能做出這等傷風敗俗之事……

  她紅著臉還沒在腦海中把他非禮一遍,額頭就被重重地彈了一下。

  「發什麼呆?快點過來幫我扇扇子,熱死人了。」

  兩個人獨處的時候,他就暴露了他的本性——惡劣、卑鄙、無恥、下流……

  好吧,其實想看他脫衣服的她比較下流一點。

  「辰辰?」迷人聲線開始不耐煩地變成了魔鬼聲線。

  「來了來了,我正在找扇子。」從化妝台上抓起扇子衝到他身邊,狗腿地笑著。

  林練文冷冷瞥了她一眼,微微點了個頭,又拿起劇本背台詞。

  她一邊給他扇子,一邊悄悄地湊過腦袋看了看他的劇本。

  他頭也不擡地伸掌推開她過分接近的腦袋,「幹嗎?」

  「你在背哪一幕啊?」她好奇地問。

  「不是跟你對手的那一幕。」他懶懶地說道。

  「廢話……哦,不是不是,我是說具體是哪場戲。」

  「跟你有什麼關係?」他反問。

  這個傢夥!她真的有掐死他的衝動,「我的意思是說,你可以念出來,大家一起研究研究,揣摩一下嘛,這樣有助於你更深刻地領會耶律皓南這個人物,在拍戲的時候也更容易進入角色,對不對?」

  長指隨意翻過一頁紙,朱唇動了動,「我知道……但是,這跟你到底有什麼關係?」劇組裡其他藝人找她幫忙練台詞的時候,她也總是義不容辭,最糟糕的一次是他看見買飯的助理小妹居然和她手挽著手一起去打醬油。她是吃太飽了,還是神經搭錯了?

  「也沒什麼關係。不過這樣機械地重複同一個動作好無聊,講講話比較不容易睡著啊。」她疑似抱怨地歎了口氣。

  他低垂眼簾,遮住如煙浩淼的眼波,做沈思狀。

  「不說就不說嘛。」她也不是完全沒有事情做,大不了,她就用力搖扇子啊。

  「我在看耶律皓南到穆客寨向穆桂英提親那一集。」他突然開口。

  說到這,嬡辰立即有了精神,她湊了上去,手肘撞了撞他的肩膀,「你說,耶律皓南有沒有喜歡過穆桂英呢?」

  「沒有。」回答得異常斬釘截鐵。

  「怎麼會沒有呢?你看耶律皓南跟穆桂英在山上見面的時候,他不是說,以前我與師妹一同拜在師傅門下學習武藝和奇門遁甲之術的時候便對師妹心儀已久,難道師妹你都忘記了,我們一起花前月下吟詩作對,不知道有多快樂嗎?」

  他嗤笑一聲,「如果他不這麼說,那麼穆桂英不就肯定他只是為了復國而娶她了嗎?這樣穆桂英還會嫁給他嗎?呆頭呆腦。」

  「可是耶律皓南好可憐,從小就國破家亡,還被他的皇叔虐待,他的心裡一定非常孤獨,很渴望有人疼愛,所以後來老天才給他安排了一段非常唯美的情緣……」純真的心靈開始冒出甜美的泡泡。

  「他的心裡除了復國之外根本不考慮兒女私情,他也不需要人來疼來愛,只要他當上了皇帝,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要什麼沒有?」他停了停,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同情心氾濫。」

  哼!好好的耶律皓南一定會被林練文演成一個十惡不赦冷酷無情的大魔頭的。

  「我口渴了,給我拿杯水進來。」

  她嘟起嘴,請不要叫一個呆頭呆腦還同情心氾濫的人做事!

  「還不去?」魔鬼聲線又來了。.

  「喳!」她丟下扇子就跑了出去。

  見休息室的門關上了,常掛在嘴邊的笑容忽然隱了去,攤手看著掌心細紋密佈,唯有一道浮傷痕將感情線自上而下地截成兩段。

  身上的傷口很快就能復原,雖然會留下醜陋的傷疤,但是並不影響他美美地出現在屏幕上。

  所以,他一點都不會害怕。

  他緩緩地將掌收握成拳,用力一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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