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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3-10-28 12:29:47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3-10-28 12:33 編輯

前言:


  他說,「周悠靜,你知不知道你很殘忍?如果剛開始你就告訴我,或許我還能原諒你,但此刻我只想著恨你,我恨你,很恨你。我有什麼不好……」
  她說,「你沒什麼不好,只是我的心裡只容得下他的好……」
  他說,只要她是幸福的,那麼一切都是值得的。即使等到花開花謝,即使等到地老天荒……可他不知道其實她的心裡一直一直都只喜歡著他一個人……


第1章(1)
      
  陽光明媚,二十三樓的中高層會議室此刻充滿了緊張感。

  「會議提要印好了沒有?」秘書長顧不得個人形象,一踏入會議室門口劈頭就問,那聲音之大完全顛覆了往日的溫和。

  「正在準備。」幾個女子在會議桌上小跑著擺放會議提要,泡茶小妹也慌裡慌張地在一組陶瓷茶杯裡放著茶葉。

  「第六頁第七行有錯誤,字體完全不符,誰排版的?」秘書長拿起桌上的資料翻了翻,「嘩啦」一下甩在桌上,「重新打印!」

  忙碌的幾人停頓了下來,其中有個弱弱的聲音道,「秘書長,十分鐘後會議就開始了。」

  瓶底般厚的鏡片後閃過一道精光,一下子低了幾度的聲音忍不住笑起來,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比起這個,錯誤的資料更可怕。」

  說完,她擡起腕表瞟了一眼,暗叫,「糟了!」

  隨著「篤篤篤」的聲音飄遠,奉命重新打印的秘書們早飛去了秘書室,只留了幾個在會議室裡。「不過是一個季度會議,秘書長怎麼緊張成這樣?」

  按照常理,理事們都習慣邊聽邊神遊,哪來那麼講究看完一整本的資料?

  「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小蔡。」資歷比較老的秘書故作深沈地拍了拍新員工的肩膀,一副深不可測的表情,「你出去等在電梯口就會發現今年的會議和晨會有所不同了。」

  小蔡半信半疑地走出會議室,迎面就看到電梯裡出來一波理事,這些平日會議都是扣著點來的人,今天居然早到七分鐘,不可思議。

  而且各個都西裝筆挺,連禿頭經理都把那僅剩的幾根毛給梳得光澤亮麗,稀奇啊!

  「這是為什麼啊?」身為實習期的小蔡完全無法理解這種差異性,難道是公司要重組或者某個大集團吞併了公司?

  不太可能啊,自從周韻鞋業成立以來一直都頗受業界好評,何況董事長交友廣闊,無論是銀行業還是政府都有人脈,有人想合併都難。聽說董事長有很多的姨太和情婦,但他只承認自己的大女兒為周韻鞋業的唯一合法繼承人。

  「因為今天有大人物出場。」老秘書神出鬼沒地站在她身後,「看到那些人的表情沒?各個都在緊張,連我也是。」

  蔡秘書迷茫了,誰這麼大派頭?

  她想問清楚但老秘書又出沒到會議室裡忙碌去了。

  只能盯著眼前的小黑框裡閃爍著紅色的數字,「十六,十七,十八……二十三,叮——」電梯門打開了,磨砂的金屬光澤反射出一個模糊的人影,只覺著帶了很強大的氣場。小蔡定睛一看不是想像中風度翩翩的帥哥也不是溫文儒雅的型男,居然是個乳臭未乾的丫頭。

  一身的學生裝扮,胸口上還繡了一行「MH」的高校標誌,據她瞭解這是市內有名的私立學校夢幻高中的校服標誌,「對不起,這裡有很重要的會議要開,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看這女孩子分明是衝著會議室大門來的。

  高中生沒有理會她,直接越過她朝會議室走去。

  「喂,小鬼!」小蔡好歹也是碩士剛畢業,被這小鬼忽視的感覺嚴重傷害到了她的幼小自尊心,猛地一抓,抓住了高中生的衣領,「我說,你不可以進去。」

  被抓著衣領往後拉的高中生,緩慢地轉過臉來,聲音輕緩有節奏,「你確定?」

  「我……」不知為何蔡秘書覺得這種炯炯有神的目光太像一個人,但又想不起像誰,只覺得舌頭不太靈光了,「我當然確定,這是高級會議,你一個孩子懂什麼,別隨便進來搗亂。」

  「搗亂?」高中生喃喃地重複了一遍,身後電梯又一聲「叮」打開,她忽地彎起嘴角,對著小蔡輕柔一笑,「你不讓我進去,我就不開會了。」

  「對嘛,這才乖。」蔡秘書微微鬆了手,但心底莫名地湧起不安。

  「小蔡,你在幹什麼,快點放開未來董事長!」秘書長尖叫著衝過來,一把拉開了小蔡和高中生,緊張地連忙審視高中生的脖子,「周小姐,你沒事吧?」

  周悠靜優雅地拍了拍自己的衣領,瞟了完全不在狀態內的小蔡,「沒事,她沒事吧?」

  「啊……啊……啊……」慢半拍反應著的蔡秘書完全呆住了。

  眼前這個乳臭未乾的丫頭就是傳聞中的唯一合法繼承人嗎?!

  她就是大家口中的神秘大人物?那些理事們就為了她緊張兮兮地提早前來?

  匪夷所思,太匪夷所思了。

  骨頭都沒長健全的丫頭能敵得過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老傢夥嗎?真的難以想像。

  小蔡回過神來,悄悄地溜入會議室去看個究竟。

  「滴答」分針準確無誤地走在十二點的位置,會議準時開始。

  所有的人都坐的筆直,連秘書記錄員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當會議室的門再一次推開的時候,只進入了董事長和他的秘書。

  「你遲到了,周董事長。」不冷不淡的聲音帶著清淺的嘲諷,那雙清若泉水的瞳眸在他們的身上曖昧地轉了轉。

  「有點急事要處理,」周董事長迎上他位子旁邊不遠處的一個獨立椅,那道嘲諷的目光就來自於此。「我說過開會要穿正裝。」

  「我是正裝。」周悠靜輕輕勾唇一笑,拉開校服的拉鏈,裡面是一件針織衫,當她脫下校服外套後,整個感覺都變了,所有辦公室的女同事都沒有她那種渾然天成的OL感。秘書們很自然地就被她這種散發出來的氣質所吸引,彷彿她們自己身上穿的就不是職業裝般。

  能把職業裝穿的這樣好看的,全公司真沒幾個。

  助理開始主持會議,為了緩和兩人之間輕微的摩擦氣氛,他努力擠著不太自然的笑容開場。

  小蔡注意到剛還一臉神遊的周悠靜,在開始會議後馬上變得專注,且翻開自帶的筆記做記錄,她手寫的速度並不快,看她的樣子似乎一切都瞭然於胸。她聽著聽著就會習慣地側頭,然後環視一周再繼續把目光鎖定在發言人的身上,接著繼續往筆記本上寫些東西。

  會議只開了一個小時,但每個人都覺得像是打了一場仗一樣,各個都顯得非常疲憊。助理宣佈會議結束,每個人都似在同一時間鬆了一口氣。忽地,助理覺得脊背一涼,離自己不太近的周悠靜緩緩地站起來,她的樣子看起來就要發言。助理馬上搶先一步道,「有誰要補充嗎?」他環視一周,各個都盯著他卻沒舉手發言的意思,於是他順理成章地對唯一舉著手的周悠靜道,「請周小姐補充發言。」

  周悠靜過了十歲生日之後就開始參加這類的會議,直到現在也沒有她的稱謂,似乎每一次她都只是一個旁聽者,一個比發言者更具權威的旁聽者。

  她站起來,只是站在位子的原地,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經投向了她,「我講三件事,中間不要打斷。第一,東亞的貸款不批,我不知道劉部長是怎麼核對信息的,但明顯的魚市的生意是有淡旺季之分的,他提供的收入信息是旺季的,根本就不能按此推算平均值;第二,與飛霞的合作案可以繼續,雖然飛霞執行官出了問題,但只表示對方的高層有問題,這個公司是不存在問題的,相信他們不久就會整頓好,當然目前缺錢花的大家也可以趁機去買現在的貶值股,到時候可以拿點零花;第三,老員工的福利增加百分之一的點,這個議案從去年十二月討論到現在,效率太差了,若下個月開會還沒有結果,那所有與會人員福利降低百分之零點五的點,相信多出來的那部分給一般員工綽綽有餘了。」

  全場一片寂靜,更多的人瞪大了眼,吃驚地望向她。

  果然是很犀利的一個人,某些第一次來參會的理事暗想。可也無人反駁她的觀點,等同默認。

  她合上筆記本,拿起脫落的校服外套,對著會議室的門說,「周董事長,沒異議我去上課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掉。

  所有人都看著周董事長。

  他沈默了一會,皺著眉頭也站了起來,「按她說的做。」末了又補一句,「你們是飯桶嗎?這些都是基本常識,為何沒有發現?」

  他指的是審批貸款的那份文件。

  沒想到她只是看了一下匯報資料就能發現其中的蹊蹺,是她太聰明還是自己的員工太粗心?

  看來他眼裡的丫頭是漸漸長大了。

  「趙叔,我的衣服呢?」周悠靜一踏入黑色轎車就朝前座的司機問道。

  一個黑色的袋子被遞了過來,從副駕駛位子上。

  她惱怒地看著那個原本空著的位子,「又來蹭我的車。」

  副駕駛位子上的腦袋沒有動過,只是開著的車窗吹亂他的劉海,讓她看著那些細亂的髮絲就覺得討厭,「莊子曰!」

  莊子曰轉過頭來,「嗯?」

  幽深的雙眸像是被灼熱的光芒打造出來的黑曜石,掛在嘴邊的笑容卻顯得漫不經心。

  她咬咬牙,「不知道是不是姓莊的人都特喜歡神遊,」用力甩出袋子裡的衣服,把空袋子拋向他,「閉上你的狗眼。」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還有,以後別坐我的車。」

  「為……」什麼還沒說出來,他因慣性轉頭看到不該看到的一幕而恍了神。

  「啪」一個淩空踢就震在了他的椅背上,「不是跟你說了閉眼!」

  「切~」他側回頭去,咕嚕了句,「又沒什麼好看的。」

  一個發育不良的高中生。

  她已經換好運動服,不禁嘲笑道,「比起你家那位波霸校花,我自然是遜一籌。」

  誰不知道他莊少爺的緋聞女友就是鼎鼎有名的校花潘美人,不僅人美,身材也是火辣級的。但這不表示每個男生的審美眼光都要和他一致吧?

  「小姐,午餐盒在另外一個小袋子裡。」前面的司機適時地插入這個硝煙瀰漫的詭異對話中。

  她「哦」了一聲,整了整運動服的衣領,在後座邊上找到白色的小袋子,裡面是一個小巧的午餐盒,一打開盒蓋就聞到了一股清淡的菠蘿味。

  青翠欲滴的生菜三片,紅豆六顆,蘿蔔條三根,還有一小盒被隔開的紅色小番茄。

  「很餓……」她拿出一根蘿蔔條咬了一口,「嘖!」

  接收到被鄙夷的目光,她冷笑道,「怎麼?」

  「周世伯怎沒說你是兔年生的?」這麼愛吃胡蘿蔔。

  「很不幸,我和你同年生的,都不是兔子。」她聳聳肩,解決完手裡最後一口,撫著胸口打了個飽嗝,「唔,飽了。」

  「……」他無視。不知道如此做作的女子為何在學校裡的人氣還會那樣高,居然有那麼多的無知少女悄悄地模仿她。

  車子駛入了被林蔭包裹住的夢幻高中,整條寬敞的街道旁植滿了梧桐,被風吹帶的梧桐也緊跟著如枯葉蝶般紛紛飛揚,車窗外聞見的是一股清淡的草香。

  若然只從外圍看去,只見得這偏僻的郊外種植了大片的樹木,品種繁多且綠色環保,不知情的人決然不會想到裡三層外三層的綠化之內還有一所濕地打造的夢幻高中。

  這是櫻蘭高校的附屬高中,進入這裡不需要男的有錢女的有貌,但必須是通過正規的校園選拔考試進來的。也就是說裡面的每個學員,起碼沒有豆腐渣的腦袋。

  但……偶爾還是會有幾個漏網之魚,例如不改花癡本性的……

  「哇,快看,是莊少爺!」

  「啊,好帥哦!看他那酷似瀧澤秀明的側臉!天啊!」

  「真不敢相信他不僅是莊子集團的繼承人還是蟬聯校內兩年的第一名耶。」

  「家世好,樣貌好,成績好,天啊,誰和他在一起不會幸福到要死去啊。」

  「……」

  耳邊的尖叫聲不期然地跟著落葉一起飄入車內,閉上眼假寐的周悠靜微微扯動嘴角,心想那個校花不活得好好的,也不見得要死的樣子啊?

  車子抵達體育館,早上的最後一節課算是趕上了。

  「莊子曰,這次我一定挑戰成功。」她伶著飯盒優雅地下車,身後是等候在體育館門口的簇擁者們低聲的驚呼。

  一大堆的簇擁者中,不乏有她的粉絲自然也有他的,對此她沒有太大的感觸,只是莊子曰的存在就是她心頭的一根刺,無論是考試還是學生會選舉,他總能先她一步達到目標,就算她洩氣考個第三,他也會恰巧考個第二,就是要高她一點,卻也只有一步之遙。

  他就站在她的身後,欣然的微笑。「好啊,我接受。」

  只是她能承受再次失敗麼,呵呵。

  陽光明媚,又是一天的開始。

  挑戰?來吧。

  每週有兩節體育課,分為男女混合與單獨上課。這次是輪到男女混合,練習三級跳。

  館內的氣溫高於館外,早些來的同學都已經脫去運動服外套,只穿著T恤認真地練習。

  「靜靜!」好友李茹看到她就小跑過來,「你來得真晚,又開會去了?」

  對於周悠靜家裡的事情她不太清楚,只知道她的家境不錯,當然她的青梅竹馬也不錯。李茹瞟了瞟莊子曰,「遠遠看去還真像情侶。」

  「你嘀咕什麼?」周悠靜慢慢地踱著打量三級跳的場地,今天她一定要贏!

  「沒什麼。」李茹聳聳肩,目光無意地掃過二樓的看臺,「呀!」了一聲。

  周悠靜也跟著看過去,「哦。」難怪李茹會有反應,波霸校花來看了啊。

  那她到底要不要讓莊子曰出糗?或許這正是贏他的好機會,趁他偷看美女的機會狠狠地贏他一回,挫挫他多年來的傲氣。

  「還磨蹭什麼?」莊子曰氣定神閒地走到她的身後,她都可以聽見那道低沈嗓音裡夾雜的揶揄。

  哼,拽什麼,一定要他好看!

  「老師,我要增加到100米起跳。」助跑是有限度的,這樣的要求讓眾人跌破眼鏡,分明是挑釁。

  不過體育老師沒反對,反正又不是挑釁他。

  她的話音剛落,耳邊就「嗖」地一聲,莊子曰一下子竄了過去,似一道風般捲起她的髮絲,目光循著空中的那道弧線,飛然而落的是完美的姿勢。

  「嘩——」同學們驚呆了,發出共鳴的驚訝之聲。

  「哼。」她追著他起跑的那個點,快速地應地起跳,一二……跳!

  她在默念的同時,雙腳輕盈地淩空飛起,輕然地劃出一個弧度,當腳抵達沙地的時候,身後的掌聲也隨之響起。

  久久不絕。

  但那久久不絕的掌聲不是因為她的出色,而是緊跟在她身後起跳的莊子曰整個人淩空越過她的身影落在了比她多一步的沙地上。

第1章(2)
      
  總是這樣!

  她咬牙,眼中的怒火幾乎要燒掉腳下的這片沙地。

  他到底懂不懂什麼叫紳士風度?!

  不行,她才不服氣!

  再一次的起跳,她越過他的落腳點半步,紅旗插入沙地的時候,她緊抿的嘴角也微微揚起了。

  風,一陣輕柔地刮過。

  他與她的距離很近,近到他跳躍之後一個轉身就可以碰到她。

  他比她高出了一個頭,此刻他俯視著她。

  雙眸裡滿載的是一種靜默的滿足。

  她仰視他,但眼角掛滿了不屑。

  「莊子曰破記錄了吧?」旁邊有同學不怕死地嘀咕,還不時地瞟她一眼。

  她覺得這簡直就是一種精神上的侮辱。

  不行,再來!

  李茹站在起點等她,「我就知道你會再來一次。」

  多年來,她從未服輸過。

  周悠靜彎下腰,慢悠悠地做著助跑的動作,莊子曰沒有動,就站在他之前跳過的那個點。她一定會越過他的。

  加油,周悠靜!

  自認識莊子曰的十多年來,她幾乎沒有一次贏過他,這是最悲憤也是最讓她氣惱的地方,若然有一次的機會可以贏,她也要試試。

  彎腰,按腿,起身,快跑,飛揚……

  她的目光如炬,像是黑夜忽然被月光點亮的璀璨,伴隨著全身散發的星子般的光芒縱身跳躍而起。

  她要……

  嗯?那個身影?

  一個快而短暫的黑色身影飄過體育館門口,順著那個走道樓梯的方向消失了。

  不,等等——

  她嘴裡還沒有喊出來,身上忽然摔落的疼痛就令她一驚,「哎呀!」

  疼死了!

  低頭一看,才發現剛才注意力放在門外,沒察覺自己已經跳躍而起,此刻狼狽地趴在沙地上,小腿肚因為撞擊到警戒線旁的木樁上,劃出了一道深紅色的口子。

  「你是笨蛋嗎?!」惱怒的聲音響在頭頂,忽地眼前一黑,她被人淩空抱起,「笨得跟頭豬一樣。」

  「豬才不笨。」不知哪份報紙說,豬被科學家發現是世界上聰明的動物之一。

  她憤憤然地瞪莊子曰,「你輕點啊,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他的手抱得這麼緊,想勒死她啊。

  身後的幾名同學眼冒紅桃心,雙手捧在胸口,喃喃著,如此幸福的公主抱為何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呢?幸好他們兩個是吵架吵到底的冤家,否則兩派的簇擁者肯定是要打起來了。

  「你剛才在想什麼?這麼失準的跳躍不太像是你的風格。」他邊走邊嗤笑,體育館通往醫務室的道路一片寧靜,所有的學生都在上課中,只有樹林兩旁的鳥兒在歡樂地叫著。

  她享受地靠在他的胸前,雖然他這個人的嘴皮子很壞,行為也很壞,但不可否認這個靠了多年的胸膛是異樣的舒服。

  「要你管。」她才不理他,更不會把心中的秘密說出來。

  是眼花嗎?她居然看到了那個人。

  如果真的是那個人,那她要怎麼辦呢?

  她為了找那個人,已經用了三年的時間,但杳無音訊令她都萌生放棄的念頭了,現在出現是天賜的禮物嗎?

  校醫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但開的藥單卻長得要命。她坐在位子上看得眼睛都直了,而他倚靠在門邊,雙手環胸噙著嘴笑。

  樣子說多邪惡就有多邪惡。

  她剛才差點就要把「謝謝」二字說出口了,此刻才明白他的居心就是為了看她出糗。

  「醫生,這些內服外敷的藥真的有必要嗎?」一大堆的藥,不過是擦破皮而已。

  校醫的樣子很嚴肅,看他臉上的「川」字都形成了,「我是醫生還是你是醫生?」

  她撇了撇嘴,又不甘心地站起來再看校醫一眼,「你是不是曾經給我遞過情書而我卻忘記了?」

  「鐺——」她被藥盒砸了一下頭。

  莊子曰放下藥盒,扶著她出門,「別沒大沒小的。」

  「可是……你看他都臉紅了。」她小聲嘀咕,腦海裡認真地回想曾經是否有那麼回事。

  過了拐角,她的手一揚起,就把藥帶以一個完美的拋物線形式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箱。

  她瞇著眼微笑等待莊子曰的數落。

  等了又等,他卻只沈默地扶著她前進。

  唔,詭異哦?

  按理說,他又會擺出一副嚴父的樣子,嘮嘮叨叨像個奶媽般地才對。

  進了班級,那些上完體育課的同學都回來了,正在準備去餐廳吃飯。

  李茹跑來問候了幾句,末了又加一句,「你真幸福。」

  她無辜地眨眼,慫恿李茹第三百六十七次向他告白。

  這次李茹沒理會她的揶揄,只道,「你們走後來了一個轉校生哦,乍看有點帥得模糊,但樣子邋遢地一塌糊塗,近著還有股沒洗澡的臭味,大家都焉了。一般傳說中要來轉校生也會是鑽石閃亮般登場的帥哥嘛,怎麼我們班就來了一朵奇葩呢。」

  她只覺得幾經折騰之後肚子又餓了,「……嗯。」

  夢幻高中每天都有來來往往的轉校生,一點都不稀奇。有些人來夢幻高中都是以進入櫻蘭高校本部為跳板。她也沒有太大的激動心情消耗在這個上面了,她的午餐……

  忽地想起那個午餐盒落在體育館了。

  「哦,不……」她起身腳下一陣疼。

  只是擦傷而已嘛!

  眼前晃蕩的是她那個熟悉的午餐盒,「你?」

  她驚訝地挑起眉,臉上瞬間的明亮像是被春雨洗淨後的光澤。

  莊子曰用食指勾著午餐盒的提手,輕抿起一邊的嘴角,「丟了這個也不知道吧?」他隨性地靠在她前桌的邊緣,「不過對你來說吃飯也是一件極沒意義的事吧?」

  每餐都只有幾片葉子,又不是兔子。

  「還給我。」她一把奪過。

  他的唇角帶著一絲得逞的笑容,「淑女課堂沒教你對人要禮貌?起碼的感謝也要說吧?」

  她才不鳥他,況且她什麼時候去上過淑女課堂了,就算有也不會是針對他莊子曰的。

  但……

  打開午餐盒之後,她額頭的青筋就暴跳了,「莊子曰!我的午餐哪裡去了?」

  漂亮的午餐盒裡,乾乾淨淨,一點殘渣都沒有。

  揚起手拍了拍衣角,他前傾著身子靠近去看那個空蕩蕩的午餐盒,「哦,你說那幾片葉子和幾個小番茄啊?」

  他側了側腦袋,一雙眼直直地望入她的眼底,「路上無聊吃掉了。」

  「……」她的青筋……哦,她的皺紋!

  「給你。」他隨手又拋出一個午餐盒,棕紅色的四方盒子,是他的專屬顏色。

  裡面是琳琅滿目的海鮮和各色的蔬菜,但她不領情,「拿開,我又不吃這些。」

  氣死她了,他這是明知故犯。明明知道她只吃那些東西,還偏偏吃了她的午餐,這個人……這個人……有夠討厭的!

  索性雙手疊起,頭靠在桌子上裝睡。

  沒有午餐……唔,雖然東西不多,但她也要吃了才有力氣。

  久久地,耳邊傳來一聲低歎,那聲音很輕,像是壓抑了許久的歎息。

  又幾不可聞。

  迷迷糊糊的睡夢中,似乎周圍起了一道道的笑聲,夾雜著些許的刺耳嫌棄聲,有道不太好聞的氣味飄過鼻翼,且停留在了不遠處,班主任那萬年不變的低沈女中音斷斷續續地講著什麼,她聽不太清楚,似乎是在介紹著某個人。

  是轉校生來了吧?不會是做她旁邊走道的那個位子吧?班級只有那個位子是空著的。

  「彭——」

  桌子因淩空一腳踹過來,她的整個身子也隨之一震。

  「唔,地震?」她揉揉眼,清醒之後變對上了眼前那個腳還未放下的壞傢夥。

  「我說你這樣活著有意思嗎?」天天以欺負她為樂。

  莊子曰斜背著書包,指了指門口的位子,「司機在樓下等了,還不走。」

  她環顧四周,才發現同學們都走了。

  這一睡就睡了一個下午。

  兩人乘坐各自的車子回家了。

  周家大宅的門是開著的,看起來不是看到他們回來才開的鐵門。

  那麼就是有客人了?

  這種一直敞開的大門又不及時關上的可能性只有一種,那就是……

  果不然從房裡狼狽地跑出一個姿色中等,身材高挑的女子,她的肚子微微凸起。自懂事以來,周悠靜也忘記這一幕看了多少回。

  她慢悠悠地踱步進去,看到沙發上優雅坐著品茶的女子。

  女子的手頭還拿著一本雜誌,那是新一刊的時尚雜誌。茶幾上的花藝就是她的傑作。

  「回來了?」女子見到她,溫柔地招呼。

  她一臉嫌棄地看了眼女子旁邊的另外一個杯子,「第幾個了?」

  「第N任吧,我也記不清了。」女子的嗓音溫柔如水,「李管家今天燉了湯,要喝嗎?」

  她搖搖頭,「父親知道嗎?」

  女子放下雜誌,杯子湊到了唇邊,「應該不知道。」不然他肯定會阻攔他的第N任情婦跑來家裡出醜。「我只是告訴她,樓上給她一個房間養胎而已,她有必要嚇得花容失色嗎?」令女子不解的是,那個女人跑來這裡挺肚子示威不就是為了進周家嗎?她大大方方地給,倒讓人覺得害怕了?

  周悠靜凝視著旁邊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起身輕輕地擁抱了她,「媽,你很累吧?」

  不是因為父親的花心,而是疲於應付他花心之後的附屬物。

  她知道父母之間的感情甚淡,對母親而言最痛苦的不是丈夫的不忠,而是那些每天跑來打破她寧靜生活的女人們。

  「媽,當初生下我是個意外吧?」周悠靜把頭埋入女子的懷裡,悶悶地問。

  這個問題,她藏了很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來了。

  母親可曾後悔當初生了她?只因為有了她,所以母親想逃離父親的世界都不行。

  兩人都是名門世家,當初是商業聯姻,她的母親本不願結婚,當初答應下嫁也是被迫無奈,也曾想過結婚之後隔個一兩年離婚,卻不料無意多了她一個包袱。

  「靜靜,說什麼傻話呢。」女人也回抱著她,「從未後悔有了你,這話以後別再說了,弟弟聽了也會不高興的。」

  父親雖然花心,但他在外風流留下的私生子一個都未被承認,他也不許那些女人胡鬧到家裡來,只是不知這次的戲劇性事件他老人家會多久知道這個消息。

  「我上樓去了,等會吃飯叫我吧。」吃不了什麼,但她也喜歡回家的時候陪陪母親。

  無力地鋪倒在床上,柔軟的觸感讓她有了片刻的放鬆。

  曾經她討厭父親一直帶她出席那些無聊的會議,每天還要看那麼多的書,見那些皮笑肉不笑的世伯們,但懂事後她就明白了,明白了為何一直愛她的母親也不反對父親的做法。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證明母親的地位毫不動搖。

  父親已對外界說明了周家的第一繼承人就是她,無論他在外有多少的風流債都不會影響這個結果,而這也是對外公他們最好的交代。

  漸漸地,她也喜歡上了開會,喜歡上了一旦進入公司就變得淩厲不饒人,曾經討厭的虛偽也成了自己最好的偽裝。

  眼角一酸,暖暖的流下一道清澈的水珠。

  嗯?

  她伸手的同時也觸碰到了身邊的一個突起物,掀開被子居然是莊子曰倒在杯子裡睡,他的手臂正好橫過她的身體,看起來像是輕輕地擁住了她。

  「你這個……」她很想罵他,自己有床不睡跑來這裡幹什麼,但哽咽的唇角動了動什麼也說不出來。

  就這樣吧,在傷心的時候有個人陪著,也是好的。

  她保持原樣躺著,頭頂是他的頭,枕著他的手臂,閉上眼。

  頭頂的那雙眼睛緩緩地睜開,深邃的眼眸探測不出情緒,他輕輕地掏出口袋裡的白色小藥袋放在床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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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10-28 12:31:47

第2章(1)
      
  湖邊的風吹得楊柳飄蕩著像是一群少女在起舞。

  周悠靜躺在石塊後背英語單詞,上次開會的時候有好幾個專業名詞看不懂,要在下次開會前先弄懂。

  「哈哈,來來來,你的枴杖在這裡。」

  「丟過來,丟過來哈哈哈哈……」

  「噢噢噢,掉河裡了怎麼辦,哈哈哈哈……」

  伴隨著大笑的幾個男聲在「咕咚」一聲之後笑得更響了。

  她的思緒被打亂,拿起一本書就扔了過去,「誰在笑?」

  一口氣打趴下了好幾個,看到湖邊浮起的枴杖,她瞇起了眼,「又欺負誰了?」

  這班人,老以欺負新生為樂。

  有個被她壓著手的男生努努嘴,朝前方看。

  她循著看去,只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進入了教學樓。

  是他嗎?

  「你們這群混蛋!」

  她咬牙擡起一腳,踢飛了那個男生,「咕咚」那個男生也落水了。

  「湖水很涼吧,好好享受。如果不把那根枴杖撿起來,你就別想上岸了。」她的語速很緩慢且很溫和,但誰都聽得出來她的惱怒。

  「又不是學生會長,幹嘛管那麼多。」有人嘀咕道。

  她已經快步跑過去了,那個身影在哪裡?

  來來回回找遍了教學樓的走道都沒有找到,是錯覺嗎?

  鈴聲響起,她無奈地回教室。

  黑板上班主任已經寫了今年萬聖節的準備名單,他們分配到了舞會之一的極限山洞。正有幾個同學叫著某個陌生的名字,推薦他來負責。

  「李荊哲,李荊哲!」

  「李荊哲,李荊哲!」

  「李荊哲,李荊哲!」

  她在鬧哄哄的聲音裡走回自己的位子,卻因瞥到旁邊走道的那個人而驚起,「是你!」

  蓬亂的髮絲幾乎掩蓋了他整張臉,骯髒的校服上散發著某股黴味,她知道就是他!即使此刻的他如此邋遢,她也能認得出,這個人就是他!

  「我一直在找你。」她激動地伸手要去碰他。

  他躲開,「抱歉,我不認識你。」

  他眼裡的陌生讓她難受,「不記得我了嗎?是我啊……」

  「靜靜,離他遠一點,他就是新來的轉校生,大家都說他是怪物。」李茹忙拉住她。

  周圍的人都在看著這一幕,且不解周悠靜怎麼會認識這個怪物,看他一身的邋遢樣,還有那副拽拽的樣子,看著都覺得噁心了。

  「什麼?他就是轉校生?」原來她昨天就錯過見到他的機會了嗎?

  「既然推薦李荊哲的同學這麼多,那這次的極限山洞就由他來負責吧。李荊哲,你沒問題吧?」班主任問。

  「……」他低著頭,沒響應。

  極限山洞其實就相當於一個恐怖屋,裡面所有的道具都要自己準備起來,當然也包括設計。以往都是集體完成的,但這次只有他一個人嗎?

  「有誰願意幫他嗎?」班主任又問。

  「我也參加。」周悠靜舉手,「我願意參加這次活動。」

  「靜靜!」李茹大叫。

  周悠靜看了一眼沈默的李荊哲,堅定地說,「我要參加。」

  她轉頭去看他,「我會幫你的,李荊哲。」

  原來他叫李荊哲。

  「我和你不熟,而且我沒興趣。」他冷漠地瞥她一眼。

  下了課,李荊哲沒理睬那個節前準備會議就回去了。留下她一個人跑上跑下的開會填申請單,但她覺得好開心,終於找到他了。

  「你這是在幹什麼?你認識他?」莊子曰不知何時出現在她忙碌的身影後。

  她清點著倉庫裡去年留下的物品,點點頭算是回答了。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那樣一個朋友?」他幫她搬下高處的物品,很多累積了灰塵,拖動之中灑落了一身的灰。

  每個班都有自己的雜物櫃,倉庫裡的東西太多不僅僅是自己班的而已,她翻找了很多的東西也只有幾樣東西是有用的。

  「你又不是我的影子,會瞭解多少我的事。」白他一眼,忽地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現在幾點?」

  他指了指牆上的掛鐘,「接近七點了。」

  司機都在教學樓下等候多時了。

  「糟了,快走。」她抓起書包就往樓下跑,「市中心的商業街拐角有一家影像店,鬼片很有名的。」

  他關了門,跟上來,「什麼片子網上沒有。」

  現在要看什麼,直接在網上找到不就有了?

  「你不知道啦。」她也不想多解釋,打開車門就道,「麻煩你趙叔,快去市中心。」

  這裡過去起碼要半小時,希望他們今天晚一點關門。

  「幾點關門?」他也打開車門坐了進來。

  「七點半。」如果路上堵車就糟了,「萬聖節就在週末,只有三天的時間,很緊。」她氣惱地靠在椅背上,怎麼之前沒想到呢?

  車子緩緩地行駛,除了茂密的樹林之後在通往市中心的街道上堵滿了車,趕上高峰期,不堵才怪。

  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滴滴答答地落在玻璃上,敲擊地心更亂了。

  路上的行人撐著形形色色的雨傘腳步匆忙,車子卻停在路中央沒有動靜,前方的紅綠燈不停地變換著顏色,雨刷時不時地清理車前的視線。

  李荊哲,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他沒有認出自己嗎?

  他可是她的……

  她暗暗地咬著下唇,思緒紊亂地望著窗外的雨絲出神。

  遇見就好,起碼讓她對生活有了更多活著的意義。

  「到了。」莊子曰推推她。

  只是華燈初上,店舖已經關門。

  她摸出手機一看,已經七點五十了。

  還是晚了嗎?

  「少爺,你要的帶子。」莊子曰的司機從商業街入口處的停車位上下來,手裡還提著一個袋子,裡面是推薦榜上的恐怖片。

  「你……」她欲言又止,難怪今天他又搭她的車。

  「別太激動,這張罰單給你。」他讓老李超速趕來這裡租片子,罰單自然是不會少了。

  老李抖了抖眼皮,與老趙做了個眼神交流,這類場景見怪不怪了。

  窗簾拉上,燈都關了,門是虛掩的。

  時不時地傳出幾聲尖叫,伴隨著恐怖的背景音樂飄蕩在整個周家大宅。

  周董事長回來的時候,只看到了周母在餐桌上吃飯,不禁揚眉,「靜靜呢?」

  平時她都陪著周母吃飯的,今日怎的不在?

  「和子曰在樓上看片。」周母夾了口菜,看到他提著的公文包頓了下,「吃了嗎?」

  「哦,吃了。」周董事長說著坐了下來,不著痕跡地坐到她的旁邊,「李嫂,給我來碗湯吧。」

  不是吃了嗎?周母一時疑惑,但也張羅著給他準備熱湯。待李嫂把湯熱好端上來,她推過去給他。

  「我去看看,叫他們吃飯。」周母見他坐下,便起身往樓上走。

  還未到門口,又聽見一陣尖叫,推開門一看,才知道剛才的尖叫是來自沙發上的兩個人而不是屏幕裡。

  「靜靜,子曰下樓吃飯了。」周母慢慢地靠近。

  「等等,精彩部分!」周悠靜盯著屏幕說道。

  周母也好奇地看去,正好看到一口枯井裡爬出一個披頭散髮的白色女鬼,唔……這個片子似乎很老了啊?但忽地井水滿了起來,井口上方滴落了無數的紅色血液,女主角的臉上都流滿了血,忽地女主角的肩膀被那只女鬼拍了一下。

  她似乎也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啊——」

  三個人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周母轉過身正好撞到近在咫尺的周董事長,忍不住再次叫了起來,「啊——」

  嚇死她了!

  周董事長的嘴角卻是微微揚起,看著周母撲入懷裡,連眉眼都忍不住地漾起笑意。

  「就這個場景吧,記錄一下。」周悠靜推推旁邊的莊子曰,「想像一下,同學們進入到極限山洞裡,在拐角處幽靜地走著,忽地在快看見光明的時候肩膀被拍了一下,而那隻手是隱藏在另外一塊黑布之內的,無論他怎麼轉頭查看都看不清楚。怎樣?」

  莊子曰低頭翻著筆記,已經整整記錄了三頁,「勉強還可以。」

  「喂,你誇獎我一句會死啊!」她揚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好了,下去喝湯吧。」周董事長攬著周母,「難得今天子曰也在,我們一起聊聊吧。」

  周母還沒有回過神來,就這樣被輕擁著下了樓。

  周悠靜的眼都看直了,她的父親抱著母親下樓了?如此親密的動作居然活生生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而且看樣子父親還很高興?他一直都那麼嚴肅的臉啊……這比剛才的恐怖片還要恐怖……

  「李荊哲,你看這些怎樣,是不是夠恐怖了?」她把整理了一晚的資料放到李荊哲的桌上。

  但他只是低著頭看書,瞟也不瞟那資料一眼。

  她沒有氣餒,拉過椅子靠近他,「後天就是萬聖節了,我們要選幾個好點的來佈置,你說呢?」

  他依舊沒響應,彷彿這一切與他無關。

  「好,你不做,我來幫你做。」她可以完成兩人份的工作量。

  挑選黑白布條,彩色玻璃鏡,打印不同形狀的模板,剪貼惡毒女巫,蝙蝠,蜘蛛等硬版貼紙。七彩的絲帶把這些剪紙串起來掛到天花板上,形成長短不一的排列圖。角落的風扇一吹,那些蝙蝠們像是展開了翅膀般的飛起來,映著彩色玻璃鏡像是各個在黑暗世界裡的影子,既可愛又恐怖。

  她彎腰用膠水黏貼著一個死神形狀的木條人,彩妝面具已經到貨了,時間緊迫都是網上淘的,而她也不許自己的家人插手。

  莊子曰按她的思路幫她佈置場地,極限山洞是由第二教學樓的一間教室改裝的,每個班都有分配到一間,她用不同長度的黑布隔開了裡面蜿蜒的通道,從門口看起來就像是即將要進入一個神秘的山洞般。

  「莊子曰,在每個拐角底下都埋一個小手電筒,不然就沒效果了,記得貼上彩色玻璃哦。」她邊忙著搭配死神身上的配件,邊提醒身後忙碌的人。

  「真不知道你為什麼。」她在商場上的雷厲風行,她在學業上的優異出色,她在生活上的隨性自主,每一面都呈現不同的她,但惟獨這一次她的多管閒事讓他深深不解。

  她與李荊哲真的認識嗎?

  看起來她還很在乎那個人。

  「好玩啊,你不覺得自己的傑作能讓大家尖叫會覺得很自豪嗎?」她朝他眨眨眼。

  他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怎就沒看她罵公司員工的時候露出很自豪的表情,因為每個領導層都會因她的才智而敬佩三分。

  「啊,還缺一個帽子。」她看著手裡的半成品道,「但哪裡去找那種很酷的帽子呢?」

  她搖搖頭,再深思。

  門口進來一個人,她驚喜道,「李荊哲!」

  「學生會拿來的單子。」李荊哲把手裡的單子一扔,慢慢地飄落到她的腳跟旁。

  對哦,最後一次確定會議是一個小時前,她忙起來忘記了,「你幫我去開會了?」

  「剛被一個幹事拉住給我的。」他才沒那閒工夫。

  「喂,李荊哲!」她拿著單子站起來。

  右手緊緊地拽著手裡的單子,她瞪著他,眼裡充滿了不敢置信與憤怒,「你不要老是一副別人欠你一百萬似的表情好嗎?這個世界又沒欠你什麼,難道你真的甘心一輩子被人當怪物,一輩子受到歧視,讓所有的人都覺得你很沒勁嗎?」

  他很想反駁她,告訴她,這些他一點都不在乎,她不要再多管閒事,不要再幫他趕走那些討人厭的高年級學生,但……

  他看到了她眼角泛起的淚光,那兩行明晰的淚痕,直直地刺入了他的心裡,突然悸動的心情不明所以,許久他才發現自己喉嚨發不了聲音。

  「李荊哲……讓我們一起努力好不好?」她抖索著唇,淚光中的眼,無比澄淨。

  「如果你對這次活動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那……」她揚起手裡的單子,「為什麼還要理會這些?」

  舉起手,她撕破了單子,「既然不喜歡,那就當傳單一樣扔了好了,為什麼還要拿來給我?」

  她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撕那張單子,讓它一分為二,二為四,四為八,直到最後揚在空中變成雪白的碎片。「你就這樣好了,就這樣一輩子被人看不起吧!」

  她的手腕被人握住,頭頂溫文的嗓音似帶了一種鎮定的魔力,「跟我來。」

  莊子曰拉著她走出了教室,往天台上走。

  已經接近傍晚,晚霞映紅了一片天空,太陽被雲層掩藏之後透著的優美光暈令人覺得無比寧靜。

  「靜靜,你到底怎麼了?」他從未見過她為哪個男生哭過。

  周悠靜低垂下頭,一陣沈默。

  他看著她,低低地歎了口氣,從口袋裡摸出手帕遞給她,「你是認真的嗎?」

  她深吸了兩口氣,朝他點點頭,「我是認真的。」

  「……好,」他食指和拇指按著眉宇之間來回踱步,「……好。」

第2章(2)
      
  既然她是認真的,那他……「我支持你。」

  「你願意與我一起改造他?」她的眼睛瞬間明亮,激動地拽上他的手臂。

  他無力地點點頭,「嗯。」

  「莊子曰,算你還有點人性!啊……哼……」她對著手帕狠狠地擰了一把鼻涕。

  他的巴寶莉……臉色青得可以姘美檸檬,「這個也要記賬!」

  天空像是一條七彩的霞衣,晚風中漸變的顏色像是打翻了調色盤之後的隨意之作,只稍一眼,也足以欣賞。

  周悠靜蜷腿坐在天台上,仰頭數著晚霞中飄過的雲朵。如果李荊哲不加入,那她忙碌這個萬聖節還有什麼意義呢?

  最想不通的是,她明明見過李荊哲,而且他根本就不是這個樣子,為什麼會……

  「很晚了,靜靜。」該回家了。

  她轉過頭,側臉對著旁邊的莊子曰,「記得你的話。」

  說完,她跳下石板,打開門下樓,天台與他們佈置的教室很近,她還是過去查看一下。

  未料,看到了蹲在門口的身影。

  李荊哲彎腰蹲著,旁邊有很多被報紙糊起來的氣球,報紙上被塗滿了各色的顏料,放在腳邊還沒有干。

  「李荊哲。」她快步跑到他面前。

  旁邊有個快晾乾的氣球報紙,但裡面的氣球已經萎縮了,外面的報紙因包著氣球它的形狀還存在。這個點子真好,她心領神會,只道了一句,「你真聰明。」

  李荊哲還在塗著顏料,畫筆指著近處的一對氣球說,「待它們干了可以掛起來裝飾或者戳破氣球在裡面放蠟燭,挖成空心。」

  「然後隨著風扇轉著,氣球在半空中飄啊飄的,就像傳說中的鬼吹燈?」她的眼前一亮,她沒看錯人,李荊哲不是怪物,他是奇才。

  他錯愕地瞥她一眼,想說什麼但也沒要說出來,只繼續彎腰塗著顏料。

  跟在他的身邊坐下來,她幫他擠出顏料,在心裡默數著氣球,有十多個了,看來他弄了很久。

  是在她離開之後嗎?

  她的話對他造成影響了?

  「李荊哲……」她邊擠著顏料,邊拿起氣球比照,「對不起。」

  她之前講話太重了。

  「……」他沈默無語,又拿起一個氣球,讓沾了點水的報紙貼在氣球上,牢牢地包裹住,開始一層接一層地包起來,氣球被打了一個結,尾端用硬吸管固定住,插在門縫裡晾乾水份。

  臨近夜晚,教室裡點亮了燈光,乍眼看去,她發現真的很像個鬼屋,逼真且搞笑。搞笑是因為那些恐怖的氛圍居然是自己造出來的。

  「我想到自己要扮演什麼角色了。」她微笑著叉手想像萬聖節的裝扮,「我要扮蛋糕小姐翻版貞子小姐,哈哈。」

  去年買的白色連衣裙一直放在衣櫥裡沒用上,今年倒可以用用。

  「你呢,準備穿什麼?」她問。

  他把顏料收起來,「就這樣。」

  他這樣也能嚇到人吧。

  「唔,軍魂!我知道了!」她靈光一閃,頓時有了主意,「我們去找高一的輔導員,走。」

  她興奮地欲拉他的手,卻被他躲開。

  悻悻然地收回手,她與他前後走在過道裡,是她心太急了,以為一次裝飾就把兩個人的心拉近了。

  幸好高一組還有輔導員在值班,她讓他在門口等了一會,出來的時候嘴角都笑彎了,「來,給你。」

  「什麼?」他看著手裡的袋子。

  「軍魂的裝備,還缺一個東西,明天帶給你。」她朝他揚揚手,「走了,明天見。」

  很開心,他聽進了她的話。

  很好,他沒有真的放棄自己。

  「為什麼要坐我的車?」莊子曰早靠在自己的車裡睡著了,但沒想到她會坐進自己的車裡來。

  「別小氣,我平時給你坐過多少次便車了,也不差這一點。」她朝前面的司機點點頭,微微露齒一笑。

  莊子曰側頭一看,她的車已經緩緩開出校園,「怎麼讓趙叔先走了?」

  「小弟的車爆胎了,讓他去接了。」她左右環顧了一下,「車裡怎麼沒吃的?」

  他不是最愛吃美食嗎?

  「有你也不吃,幹嘛?」他對司機示意開車。

  「不知不覺有點餓了。」她的便當盒忘在自己車裡了,「不如晚上去你家蹭飯?」

  不過一牆之隔,需要這樣來蹭飯?如果他沒記錯,她晚飯也吃不了什麼東西。

  他想她斷不會這樣無聊。

  果然,在她進入莊家的五分鐘內,跑進書房搜刮了N多的東西,例如鏡子,書,還有面具……那些都是以前萬聖節留下來被管家收在書房的,不想原來她還記得。

  「你要什麼,讓我直接給你不是更方便?」他倚靠在書房門口,悠閒地注視著在灰塵裡跳來跳去還不忘捂鼻的嬌小身影。

  「咳,咳。」她揮揮眼前的灰塵,拉出一大箱的東西,翻看著裡面,「還是你瞭解我。」

  她也索性不繞彎子,「我想要一個軍帽,那種稍微有點殘破的最好。」

  「我沒有那種東西。」他就知道她做事有一定的目的性。

  「誰說沒有,這個不就是。」她從底下拉出一個陳舊的軍帽,「你看。」

  他的神色有片刻的驚詫,「那是我七歲時,收到的禮物。」

  父親送的,自那之後沒再收過實物性的禮物,過了七歲他得到的都是轉交給母親的股份。

  「就要這個,嘿嘿。」她乾笑兩聲,毫不客氣地收起來。

  「這個不……」行……他剛要阻止,見她已經自然地戴在頭頂上繼續搜尋。

  「哦,你上次看《加勒比海盜》和我一起逛街買的獨眼龍眼鏡呢?」她只缺一個眼罩了。

  他的臉色瞬間沈了沈,「那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

  前年,他們一起過的生日,後來她在街上給他買了一個禮物,便是獨眼罩。

  為了萬聖節,她連那個也要拿走嗎?還是為了李荊哲呢?

  莫名地,他的心底劃過一絲奇異的憂傷。

  像是某個預兆的開始,又像是貝多芬無法聆聽音樂的憂傷,難以形容。

  「下次送個好點的給你。」她瞇起眼在那傻笑,手還是翻個不停,嘴裡念叨著,「在哪呢,在哪呢……」

  他答應了她要幫她的呢。「莊子曰,你別小氣,記得你的話啦,做人要說到做到嘛。」

  看著她被灰塵淹沒,發散在空氣中的灰塵在燈光下異常的明顯,「在我房間。」

  他的喉嚨有些澀澀的。

  「不早說。」她跳過那堆東西,拿著軍帽快步跨過他的身旁。

  「快開飯了。」他朝她的背影喊了一句。

  她拿著軍帽背對著他揮揮手,「不吃了,謝謝。」

  他就知道……她來,是一定有目的的。

  明明是那麼瞭解她,明明早就看透了她。

  他還是義無反顧地滿足她。

  萬聖節開始了,南瓜燈,蜘蛛網,蝙蝠俠……

  未踏入第二教學樓就在外圍感受到了節日的氣氛,雖然要購買門票進入,但所得的錢都會變成善款由班級的名義捐獻給受災地區表達愛心。

  每年學校都會陸續做些慈善事業,當然也包括募捐,但只有這種勞動所得的捐款最受人關注。

  「買多少通關幣呢?」某同學問隨行的同學。

  每個教室的內容不一,玩法也不一致,若想要進入教室玩遊戲,就要遵守這個教室的遊戲規則,一般都是一到三個通關幣不等。

  「花五十元玩玩就好了。」同學乙回答,一個通關幣值兩元,裡面也不是每個教室都好玩。

  過不了一小時,第二教學樓下便排了長長的一條隊伍,而玩好出來的同學都把「極限山洞」掛在嘴邊,都說玩的驚心動魄又意猶未盡,可惜負責人限制他們那個教室每個人只能玩一次,真可惜啊。

  越多的人說,越多排隊的人就在那邊心癢癢,真有那麼好玩嗎?

  連同班的同學都有些好奇到底周悠靜與李荊哲會佈置出一個怎樣的極限世界?

  莊子曰買票進入只是通到了天台,坐在天台上看浮雲。樓下的人擠人,喧鬧的聲響隱約還能聽到,不知為何他無興趣參與。

  口袋裡的手機一直震動不停,他無奈地接起,「喂,你好,我是莊子曰。」

  「子曰,我是潘。」潘美人甜美的嗓音柔柔地傳過來,「你在哪裡?跟我一起去玩極限山洞好不好?聽說組隊進去可以省三分之一的門票。」

  「我可以給你買全票。」他相信她不會貪圖這區區兩塊錢。

  對方靜默了一會,才聽見潘美人略微委屈的聲音,「子曰,我們好久沒一起玩了。」

  「是麼?」他不太確定。

  「子曰。」聲音很近,近到像是近在一步之遙。

  他側過頭,真的看到了身後的潘美人。

  潘美人掛了電話,眉宇間是被隱藏的淡淡的得意,「我猜這樣的自己,你一定會找一個清靜的地方躲起來。」

  果然沒猜錯,他會來這裡。

  既然如此,她又為何來打擾他的清淨。手機被掛斷後又震動了兩下,他看到了來自「周悠靜」的短信,「喂,快來支持自產活動,不來你就死定了。」他歎了口氣,把手機放到口袋裡,拍拍身上的灰塵,「走吧。」

  「去哪?」潘美人道。

  「極限山洞,你有通關幣吧?」他記得是一個人要三個,但他沒買。

  潘美人燦笑如花,「有有有,我早買了。」

  與前幾日見到不同的是,極限山洞的教室門口擺放了兩個類似死神的門神,黑色的外衣之內其實是用木板釘成的十字,為了鞏固它們不掉下來,最下面還用教室的花盆給固定住的。

  檢票的人是周悠靜,她朝他們曖昧地笑就讓莊子曰覺得渾身不舒服,「喂,要保持英雄風度哦。」

  之前進去的人中,十個有九個會尖叫哦。

  剛走幾步,潘美人就主動地挽住他的手臂,黑壓壓的一片在繞過一個拐角後,被綠色的一絲幽光給打亮,忽地飄過一個白色的影子,潘美人嚇得尖叫一聲,才看到那是一個被塗了顏料的白色氣球。

  繼續走,趴在牆壁上的蜘蛛俠對著他們笑,慢慢走近之後攤開手心。潘美人微笑了,蜘蛛俠有什麼好怕的,但看清蜘蛛俠手中的東西後更花容失色了,「哇啊啊啊——」

  蟑螂,老鼠……

  太噁心了!

  「沒關係的,那些都是模型。」很逼真的模型,虧周悠靜想的出來。莊子曰鎮定地朝前走。

  「為什麼你會知道?」潘美人余驚未定。

  因為……他……

  「總不可能是你的點子吧?」她開玩笑。

  他卻沒有笑,的確是他的點子,但不是他找的模型。

  「那個是什麼……」她看到再一個拐角處有某個類似小孩的人蹲在角落裡,嘴裡吃著什麼,脆脆的響。

  「你是……」她大著膽子去拍那個小孩。

  小孩轉過身來,臉色塗滿了白粉,嘴裡的半個胡蘿蔔掉了下來,「姐姐,我餓……」作勢去拉潘美人的裙子。

  「啊——」潘美人整個撲入莊子曰的懷裡。

  莊子曰認出了班主任,這樣蹲著穿進一件小襯衣裡,不悶嗎?

  一連串的拐點經歷,他沒被嚇到反而被拉扯得夠嗆。潘美人每一次尖叫都會拉扯他,出來之後他整個衣服都不知被扯成什麼樣子了。

  周悠靜站在出口處依舊是曖昧的笑容,「祝你們玩得開心。」

  「靜靜,很成功哦。」蜘蛛俠跑出來透氣,摘了面具之後露出李茹親切的笑臉,「之前我還擔心,但真不錯。」

  「嗯,真好。」周悠靜欣慰地想,如果大家都認可這次活動認可李荊哲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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