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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3-10-28 12:47:31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3-10-28 12:57 編輯

前言:

  這樣便結束了嗎?
  留下一個令他輾轉難眠的心動,就此罷手嗎?
  第一次因為道德約束,他不忍讓她傷心,因而放開了她。
  這次是上天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
  他若再放手便是永遠的結束,離開──然後遺忘?!
  不──他絕不允許就這麼結束,
  這次沒有人擋在他們之中,他怎能就此放手?
  即使每分每秒都必須承受謊言可能會被揭穿的忐忑與心慌,
  就算藏身在他背後的秘密被她發現時,
  她可能會因此憎恨他,甚至不再原諒,
  他都會用心愛她,努力討好她,
  讓她的心裡只容得下自己,讓她的眼裡只看得見自己,
  讓她再也捨不得離開他了……


楔子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為了今晚,做足了準備,就是為了給對方一個永生難忘的回憶。

  她相信今晚將會令他難忘……不,或許應該說至死都無法忘記。

  愛情啊……真是天底下最磨人心智的鬼東西了,怎知自己竟也深受其害,身陷泥沼不知回頭。明明好友一再告誡她,丈夫的花心是她無法掌握的最大變量,明明其它朋友也都搖頭勸她要好好想清楚,偏偏她被愛沖昏了頭,單純認定自己做的決定不可能有錯,她終將會成為這男人最後的女人。

  結果……錯了,大錯特錯,她永遠都無法成為他唯一且最後的女人。

  真是傻了才會異想天開。

  真是蠢了才妄想改變他的劣根性。

  真是無可救藥的死心眼,所以悲慘到底。

  深深吸了口氣,她閉上眼睛,努力將心底的無奈全部推擠出胸口,當初聽不進的建議,如今終於在她腦海裡逐漸發酵,好友勸她要放下不可執著,要不然也會連累了自己。

  既然她不是丈夫生命中的唯一,那麼,不如給彼此一個解脫──

  痛痛快快。

  「抱歉,我剛剛接了通電話,沒等很久吧?」男子帶著微笑坐上駕駛座。

  她睜開眸子,轉過頭,一如往常笑臉迎人回應丈夫。「剛好在熱車子,是誰打來的?」

  「客戶。好了,我們走吧!」

  「好。」她說完話,目視前方。

  他們住在偏遠的山區,說好聽是別墅型的房子,其實也算是另一種的監獄,與山比鄰少了人味,在這種荒郊野嶺住久了,人心似乎也隱約有著微妙的變化。

  瞧,左邊是懸崖,要是她的方向盤一個不穩,那麼……

第1章(1)
      
  麻痺。

  這是她恢復意識後的第一個感覺。

  她感覺到全身上下的骨頭似乎都不屬於自己,猶如是撞得粉身碎骨之後又一小片一小片地重新組合起來,意識逐漸清楚,身體卻不聽使喚,這種無法動彈的痛苦令她皺起眉頭,想透過出聲來證明自己仍然活著,結果喉嚨宛若置身沙漠那樣乾渴,連一個單音也發不出來。

  怎麼會這麼痛?

  究竟出了什麼事?

  她試圖睜開眼睛,想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瞬間,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張頭望了望,發現自己身在醫院中,旁邊還有一名護士小姐背對自己,清楚自己喊不了她,於是試著顫抖地伸出手指碰觸護士的裙擺。

  終於,費了一番工夫後,護士小姐知道她清醒了,立刻找來醫生再幫她做精密的檢查,確定她完全清醒後直呼是個奇跡,因為她被醫生診斷是重度昏迷,幾乎是半個植物人,沒想到三個月後居然清醒了。

  不是奇跡是什麼?

  一陣混亂之中,她看見好多醫生護士在眼前走動,獨獨少了一個她最想見的人……那個人是誰呢?怎麼突然想不起來。

  「醫生,請問我的家人在哪裡?」她確信自己應該有所謂的家人,為何醫生護士來來去去,就是不見她的家人。

  這位小姐被送來醫院的時候,確實沒有家人陪同,後來也僅是她的好友經常出入並且支付龐大的醫療費用而已,因此面對病人的追問,年輕醫生並不曉得該怎麼回答才好,尤其這位小姐又剛剛清醒,刺激不得,他並非專業的心理醫生,有些問題還是要留給病人與其家屬才能解決。

  「有一位小姐每天晚上都會過來看你,她應該就是你的家人了,等等她過來,你們可以好好聊聊。」他負責醫治病人的身體,至於她的私事,他清楚不該介入太多。「梁小姐,還有沒有覺得身  體哪裡不太舒服?」

  「除了麻痺以外沒別的感覺了。」她連想喝水都得大費周章。

  「這很正常,因為你的身體久而未動便會有這種麻痺,過幾天等你可以下床以後就要定期做復健,我保守估計四個月後你就能跟正常人一樣走路了。」

  「醫生,我還有兩個問題。」甫一清醒面對的就是一連串的檢查,這會兒她終於有時間去想一些細節。

  「有什麼問題請說。」這位梁小姐長得清秀,即使身  體因為這三個月的折磨顯得有些消瘦也難掩她散發出來的那股清靈氣息,不過奇特的是她清醒之後相當安靜,有點不太像是病人,倒像是剛做了一場夢那樣迷惘。

  「我怎麼會在醫院?」

  「你出了車禍,詳細情形我不太清楚,可能要問你的家人,對了,我們也會通知警方,等你好一點,警察會來做筆錄。」他看了一下表,快要開會了,不能再耽誤時間。「請問另一個問題是什麼?」

  原來她是出了車禍,難怪會在醫院醒來。

  「第二個問題是,除了我的名字以外,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這種情況對嗎?」

  似乎不太對,但她卻沒有一絲的排斥。

  這樣才奇怪吧?

  *****************

  梁少青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腦中一片空白。

  她想不起來車禍發生的原因,想不起來自己有什麼家人,更想不起來其它一切,腦子裡確實是空蕩蕩,只除了梁少青這三個字之外。

  其實會記得也是醫生、護士不停梁小姐、梁小姐地喊,然後又瞄到病歷上的名字才確認自己的名字,算起來是作弊。

  她對自己全然不瞭解,但或許是個性使然,竟然沒有如同昨晚看到電視上那個失憶的女主角露出天崩地裂的表情,女主角在知道自己失去記憶又斷了腿後,頓時驚聲尖叫又哭天搶地,壞了那張美麗的臉龐。

  難道失憶就非得那樣不可?平靜接受不好嗎?畢竟是不可抗拒的因素。

  她想她之所以能平靜接受這個事實,一方面是因為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麼就只好順其自然了,其次是她幸運的沒有和女主角一樣跌斷了腿,從此不良於行,醫生說她只要勤勞復健就可以再度像正常人那樣走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而且失憶未嘗不好,至少能忘記過去不好的事情,這是她鴕鳥式的自我安慰。

  不過,唯一糟糕的是──她不知該怎麼面對未來。

  不清楚過去,不曉得有關自己所有的事情,未來對她而言彷彿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她有著莫名的恐懼,完全不清楚怎麼走下一步。

  如此空虛地過了幾天,當好友出現在面前時,她仍然一臉茫然。

  眼前的女子十分艷麗迷人,身上散發的淡雅香味令她有股熟悉感,好像以前也曾聞過,無奈就是不能找到一個適合的名字貼在她身上,她對她,依舊是一片白。

  「少青,你真的忘了我?」尤芝欣聽完醫生的說明,壓根不敢相信小說或是電視中才有的橋段竟然也會發生在週遭。

  梁少青點點頭,努力喝著好不容易能捧在手上紙杯裝的開水,醫生交代她最近飲食必須清淡讓身  體慢慢恢復機能,為了早日恢復健康出院,她乖乖照辦。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尤芝欣,我們從大學認識到現在,我還是你婚禮上的伴娘,這些你完全都忘記了?」尤芝欣的臉上堆著等待她能想起片段記憶也好的期盼。

  梁少青深深看著她,仍一徑搖頭,想不起來就是想不起來,再逼她也不可能有答案。

  「唉,你變成這樣,我好為難喔,有件事情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了……」尤芝欣說到最後不只搖頭甚至還面有難色,彷彿正承受莫大壓力。

  「有話你就直說,沒關係,反正都到這地步,我也沒有什麼事情不能知道的。」她認為最糟的事情不就是如此,再怎麼糟糕,大概也不會有什麼特別感覺,畢竟全部遺忘了,會有種事不關己的疏離感。

  「這……」尤芝欣頓時猶豫起來。

  「我欠了你很多錢?」希望她還有存款可以還錢。

  「如果是欠錢就好辦了,我們之間根本用不著算這麼清楚。」尤芝欣揮揮手,儼然一副對錢不甚在意的樣子。

  「那是你搶了我的男朋友?」如果是自己搶,相信再好的朋友應該也不會如此和顏悅色了。

  尤芝欣聞言,剎時臉色一僵,遂而低頭,不敢正視梁少青,心虛似的表情也令梁少青起疑,不過正如她所言,最壞的情況已經在眼前了,即使男朋友被搶也沒什麼關係,至少她有保住一命。

  她淡淡一笑,說:「沒關係,如果你真喜歡他就拿去吧,反正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照顧她的護士有說,每天晚上都會有一名女性來看他,有時待一個小時,有時兩個小時,總之每天都會過來,除此之外還請了一名看護照顧並且替她支付龐大的醫療費用,如此大方的付出,縱使對方是內心有愧,她覺得拿男朋友去換也挺值得。

  尤芝欣再次歎氣,有些詫異好友即便失去記憶,性格也沒有相去太遠。「如果你有男朋友讓我搶就好了,事實上,你已經……」

  她話沒說完,便有人敲門進入,帶頭領進門的是一身幹練打扮的女子,走在後頭的是兩名穿著制服的警員。

  「不好意思,這兩名警官要詢問一下當時發生車禍的始末,他們需要做筆錄。」

  「安芬,你明知道少青的情況,怎麼還在這時候……」尤芝欣念了女子兩句,又朝警員說:「兩位警官不好意思,我朋友經醫生診斷是心因性的失憶症,她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又怎麼告訴你們車禍當時發生的情況,這樣不是強人所難嗎?」她看了坐在病床上的梁少青一眼,繼而注視孟安芬,本以為好友能夠擋住這兩名警員,結果似乎沒有用處。

  「剛才孟小姐已經帶我們去醫生那裡瞭解梁小姐的情況了,不過我們還是得來詢問梁小姐是否記得當時的情況,這是例行公事,尚請見諒。」警員客氣說明來意。

  「沒關係,兩位警官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如果我能想起來必定知無不言。」閒著也閒著,她不介意病房多出兩個男人,畢竟她需要一點生氣。

  「梁小姐,對於你在今年三月十一日晚上與丈夫一同開車出門還有沒有記憶?」警員公式化地詢問。

  梁少青眨了眨眼,喔,原來她結婚了,那丈夫不就是她的家人嗎?為什麼他都不來探望自己?莫非是出了事?!

  她一臉茫然地看著兩名警員,她真的很努力想,但不管她多費力,腦袋依然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最後只能搖頭。「抱歉,我真的想不起來,警官,你說我和丈夫一塊出門,那請問我丈夫呢?」好友前來居然沒提丈夫的事情,難道剛才令她難以啟齒的事情與她丈夫有關?

  兩名警員相看一眼,最後望著一旁的孟安芬。

  孟安芬也機靈地立刻開口:「少青,你丈夫因為公司的事情不得不出差,下個禮拜就會回來了,你不要胡思亂想。兩位警官,想必你們也瞭解我朋友的情況了,醫生都說她最近不適合用腦過度,因此有勞警官仔細調查,我朋友也會盡力配合。如果有什麼事情你們也可以直接找我,我是她的律師,謝謝。」她一席話說得客氣有禮又隱含魄力,一時之間兩名警員似乎也只能到此為止。

  「好吧,不過我們得提醒梁小姐,你當時所駕的車子遭人動手腳,應是有人意圖對你不利,如果你有想起什麼事情請記得和我們聯絡,最近出入也要多加小心。」說畢,兩名警員隨即離開病房。

  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梁少青才有種真的醒過來的感受──車子遭人動手腳,意味車禍並不單純,有人想害她嗎?!

  為什麼?

  她終於皺了眉頭,因為不明朗的事情,雖然忘記是好,但全忘了卻不見得好,若真有人想對自己不利,她也無法防範。

  「少青,你有想起什麼嗎?」尤芝欣仍不死心地追問。

  梁少青垂下眸子,又搖頭了。

  「我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眼前突然晃過一條彎曲的山路,一旁是山壁一旁是懸崖,接著又閃過兩道光線,然後就像是關掉電視的那瞬間一樣,畫面終止回歸於暗,什麼都沒了。「我頭好疼,不要逼我了……」之前她也曾用心去想,無論有沒有想到都沒有事,沒想到今天回想竟引發頭疼。

  「算了,不要逼她,她才剛醒沒多久,我可不希望她又躺回去了。」孟安芬淡淡地說。

  梁少青注意到有別於尤芝欣的熱絡,孟安芬就顯得非常冷靜自制,口氣也相當淡漠,彷彿她今天只是來看不小心吃壞肚子而非躺在病床上整整三個月的自己。

  她清醒已經一個禮拜了,未曾有親人探病,只有她們兩個人前來,由此可見她們應該是她最親近的朋友,只是她卻無法自孟安芬臉上發現關心,假如她們真是朋友,應該也是很不親近的那一種。

  「有沒有人可以稍微跟我說一下有關『梁少青』的生平?不必太深入,簡略概述就好,我只是想多瞭解一下……自己。」或許她外表看起來似乎什麼都不在乎,其實她還是渴望得知有關自己的一切,至少可以不要那麼茫然。

  另外兩人互看一眼,最後由尤芝欣開口說明:「少青,你是孤兒,和安芬是念同一所國中,我跟你們是在大學認識,後來成為最好的朋友,我是導遊,安芬是律師,你是幼兒園老師。你的個性單純、善良,沒什麼脾氣,很好相處,無論是誰都會輕易喜歡上你。」

  簡潔有力,不過顯然遺漏了一個重點。

第1章(2)
      
  「我的丈夫呢?」所有人似乎都刻意避開這個話題。

  面對這個問題,尤芝欣遲疑了,看了看孟安芬,意思是要她接手。

  孟安芬不甚耐煩地開口:「你和你丈夫是在餐廳相遇,後來相戀,雖然事前我一再告誡你不要嫁給花心的他,那種沒有愛情就會枯萎的男人根本不適合居家的你,但你偏偏不聽非嫁不可,現在可好,你躺在這裡,他卻……」

  「安芬!」聽見好友差點就要說出秘密,尤芝欣連忙出聲阻止。「你不是說少青剛醒來,難道你還想讓她再度昏過去?」

  孟安芬察覺自己失言,立刻噤聲。

  梁少青的目光在她們兩人臉上徘徊,終於確定一件事──她們有事情瞞著自己。

  「他怎麼了?」她猜想應該和丈夫有關。

  她和丈夫同時出車禍了,丈夫卻為了公司的事情離開,再加上孟安芬適才所說的話,她已能拼湊出一些大概,應該是她執意要嫁的男人其實不怎麼好,如今他們的關係恐怕也走到盡頭,所以他才連一點夫妻情分都不顧念扔下自己──這應該就是她們想隱瞞的真相。

  真難為她們了。

  「你們說吧,我沒這麼脆弱,醫生不都說我能醒來是奇跡了,還有什麼挺不過去,你們說是吧?」她盡量緩和病房內的氣氛,說也奇怪,她這當事人都不在乎了,為何她們竟然比她還擔心。

  「安芬,你來說。」最後,尤芝欣仍然閃躲這個話題。

  「好。」孟安芬也不拐彎了。「那我就說了──少青,你躺在這裡痛苦得半死,還不曉得何時能清醒,結果你丈夫不知道帶了第幾任的情婦去歐洲玩,完全不管你的死活,愛上這種男人,你真是瞎了眼!」

  梁少青聞言呆住了。

  尤芝欣一臉不敢置信地望著孟安芬,好似她說了什麼非常不得了的內幕,後者則是看也不看她,目光灼灼直視乍看之下彷彿無關緊要的梁少青。

  原來她的丈夫是帶著情婦去出差了!

  莫怪她們會這麼生氣,若換做沒有失去記憶的自己恐怕也會難過,還好還好,這會兒她相當慶幸自己什麼都忘了,即便是最親密的丈夫,她對他也沒有任何感情,沒有感情就不會太痛苦,若有什麼該結束的事情也能徹底一併解決,才不會遺憾。

  尤芝欣見梁少青沈默了,以為她備受打擊,瞪了一眼孟安芬後連忙安撫她的不安。「少青,你不要想太多,一切都先以身  體為優先,早點出院,早點讓你的生活恢復正常,這才是首要,至於其它事情……日後再傷腦筋。」

  梁少青乖巧地點頭回應:「我知道,謝謝你們,如果沒有你們,我恐怕現在仍是一片茫然,什麼都不清楚的狀況,現在我大概明白了,也十分慶幸我遺忘了,才不會花太多時間去傷心難過,現在我會先讓身  體早日康復,你們放心。」

  「少青……你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嗎?連一點點都想不起來?」孟安芬忽然好奇地問,眼神略帶質疑。

  梁少青迎上她的目光,坦蕩蕩,毫不躲避。

  唉,這就像電視上演的那樣,無論當事者怎麼說,醫生如何證實,旁人總是難以相信,她也不相信自己忘了全部,偏偏就是忘了,徹徹底底。

  尤芝欣不太高興地幫梁少青解釋:「安芬,你在說什麼啊!難道你會比醫生更專業?醫生說她忘了就是忘了,是心理因素的問題,這種事本來就比較難解決,我們應該要給她更多的時間,再者,如果少青想起來了也沒必要隱瞞我們不是嗎?」

  相較於孟安芬的冷漠理性,尤芝欣就是明明白白站在梁少青這一邊挺她。

  「抱歉,我真的想不起來。」梁少青歉然地表示,對於此,她也使不上力,只能聽天由命,畢竟腦袋雖然屬於自己,卻並非她能控制。

  尤芝欣連忙安撫梁少青。「你別理安芬,她是律師,就是這種一板一眼的個性,你才剛清醒,不要想太多,我們會陪在你身邊,知道嗎?」

  「謝謝你們。」她誠心感謝。

  這時,孟安芬的手機響起,她看了一眼手機銀幕,直接走出病房。

  「你別太在意安芬說的話,即使你們最親密,她對你永遠都是那個德性,不冷不熱,不過一聽到你出事,她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來醫院,不僅替你張羅所有事情,幫你支付醫療費用,甚至還天天來探望你,不過最近剛好接了一個大案子所以沒辦法來看你,我昨天剛返台,接到安芬的通知,今天才能有時間來看你。」尤芝欣說著說著,有著濃濃的心虛,因為工作忙碌又經常要來往世界各地,有時一回來,就只想著要好好休息養精蓄銳,反而不如冷漠的孟安芬所做的付出。

  「每晚來看我的是……她?」有些不敢相信,那麼冷漠的孟安芬竟然如此關心自己,她本來還以為是尤芝欣。

  「安芬是有點冷漠,不過你們畢竟是一起長大,你對她來說當然還是不一樣,無論如何,你身邊都還有我們兩個,我們一定會幫你,所以千萬不要想不開!」尤芝欣一臉擔憂地望著她,深怕她想不開。

  梁少青眨了眨眼,終於露出從睜開眼以後打自心底的第一個笑容。

  「你想太多了,即使失去記憶,我都不認為我是一個會尋短的人。」

  尤芝欣聞言,像是終於放心地說:「也是,你的個性雖然柔弱卻最能適應環境,老實說,我還真無法想像你驚慌失措或是手忙腳亂的樣子,我記得你總是一派優雅溫和,好像沒有事情能夠讓你煩惱,我很羨慕這樣的你。」

  她淡淡一笑,打趣地回答:「這種情況相信未來你經常會看見。」

  「最好是不要,我希望你永遠幸福,因為,唉……」尤芝欣說得模糊。

  梁少青並未追問下去,她剛清醒,一下子接收太多信息也難以負荷,反正該她知道的事情總有一天也會清楚,太早弄懂只是多添壓力。

  一如離開時的利落,孟安芬進來的時候同樣靜悄悄。「抱歉,我得回事務所了。少青,你好好休息,這是我的名片,有事再打電話給我。」

  尤芝欣聽見她要走,連忙拿起包包。「少青,你好好休息,我還有點事情要跟安芬說,明天我再來看你。」

  於是,她們一前一後離開病房。

  走出醫院,尤芝欣迫不及待地追問:「安芬,你剛剛為什麼要對少青說謊?你以為這樣能騙她騙多久?她總有一天會知道真相。」

  「我也沒打算瞞她多久,反正等她想起來以後就會記得了,你不也說最近不要刺激她,我只是配合你罷了。」孟安芬淡淡陳述,將責任往外推。

  「可是那麼大的事情,她很快就會知情了……咦?」尤芝欣似是想到什麼地再問:「對了,剛才警察怎麼沒有說那件事?你對他們說了什麼?」

  「我已經先帶他們去醫生那裡徹底瞭解少青的情況,他們總是不信,所以才會讓他們親自來詢問,我也和他們說了,對於那件事,暫時不要說免得刺激到少青,讓她更想不起來,畢竟現在的首要之務除了讓她心情穩定之外,就是讓她盡快想起記憶。」

  尤芝欣不免歎了口氣,說:「發生這樣的事情,她沒想起來未嘗不好,我倒希望她什麼都忘了,免得還要傷心。」

  「你剛才沒聽警察說她的車被人動了手腳,要是她不盡快想起來,說不定還會遇上更危險的狀況,我們不可能一直待在她身邊照顧,她總要學著照顧自己。」孟安芬嘴上說得緊張,臉上倒是平靜無波,好似在談論無關緊要的第三者。

  「對啊……可是少青善良又沒有和人結怨,是誰想害她?」尤芝欣不禁猜想起來。「不過就算我們著急也沒有用,你以為記憶可以說找回就找回嗎?」

  「我有辦法。」她氣定神閒地回應。

  「什麼辦法?」雖然她一直很欽佩孟安芬無所不能,但連醫生的工作也能取代就太超乎常人了。

  「我得回事務所了,過幾天再跟你說,總得等另一個人也回來才能進行。」孟安芬已伸手招了輛出租車。

  尤芝欣聽得一頭霧水。「什麼人?」

  「下次你就知道了,最近我比較忙,就麻煩你照顧她。」留下這句話,孟安芬關上車門,出租車駛上車道。

  *****************

  失去記憶除了想不起之前發生過的事情以外,對於當下似乎沒有太大的影響。

  兩個好友白天都要上班,因此她最近便靠看電視打發時間,或是和隔壁房的病人一起聊天,藉此她慢慢瞭解自己個性還挺好相處,可以說很難有事情能令她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她溫溫的,如同一道河流,船過水無痕,根本沒有任何東西能在她心底留下印子。

  「失去記憶真好,我真想和你一樣忘記過去不好的事情,這樣我就能落得清閒了。」

  住在隔壁病房的是一位五十幾歲的張太太,最近生病要檢查身  體,她很愛說話,經常來找她聊天,梁少青也慶幸有人能陪自己,因為只有一個人總是孤獨,她非常不喜歡那種孤獨感,隱約察覺自己喜歡熱鬧的場面,不過不會站在中央,而是會選擇窩站在角落配合大家。

  「別這麼說,失去記憶也是有壞處。」她中肯回答。

  「忘記那老頭三番兩次外遇的混帳事,忘記兒女不孝的悲慘命運,這樣有什麼不好?」張太太忿忿地抱怨。

  梁少青清楚張太太罵歸罵,丈夫兒女來看她的時候,她還是開心的跟什麼似的。「可是我記不得我愛或是愛過我的人,雖然有朋友陪在身邊,我仍然覺得寂寞,半夜冷了,沒人替我蓋被,我不舒服也不會有人關心我,這樣其實挺可憐的,我才羨慕張太太有個貼心的丈夫以及孝順的兒女。」

  張太太聽了,想想似乎也對,不過聽見梁少青稱讚丈夫又有苦水可吐。「貼心?他根本是想做給外人看而已,那老頭打什麼主意,我怎可能不知道。」

  「至少他有來看你……」梁少青語畢,配合落寞一笑以及一副盡在不言中的神情,模樣說有多無辜便有多無辜。

  張太太這時才發現自己說了太多,她聽護士說,這位梁小姐的丈夫和情婦出國了,完全不在乎她,這樣比較起來,自己似乎幸福許多,丈夫雖然也有外遇,最後還不是乖乖回到身邊。

  「呃……」張太太連忙轉換口氣,委婉地說:「算了,那種男人不要再去想了,你年輕貌美,還怕沒有機會嗎?這種會帶著不知第幾任情婦出國去玩的男人,有一就會有二,有二也肯定會有三,與其那麼痛苦,不如一勞永逸,我支持你!」

  梁少青聞言,眨眨眼,有些啼笑皆非,既然張太太勸離不勸合,怎麼她自己倒是繼續維持婚姻呢?不過她當然沒有傻傻地追問。

  其實她內心已有了決定,等丈夫返國後,便會主動提出離婚,既然沒有感情又何必綁住對方讓彼此都不快樂,不清楚失去記憶之前的自己會怎麼想,但現在的她會這麼做,一場車禍,她失憶卻撿回一命,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若還要計較太多,實在太浪費時間了,不如讓所有人都滿意。

  「我有認識一名不錯的律師,如果你要打離婚官司,可以找他,千萬要記得贍養費多拿點,不要委屈了自己,懂嗎?」

  「我懂。」她含笑回答。

  「我好像聽見有人在慫恿離婚,這樣不太好吧?」

  叩叩──兩聲清脆的叩門聲之後是一道低沈充滿磁性的男性嗓音,十分悅耳迷人。

  男人的聲音如同一塊石頭剎時碎了湖面的平靜。

  梁少青擡起頭,張太太轉過頭,兩人同時看見一名相貌俊美的男人站在門口,男人的嘴勾著笑,眼神雖然刻意掩飾卻仍藏不了一絲邪氣;他穿著一件剪裁合適的黑色長外套,讓他身形看來更為修長,帶有斯文氣質,整體相當吸引人。

  他的出現吸引住梁少青的注目,半刻之間,她竟移不開目光,呆呆地凝視這個似曾相識的男人──他是誰?

  「少青,不記得我了嗎?」

  梁少青搖搖頭,對於這個好看的男人也是一片陌生。

  「我是你的丈夫──孫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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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10-28 12:48:41

第2章(1)
      
  孫寄遠是她的……丈夫?!

  梁少青足足愣了好半晌,連張太太幾時離開病房都沒有察覺。

  不是說他和不知第幾任情婦出國去玩了?

  她望著他彷彿主人似的開始整理環境,甚至還要她躺回床上休息,她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只因他的所作所為都那麼理所當然。

  本來打算等他回來就討論離婚事宜的她,一下子竟忘了初衷,只能傻傻見他忙進忙出,忙著和醫生護士瞭解她的情況,忙著照顧她。

  直到他坐定面前,她才驚覺一種違和感──他真的是她的丈夫嗎?

  明明兩個好友一說她便信了,偏偏和她最親近的男人出現,她竟難以相信他是自己的丈夫,莫非是因為聽見他和情婦出國,所以才有最初的排斥嗎?

  「怎麼了?」孫寄遠望著她,眼神中堆棧滿滿的關懷。

  「你……」究竟該不該問呢?一問肯定會壞了此時和諧的氣氛,她原本是打算以最平和的方式討論事情,畢竟她失憶了,既然忘了就忘了,又何必非要如同電視上所演那樣戲劇性,現在的她只想安靜過日子。

  「我怎麼了?」

  孫寄遠含笑以對,注視著她的表情有包容有寵溺,就是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種冷淡,真怪,怎麼眼前這男人不如朋友所說那樣。

  梁少青最後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問,她想先探探孫寄遠到底有什麼打算,說不定他也想維持最後夫妻的一點情分,如果她道破,說不定是個敗筆。

  「沒事,安芬說你出差了,剛回來嗎?」

  孫寄遠點頭回答:「嗯,我一接到她的電話立刻趕過來,抱歉,我傷勢不嚴重因此為了工作的事情不得不出國一趟,知道你醒來了,我便立刻趕回來。少青,我真的很慶幸你沒事。」他握住她的手,話說得含蓄,掌心的溫熱卻傳遞給了她。

  這是梁少青清醒以來頭一次被男醫生以外的男人觸碰,有些不習慣,不過卻也沈溺於孫寄遠真摯的情感表達,她清清楚楚感受到丈夫對自己的關心,沒有一絲虛假。

  不過好友應該也不會欺騙自己才是,那……究竟是誰錯了?

  「想不起我是不是?」似是清楚她內心的排斥,他主動放開她的手溫柔地詢問。

  梁少青看了他認真的表情一眼,默默點頭。

  不知怎地,無論之前聽到什麼,眼前的男人就是讓她討厭不起來,甚至也不排斥,這無關他的長相好不好看,而是她喜歡他專注落在自己臉上的眼神,那種感覺就好像他的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孫寄遠淡淡一笑,逕自幫她倒了一杯開水。「無妨,反正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即使最後你仍然想不起來,我也會填滿你未來的記憶,讓你再也忘不了我……」她聽到這裡,耳根子驀地一紅,心跳加速。「少青,之前我錯過了你,這次我絕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你永遠都屬於我,你只能愛我一個人,我不許你變心,知道嗎?」

  好強烈的一段宣告。

  這些話和有著斯文和煦外表的他一點也不相稱,但詭異的是她卻露出微笑,因為她渴望這種被強烈需要的佔有慾,她頓時有些明白自己為何會愛上他了。

  如此有魄力、有強制性的個性比較適合溫和柔軟的自己,她如浮萍,而他是一塊能讓她棲息生存的水池,她永遠也離不開他。

  末了,她甜甜地笑,反問:「那你自己帶著別的女人出差又是怎麼回事?」不在意,她不問,如今在意了,便想弄清楚一切。

  「肯定又是安芬說的吧?從認識你開始她就反對我們在一起了,到現在都還是一樣不看好我們的婚姻。好,我承認,認識你之前我的男女關係非常亂,可是結婚後,我發誓未曾做出背叛過你的事情,少青,我只愛你,絕不會讓你傷心。」語末,他輕輕在她臉上印了一吻。

  他的吻又輕又柔,帶有濃濃珍惜的意味,梁少青輕易地又紅透了雙頰。

  本以為自己性格溫和,心底無波無浪,哪知這男人一出現,立刻捲起十層樓高的濤天大浪,教她隨時處於小鹿亂撞的緊張心情之下,這男人的魅力可真教她難以招架。

  「但是……我已經忘記你了。」這是個清楚可見的事實。

  「那又如何,剛好我們重新開始,重新再談戀愛,這樣未嘗不好?」他樂觀表示,顯然對於她的失憶一點都不介意,接著繼續又說:「所以你的身  體要早點好,我們才能快點回家,我已經等不及親自照顧你了,我的少青。」

  相較於孫寄遠熱情的表現,梁少青害羞地低下頭。

  「為什麼不看我?」

  梁少青躊躇了好一會兒終於擡起頭正視這個幾乎是完美的男人。

  「我很怕這是個夢。」

  「夢?如果是夢,我有可能那麼活生生嗎?」他牽起她的手撫摸自己的臉頰。「是熱的吧?這可不是夢,我是真的在你眼前。」

  「我……怕。」好友說他的丈夫花心,然而他主動來到面前解釋,她的腦子都不知道該相信誰了,沒有期待的時候,她彷彿局外人,一有了期盼,她會害怕受傷。

  孫寄遠握住她的雙手,置在唇前吻了吻。「傻瓜,我比你還怕,我真怕會永遠失去你,幸好你沒事,幸好……要不然我真的就會是一個人了,你忍心讓我孤苦無依嗎?」

  他委屈可憐的模樣剎時逗笑了梁少青,消除了她部分的緊張以及擔心。「你這麼完美,喜歡你的人肯定很多,絕對不差我這一個。」

  瞬間,孫寄遠斂下了可憐委屈,眉心間竟浮現些微的皺折,笑容也苦澀了,他一面撫摸她的臉蛋,一面說:「真怪……你明明失去記憶了,怎能說出相同的話來刺激我?」

  「我刺激你?!」她完全沒這意思。

  「我追求你的時候,你就是用這句話想打發我,你說我這麼完美,喜歡我的人肯定很多,絕對不差你這一個……可惜我就只對你動心,幸好你現在已經嫁給我了,我也不會再為了你這句話而傷心。」打從看見梁少青開始,眼底就只剩下她,其它女人無論多美多有才華,也吸引不了他。

  「這句話怎麼會讓你傷心?」她不懂。

  「所有人都是獨一無二,不可能取代得了,我喜歡你的心情更不可能因為其它人而改變,所以無論你將我捧得多高,拒絕就是拒絕,你說我能不傷心嗎,老婆?」他的感情似是收放自如,這一秒又滿臉笑意,絲毫不見適才的落寞。

  這一聲老婆叫得她噗哧地笑。

  「真高興我的痛苦能夠取悅你。」

  「不是啦,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麼想,你的條件明明那麼好……你會喜歡我其實讓我受寵若驚。」如此有自信又聰明風趣的男人,怎會喜歡上自己?

  「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嗎?我最喜歡的就是你永遠都像是一道河流包圍著我。一個能夠包容體諒並且在我最需要溫柔的時候給予滿滿的柔情,這樣的女人才是我喜歡的類型,至於要志趣相投,期待能撞出什麼創意火花的這種類型,隨便抓一個同事就可以,我不需要你迎合我,只要做你自己就夠了。你就像是水,無論裝在什麼容器變化成什麼形狀永遠也改變不了你清澈的本質。少青,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她是他活了三十幾個年頭唯一動心的對象。

  不爭氣的她頓時無言以對,眼眶滿是氤氳水氣,模糊地快要看不清眼前的男人。

  一定是夢吧?要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好的男人對自己動心?

  這會兒她有點遺憾失去記憶了,要不然便能回想兩人過往的美好記憶。

  「老婆,我說了這麼多,就算你都不記得了,難道都不該表示點什麼嗎?」他露出一臉等待鼓勵的神情,活似要討糖的孩子。

  嗄?她要表示什麼?她完全沒概念。

  請原諒她還算是半個病人。

  最後,她想了很久終於幽幽吐出:「我……我想上廁所。」

  唉,很殺風景的一句話。


  她這個優秀又好看的丈夫一出現,謠言不攻自破。

  棄婦的身份立刻扶搖直上成為最受寵的妻子。

  梁少青暫時離不開醫院,每天都會有大小不一的檢查,今天亦然,孫寄遠既然來了,便立刻辭退了看護,親自照顧她,推她到各個診療室,或是餵食,總之只要涉及梁少青的事情絕不假手於他人,本來還同情她的人,立刻滿懷羨慕。

  因為她的丈夫不只好,還好看到教人心慌意亂,尤其是當他挑著眉,淺淺勾著唇的那一聲「這樣好嗎」就包含了無限的寵愛,連她這個當事人都兵敗如山倒,馬上棄械投降,只為換求他更深情的對待。

  唉,人果真是寵不得,一寵就會上了天,貪得無厭。

  「好吃嗎?」此時此刻,孫寄遠正在削蘋果皮,紅色的皮從蒂頭處一路往下,未曾斷裂,功夫到家。

  「好吃。」她已經吃完一顆了,幸好蘋果小,要不然她晚餐就不必吃了。

  「那就多吃一點,這是我特地買來給你,你太瘦了,胖一點比較好看,要不然我真怕一陣大風吹來就把你吹走。」

  「噗!」她笑得差點噴出嘴裡的蘋果塊。「太誇張了,我一點也不瘦。」她發現丈夫很能逗笑自己,這是她笑點低,還是他天生有逗人的本事?

  他才來兩個小時而已,她不知笑過多少回,這樣的男人啊,真令她情生意動,幸好他已經是她的丈夫了,她才不會像外頭那些露出羨慕眼神的旁人一樣,這時她真有種莫名的驕傲自滿。

  孫寄遠覷了她一眼,似是不贊同她的話。「等你讓我抱不動了再來說你不瘦。」

  「如果你抱不動我了,你大概就不會這麼喜歡我了。」她相信自己的論點很一般,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喜歡臃腫肥胖的妻子,甚至連她也不太喜歡。

  「你知道『ShallowHal』嗎?我一直覺得這部片很有意思,男主角一開始非常注重外貌,後來受到暗示變成只會看見對方內心的美好,外表對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了,所以他愛上一個非常善良的女主角,最後結果出現在他身上的暗示消失了,他心目中完美的女主角竟是個連他都抱不動的胖女人,這部片,我看了好幾回,裡頭的含意簡單明瞭,我卻始終在想假如是我,有辦法和男主角一樣做出相同的抉擇嗎?

  原本,我是一點都不同意這部電影的結局,因為一點都不符合美以及人性,所有人應該都會追求美好,眼睛是最能直接表現愛情,一個長得其貌不揚的人,即便內心有多好,終究難以改變旁人印象,我一直抱持這種正常人的觀點,直到遇上你──我才能體會什麼是「情人眼底出西施」,因為我愛上你了,往後無論你變得如何,我愛的都是你,不僅是外表而已,就算抱不動你,你依然是你,我最愛的女人。」

  這番肺腑,一點也沒有過多裝飾的情話,梁少青聽得心跳又加速了。

  這男人啊……只要有他在,她的心臟早晚會生病吧?

第2章(2)

  「你說這麼多,如果這次我不再說點什麼,是不是太欠揍了?」這男人竟然如此愛著自己,她真的感覺到無比幸福,好想明白他們當初是如何相愛,為何一開始自己又會拒絕他呢?他是這麼完美的男人,誰能忍心拒絕他的溫柔?

  「我知道你不記得我了,沒關係,想不起來最好,以前我總覺得對你還不夠好,往後我要更努力彌補,讓你除了我以外再也不能接受其它男人。」孫寄遠深邃的目光專注凝視她一臉的無辜,他最喜歡她這種單純傻氣的神情,雖然有時會讓他有種欺負小女孩的錯覺。

  「你……那麼愛我……」她羞澀地表示。「可是我卻無法響應你的感情,真是對不起。」

  孫寄遠勾唇邪氣一笑,把玩著她的手指,若有似無地挑逗。「如果覺得對不起我,往後就多補償我一點吧,對我多主動一點,無論你有什麼話直接跟我說,不要放在心底,我希望我們之間沒有秘密,我要成為你最親近的人。」

  他最後牢牢握住她的手,做了宣示。

  梁少青心底雖然暖暖的,卻隱約覺得有一絲怪,明明失去記憶的人是自己,怎麼反而是孫寄遠害怕她會離開因此急於抓住她?

  「我已經是你的老婆,日後你當然是我最親近的人。」婚姻的契約已經綁住他們。

  孫寄遠終於似是安心地微笑。

  「對了,前幾天警察有過來說當時出車禍的事情,他們說我的車子遭人動手腳,你知道我曾經惹到什麼人嗎?」她暫時想不起來,當然要提醒一下丈夫,免得下回他又受自己連累。

  聞言,他神色隨即繃緊,說:「這件事你不要想了,我會處理,那應該只是一場誤會罷了,我保證往後你不會再遭受這樣的危險,只要有我在,誰都不能傷害你。」

  「嗯。」丈夫的保證輕易地讓她信服,不再有疑問。

  其實,她仍存有疑問──

  最近晚上,孟安芬不再來了,輪到尤芝欣晚上會過來,她終於對自己的事情感興趣,想知道一些,尤芝欣也知無不言,不過除了她的丈夫以外……好似這個男人是個絕不可談論的秘密。

  另一個疑問則是,這段時間每天晚上都是孟安芬過來,既然孫寄遠無恙,為何一次都沒有來過醫院?她之前問過了,醫生護士都說只有孟安芬最勤勞,為何丈夫卻不曾來看她?

  她很想問,卻又不知怎麼開口問,不期望的時候什麼都不怕,一開始有了期待,就會害怕結果不如預期而顯得畏縮,擔心最後真的是一場夢而不願醒來。

  「想什麼呢?」他溫熱的掌心貼上她的頰,喚回她走神的思緒。

  「想你。」她確實在想有關他的事情,只是這兩個字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原來這麼快就學會對我甜言蜜語,我真高興。沒錯,現在的我對你來說就像是陌生人一樣,不過只要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話說到一半,他神秘地笑,朝她伸出手,梁少青不解卻習慣性地握住他的手。「你好,我是孫寄遠,非常想認識你,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給我機會?」

  「嗯……好。」他的微笑是如此吸引人、他的深情是如此打動她,叫她怎能忍心去猜測那些疑問。

  「那麼,從現在起,不必再有過去的包袱,我們重頭開始。」

  *****************

  梁少青後來才曉得孟安芬之所以會那樣編派孫寄遠的不是,是因為他們兩人確實不太合。

  當醫生宣佈她終於能出院之時,正巧尤芝欣又帶團出國去,因此只剩下孟安芬來幫忙,不過她和丈夫幾乎不說話,關於這點,她在醫院的時候便發現了,有時他們一同出現,病房的空調會立刻降低五度,只能慶幸還有尤芝欣和自己在撐場面,要不場面肯定更冷。

  只要有他們兩人,她必定要努力打圓場,還好他們不會經常同時出現,要不然她還寧願回醫院去,唉。

  「安芬是關心我,我不希望你們兩人有不愉快。」送走孟安芬,見丈夫還在生氣,她忍不住要替好友說話。

  孫寄遠朝她伸手,梁少青乖巧地走過去,靠坐在他身旁。「我曉得她關心你,不過現在你是我老婆了,即使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也一樣。少青,你太單純,所以經常傻傻地相信旁人所說的一切,好不容易換我保護你,我就不許外人介入我們之間。」

  「這樣我好像一無是處的小孩子。」受人保護固然幸福,她也想要爭取一點自由。

  「你的廚藝精湛,連我這麼挑嘴的人都能被你馴服,你哪裡一無是處?」她如今用的是和他同款的沐浴乳,他非常喜歡她和自己有著同樣的氣味,那就好像是在她身上做了專屬的記號似的,不許別的男人覬覦。「你做的每一道菜都讓我懷念不已,等你完全康復,我要再吃你燒的菜,微波食品真的快讓我對這世界感到失望了。」

  「沒這麼誇張吧?難道這三個月你都靠微波爐?怎麼不去外面吃?」她略感心疼地說,一時也就沒注意兩人靠得有多近,近到孫寄遠的呼吸已經滲入她的鼻間、融入她體內。

  「我已經被你養叼胃口,外面重油重鹹,我根本吃不下去,再說你不是要我懂得照顧自己嗎?所以我聽你的話,粗茶淡飯,不過也快要餓死了,老婆。」他哀怨。

  「我馬上去煮。」他說成這樣,她滿心慚愧。

  「慢著,不急,等你身  體完全康復再說,現在你只要乖乖的就好。」

  這時,梁少青後知後覺地發現兩人的姿勢過於曖昧,她幾乎整個人都在孫寄遠懷裡了,再無任何縫隙,他抱她的方式猶如深怕她會消失似的緊實,又彷彿累壞了一般,額就抵在她的肩上。

  她隱約感覺自己似乎不是一個習慣親密舉動的人,但隨著這一個禮拜的相處下來,竟步步退讓,一再讓他靠近,這或許代表已慢慢接受他是她丈夫的事實。

  「不要那麼小心翼翼,醫生既然都讓我出院,表示我已經沒事了,太寵我,小心我得寸進尺叫你養我。」腦袋空了的她只能與電視為伍,因此所有的信息來源都是來自電視或是其它人的轉述,據說這一、兩年來經濟非常不景氣,夫妻都要一起工作否則難以支撐一個家庭,如今的她暫時無法工作,實在不想再當個閒人。

  孫寄遠親暱地在她的頸子上親了親。「你是我老婆,當然是我養你,除非你幫我生了一支棒球隊,要不然以我的薪水養你綽綽有餘了,所以你不要煩惱這些小問題。」

  梁少青發現丈夫非常喜歡享受和她之間的親密肢體互動,起初她會不著痕跡的逃避,但逃也逃不了多遠,她的輕微抗拒在他眼中似乎只是螳臂當車,毫無用處可言,他總能輕而易舉得到他想要的結果,不能說完全不顧她的意願,不過也未曾主動詢問就是了,他確實是以她為優先,不過若涉及到他的喜好,她的地位馬上降級,列為第二。

  他霸道、自我,卻又能夠溫柔似水地哄得她乖乖任他搓揉,這男人啊……真是高手中的高手,令她望塵莫及。

  「我們應該不會這麼快有孩子吧?」記得他們才結婚兩年而已,還很年輕,應該不急,再者以她現今的情況也不適合當母親。

  「沒錯,再等個幾年吧,我現在只想和你在一起享受兩人生活,不想多個孩子讓你分心,現在的你只要愛我一個人就夠了。」單純地陳述他對她的強烈渴望。

  愛他──再簡單不過。

  「喔……對了,有關我們的房間,我可以發表意見嗎?」雖然不見得有效果,還是要試試看,至少有試過,才不會愧對自己。

  孫寄遠輕輕點頭。「說啊,無論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梁少青無言在心底,現在這麼好說話,待會兒肯定全盤否定,她已預見待會兒的答覆。

  「我們、我們能不能暫時分開睡?」她一說完,立刻瞄到丈夫不甚贊同的表情,果然……「因為我還沒有完全想起來,雖然現在慢慢接受你是我的丈夫,對你……仍然有幾分陌生,所以想說能不能暫時分開睡,直到……」

  「你愛上我?」他逕自接腔。

  這樣解讀也成。「嗯……可以嗎?」

  孫寄遠思索了會兒,就在梁少青以為沒有希望時,他竟點頭同意了,讓她喜出望外。

  「怎麼,不跟我睡那麼開心嗎?」他老大不高興了。

  「當然不是。」得了便宜千萬不能再賣乖,鐵定要好好安撫這頭隨時會改變心意的野獸。「我只是還不習慣太快和你親近,這只是暫時而已。」

  「暫時……是嗎?」他詢問的口氣中摻雜了另有打算的意味。

  梁少青太專注在他的眼神,壓根沒聽出他話中有話。

  直到晚上洗過澡準備上床,這才發現兩人的認知上相差甚遠。

  「這?」

  「你不是想分開睡,所以我把床拆開了,我們確實是『分開睡』。」

  不,她的意思是分房睡啊。

  「可是我們還是在同一間房,萬一我會打呼,晚上不就吵了你?」

  「你睡相很好,不曾打呼,放心。」

  「重點不是這個,而是……」

  「你似乎堅持要分房睡是嗎?」他一語戳破她放在心頭衡量許久並企圖修飾的回答。

  是了,這就是重點,她輕輕點頭。

  這會兒輪到孫寄遠歎氣了。「好吧,既然你堅持,我就不勉強你了,我原本是認為分床就好,畢竟你晚上都睡不好……」他言盡於此,不再多說。「你睡這裡,我去客房。」

  自從孫寄遠辭退了看護以後,晚上都是他作陪,有好幾次做了惡夢驚醒,總是會聽見他以最溫柔的嗓音安撫自己的不安,多虧了他,最近才比較好入睡,她當然明白他的好意,只是醫院是醫院,家裡是家裡,醫院裡,她是病人,在家裡,她就是他的妻子,兩人會顯得更親密,她才會忐忑,就怕壞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好印象,她終究是失憶的那方,無法像他那麼無所謂。

  人與人之間保持適當距離才會有美感。

  即使是夫妻,她也想在丈夫面前留下美好印象,不過這會兒他竟然輕易退讓又說得那麼委屈,好似她當了壞人,欲開口挽留,丈夫已經離開房間了,令她感到慚愧。

  既然都是夫妻了,她也該學著放開一點,好好接受他的美意才對,一冷一熱的碰撞,總會澆熄對方的期待。

  這樣好了,明天她再若無其事地提起晚上又睡不好,相信丈夫應該就能明白她的意思了,嗯,就這麼辦,打定好主意,梁少青放寬心地上床準備就寢。

  察覺到房裡的動靜後,站在房門口聆聽的孫寄遠這才走入客房,他還不打算睡,而是拿起電話撥打,嘟了幾聲,對方接起,他立刻說:「暫時別過來了,所有的事情我會跟她說,記住,是由我來說,千萬別介入,我並不希望讓她對我起疑,在我查清楚事情始末之前,不許再接近她了……不必對我解釋,做錯的事情是永遠都不可能重來,就這樣了。」沒有再見,他掛斷電話。

  熄了燈,他躺在床上。

  事情發展至今,他一點都不覺得遺憾,甚至還是樂觀其成,畢竟這是他一直渴望的結果,如今終於實現了,他自然無比欣喜,只是對於事情背後的真相,他也急於探究,因為總要有人出來承擔這個錯誤。

  一想到適才她自覺罪孽深重的模樣就令他心滿意足了,反正不急,他們是夫妻,有一輩子的時間相處,就算當下她記不住自己了,日後也一定會愛上他,一如當初……明明眸底映著對他的著迷,偏偏為了一件小事情只得放開,這次絕不讓她再逃了。

  他們是最契合的一對──他會讓她明白這點。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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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10-28 12:49:45

第3章(1)
      
  山崖的另一邊是懸崖,五六百公尺的高度,足以摔死一個人或是摔壞一台車。

  只要握著方向盤的手稍微再偏一些些,那麼……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是了,只要握著方向盤的手再偏一些些,結局將會徹底翻盤,但……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明明希望對方快樂,又怎能做出這種事情?

  不──不能!不能這麼做。

  已經決定好的事情,不能改變,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最驚險的一幕──

  「啊!」

  一聲短促的驚叫讓梁少青自深深的幽夢中清醒,房內空調適中,她卻滿頭大汗,細細喘著,她雙眼無神地凝望前方,回想剛才的夢境歷歷在目──

  她記得自己在開車,行駛的是一條山路,一邊是山一邊是崖,心頭竟隱約有一種想要將車子往崖邊的方向靠近,然而她的理智又不斷勸她不可莽撞行事,可是為什麼最後車子還是掉下山崖?!

  驀地,她想起警察說,當時他們是要從家裡離開,既然開在山路上,表示他們應該是住在山上,為何現在他們卻住在市區的大廈裡?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思索著片斷記憶,最後仍徒勞無功,什麼也想不起來,慢慢地,氣息緩了,心臟跳動的頻率也歸於正常,可盤旋在腦海中的那一幕幕始終無法抹滅,或許一開始還能自欺欺人說想不起來也無妨,然而隨著惡夢連連,她卻愈來愈想弄清楚過去,要不然往後說不定就得與惡夢為伍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早先,她想問丈夫有關他們之間的事情總是找不到一個合宜的時間,因為在醫院裡,不時得做檢查,或是有醫生護士過來詢問狀況,再不然就是他逼著自己多休息少說話,如今回到家,應該就有更充裕的時間了,她想。

  深深換了口氣,她起身換上丈夫準備好的衣服,盥洗之後走出房間。

  正在看報紙的孫寄遠看見她,笑臉迎人。「睡得好嗎?」

  「嗯……不錯。」

  他一臉失望地說:「這樣啊,原本我還期待你能半夜來敲我的門,好讓我光明正大陪你睡覺。」

  一早就聽見這種話,臉皮薄的她又臉紅了。

  孫寄遠放下報紙,起身走至餐桌旁替她拉開椅子。「不逗你了,過來吃早餐吧。我知道你喜歡西式早餐,可是我的廚藝不太好,還請多多包涵了。」

  白色瓷盤上有一顆漂亮的荷包蛋以及兩片香嫩的火腿,一旁還有吐司、各式果醬以及她最喜歡的熱巧克力牛奶,她知道自己必定喜歡喝巧克力牛奶,這種喜好與生俱來,無關記憶是否遺忘。

  「謝謝你。」有人願意幫她做早餐已經要感恩了,她非常惜福。

  「應該的,以前都是你做給我吃,現在終於輪到我下廚,希望你會喜歡。」

  「我覺得有沒有用心比較重要,手藝好不好倒是其次,而且我覺得你真的很瞭解我,雖然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可是只要是你給我的,我都喜歡。」

  孫寄遠不只清楚她的喜好,更熟知她的各種習慣,而且還肯用心,這份心意已足以抵過任何貴重物品的贈與。

  「我是你丈夫,如果不瞭解你,不是很奇怪嗎?」孫寄遠取出跳起來的吐司,塗上她最愛的新鮮草莓果醬再遞給她。

  梁少青咬下丈夫的愛心,草莓果粒滋味在嘴裡化開兩種味道,一為甜蜜、一為幸福。

  「張太太說現在很多夫妻其實根本只是為了孩子,兩人結婚最後也只是傳宗接代罷了,根本不會去瞭解對方,只要不合就離婚,一了百了,免得到老才後悔莫及。」她照實轉述張太太的心聲,不胡亂加油添醋。

  「難怪她上次會慫恿你和我離婚,現在你有後悔沒和我離婚嗎?」

  「當然不會後悔,之前是因為安芬說你……」唉呀,她怎麼順口又提起那件事了,真糟。「我是說……」

  「她是不是說我帶著不知第幾任的情婦出國去玩了?」

  她點點頭。

  「我是去洽公,不是去玩,為了這件事,我說過她了。就算她無法諒解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出國,也不能因此刻意破壞我在你心中的形象。」

  「那你、你有來醫院看過我嗎?」她最終還是忍不住了。

  孫寄遠溫柔一笑,反問:「你說呢?」

  問她?!

  她幾乎是半個植物人,根本不清醒,怎可能知道他有沒有來過?

  「傻瓜,我是你丈夫當然有去看你,是不是又是誰說我沒過去了?」他不慍不火地表示,雖不見怒目,卻已能從他的話語中感受一股遭人誤會的強烈不愉快。

  梁少青急忙安撫他。「沒有,醫生護士都說你有來看我,只是我昏迷了所以什麼都不知道,我因為醒來沒有馬上看見你才會以為你沒來……抱歉。」想想也是,他是她的丈夫,怎可能不來探望自己。

  「其實出車禍後,因為當時你住的醫院沒了空床,我是被送到另一間醫院,因為傷勢較輕,兩個禮拜後就出院了,我有去看過你幾次,不過後來因為工作的事情讓我不得不出國一趟,出國前我有特地拜託安芬她代替我每天去看你,將你的近況告訴我,這些她肯定都沒跟你說吧?」

  原來如此,看來又是一次不對盤才造成的誤會。

  「為什麼你們感情那麼不好?」

  「因為你啊……她擔心我素行不良會害了你,所以不許我接近你,可我偏偏愛上你,非要你不可,所以從此她就對我非常不爽了。」

  「你以前真有那麼糟糕嗎?」她也想瞭解他的過去。

  「豈止糟糕,根本是個混帳!」他頗有自知之明地說。「我以前名氣大,又長得不錯,幼稚地大玩男女關係,女人幾乎是一兩個月就換一次,一夜情對我而言根本就像是一盤美味點心,不吃對不起自己。」

  他自梁少青的眼底看見驚愕以及害怕,又忙著解釋:「不過你放心,該有的防護措施,我一道手續也沒有少,每年我還會去做身  體檢查,享樂卻不害人,這樣算半個好人吧?」

  梁少青哭笑不得。

  「不過認識你以後,我將所有惡習統統摒棄了,現在的我比幼兒園的小朋友還乖、還守規矩,放心吧。」他笑得無害,只差背後沒有插上一條企圖博取同情的尾巴。

  她又被他逗得呵呵笑。「我相信你。」

  「反正她就是看我不順眼,不過她既然是你的朋友,我會適度包容。」

  「謝謝你。」

  「我是你丈夫,對我不要這麼客氣,只要你開心,儘管使喚我。」

  「你太寵我了,萬一有一天你離開我的話,我該怎麼辦?」

  「除非我也失憶了吧……而且我寵你就是要你不能離開我,你只能有我。」

  原來她的丈夫心機很深……

  「對了,我們原本就住在這裡嗎?」對於這個家,她感到相當陌生感,不同於她對孫寄遠還稍稍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總覺得自己應該不是住在這裡而是另一個地方,應該是在山上。

  他頓了一下,繼續烤吐司並回答:「我們本來就住在這裡,一直都是。」

  「可是警察說我們正要從家裡出來,那是一段山路,所以……」

  「那是我買的別墅,發生車禍以後,我覺得還是住在市區比較安全,而且市區有捷運,我不希望你再開車了。」他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她著想。

  「難怪我對這裡很陌生,那我們總該上山去把東西拿下來吧?」

  「早就拿下來了,現在都堆在書房裡,我本想幫你整理,又怕你回來會無聊,想想還是留給你整理比較好,這裡算是我的工作室,所以住處不大,過陣子我們再搬家,換一個比較適合居住的房子。」

  梁少青環顧四週一圈,三個房間加上寬敞的客廳、廚房,這樣還不夠大?當真要生一個棒球隊嗎?

  「不會啊,我還挺喜歡這裡的,而且好像很高……」幸好她不怕高。

  「嗯,我喜歡高人一等的感覺,所以買最頂層。」

  「買?」她注意到丈夫用的字眼。「你買了別墅,又買了這房子?你很有錢嗎?」

  「勉勉強強能餬口飯吃。」這回他表現得非常謙虛。

  梁少青突然想起似乎還不清楚他的工作性質。「你是做什麼的?」

  「名不見經傳的小導演。」養一個籃球隊尚可,養一個棒球隊可能就會有些問題了。

  「你都拍什麼?」

  「廣告、MV,還有紀錄片。」

  「電影呢?」

  「電影一開拍就是長達一年以上,我不喜歡那麼長的工作時間,我比較想陪你。」

  她的丈夫是導演,有點超出她的想像,因為她總覺得自己的丈夫應該是朝九晚五的正常上班族,很普通的那一種,她的內心會渴望尋求穩定,所以真的沒想到自己會愛上導演丈夫。

  「你不喜歡?」他察覺她有一絲的困惑。

  「沒有啊,只是挺意外自己的選擇,不過這很像是你會做的工作。」

  「怎麼說?」他倒想聽聽她的分析。

  「不知道,就是覺得你很適合走藝術這方面的工作,你的一舉手一投足都帶有濃濃的藝術氣質,上次我看見醫院有個人和你穿著相同款式的衣服,對方長相不差,身高也夠,可就是穿不出你那種獨特的味道,而且導演非常適合你,因為你似乎不會輕易受人擺佈,你肯定喜歡指使人,甚至是操控人吧?」這是她對丈夫的初步感覺。

  沒錯,他確實是典型主導性強的個性。

  孫寄遠聽了,眸底映滿柔情。「還說不夠瞭解我,不過相處幾天而已就可以猜透我的個性,真是我的好老婆。」

  梁少青呵呵陪笑,心想其實是他故意表現那麼顯眼,如果她再看不見,那她不只失憶,可能連視力都出了問題。

  「對了,下午我要進公司開會,下個月要開拍一個偶像歌手的MV,下午你乖乖待在家裡,一開完會我就立刻回來,記著不要亂跑,要不然我會擔心,電話旁邊有我的手機號碼,有事就直接打給我,無論什麼事情都可以打,知道嗎?」

  梁少青點點頭,卻明白自己才不會這麼做,畢竟他是去上班又不是出去玩,吵到他開會就是影響公事,她不喜歡公私不分。

  「你不要這麼擔心,我只是失憶,不是連呼吸該怎麼做都忘了,基本的生存之道我還明白,中午我就下廚給你看,好不好?」她央求著,希望丈夫不要繼續將她當成小孩子了,她沒那麼不濟事。

  「好吧,冰箱裡有什麼就煮什麼,不必太費心,我不要你太累了。」

  「嗯。」

  用過早餐,梁少青開始在廚房摸索,孫寄遠則是悄悄進入書房。

  眼前堆棧的是全是妻子的私人用品,他逐一探查、翻閱。

  這些東西搬過來的時候,他全都檢查過了,確定沒有漏網之魚,不過不知怎地,望著這堆物品,他竟隱隱有一股不安,本不願帶回這些又怕引起不必要的質疑,畢竟將來這些疑問或許會層出不窮,他實在不想讓她有諸多聯想,甚至揣測,若沒有做到滴水不漏恐怕就會功虧一簣。

  等了一年,終於等到這一天,他絕不允許失敗。

  絕不──


  她真的好想再強調一遍,她是失去記憶,不是失去智力,丈夫實在不必要在出門之前還要耳提面命好幾回,她聽到都會背了。

  不能亂開門,也不許到外頭亂跑,唉,真的是讓她哭笑不得,不過為了讓丈夫安心,她仍是答應,反正家裡還有事情讓她忙,可能也抽不出時間出門。

  廚房的事情忙到一個段落,她先到每個房間走過一遍,注意到環境一點也不髒亂,於是將該洗的衣服拿出來清洗,這時,她發現一件事,她衣櫥裡的衣服好似每一件都是新買的,雖然沒有一件有商標,但她嗅得出新衣服的味道,以及那種還沒下水洗過的感覺,幾乎每一件都是,這是……怎麼回事?

  反觀丈夫的衣櫥裡,有新有舊才比較正常些,真怪,腦子裡冒出的問號一時也得不到解答,只得暫時擱下開始忙碌起來。

  正當衣服晾好,她準備要到書房整理另一個戰場時,門鈴響了。

  丈夫雖然交代不許亂開門,但有客人上門,她會想去開門也是慣性,她先打開厚重的鐵門,外頭還有另一道門。

  「請問你是誰?」站在外頭的是一名年輕的女人。

  「呃?」年輕女人見到她顯然也嚇了一跳。「我是孫先生的鄰居,今天做了些排骨想拿給他品嚐,你是新來的終點幫傭嗎?」

  「不……我是她太太。」她看得出女人提到丈夫時露出的愛慕之色,她當然清楚丈夫有多麼出色,不過她願意相信他並未背叛自己。

  「太太?!」年輕女人果然嚇了一跳。「你是他太太?!可是孫先生在這裡住了五年,我怎麼沒聽說……唉呀,我在說什麼啊,孫太太,你不要介意,我和孫先生其實也不太熟,所以才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

  這時,梁少青已經開門接過她手上那盤散發濃濃滷汁香氣的排骨。「我不會介意,因為之前我都住在山上,最近才搬下來,謝謝你的排骨,我會轉告我丈夫你的好意。」

  年輕女人驀地臉紅了,沒想到孫太太如此落落大方。「沒有啦,一點小東西而已,那、那我下樓了,孫太太,再見。」

  梁少青含笑目送她,心頭沒想太多,對方只是個單純的女孩子,沒有太大心機。

  不知怎地,她總覺得自己好似已經歷過不少類似這樣的事情,早就熟知各種解決之道,雖然丈夫保證未曾背叛自己,但是心底滋生的這股微酸滋味怎麼會那麼濃烈?

  唉,她剛撿回一條命,實在不該想太多,乾脆將自己扔入書房那堆等待解決的hexie之中,徹底遺忘不應該煩惱的事情。

  至少暫時她不願去想,只想獨佔這份難以言喻的幸福。

  *****************

第3章(2)
      
  「我的老闆啊,你前陣子究竟去了哪裡?」

  孫寄遠的助理小潘陪著他開完冗長的會議後,終於能歇口氣。為了讓剛才在座的大老闆們滿意,他可是使出渾身解數才能讓所有人點頭同意拍攝的方式,本來這工作應該由老闆親自協調,畢竟他也是當事者,無奈老闆人緣不佳、EQ太差,所以只有派他這只可憐的馬前卒上場與各大殺敵無數的將領周旋廝殺,幸好他不辱使命,呼,不過也讓他瘦了好幾公斤。

  「有事。」孫寄遠簡短回應。

  有事──廢話,用頭髮想也知道老闆必定有事,要不然向來以工作第一的他,怎可能扔下工作不管,自美國匆匆返台,他當然清楚必然有重要的事情,只是老闆不說,他就越好奇。

  「老闆,到底是什麼事啊?」

  他記得老闆全家人都移民澳洲了,只剩下老闆留在hexie,到底還有什麼事情讓他這麼牽掛?身為老闆的頭號助理,所有老闆的事情他都得摸清楚,畢竟龍心大悅,他才比較方便做事。

  孫寄遠突然把休息室的門鎖上,然後深深望著小潘,這一眼看得小潘臉紅心跳。

  老闆怎麼這樣看他?!

  不是平常那種要指使他做事的眼神,而是另一種他說不出來的感覺……難道老闆對他……不要怪他胡思亂想,老闆又帥又高,女人幾乎無法抵擋他的魅力,連男人……偶爾也會昏頭轉向,嘿嘿。

  不過他當然清楚那是不可能,因為上回有個同志除了口頭髮表愛慕感言之外,竟然還想趁著四下無人身  體力行,結果當然是被老闆揍到送醫院去了,從此沒人膽敢再褻玩焉。

  「老闆……」小潘吞了口水,雙手捂著臉,慢條斯理地說:「請你不要這樣看我,我絕不能背叛我美麗的老婆。」他的老婆溫柔大方又美麗,他愛她愛得要死。

  「我有老婆了。」對於助理唱做俱佳的三八表演,孫寄遠好氣又好笑。

  「對,既然老闆知道我有老婆……」咦?他剛剛聽見什麼了?「老闆,你有老婆?」天啊,這世紀大新聞是什麼時候發生的,怎麼沒有人來通知他?就算老闆選擇最方便快速的公證,他也應該是見證人之一吧?「老闆,你什麼時候娶老婆,怎麼都不知會一聲,難道你打算將我打入冷宮了嗎?」他為了老闆如此掏心掏肺,沒想到最後也是落得這般淒慘下場,嗚呼哀哉。

  「別再演了。」為了得到這麼一個人能當十個人用的萬能胖助理,他唯一必須忍受的就是他豐富的表演欲,沒去當演員真是可惜了。「我真的有老婆,不想讓任何人打擾她所以才沒說,不過她最近失憶,我需要有個人幫我注意她的事情。」

  「老闆有交代,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伺候老闆夫人肯定比伺候老闆更簡單。

  「不需要赴湯蹈火,我只要你幫我辦一點事情……」

  所有的安排都要盡善盡美,他絕不會露出一絲的破綻。

  *****************

  味道不對。

  「鹵排骨是你煮的嗎?」

  「不,這是樓下張小姐拿上來的,她很可愛,好像還不清楚你已經結婚。」梁少青簡略解釋,不是故意要提,只是她有些好奇丈夫到底是怎麼對外解釋她的存在。

  孫寄遠臉上沒有一絲心虛,坦承以對。「我沒說是因為想要保護你,畢竟我也算半個藝人,出入經常有狗仔跟蹤,尤其當我接拍知名女藝人的case時,總是有不少人期待我能給他們什麼大新聞,如果這時還有你的存在,他們會更樂於看好戲,所以我不是故意不說出你的存在,事實上,這點也是你主動跟我提起,你不希望連自己也成為鏡頭追逐的焦點。」

  所以她會住在山上、會成為不存在的妻子,原來是自己同意……這也非常有可能,她確實不愛出現在鏡頭前,只想當他背後的小女人。

  「氣我嗎?」

  「怎會,你是在保護我,謝謝你尊重我的意願。」

  這時孫寄遠終於鬆了口氣笑說:「若不尊重你的意願,你又怎會答應嫁給我?這輩子,我只愛你一個了,你可別扔下我不管。」

  唉……她又沒用地臉紅了。

  「對了,東西整理得如何?其實我本來想陪著你整理,順便幫你整理記憶,只是不巧又有工作上門,抱歉。」

  「你別這麼說,其實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只是……我整理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奇怪。」

  孫寄遠聞言,不動聲色地繼續喝湯,握住湯匙的手卻緊了六分。「哪裡奇怪?」

  「我發現我的私人物品裡沒有半張照片,甚至也沒有和你的合照。」她的私人物品全堆在他的書房裡,絕大多數是書籍,真正私人的物品少之又少,而且她粗略翻來翻去就是少了一樣最重要的東西──相片,她原本想先看相片看看是否能找回部分回憶,結果那堆物品中居然連一張相片都找不到,這可真怪。

  「因為我們都不是喜歡拍照的人,所以沒有照片很自然。」他理所當然地回答。

  「我們至少也該有婚紗照吧?」她相信婚紗照應該是由自己收藏,但就是找不到。「還是沒有拿下山?」

  「少青,我必須跟你坦白一件事,其實……我們並沒有拍婚紗照,因為當時我實在太忙了,實在抽不出時間,不過你體諒了我……」

  原來她沒有拍婚紗照……丈夫的眼神透著濃濃遺憾,貼心的她立刻試著撫平丈夫的遺憾。「反正我們有結婚就好,拍照不過是個形式。」

  「我一直想要拍,但你總是想幫我省錢,我真的……不過這次正好,等我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我們去拍照,這回絕不許你拒絕,知道嗎?」他的手臂橫過桌面握住她,傳達他不容拒絕的意志。

  「好啊。」她並不希望他永遠有這遺憾。「對了,我的私人物品中絕大多數都是書,其它東西呢?」對於這點,她也深感困惑。

  「除了書本以外的東西,我幾乎都扔了,我只是想藉此機會讓我們有個不同的嶄新人生。少青,以前我真的欠了你太多,往後將一一彌補,我會對你很好很好,讓你再也離不開我。」察覺自己剛才似乎太嚴肅,這會兒他又故意逗笑她。

  「那也不必全扔了,有點浪費呢!再說,我們是夫妻,哪有什麼欠不欠,我們能在一起已經是非常有緣分了。」

  他望著她,深深地,心底有著自己才能明白的失落。

  「倘若我能早一點遇上你就好了,我們也不會蹉跎那麼久。」

  「我完全不記得了,你能多說一點嗎?」可惜沒有其它相片,否則她就能憑著照片試著去回憶。「你不是說我曾拒絕你,為何當時我會拒絕?我也好想知道我們最後是怎麼在一起的?」

  「這故事很長,我們改天再說,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我的另一名助理離職了,暫時找不到更合適的人,你不必hexie,只要待在家裡幫我整理行事歷和數據就好,我的好老婆,你願不願意屈就幫幫我呢?」

  梁少青聞言,有些猶豫,她原本打算下個月復職,可這會兒丈夫開口請她幫忙,她也難以拒絕。

  「應該有比我更稱職的人吧?」她委婉以對。

  老婆猶豫了,現在就得看他磨人的功力夠不夠爐火純青了。

  「可能有吧,不過我之所以這麼做是想分散你的注意,畢竟你剛出院,我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待在家裡胡思亂想,有事情讓你忙碌,我在外頭工作也比較不會操心,我知道你可能有其它想做的事情,但這個過渡期,就請你幫幫我,好不好,老婆大人?」

  他叫她大人,她擔當不起。

  「可是我真的不懂你的工作。」丈夫的眼神太可憐,她心軟了。「你真的不怕我會延誤你的工作嗎?」

  「你那麼聰明,之前也幫我處理過事情,我絕對相信你有這能力。」

  又是他一貫略帶強硬的口吻,令人難以抗拒。

  最後,她聽見自己允諾,而丈夫露出滿意的笑容。

  好吧,她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很喜歡看見丈夫因為自己露出笑容,他一笑,她的心情就會很好,既然他開心,她也樂意,那就順了他的意思。

  她非常樂意當他身後的小女人。

  *****************

  孫寄遠從浴室出來,經過客廳,妻子正專心地看著電視。

  走近一看,發現原來是鬼片,她應該是看到精彩處,才會專注到連自己站在她身後也沒察覺,他為此不禁一笑,向來對鬼片又愛又恨的她,沒想到失憶後倒是膽大起來可以一個人看,而且還看得那麼入神,只希望她別半夜作惡夢才好。

  他對少青雖然不是一見鍾情但也相去不遠,他第一次喜歡的並非她的外表,而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不屬於任何人的淡然,後來熟識以後才曉得,那並非她刻意而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她是孤兒,從小沒有安全感,所以對環境、感情都有極大不信任,那麼為何之前會對那種男人死心塌地?

  他怎麼也想不懂她怎能會為了另一個男人拒絕自己,這並非他太過有自信,而是他明明自她眸底看見了同樣的著迷、同樣的渴望,卻偏偏為了那樣的傢夥抗拒自己……真是傻啊,可是無妨,雖然多繞了些圈子,她最後還是在他身邊了,所以過程不重要,她,終究屬於他了──這才是重點。

  直到片子終了,梁少青深深吸了口氣舒緩胸口的悶意,這才發現丈夫不知何時已經坐在旁邊看雜誌了。

  「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你看鬼片看得那麼入神,入神到我已經坐在這裡三十分鐘也沒有察覺!唉,原來我如此沒有存在感。」歎口氣以表自己的哀怨。

  「抱歉。」被丈夫這麼一說,她不免主動依偎到丈夫的懷裡。

  「怎麼了?會怕是嗎?」難得妻子主動靠近自己,他當然也想親近,畢竟他們回到家這兩個禮拜都沒有時間好好相處,每天為了工作他都是早出晚歸,不過再如何忙碌,始終會回來就寢,今天拍攝順利,才能準時回來。

  因為家裡有她,他放不下。

  「不是。」梁少青搖搖頭,然後擡起泛紅的目光凝視他那雙深情的眸子。「不恐怖,只是覺得很悲哀。」

  「演什麼呢?」他剛才沒看,所以不清楚片子演什麼。

  「女主角在結婚之前發現自己得了癌症,所以想去泰國躺棺材看能不能轉運,後來她真的轉運了,結果犧牲自己的未婚夫,而他的未婚夫的靈魂卻成天跟著她,但是其它人都沒看見,她以為未婚夫因為怨恨所以纏著她,沒想到最後才發現他只是太愛她了才不肯離開……真悲哀,她認為自己轉運可以結婚了,沒想到竟犧牲了最愛她的未婚夫。」

  「那只是電影,不是真的。」他拍拍她的背安撫,鼻間滿是和自己身上相同的氣味,他的雙手於是愈摟愈緊,大有不放開的意圖。

  「如果是我,我情願生病也不想用我最愛的人來換取我的健康,那樣太辛酸了。」

  「如果是我,我情願用我的命來換你的健康,我要你活得好好的。」

  「可是我沒有勇氣接受你的死亡,我……」

  「你可以,因為你韌性很強。記得嗎?我曾經形容你很像是水,無論用什麼容器裝,你都能適應得非常好,並且保有你最初的本質,所以我相信往後即使沒有我,你也能一個人活下去。」

  「即使沒有你?」她困惑詢問。

  「即使沒有我。」他頷首肯定。

  他說自己是水,她倒是認為自己是浮萍,必須依附他而生存。

  「如果我真的是水,那麼也是因為裝著我的是你,我才能活得那麼自在。寄遠,我不想失去你。」即使她和他之間的記憶,只有這一個月,她卻慢慢察覺自己愈來愈不能沒有這個男人了。

  為了安撫她突然湧上的強烈不安,他低頭親吻她的臉頰。「放心,我一定不會扔下你,我保證……」

  如同花瓣一般輕柔的吻,一個接著一個的落在她的五官以及纖細的頸子上,梁少青沒有抗拒,因為此刻她正需要這樣的呵護,他的吻輕柔地烙印在她心底,教她怎麼都抗拒不了,只想貪得更多、更多……

  最初本以為婚姻肯定破局,沒想到她得到一個那麼完美的丈夫,在他無盡的寵溺之下,漸漸貪戀他的付出以及他的溫柔,原來浪漫愛情電影的情節不是不可能,只是不是所有人都那樣幸運,而她──何其好運竟能遇上這樣的男人。

  驀地……梁少青突然察覺到一隻手竄入她的衣服之下,正在撫摸她的胸部,她的兩隻手攀著丈夫的身  體,那麼,就是……

  她紅了臉,剎時退開,一臉不知所措地望著丈夫。

  明明他們是夫妻,肯定也做了夫妻該做的事情,儘管不記得了,也不該有如此劇烈的反應,偏偏,她不僅記不得了,甚至身  體還會有輕微的排斥感──不是說討厭丈夫的靠近,而是對於接下來要繼續的事情感到短暫的疑惑。

  她總覺得那樣不應該,總覺得似乎背叛了誰……

  可他是她的丈夫,她又能背叛誰?

  關於這份在心底發酵的異樣心情,她完全不能理解,在未找到答案之前,似乎難以跨越……

  「抱歉,我……」最後,她只能致歉。

  他淺淺含笑,搖了頭。「沒事,你什麼都不記得了,會害怕很自然,可是……不要怕我、永遠都不要怕我,我絕對不會傷害你,好嗎?」繼而摟過她的頸,額際貼著她同樣的地方,試圖用這個方式緩和自己的不安以及無法發洩的慾望。「少青,即使你永遠都想不起來也沒關係,但真的不要怕我,我很愛很愛你……」

  明明她才是最該害怕的人,畢竟她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但現在卻是丈夫有著那樣強烈的恐懼,他究竟在怕什麼?為何會如此害怕自己會離去?關於這點,她怎麼都想不到合理的解釋。

  「寄遠……」

  孫寄遠放開她,像是突然發現自己的蠢舉而自嘲一笑。「放心,我沒事了,已經十二點半,你快點去睡。」

  梁少青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好回到房裡,不過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個鐘頭後,她始終難以成眠,滿腦子都是丈夫的身影。

  這些日子以來,她的朋友們因為忙碌不再來了,她的生活中只剩下丈夫,她每天看到、聽到、想到的都是他,也認為理所當然,畢竟他是她的丈夫,所以對自己適才的抗拒動作感到難過。

  本該是最親密的兩個人卻因為一場意外而有了最透明卻又遙遠的隔閡,他們之間存在著一道無形的牆,她非常喜歡他的親近、他的擁抱,然而若要再有更進一步的親密,她便會退卻,理由不明,但她非常不希望這點成為他們之間的障礙。

  心底有了打算,她輕巧下床,沒有敲門便直接進入客房,房裡的燈未熄,床上的人在察覺她的進入後也坐起身來,昏暗之中,他們看不清對方的表情,然而也沒有多餘的言語,孫寄遠便拉開被子,而她自然地躺在他身邊。

  「對不起……」

  「少青,我不要你勉強,我會等你再次愛上我。」

  他的輕聲柔語,如同一道最和煦的暖風,安撫了梁少青忐忑的心情。

  於是,她窩在他懷裡入睡,一夜好夢。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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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10-28 12:50:46

第4章(1)
      
  他們同房了,只是不同床,對於這樣的進展,彼此都十分滿意。

  自天,孫寄遠工作,梁少青待在家裡,除了整理家務以外還會幫他整理資料,她似乎不曾學過電腦,所以當丈夫教她的時候,她雖然學得很慢卻很認真。

  傍晚,她會以丈夫回不回來決定要不要煮晚餐,如果他不回來,隨便煮碗麵就當是晚餐,倘若他要回來,就會特別花兩個小時以上在廚房裡磨蹭。

  她不太記得自己有什麼特別喜好,反而記得他喜歡豆豉的氣味,青菜汆燙就好,對於食物,他注重原味,不太挑嘴,口味太重的反而不喜歡。

  他愛看電影,他的書房除了書籍另外就是一堆DVD,都是頗知名的片子,每當他加班的時候,她就會看片子打發等候的時間,沒有他在,這屋子就顯得大了許多。

  他會抽煙,只是從來不在她面前抽,因此陽台上最常看見他獨自享受吞雲吐霧的背影,有一回好不容易看完新聞,她正要去洗澡,打火機的聲音已經迫不及待在客廳響起,足以想見他為她忍得有多辛苦。

  丈夫工作的唯一優點也是唯一缺點--忙的時候很忙,不忙的時候就很閒。

  像最近他就忙得要命,經常兩三天不能回家,為此他也不太高興,經常在攝影棚裡板著一張臉。今天他終於偷了空回來,悄悄走入房間,赫然發現一件自己非常喜歡的事情--他的老婆又上錯床了。

  這已經是第五次了,不過他非常確定絕對不是她無心之錯。

  她想他嗎?

  因為太想了所以才想躺在他的床上?

  孫寄遠見老婆蜷縮在床上,身上還套著自己的襯衫,可愛又迷人的模樣一下子令他心猿意馬,真想立刻撇下工作抱著老婆討溫柔。

  唉,不過他清楚,在MV拍攝完畢之前,他不能恣意妄為。原本預計十天的工作,硬是拖了快三個禮拜,面對那個「蠢」真的偶像歌手,他真的快抓狂了,要不是想著還要賺兩人下半輩子的花費,真想拿攝影機砸向那個笨女人。

  於是,他只能落寞無奈、悲慘又惋惜地在老婆嬌美的睡顏上留下一吻當作振奮的力量,殊不知,這個輕吻吵醒了她,他立刻躺上床擁抱她。

  「回來啦?」少了丈夫陪伴,梁少青變得很淺眠。

  「不,待會兒還得趕回去等那個該死的日出。」他發誓,這是他生平首次討厭自己的原則。

  「喔……」他的身上冰冰的,想必外頭風大,梁少青也回抱他,給他一點溫暖。

  「要不要換件厚一點的外套?」她清楚丈夫有多重視工作,無法挽留,只好多多叮嚀。

  「不用了,只要你吻我就好了。」一個吻就能讓他精神百倍,比什麼提神飲料都還要有效。

  梁少青眨眨眼,然後輕輕地吻上他的唇。

  本來只是一個輕吻,怎知孫寄遠連日來的疲累根本不滿足於這樣的淺嘗,一個翻身就將梁少青壓在身下,盡情地索討他應該得到的溫柔。

  他的吻猛烈卻又不失溫柔,不斷地進犯他最愛的女人;他的手也如同來到最熟悉的地方探索他渴望已久的領地,他非常清楚老婆晚上不穿內衣,所以襯衫底下除了底褲以外什麼都沒有。

  他想……

  梁少青淺淺呻  吟著,心裡想抗拒丈夫帶來的歡愉,偏偏身體卻難以抵擋甚至處處迎合,理智梢有回籠的一瞬,她發現自己竟挺起了身體,企圖想要更多,為此她感到十分羞赧,但下一刻又在他的撩撥之下融化了,乖乖任其擺佈。

  她眼神朦朧、神態嬌媚的凝視他,她也想要他。

  驟然,一抹欠揍的理智竟然硬生生斬斷他的欲  望。

  只要他能夠再晚個幾分鐘回神,他就能擁有她了,但該說他蠢嗎?竟然讓理智霸佔了思緒,傻傻地讓這麼好的機會自手上溜走,不過他清楚自己不會後悔,因為此時的她也是因為情慾瀰漫才會一時地意亂情迷。

  梁少青不解地望著丈夫離開的動作,眼神滿是疑惑,跟著坐起身,襯衫沒有拉好,露出一大片雪白的嫩胸。

  孫寄遠最後終於轉過頭,回答:「他們還在等我,你早點睡。」

  直到丈夫離開房間,梁少青依然一臉傻樣,過了一會兒,低頭看,襯衫不知何時已經敞開一半,根本遮掩不了什麼,她雙掌捂著發燙的臉頰頓時驚覺自己原來不是作夢,剛才她睡得迷迷糊糊的,聽見丈夫的聲音,以為是作夢,所以一點也不排斥,怎知居然不是夢!

  真的好丟臉喔!

  可是,她一想到剛才的感覺以及……畫面。

  不可否認,其實她也想要他。

  自從有了那一次的意外插曲,他們之間的那一道牆似乎開始產生了裂縫。

  孫寄遠對她依然不變,時不時便會摟著她,而梁少青對丈夫的靠近似乎也更樂意了,無奈他們仍聚少離多,幸好他保證這樣的情況只要再一個禮拜便能結束。

  這日,梁少青接到尤芝欣的電話,她剛自美國返台,想和她聊聊。梁少青本想邀她到家裡坐坐,可是好友似乎不太願意,於是她們約在住處附近的咖啡店,兩人一見面,尤芝欣便給她一份禮物。

  「我想你應該會喜歡這個音樂盒,所以買來送你。」

  梁少青拆開禮物,裡頭是一架古典鋼琴,她確實愛不釋手。「謝謝你。」

  「你最近過得還好嗎?他……對你好不好?」

  「嗯,很好,寄遠對我也很好,他其實不如你們所說的那麼不好,他對我真的很好,你不用再替我擔心了。」

  「安芬有沒有和你聯絡?」尤芝欣猶豫了一會兒又問。

  「沒有,她好像也開始忙了,我不好打擾她,想說等過陣子你們都不忙了,我們來辦一次聚會吧,我整天關在家裡真有點悶了,寄遠似乎也不喜歡我去工作。」

  尤芝欣聞言,點點頭,臉上的擔憂依然不曾減少。「他當然不喜歡你出去工作,因為……」話說得太快,口氣又不太好,等意識到的時候便顯得尷尬了,於是得努力修飾。「你還沒有恢復記憶,他怕你會出事吧?」

  梁少青默默將好友的怪異盡收眼底,不知怎地,總覺得她似是有話想說又不能說的樣子。「芝欣,你想說什麼大可直說,不要放在心底。」

  尤芝欣望著她,依舊無言,即使她滿肚子有想說的話,也礙於一道封口令,什麼都不能說,她其實不認為這麼做對好友比較好,一開始她非常反對,畢竟對一個失憶的人說謊真的很不好,可是現在見她過得比之前還要幸福,她不由得認同了這個辦法,無論出發點如何,至少她看見好友重拾真心的笑容。

  或許孫寄遠確實適合她也說不定,如果她能忘記過去未嘗不好,畢竟有些時候記得太多只會帶來無盡的傷痛。

  「其實我想說的是……我年底要結婚了。」

  「太好了,恭喜你!對方是……」即使她想問對方是不是自己認識的人,是或不是也不那麼重要了,畢竟她一點也不記得。

  尤芝欣遂而低了頭,略顯感歎地回答:「對方確實是你認識的人,他曾經……是你男朋友。少青,抱歉,我的確搶走了你的男朋友,抱歉。」這個事實早在之前就有,只是她始終因為心虛不敢直接表達歉意,這回她很自私地想趁著好友什麼都不記得時來道歉。

  莫怪乎當時在醫院她會有那種表情,原來如此,不過既是陳年往事,根本不值一提。

  「他對你好嗎?」

  「很好……他也一直想跟你道歉;當年我們真的很對不起你,少青,請你原諒我們好嗎?」她緊握好友的雙手,萬分慚愧。

  梁少青微笑回答:「芝欣,我相信我是個重朋友更勝於情人的人,而且我更相信愛情是勉強不來,既然他是適合你的人,那麼你們本來就該在一起,不要太在意我,我是誠心獻上祝福,希望你們幸福一輩子。」

  「少青,謝謝你。」尤芝欣聞言,終於放下心底的虧欠,流下眼淚,哭了好一會兒才停止。「那你愛孫寄遠嗎?」

  「雖然我不記得了,但我相信我是愛他的。」提起丈夫,梁少青不禁露出幸福的笑臉。

  「那就好、那就好。」

  尤芝欣重複這三個字,梁少青不明所以,只覺得好友的態度一很怪,那種感覺就好像她本來不該愛上丈夫。

  「芝欣,你還記得我和寄遠的事情嗎?能不能跟我提一下,最近他工作忙,我也不想拿這點小事麻煩他。」

  有人要她三緘其口,她可不想壞了事,於是想了辦法推托。

  「唉呀,這是你和他的事情,當然只有你們才清楚,問我也是很模糊,不如找個時間再好好問他,由他親自來說,想必你會聽得更真切……」不讓梁少青有可是的機會,她隨即以另有要事必須離開,留下她一個人坐在咖啡店。

  喝著咖啡,梁少青突然覺得自己很幸福,不論她忘了什麼,只要有丈夫就足夠了。

  最後不知待了多久,等到她發現時,天色已晚,她這才想到還得回家等電話,她真希望今天孫寄遠能回來陪自己吃飯,他們有幾天沒有坐下來聊聊了。

  心底的惦念讓梁少青的腳步加快,匆匆趕回家,等她拿出鑰匙準備開門之際,發現門沒有鎖,她第一個念頭是想到孫寄遠提早回來了,於是立刻開門。

  「寄……」第二個字還沒有喊出口,身體已經先讓一股強大的力量給牢牢抱住。

  她清楚是丈夫,沒有掙扎,乖乖任由丈夫抱著,發現他抱得相當用力,是有什麼事情嗎?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終於,孫寄遠在確認她完好無缺後,忍不住冷聲質問:「你去哪裡了?」

  下午,他回來拿東西,想給妻子一個驚喜,沒想到屋裡竟空無一人,也沒有留下任何只字片語。頓時,他心臟好像遭人猛烈撞擊,連呼吸也停住了,望著空蕩蕩的屋子,他先是驚愕錯愣,後來打電話詢問她有可能去的地方,就在一無所獲之時,一抹不該有的絕望漸漸佔據他的大腦--

  她不會再回來了。

  他處心積慮佈置一切,只為了保護她、擁有她,怎知這份幸福卻是那麼短暫,她甚至連一聲道別也沒有,頓時,他整個人好像跌入萬丈深淵摔得粉身碎骨,之後再無自己的感覺。

  就這樣了嗎?

  這樣便結束了嗎?

  第一次因為道德約束,他不忍讓她傷心,因而放開了她。

  這次是上天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即使她發現了秘密,他若再放手便是永遠的結束,這樣真的是他想要的結局嗎?

  離開--然後遺忘?

  不--頹喪的眼神剎時堅定起來,他絕不允許就這麼結束,這次再也沒有人擋在他們之中,他更不會就此罷手。

  他要定了她。

第4章(2)
      
  喀啦--暈暗的空間突然傳來開門的聲音,他壓抑著心臟激烈的跳動,彈跳起身,直接朝著門口大步走過去,外頭開門的人停頓了一下,最後又開啟。

  門外透進來的燈光頓時將人影照得清晰可辨,孫寄遠立刻伸出手臂將她攬入懷裡。

  兩人的呼吸心跳都有些快,一個緊張、一個焦急,最後慢慢重疊融入如黑色絨布般的夜色之中。

  稍後,他關上門,將人壓在門板與自己之間詢問:「你去哪裡了?」

  「我和芝欣去喝咖啡了,她順便來告訴我她要結婚的事情。」

  「你們聊到忘了要回來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我很怕你又出事,再也不回來了。」他怕她發現秘密,惱怒地一走了之,伯她因此憎恨自己,不再原諒。

  不過短短幾個鐘頭的事情竟漫長地連秒針在耳邊擦過的聲音也清晰如雷,令他忐忑、教他心慌,讓他有種自雲端跌入深淵的折磨。

  每一秒都難熬、每一分都寂寞,擁有之後的失去最是難以承受。

  他,也不願承受。

  梁少青聽得出來丈夫聲音有著藏不住的害怕以及擔憂,本來不覺得自己有錯的她也不禁認了錯。「抱歉,我本來以為很快就會結束沒必要說,可是聊完以後,我就坐在店裡發呆了,直到剛剛才想起來,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了。」無論家裡缺什麼,他總是會帶回來,絕不讓她出門採購,難得有機會出門,才會忘了注意時間。

  「你不喜歡待在家裡是嗎?」孫寄遠敏銳察覺她似有委屈。

  「我不是不喜歡待在家裡,只是覺得你對我太保護了,我只想買瓶醬油也要等你回來,總覺得你是想把我關在家裡。」

  他的眉頭隨即鬆了,微微一笑。「我當然想把你關在家裡,讓你只屬於我一個人,不過我知道那是不可能,只是你最近剛出院,醫生有交代要盡量讓你多休息,而且之前我經常忙於工作很少替你做事情,這段期間你就讓我多多表現,我也想當個好丈夫。」

  柔軟的語調、溫和的神情剎時軟化略顯僵硬的氣氛。

  「你已經很好了,只要能再給我多一些的私人空間,我也想出門走走,整天關在家裡……很悶,又很寂寞。」身邊沒有半個可以說話的對象,她都快變自閉了。

  「我沒有綁住你。」若真要綁住,他應該會先將大門鎖住。

  「可是我也不希望讓你生氣,如果我每次都偷偷摸摸出門,你會不氣嗎?今天是因為芝欣不想上來,我只好出門一趟,可是我出門也沒事,我答應你出門絕對會搭乘大眾交通工具,不會再讓你擔心了,拜託你,好不好?」末了,她做出雙手合掌的請求動作。

  這麼可愛的模樣頓時軟化了他的堅持,但他仍有意見。「好吧,如果你覺得自己的身體可以出門了,想出門儘管出門,不過你得帶著手機,讓我隨時找到你。」

  「沒問題,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我對你這麼好,有沒有獎勵啊?」他比了比自己的臉頰。

  梁少青毫不吝嗇給了他一個吻。

  雖然只有一個吻,但他也心滿意足了,往後他們將有一輩子的時間,他們可以慢慢磨,不必急於這一時,他要她徹底愛上自己。

  「我保證只要再一個禮拜,我就能好好陪你,等我。」

  梁少青不太理解丈夫「等我」是什麼意思,她不是一直都在他身旁嗎?

  「我當然會等你。」

  一輩子,都等。

  自從丈夫收回不許她出門的命令後,梁少青頓時像只快樂的小鳥,在住家附近尋寶似的打轉,找尋新鮮的地方。

  這一天,她找到公園、好吃的飯館以及一間書店。

  她的私人物品全是書籍,足以想見自己也愛看書,於是她便在書店窩了一下午,直到丈夫打來說要回家吃晚飯,才買了兩本有關心靈成長的書籍返家。

  孫寄遠在手機裡說會帶一個朋友回來,要她準備四人份的食物,她雖然覺得奇怪,仍是乖乖準備。

  晚上七點,門鈴響起。

  他有帶鑰匙,偏偏喜歡讓她開門,說是這樣才有種回家的感覺。

  門打開了,丈夫身後跟著一名笑容滿面的胖男人,他穿著正式,不過顯然因為天氣炎熱的關係,襯衫的扣子已經敞開兩個,外套掛於粗壯的臂膀,手上拎著好幾個禮盒。

  「嫂子,你好,好久不見了。」

  梁少青稍稍歪了頭,不解。

  「唉呀,我差點都忘了,老闆說你車禍失憶,所以不記得我了,我是小潘,老闆的頭號助理,專門管理老闆大小瑣碎事情,聽見嫂子終於平安出院,今天特地過來一趟。」小潘阿呵笑著。「嫂子肯定不記得了,一年前我們在山上的別墅還有見過面,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因為老闆太保護你了,連我這個頭號助理都被蒙在鼓裡了。」

  小潘說了一大串的話,梁少青回應他的僅是淡淡的微笑。

  「歡迎,快進來吧,你要喝什麼?」

  「嫂子,白開水就好,謝謝。」不是第一次踏進老闆的住處,但今天不同,多了老闆的老婆,他可得小心翼翼些,免得被老闆踢出去。

  「不要這麼客氣,洗個手,待會兒就能吃飯了。」

  孫寄遠跟著她進入廚房,雙手摟著她,下巴抵著她的肩膀,似是撒嬌。「辛苦你了,老婆,我本不想要他來,但他偏偏要來。」

  「他是你的助理,你對他好一點也是應該的,更何況他是來看我,是我的客人,你別對他太凶。」光看小潘戰戰兢兢的樣子,她就清楚丈夫絕對不是什麼溫柔的上司。

  「我每個月給他的工作量還能讓他這麼胖,這樣對他還不夠好嗎?」

  「你打從心底對人好,對方一定能體會。」

  「我只想對你好。」

  「你對我已經很好了,快點去洗個手換件衣服,待會兒就要吃飯了。」丈夫的聲音、氣息全噴在頸處,數她臉紅心跳,忍不住催他離開。

  孫寄遠清楚她害羞了,在她臉上偷了一吻後步出廚房。

  這一晚有了小潘這個開心果,逗得梁少青笑個不停,最後孫寄遠倒不是滋味,坐在她身邊,怒視那個應該離開還不肯走的客人,本來還歡樂的氣氛終於受不了這個大冰塊的凍人功力宣告結束。

  送走了客人,梁少青被丈夫拉至沙發上抱著。

  「你剛剛有點糟糕喔,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瞪著小潘,他好心想逗我開心,結果礙於你的淫威只得早早離開。」

  「算他識相。」若再待下去,他肯定下逐客令。

  「小潘是個好人,他能忍受你的脾氣很不簡單。」

  「原來我在你眼中那麼殘暴?」哀怨。

  「你對我很好,對其他人就很不好,對吧?」上一回年輕女鄰居送來美食,臉上雖然羞怯,然而佔了八成的是害怕,如果他連讓愛慕他的人都心生恐懼,應該就不是個怎麼好相處的人了。

  偏偏,他對她就是十分寵溺,無論她要什麼,總是如她所願。有時她真不知自己做了什麼好事,才能得到這麼一個好丈夫。

  她雖然替其他人抱不平,心底卻是滿滿的甜蜜。

  「對人太好只會被欺到頭上,這是我在這圈子裡學到的道理,我沒成功之前根本沒人甩我,等我得了獎,拍出了好作品,巴結的統統圍過來了,你說我為什麼要對他們好?小潘是好,所以我對他自然真誠,你也別擔心,我們都懂彼此,不會因為一點小事而鬧翻,我也只有在他面前才能真正耍性子。」因此他回報給小潘的就是豐厚的薪資。

  「我也希望你在我面前是最真實的自己。」丈夫太完美了,不知何故,她總是覺得兩人之間仍有一塊透明的玻璃成為隔閡,丈夫似乎有什麼事瞞著自己。

  「我在你面前向來真實,從不說假話,難道我真不真你還分辨不出來?」孫寄遠手緊了緊,鼻間滿是她身上混著食物的味道。

  「我總覺得你有話沒對我說。」

  孫寄遠眸色驟然一黯,沒想到她依然如此敏銳。

  「原來芝欣結婚的對象是我的前男友……其實她大可不說,如果我一輩子都沒想起來,這件事就會沈入海底永不見天,但她說了,可見這件事在她心底有很大的壓力,我很高興她說了出來,畢竟一個人的心底若有太重的自責總是不好過日予。」

  「挑你失去記憶的時候說,存什麼心呢?」他不以為然道。

  「至少她有勇氣,我覺得這樣也好,趁著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把不好的事情全解決了,對我不也是一種解脫嗎?我這人真的不會想太多,更不愛勾心鬥角,我希望能夠坦率地面對我喜歡的人,所以無論你之前做了什麼事情,我也不會計較。」

  孫寄遠卻是將她摟得更緊實。「你只要記得兩件事,一是我不曾做過背叛你的事情,二是我只愛你一個,你只要記得這兩件事,其他的甭記了,沒一個好事,就只要記得我就好,我會寵你疼,你愛你呵護你,不再讓人欺負你。」

  「有人欺負我嗎?」

  「有,你常說唸書的時候,有人欺你是孤兒,經常給你臉色,還會對你惡作劇,不是扔了你的書,就是弄髒你的衣服,可你也不能反抗,因為你愈反抗他們愈得意,最後只得默默接受,如果早讓我遇見你,我鐵定打得他們鼻青臉腫,連他們的爸媽都不認得,我一定會保護你。」他抱著她,聲音似旋律在她耳際繚繞,令她沒喝酒卻有著醉了一般的暈了。

  這男人若是海,肯定也是一片汪洋的甜蜜,教人寧願溺死也不想上岸。

  「你們都無法體會什麼都不記得了的苦,所以答應我永遠不寰要瞞我。」

  「我答應你。」

  他的坦蕩換來她的安心,她與他,就像海面上的舟,終於愈來愈靠近了。

  她深信有一天自己必定也能愛他如他那樣愛得深切。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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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10-28 12:52:22

第5章(1)
      
  他們不愛拍照--這是丈夫說的。

  她相信。

  不過這會兒他說為了補償她,順便要重遊他們之前的回憶之地,他要拍一堆照片重新紀錄他們的幸福。

  他們第一站直奔南台灣--陽光沙灘以及泳裝美女。

  梁少青穿著保守的泳衣,是孫寄遠精心為她挑選,立刻輸給了那些青春的辣妹,不過她依然玩得起勁,唯一可惜的是丈夫只顧著拍照,幸好他愛說話逗她,讓她又嗔又喜。

  孫寄遠似是真要履行承諾,一路上不停拍她,有笑、有糗,更有她凝視他而露出的幸福神情,每一張都捕捉在鏡頭之下,成為記憶體內的一道痕跡。

  之前錯過的點滴,他要慢慢補回來,填滿兩人的回憶。

  「我以為你是導演。」她認定導演和攝影師應該是分開的。

  「我不只是導演也會拍照,你以為導演人人做得起嗎?起初沒資金時,我就只能靠攝影混口飯,後來漸漸不滿足單張的成果,我想要有故事性的拍攝,便毅然決然投入,我將所有的積蓄全部投入,還到處借錢拍了一部有關老人的紀錄片,一舉打出知名度,之後工作陸續上門讓我應接不暇,我們認識時正是我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那時你不是第一個對我有意見的人,不過卻是唯一會對我好的人。」

  梁少青歪了頭,又露出一臉困惑,孫寄遠眼捷手快,立刻按下快門。

  「沒有其他人對你好嗎?」他的丈夫長得一點都不差,沒有男人至少也有女人吧?

  「他們的好都不如你真心誠懇,那些人個個如豺狼虎豹另有所圖,只有你,單純對我好,沒有企圖,我不僅被你的精湛廚藝收服,更為你深深著迷……」他的眸子如同鏡頭,只容得下她。

  幸好她有加強心臟訓練,如今不會再動不動就臉紅心跳。

  「那我後來是怎麼喜歡上你的?」除去那些外在的因素條件,她最鍾情的是他給予自己強大的安全感,或許是孤兒的身份讓她總覺得漂泊不定,唯有他方能令自己安心,雖然她大概明白自己會喜歡上他的理由,但仍想聽他說說過去的點滴。

  「因為你病了,是我在你身邊不眠不休照顧,最後你終於愛上我,願意接受我,我可是用了我的毅力以及行動來打動你冰冷的芳心,老婆。」最後一喊,似是又要討糖了。

  梁少青忍俊不禁,笑得肩膀抖動,孫寄遠剎時又一個快門,立刻捕捉她燦笑的美麗。

  「那你的家人呢?」她終於止住了笑。

  「全移民到澳洲了,不過每次新年,我們都會過去和他們一塊過年。」

  「他們知道我失憶了嗎?」

  「我有對他們說,所以別擔心,他們也都很喜歡你。」

  「寄遠,如果我這輩子都恢復不了記憶,你會不會遺憾?」

  孫寄遠回以最溫柔的淺笑。「不會,事實上我還希望你別想起來,這樣的二次戀愛可不是人人都有機會的,不是嗎?這裡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那時你便收服了我。」眼底映著的濃情,只為了她一人。

  「哈囉,帥哥!我們忘記帶相機了,能不能請你幫我們拍照然後再mail給我們?」

  幾名穿著清涼的辣妹一同前來,打斷他們的對話。名為拍照,不過看起來似是想要藉機搭訕。

  梁少青並沒有因此感到不愉快,只是覺得這些小妹妹詢問的口氣不甚有禮貌。

  孫寄遠睨了她們一眼,非常不喜歡她們目中無人又自恃甚高。

  「我只拍我太太。」他一點也不客氣地回應,隨即攬著老婆離開。

  「你剛剛的口氣太凶了。」

  「我沒直接叫她們滾就算是很有涵養了。」換作幾年前的他確實會這麼做。「你真的長得很好看,有時候連我都會被你迷住。」她誠心稱讚丈夫的帥氣。

  「我希望能迷住你一輩子,讓你再也看不了其他男人。」

  「恐怕很難,因為我將來一定會有更喜歡的男人。」梁少青呵呵地笑道。

  「老婆,你希望我被判刑,關進牢裡嗎?」他故意冷冷地質問。

  她也學著他假裝板起臉孔回答:「我愛我兒子有什麼不對,如果你敢亂揍他,我一定跟你拚命!」

  聞言,他不禁摟緊她的肩膀,沈沈的嗓音在她耳畔邊挑逗。「你想跟我生孩子了嗎?」

  梁少青臉蛋驀地滾燙起來,結巴地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我、我……」

  「好啦,不鬧你了。」幸好他訂的是四人房,一人躺一張床方能相安無事到天亮,也慶幸現在是夏天,晚上洗冷水澡比較不痛苦。

  「我、我……沒有說不想。」明明是夫妻,可她就是會害羞,總覺得和他太親密是一種罪,也不明白為什麼。

  孫寄遠將她的每個字都聽得清楚,卻偏要逗她,畢竟這段時間他可是受盡夜晚的折磨。「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能不能再說一遍?」

  梁少青瞪者她,明明她的聲音不小,他怎可能聽不清楚,根本是想看她出糗,真過分。「我什麼也沒說,你聽錯了,晚安。」

  哼,既然聽不清楚,那就當作沒說好了。

  居然被反將一軍,他連忙握住親愛老婆大人的手,蹭啊蹭地,難得要特赦了,他可不想錯失機會。

  「我有聽見,你不能反悔……」然後他故意地在她耳畔輕聲地說:「晚上,你就是我的了,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磨。」他已經想好要怎麼品嚐這道極品了。

  剎時,梁少青自腳底紅到耳根子,整個人宛如遭到雷擊,無法動彈。

  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有種如臨大敵的感覺,該不該逃呢?

  「你逃不了的,老婆。」他心癢難耐了。

  這晚,孫寄遠確實如他所說盡情地折磨……不,是享用了梁少青這道菜色。

  他步調放得極為緩慢,每一個吻都很輕、每一個觸摸都很柔,他吃得十分乾淨、滿足,從晚上十點直至清晨四點才肯放人,其實他根本不想放人,無奈懷裡的女人已經累得不省人事。

  最後剩下的兩天,他們一樣在飯店裡的床上度過,睡醒了吃,吃飽了做,一點也不浪費。

  事後,每當梁少青想起那兩天的日子,依然會臉紅心跳直嚷:「真是太墮落了!」

  南台灣一行,他們的關係進展迅速。

  房裡的兩張單人床也合成一張雙人床。

  這次自南台灣返回,不僅心情有了很大的改變,以前會胡思亂想的腦袋也安靜許多,感覺比較踏實了。

  丈夫回到台北後,工作持續上門,又忙得不可開交,結果一個不小心感冒了,整天躺在床上,連翻身也懶。

  「唉,沒想到老闆竟然在這關頭生病,不過身體比較要緊……」大熱天的,小潘依然一身筆挺西裝,手上的手帕也未曾離手,不斷擦拭臉上因為炎熱又因為壓力而滴下的汗水,這下他可得花些功夫去安撫那些出錢的大老爺們了。「嫂子,就勞煩你照顧老闆,工作的事情有我擔待,請他安心養病。」

  「小潘,辛苦你了。」

  「應該的、應該的。」小潘看了眼手錶,連忙說:「嫂子,我待會兒還要趕去公司開會,先走了,再見。」

  梁少青送小潘離開,關上門後端著稀飯進房,望著丈夫疲倦的臉,這是她首次有為人妻的感覺,因為先前都是丈夫在照顧自己也讓她相當過意不去。

  「寄遠,起來吃粥了,吃完還要吃藥。」

  「我不想吃。」孫寄遠不舒服,只想睡覺,翻個身,壓根不理會她。

  梁少青好氣又好笑地把丈夫翻轉過來,雙手捧住他的臉不許他亂動。「如果想睡等吃完藥再說,你不趕快好起來,工作會延宕,這樣不好吧?」

  「不關我的事!」他只想睡覺,不要吵他。

  迫不得已,她只得使出絕招。「好吧,如果你現在不吃,以後我生病也學你不吃藥了。」她起身作勢要離開。

  孫寄遠聽見她這番話,即使有多想睡,還是得硬著頭皮爬起來,畢竟他可不希望這女人好的不學盡學壞的。「我起來了,要塞什麼快點塞。」塞完他還要繼續睡覺,好久好久沒能睡這麼舒服,要好好把握。

  梁少青笑瞇瞇地遞上熱騰騰的稀飯。「這是你喜歡的青蔥鮮魚粥,吃完後休息半個小時我會再來叫你吃藥。」她一副對待小孩子的門吻。

  孫寄遠看了粥一眼,任性地張嘴,雙手一點都沒有動的意思,梁少青自然明白他的意圖,只好一口一口餵他。

  「你好像小孩子。」

  「我是不是小孩子,你不是最清楚嗎?」孫寄遠反將她一軍。

  梁少青聞言,剎時又臉紅耳赤,知道嘴上佔不了便宜,她只好安靜餵他吃粥,免得又遭他調侃。

  半個小時後,她來喚醒丈夫吃藥,這次他比較配合,有乖乖吃藥,她也不再吵他,帶上門後,拿了本書坐在客廳閱讀,不知過了多久,睡意漸濃的她終於也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剛下過雨的午後,風很涼,藏著幾分冷意,熟睡的梁少青直到感覺有東西壓著自己,睜開眸子,看到原本該躺在床上的丈夫竟不知何時已經枕在她身上了。

  「寄遠,你怎麼跑出來?」

  孫寄遠閉著眼睛,似是有感而發地說:「你從以前就很會照顧人,所以經常忘記自己的需求,這是你的傻,也是你最值得人疼愛之處。」

  丈夫的讚許讓她小小得意幾分。

  「可是我很自私,不希望這份關心讓給其他人,所以我不希望你再回去工作,我想要無論我幾時回來你總是能在家裡等著我……少青,過去我真的不是個好丈夫,所以想好好彌補你,以前你必須辛苦工作才能維持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如今我已是你的丈夫,我願意讓你去做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不要你再為了錢而發愁,我要你為了興趣為了生命而努力,你能包容我這點小小的私心嗎?」

  梁少青望著丈夫,為他這席話而紅了眼眶。

  她真是何德何能竟讓這男人如此珍惜自己。

  「你對我這麼好,萬一將來、將來你不要我了,我該怎麼辦?」受人寵愛會上癮,她很怕自己會有失去的一天,萬一真的失去了,該如何調整心情?

  人總是如此,痛苦的時候想著幸福的可能,快樂的時候卻想著悲慘的萬一。

  孫寄遠將她摟在懷裡,不斷親吻她的臉頰,允諾他此生不會改變的誓言。「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再離開你,就算你要趕我走也不會離開!」她是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珍貴寶物,為了她,他放棄國外公司的延攬,放棄出國深造的機會,更放棄和家人團聚的時光,一切都是為了她。

  「我、我才不會趕你走。」她吸吸鼻子,替自己叫屈。

  「那你要記住你現在說的話,永遠都不許趕我走,要不然就得賠償我的精神損失。」

  「多少?」

  「你的一生。」

  梁少青呆了一下才想到他是繞了個彎重複相同的事情,她不免一笑。她的人生中能有孫寄遠這樣的丈夫,她了無遺憾。

  「笨蛋。」

  「你嫁給了我,那也是笨蛋。」

  「我才不是。」丈夫的身體暖暖的,她忍不住捱得更近。

  孫寄遠順手將蓋在兩人身上的薄被往上提,將他們緊緊包裹住。

  「我會不會被你傳染啊?」她突然想到這件事。

  「這樣正好,我就有借口繼續請假了。」他賊賊地笑。

第5章(2)
      
  幸好梁少青平時身體有保養,丈夫康復之後,她依然健康一百分。

  丈夫一結束躺在床上的日子,又得加班趕工。

  於是,這陣子梁少青除了整理家務以外便是想著該如何讓丈夫變得更健康,本來欲整理自己的私人物品,怎知除了關心丈夫以外的時間又全讓給了芝欣。

  因為芝欣快要結婚了,她的婚禮需要一名女伴以及商量的對象,面對好友的請求,加上又不想讓她覺得自己小心眼,於是瞞著丈夫參與好友的婚禮企劃。

  丈夫總是擔心她會太辛苦,不肯讓她返回職場,再者,丈夫說要請她暫且代理助理的工作,其實也非常簡單,花不了她多少時間,不喜歡空閒的她也樂於幫好友完成終生大事,自從有了更多事情忙碌,總算讓她覺得自己還有些用處,有事情忙總是好。

  「芝欣,你還記得我和寄遠的婚禮嗎?」記得她們第一次見面,好友就曾提及在自已婚宴上當伴娘的事情。

  正低頭挑選喜帖的尤芝欣驀地擡起頭來,看了眼好友後,臉上儘是無限遺憾。「抱歉,我沒有參加……其實我老實說好了,你結婚的日子,我正巧在國外帶團,所以沒有去。」

  「可是你來醫院看我的時候不是說了你是我婚禮上的伴娘嗎?」她確信自己不可能聽錯。

  尤芝欣剎時一頓,神色略顯僵硬地乾笑幾聲。「沒、沒想到你還記得啊?其實、其實那次是為了讓你相信我才臨時說謊,畢竟你剛失去記憶,我總是得取信於你。」稍微解釋一下,她又迅速將話題帶回。「我本來希望能改個時間,但是老闆說臨時找不到人,你也知道,老闆對我很照顧,給我這個新人不少機會,我實在不好意思不幫他這個忙,所以……我沒有參加你的婚禮,抱歉。」

  原來如此……可惜,本來她還想看看能不能從好友這裡問到一些過去的回憶,畢竟她沒有婚紗照,實在想不起當時會是什麼場面。

  瞧見好友一臉哀怨,尤芝欣連忙給予安慰,拍拍她的肩膀。「雖然我沒能及時給予你祝福,但我遠在國外還是一直祈禱你能幸福喔,幸好你也真的很幸福,有寄遠照顧你,我和安芬終於可以放心,他總是比唐……」警覺自己險險又說錯話,梁少青連忙改口:「希望我也能跟你一樣幸福。」說完,她迅速轉頭繼續挑選喜帖,大有不希望她繼續追問的心虛。

  梁少青不是笨蛋,好友差點脫口而出的那個音,她已經記在腦海裡了--唐。

  好友究竟想說什麼暱?

  她清楚再問下去也不可能得到答案,一旦對方有意隱瞞,是絕對不會說,她也不想造成好友的困擾。

  唉……她想這些無聊事做什麼,不是打算重新來過嗎?又何必困擾於這種小事?

  「放心,我相信你也會幸福,阿邦給我的感覺是一個很會顧家的好男人,你有福了。」她真心獻上祝福。

  「少青,你真的不怪我嗎?」聽到好友的祝福,尤芝欣更戚愧疚。

  「我不僅不怪你,反而要感謝你,如果你沒有搶走阿邦,我又怎能認識寄遠呢?緣分本來就是個很奇妙的東西,既然阿邦選擇你,就表示他更愛你,所以我有什麼好恨的?感情本來就是合則聚不合則分,沒有什麼道理可言,忘了過去吧,既然我都忘了,那就不要再提起,知道嗎?」

  尤芝欣用力點點頭,抱了抱梁少青,輕聲在她耳畔邊說了聲謝謝。

  下午的時候,安芬也過來了。

  這也是她出院以後第一次再見面,不知為何,芝欣說她們很早就認識,但她總覺得安芬對自己似乎沒什麼好感,說話不僅冷淡,也鮮少透露關懷,所以後來她不再來探望,她也不覺得意外,甚至認為不見面也好,只是芝欣說她躺在醫院的時候,幾乎每晚都是安芬過來探望,她依然感念這份情,後來她要還清龐大的醫療費用,安芬卻說丈夫會處理一切,她也就沒與她堅持。

  孟安芬總是安靜的在一旁,有時幫忙出主意,最多的時候便是埋首於她的工作之中。

  梁少青倒了一杯水給她,孟安芬接過並且道謝。

  「寄遠對你還好吧?」

  「他對我很照顧,你不用擔心。安芬,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孟安芬才剛喝了第一口開水,差點被嗆到。「你在說什麼?」

  「因為我覺得你似乎很不喜歡我,芝欣說你在我躺在醫院的時候幾乎每晚都會來,但自從我醒來以後,你就很少來醫院,是不是我之前有做錯什麼事情呢?」她其實也明白有些人天生不會表達感情,只是如今失憶,總是怕自己會在不自覺的時候又傷人第二次,因此才想問清楚。

  「你真的想知道?」

  「嗯,請你告訴我。」她也不清楚自己對孟安芬是什麼感覺,但她總覺得自己不想失去她,畢竟在這個世上她是她最親也是認識最久的朋友。

  「好,那我告訴你……你欠了我幾十萬,又在每次有男人喜歡我的時候,搶走他對我的注意,甚至破壞我的婚姻,讓我結不了婚。還有,你明明都結婚了,還讓我表哥為你神魂顛倒,甚至放棄到國外發展的大好機會,所以你說我該不該討厭你?」

  梁少青聽完,雙手摀住了嘴,頓時啞口無言。

  她、她竟然做了這麼多對不起好朋友的事情,她真的是千刀萬剮也死不是惜。

  「對、對不起,我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麼糟糕,我……有什麼事情是我能做並且彌補你的嗎?」她滿心懺悔,一臉懊惱。

  孟安芬乍見她愧疚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梁少青看得一頭霧水。

  「笨蛋……你真的好傻,我是騙你的。」

  梁少青怔怔地望著好友。

  原來是假的,她也沒有生氣,只是露出放心的表情。

  「你很善良,從來不忍心傷害朋友,因為你怕失去,小時候被人拋棄的痛苦始終烙印在你心底,所以很害怕失去旁人對你的關懷,總是寧願犧牲自己的快樂也要維持一個平靜幸福的假象,才會讓自己變成現在這樣……」

  梁少青總覺得好友是在說她現在的處境並不是太好。「我這樣不好嗎?」

  「你覺得幸福嗎?」孟安芬反問。

  「幸福。」

  「你覺得幸福就好,我的認為就不那麼重要了不是嗎?你要再多一點自信,我們每個人都是喜歡你,懂嗎?」

  猶如適才她安撫芝欣一樣,此時安芬也這樣對待自己,頓時自己稍微能瞭解她一些了,安芬似乎扮演長女的角色,不多話,可是需要她的時候絕對不會失望。

  「安芬,謝謝你。」

  孟安芬笑了笑,又低下頭。

  「對了,安芬,你還記得我和寄遠的婚禮嗎?」芝欣沒來,她想安芬肯定會到。

  孟安芬沒有擡頭,維持原來的姿勢說:「抱歉,那時候我出差了,所以沒能趕回來,如果你想知道應該去問你丈夫比較好。」

  梁少青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她的婚禮,最好的兩個朋友竟然都沒有參與,不知怎地,她的內心竟隱隱產生一股不安,好似在說這一切全是夢,不是真的。

  如果真是夢,那她何時會醒來?

  懷著這個疑惑,梁少青走在回家路上顯得漫不經心,雖然有時會察覺兩個好友似乎有事情隱瞞著自己,但她總想著如果無傷大雅何必追問,然而兩人同時沒有來參加她的婚禮,又沒有婚紗照,總覺得有什麼快要想起來卻又一下子模糊了……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喀。

  梁少青立刻捂著額頭,擡頭看才發現自己撞到一根路邊裝飾用的燈柱,附近的路人不免一笑,她也羞赧地立刻閃到一旁,假裝望著櫥窗內的模特兒,一來想裝作若無其事,二來順便要整理混亂的思緒,殊不知,當她的眸子一落在玻璃窗上竟看見對街有人一直望著自己。

  對方是個男人,戴著墨鏡,穿著雖然休閒又有墨鏡遮掩,但她總覺得對方的目標就是自己,她頓時感到害怕,回頭想看更清楚一點時,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

  眼花?幻覺?

  她不敢再稍作停留,呼吸急促的攔下一輛計程車,趕著回家,只有家裡才能給她安全感。

  一回到家,她趕緊將門窗關緊,連窗簾也拉下,燈也不敢開,直接躺在床上。

  不知怎地,她記得那種遭到跟蹤的感覺,總覺得印象中有過幾次,感覺不是很好,讓她十分害怕,但她不知道該找誰商量,因為好友們太忙碌了,丈夫也經常不在家,她只能將這件事情放在心底……

  她的車子是人為破壞,有人想對她不利?

  會是誰呢?她有得罪過什麼人嗎?

  她滿腦子陷入無邊無際的猜測,整個身子蜷曲起來,渴了不敢起身,餓了也不願離開房問,直到有人喚醒她。

  「少青、少青,醒醒……」

  這聲音是……寄遠,丈夫回來了,意識到這一點,她睜開眸子,驚恐地望著丈夫,下一瞬便撲進他懷裡。

  孫寄遠早在踏進家門便意識到不對,以往無論他多晚回來,家裡總會留一盞燈,但今天卻沒有,窗戶又全部關緊,他立刻升起警覺。

  「怎麼了?」

  「今天有人跟蹤我……我其實也不確定是不是跟蹤,可是我就是會害怕。寄遠,警察說我的車子遭到人為破壞,是有人存心置我於死地,怎麼辦?我好怕對方也會對你不利。」敵在暗,她在明,加上又失憶的關係,根本不記得會有什麼人想傷害自己,而且萬一像上回那樣,甚至連丈夫也拖下水的話,她就更害怕了。

  「對方是男是女?」

  「男人。寄遠,你相信我說的嗎?」她怕丈夫會說她是胡思亂想。

  「我當然相信你,你別伯,這件事我會處理,最近就少出門了。」

  「我怕會連累你。」

  「放心,沒事,你先睡,這件事就交給我。」

  梁少青扯住他的衣角,問:「你會不會覺得我是累贅?」

  原本要起身的孫寄遠,連忙又躺回床上,抱著她安撫。「傻瓜,如果沒有你,我每天早上不會有愛心早餐吃,衣服不可能如此平整乾淨,房子會和垃圾場有得拼,這些全拜你所賜,所以你怎可以看輕自己認為是累贅呢?」

  她眨眨眼,小聲回答:「這些事情,鐘點女傭做得比我還好。」

  「可是她們不懂我愛吃什麼、不懂我喜歡穿什麼,更不可能用心整理我的房子,而且我也不可能和她們上床生孩子,這些事情全得由你來做,我只愛你也只要你--個。好了,你快睡。我去洗個澡馬上就來陪你。」

  孫寄遠迅速洗了澡,躺在床上陪伴梁少青,等她入睡以後才起身拎著手機來到書房,輕輕關上書房的門,他按下快撥鍵,響了幾聲便接通。

  「不是說全都解決了,怎麼還有漏網之魚?她今天發現有人跟蹤她……如果這件事無法處理好,那就用我的方法,誰都別介入!怎麼,已經後悔告訴我這件事了嗎?即使當初沒有人跟我說,遲早我也會知道,最後也會按照我的期望而走,所以,誰都不能干涉我要做的一切!好不容易,我終於讓她不再對我起疑,最後一局,我更不希望有人破壞……不可收拾?那又如何,反正我會收拾,總之我暫時不會讓她出門了。」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孫寄遠逕自掛斷電話。

  他佈局已久的事情眼看就要成功,絕不讓任何人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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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10-28 12:53:30

第6章(1)
      
  孫寄遠為了妻子,最近都準時下班。

  有了丈夫作伴,夜裡也就比較好睡,雖然有點自責,但請原諒她這點小小任性,她最近真的深感不安需要有人作伴才不會想東想西。

  「早安,昨晚睡得好嗎?」

  梁少青在丈夫的親吻下醒過來,看見丈夫裸著上半身,以為他也剛睡醒,連忙翻坐起身。「不好意思,我又睡過頭,我馬上去準備早餐,給我十分鐘就好。」

  孫寄遠抱住他,安撫她的緊張。「不要急,早餐我已經做好了,你最近晚上都睡不好,睡久一點也是應該的,是我太想跟你一起吃早餐只好殘忍把你叫起來。」

  「我最近都睡太晚了,這樣不太好?」

  「嗜睡啊……有沒有可能是懷孕呢?」他大膽猜測。

  「不可能吧?」上個月MC有乖乖來報到,不過這個月已經遲了,她其實也不太肯定,看來該去醫院一趟了。

  「可是這個月我們都沒有避孕,說不定這裡已經有小孩子了。」他是出了名的討厭小孩,不過如果是老婆生的,他會很愛很愛。

  梁少青順著丈夫的手低下頭--有可能真的有小孩了嗎?

  「不用想了,待會兒我們去一趟婦產科不就真相大白了。」

  「你今天不用上班嗎?」她其實每天都希望丈夫陪著自己,無奈那僅能奢望。

  「這檔期的工作已經全部結束,我暫時不想接工作只想陪著你,順便好好休息充電,不歡迎嗎?」工作隨時可以做,但老婆只有一個,好不容易得到了絕不會任其自指縫間飛走。

  有丈夫陪著,她應該會更放心。「我也不希望你太累,錢夠用就好。」

  「嗯,快起來吃早餐,去過醫院,我們還有個地方要去。」

  「哪裡?」

  「秘密。」

  他們去了趟婦產科,梁少青不敢懷抱太大的希望,但心底仍有小小的期盼,可是等到檢查完畢後,醫生給予她的答覆最終讓她失望了。

  孫寄遠握著她的手說:「沒關係,醫生不也說了,我們還很年輕,往後有的是機會,而且我也希望你是在情緒很安定的情況下懷孕,我不要你懷著緊張還要照顧孩子。」

  梁少青把頭靠在丈夫的肩上,感受他的溫柔。

  離開醫院後,孫寄遠帶著她到百貨公司買了一堆禮物、零食以及小孩子的衣服,梁少青愈看愈一頭霧水,但丈夫就是不肯提前先給她解答。

  直到車子停在一間孤兒院的門口,門牌上頭寫著「愛幼園」三個字,她才恍然大悟。芝欣曾經說過她來自這間孤兒院,她沒想到丈夫竟然會帶她過來,她一直想過來,只是沒有時間,說是沒有時間也只是一個不知該如何面對過去的借口罷了。

  「園長始終很擔心你,可是她年紀大了,頻繁進出醫院總不太好,所以我答應她等你比較好了就會帶你回來。」

  梁少青朝丈夫點了頭,下車,拉著丈夫的手--回家。

  她不記得愛幼園裡的陳設,卻覺得有股濃烈的似曾相識,教室的位置、寢室的方向、遊戲區以及餐廳的地點,她都覺得既陌生又熟悉,雖然沒印象了,但這裡陪她度過了最初的時光。

  她走近鞦韆,上頭已經生�斑駁,卻也記錄這裡每個孩子的成長,包括--她。

  在外頭繞了一圈後,她發現孩子們都在教室上課,於是輕輕走過去,如果不是早知道這裡是孤兒院,她還以為這裡是間平凡的幼稚園。

  梁少青經過園長室,聽見丈夫的聲音,走了進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慈祥和藹的中年女性,年紀約莫五十幾歲,臉上滿是歲月的痕跡,笑容卻非常溫柔,似乎能包容一切,第一眼,她便喜歡這個園長。

  徐園長看見梁少青,笑瞇瞇地說:「少青,好久不見了,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她坐在丈夫身邊,一同面對親切的徐園長。「有,謝謝老師……」她頓了一下,既然是園長,她怎會自然地喊她老師?

  徐園長笑笑地表示:「沒想到你還記得小時候怎麼喊我,我真欣慰。雖然我是園長,同時也是老師,所有人當中就只有你喜歡喊我老師,你總說這樣親密點。」

  梁少青的眼眶驀地泛紅。「對不起……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明明眼前是最關心自已的人,為何想不起來,她好氣惱。

  「傻孩子,這又不是你的錯,放輕鬆,一切上帝自有安排,如果他要你想起來總有一天你必定會想起,如果他要你忘記,那麼遺忘未嘗不好,忘掉那些不好的事情也是一種幸福,懂嗎?」

  「可是也會忘記快樂的事情。」比如她不記得在這裡生活的點滴。

  「呵呵,這更沒什麼大不了,記憶是可以填補的,往後你經常過來陪陪我不就又有記憶了?我只希望你幸福就好,至於記憶一點也不重要。」

  梁少青看了園長一眼又轉頭注視丈夫,露出幸福的笑臉。「我現在很幸福。」

  「那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徐園長邊說邊點頭。

  「園長,不好意思,我直到今天才有時間帶她回來。」

  「我知道你很忙,這段日子辛苦你了,幸好有你,要不然我真擔心她會撐不下去。」

  徐園長若有所思地看著梁少青。

  「放心吧,少青很堅強又很勇敢,她不是您的得意學生嗎?」

  「是啊,她是我最出色的孩子之一。」徐園長靜靜望著她,猶如一個驕傲的母親。

  「老師……謝謝你。」

  「你如今能幸福都是靠你自己,是你和上帝一塊完成的事情,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媒介而已。」徐園長笑得爽朗。

  這時,下課鐘響,迴盪在整個園區裡。

  「孩子們下課了,他們也非常想你,去陪陪他們吧!」

  整個下午,他們受到小孩子的包圍,耳邊儘是他們的童言童語,在這個愉快的地方,梁少青徹底放鬆了,享受了一個悠閒的午後。

  等他們要離開時,她一上車,輕聲道謝後立刻疲累地入睡,確定她已經熟睡,孫寄遠拿出手機,按下一組電話號碼。

  「園長,謝謝你今天的配合……放心,我絕不會辜負少青,因為我很愛她。」

  最後一個字並伴著他的吻落在她額上。

  除了丈夫、兩名好友以及愛幼園以外,梁少青其實不認得其他人,也未曾有其他人來找她,有時她不禁想著是否是自己的人緣太差才沒有人關心自己,她也有上班,怎麼就沒有同事致電關心?

  這是梁少青最近經常在思考的一件事--丈夫非常保護她,近乎到了一種生人勿近的霸道,讓她有種是被養在籠子裡的感受。

  「為什麼我以前的同事都沒來找過我?」

  晚上他們決定要包水餃,他們的住處沒有傳統市場,因此前來大賣場採買食材,梁少青推著推車的時候提出她的疑問。

  「他們有打電話,但是也只能安慰並祝你早日醒過來,除此之外並沒有太多的幫助,而且你那個刻薄的幼稚園園長竟暗示無法等你醒來,所以在你醒來以後,我便停掉你的手機,順便也搬回市區,盡量讓你遠離過去。」

  反正已經失去記憶,丈夫的解釋又合情合理,她便不再追問。

  「別再想了,我們快點回家吧!」孫寄遠轉移了話題。

  「你餓啦?」

  「當然,下午幫你清掃浴室,不餓才怪,晚上記得犒賞我。」他覬覦她身上的肉。

  「沒正經!」

  「少、少青?」

  一抹突兀又摻有意外的聲音冷不防切入他們的甜蜜。

  梁少青轉頭望著那張陌生的臉龐,壓根想不起來對方的身份。「請問你是?」

  「你不記得我了?」穿著此處工作制服的女子顯然更驚訝這件事。

  「嗯,六個月前我出了車禍,醒來的時候已經記不得過去的事情了,所以也不記得你,抱歉。」眼前的女子可能是她的同事j嗎?她猜測著。

  唐艾柔略微歎息地表示:「原來如此,前陣子我有去醫院想看你,結果醫院說你已經出院,我打手機給你也不通,想說你應該是想借此和我們切斷關係,所以也不敢再打擾你……」

  「既然覺得打擾,那就沒有再聯絡的必要。少青,我們走了。」

  梁少青卻不想讓女子尷尬,連忙拉住丈夫的手。「請問你是我之前的同事還是朋友呢?」她有看見她胸前的名牌,卻不知該怎麼稱呼她。

  「不,我是……」

  正當唐艾柔要自我介紹時,孫寄遠又插了嘴。「少青如今已經是我老婆,如果你們真的有心對她好,就放過她不要再來纏著她。」

  梁少青聽見丈夫如此不客氣的回應,立刻敏感地察覺不對。

  「你結婚了?」唐艾柔嚇了一跳。

  梁少青用手比了比孫寄遠。「是的,這位是我丈夫。」

  「少青一住進醫院就急忙和她撇清關係的人是誰?既然她現在平安了,那我也不會再計較過去的事情,只希望你們不要再來煩她,讓她過平靜的生活。」

  梁少青愈聽愈迷糊,怎麼覺得丈夫似乎相當敵視這名女子,看來對方應該不是她的同事或朋友之類了。

  唐艾柔自知理虧,但又覺得不甘受屈,連忙回嘴:「沒想到大哥才剛發生那種事情,你竟能馬上結婚……唉,算了,我也不能說什麼,畢竟是我們先對不起你……既然你已經有了新的人生,我們確實不該再打擾你,再見,祝你幸福。」她說完,扭頭轉身離開。

  大哥?她大哥是誰?

  梁少青還來不及思考突然發生的一切,孫寄遠已經將她拉離大賣場,等兩人回到住處,孫寄遠立刻將自己關在陽台上。

  「剛剛那個唐艾柔是誰?為什麼你這麼氣她?」

  他撚熄手上的香煙,回答:「我不想談她。」他再也不會去那間大賣場了,心底更計劃該如何勸她搬離此處,好不容易已經斷絕過去,絕不容許此時橫生枝節。

  「難道……我是她大哥的女朋友?」她猜測著,怎料,孫寄遠竟然冷冽地瞪著她。

  不會吧,她猜對了?「我真的是她大哥的女朋友?」

  「是前女友。」孫寄遠鐵著臉色糾正。「你拒絕我就是因為當時你有男朋友了,他是一個花心大蘿蔔,我頻頻勸你,希望你三思後行,偏偏你被那個男人騙傻了,要不是最後親眼目睹他和一個女人去汽車旅館,恐怕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

  原來她這麼沒有識人之明,竟愛上一個如此差勁的傢夥,唉。

  「我有這麼笨嗎?」丈夫盛怒,她盡量以溫柔的口吻來緩和氣氛。

  「你笨死了,明明有個那麼好的男人在你面前,你居然說不能違背愛情,執意選擇那個混帳!你說你笨不笨?」

  是,她笨死了。「那你怎麼沒有放棄我?」

  「誰叫我比你更笨,已經遭到拒絕了,偏偏聽不懂,心底依舊扔不下你……」他最後無言凝視她,心底只會因她而有波瀾。

  她傻傻地笑,上前圈住丈夫的腰,把臉靠在他的胸口上。「你別生氣了,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當時年輕不懂事不會分辨誰是最適合我的人,才讓你那麼傷心,不過現在我們已經在一起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好嗎?」

  孫寄遠的眼神盈滿柔情,終究仍是心軟了。「那你以後不許再提問過去的事情,既然我們要向前看,過去的一點都不重要了。」

  梁少青柔聲說好。「我想你應該很餓了,我先炒飯給你吃……水餃我們明天中午再包。」關閉身後的落地窗,她走入廚房,心思卻有些飄遠。

  她不會為了安撫丈夫而忘記唐艾柔所說的話,那段話她聽得一清二楚,同時也注意到當時丈夫臉上的表情竟有一絲--害怕。

第6章(2)
      
  唐艾柔的大哥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而且,為何唐艾柔說得好似自己前不久才結婚?

  過去種種的疑問隨著這次的巧遇慢慢有了關連--她身邊的人似乎都在隱瞞她,到底是為了什麼?

  大腦裡堆滿許多疑問,不可能從丈夫或是芝欣那裡得到答案,只好打電話給另一個好友,期望能有滿意的結果。

  孟安芬聽完她的問題,笑了笑。

  「你真是太會幻想了,照你這麼懷疑,那寄遠就不是你丈夫了,要是讓他知道,他肯定會很傷心。」

  「我不是懷疑他不是我丈夫,我只是覺得……」

  孟安芬一邊翻閱桌上的文件,一面夾著話筒回答:「不僅沒有婚紗照,也沒有其他照片佐證,丈夫又似乎很不喜歡你在外面走動,又不讓你跟以前的同事聯絡……這樣如果不是懷疑他不是你丈夫,那是懷疑我對你說謊了是不是?」

  「安芬,你明知道我不是這麼想。」唉,她根本不是這意思,怎麼這兩人都這麼會說話。「我只是有幾個疑問希望有人能幫我解答,雖然我忘記過去但不表示就能夠完全不在意……就像車子的事情,既然對方是在我的車上動手腳,我會怕下次連累了寄遠。」

  孟安芬放下文件,改以手握住話筒,似是要專心解決好友的困惑。

  「本來這些事情是該由寄遠跟你說。既然你這麼相信我,當然不好讓你失望……你們確實沒有拍婚紗照,因為孫寄遠的名氣如日中天,痛恨狗仔追逐的他非常低調,所以為了他,你放棄拍婚紗照,我相信他不會跟你說實話,因為他很愛你絕不希望你分擔這個責任;其他照片的事情,之所以連一張都沒有,是因為你們家裡發生火災,起因是你在燒開水卻臨時接到電話外出,導致整個房子付之--炬,什麼都燒光了,他為了不讓你愧疚肯定也不會跟你說。」

  「至於你那個前男友--就真的是個混帳了,他非常花心,結果你傻傻飛蛾撲火,幸好是我讓你親眼看見他和一個女人進入汽車旅館,要不然死心眼又對感情專一的你恐怕已經萬劫不復了,所以,你們夫妻應該包一個大紅包給我;然後,你那個大混蛋前男友,前陣子車禍死了,雖然我不該說死人的壞話,但我真的非常討厭他,我想他妹妹大概不清楚你早就跟她哥哥分手,誤以為你們仍在一起才會說出那種話,不過他們那家人向來都只會放縱自己去殘害旁人,她說了什麼也不必太計較,懂嗎?」

  梁少青聽完之後,疑惑的神情總算找到了出口,隨即歎氣地表示:「看來,我看男人的眼光真的很糟。」

  「嗯?」

  「前男友花心,寄遠其實也不遑多讓。」最近學會使用電腦,她有空就會上網搜尋丈夫的網頁,真是有夠「多采多姿」,孟安芬笑了笑,卻也替孫寄遠打包票。「我至少能保證,他在認識你之後就再也沒有亂來了,就另一方面來說,他也算是挺專情……我終於找到了。」

  「找到什麼?」

  「你婚禮的謝帖,之前我臨時去不了,芝欣又出國,所以我就委託徐園長幫我轉交紅包,當時她也帶回了兩張謝卡,我記得是放在公司,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了。要我現在快遞過去,還是下禮拜等我出差回來你再自己過來看?」

  「不用麻煩了,下禮拜我去找你吃飯順便再看。」她當然相信好友。「那可不可以順便看你的相片,之前芝欣已經給我看過她的了,我也想看看你的部分,方便嗎?」既然她這邊的相片一張都不剩,至少也能看看好友,順便找找自己過去的青澀。

  「可以。那麼,關於你的疑問有獲得解決嗎?」

  「有……可是我好像太幸福了,會不會遭天譴啊?」

  盂安芬摸了摸額際,一臉不耐。「梁少青,你是好命可以讓丈夫照顧你,我可是上班族,不工作就沒飯吃,除非你要負責我的下半輩子,要不然可以讓我去工作了嗎?」

  「好啦好啦,不吵你了,改天見。」

  掛斷電話,梁少青那一方感到輕鬆,孟安芬這一方卻是愁眉深鎖地望著手上的一張合照,她按下內線請助理進來。

  「將這張照片製作成兩張不同款式的謝卡,後天下班前我要看到。」

  助理雖有疑問仍是乖乖照辦,要知道一旦是孟律師交代的事情,如果沒有做好隨時就等著走路。

  等助理離開辦公室,她隨即撥打電話。

  「好了,我幫你解決了,不過應該是暫時的……如果再有些風吹草動,她必定會發現真相,過幾天她應該會來我這裡看謝卡,如果再瞞不過去的話,不如說實話,這樣事情也簡單一點。如果你要繼續下去,我只怕她最後不僅憎恨你也會討厭我……是,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隱瞞那件事,但你沒有資格怪我,因為你不是當事者!」

  「再說,我哪一件事沒有為你做到好,我甚至還為你欺騙我最好的朋友,為什麼就不能原諒我的無心之錯?難道你以為我願意看見她變成這樣嗎?反正我能幫的就到這裡了,我還有工作要做,再見。」她匆匆掛斷電話,結束另一團混亂,然後把頭靠著椅背。

  好友的丈夫曾經也是她喜歡的人,即使明知不該依然身陷泥沼,所以她也沒什麼立場指責好友的飛蛾撲火,因為她自己亦是一隻蠢蛾。

  女人的蠢,其實全是自己一手造成。

  小潘於某日悠閒下午,匆匆跑來拜託老闆去救救火。

  孫寄遠非常不爽,梁少青見小潘辛苦,便勸了丈夫。

  既然是老婆所托,意義自然不同,他當然會樂意接受。

  沒有丈夫監視,梁少青又恢復過去的獨來獨往的生活。這天,她到附近的咖啡店品嚐咖啡享受難得的悠閒,中午接到丈夫傳來的簡訊說晚上會回來吃飯,她望著手機微笑,結帳後直奔家裡。

  幸好她昨天有去採買食材,既然丈夫不喜歡她和過去的人接觸,她也盡量照做,因此沒有再去那間大賣場,而是轉去新開的超級市場。

  她滿腦子想著晚上該煮什麼,因此忘了注意身後的來車,等到她聽見後面傳來急駛的聲音,根本來不及閃躲,幸好有人拉住她的手,要不然這一撞非同小可,那輛黑色的車子顯然是針對她,因為從頭至尾都沒有踩煞車,似是非要她的命不可。

  「幸好我有拉住你!孫太太,走路要小心一點,這裡的路因為寬闊經常有人就會開得比較快,不過那輛車也開得太快了一點。」

  梁少青轉頭,看見是樓下鄰居張小姐。

  「張小姐,謝謝你。」自從排骨的事情,她們偶爾會交換煮菜的心得。

  「不客氣,記得下次要小心點,再見。」

  那輛黑色的車子根本是衝著自己而來,梁少青不敢想像要是剛才沒有張小姐即時拉住自己將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地上完全沒有煞車的痕跡……頓時,她感到渾身發冷,雙手環胸急忙跑上樓。

  直到鐵門關緊,她依然止不住的顫抖,連忙泡了一杯熱巧克力牛奶。

  不只是剛經歷過一場危險的經歷,她更怕的是那輛黑色的BMW……雖然不記得車牌號碼,但她記得那輛車子的款式,那是丈夫的車子,她還記得他說很喜歡這種車型。

  企圖撞死她的車子竟然和丈夫的一模一樣?

  這種可能性究竟有多高?

  怎會如此巧合?

  難道是……隨著腦海一閃而逝的懷疑,她的身體頓時感到無比寒冷。

  不--不可能,一定是她看錯,她記錯了。

  絕不可能和寄遠有關,肯定是最近沒睡好,想了太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才造成剛剛的誤會,嗯……必定是,她感覺得出丈夫有多愛自己,既是如此,他為何要害自己?又有什麼理由害自己?

  胡思亂想果然出了錯,她不該再亂想了。

  叮咚!

  安靜的氛圍之中突然響起一聲清脆的門鈴聲,嚇得梁少青差點摔壞手中的馬克杯,她遲疑了一會兒,放下杯子走至門邊,透過門板上的窺視孔看見外頭的是丈夫,才開門。

  「你怎麼提早回來了?」

  「每天準時上下班是我的條件,他們不同意那就另找他人……他們其實也只是希望借由我出面鎮住那些出錢的大老爺罷了。」孫寄遠走進屋裡,脫下外套,這時方注意到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便勾起她的下顎審視。

  梁少青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閃開,這會兒輪到孫寄遠覺得有異樣。

  「抱歉,我剛才在想事情,所以才會嚇到……」

  「想什麼?」

  「我在想…一下禮拜一能不能去找安芬,她說要帶以前的照片給我看。」

  孫寄遠走入廚房替自己倒了一杯冰檸檬汁,喝了一大口後說:「當然可以。我沒那麼專制霸道,我只是比較容易擔心,我很怕你會再出事……」深邃的目光牢牢鎖住她,盈滿濃情深意。

  梁少青回望丈夫的凝視,彷彿一切盡在不言中,倘若說他這樣的眼神藏有一絲殺意,那麼即使受騙上當也很幸福吧?

  「寄遠,你之前開的車子是不是黑色BMW?」

  「嗯,但那車子是小潘的,我的車壞了,後來也沒時間去買新的車,他就先借我一陣子,我上禮拜訂了一輛新車,所以BMW前天剛還給他,怎麼了?」孫寄遠神色自若地解釋,臉上並無一絲異狀。

  她望著丈夫,深深換了口氣後,說:「我……剛剛差點被車子撞死。」

  「你說什麼?那有沒有事?」孫寄遠隨即衝至梁少青面前,雙手按住她的肩膀,著急地問。

  她含笑搖頭。「沒事,幸好張小姐有拉住我。」

  「有看見車牌嗎?」

  「沒有,我太害怕了,只看見是一輛黑色BMW的車子……」她說到此便打住,擡頭望著丈夫。

  孫寄遠停了幾秒才恍悟她的意思。「你以為我想殺你?」

  「對不起!我不願這麼想,可是那輛車子實在太像你的車了,我也不知道怎麼會想到你……對不起!」她聲淚俱下哭倒在丈夫懷裡。

  壓根沒想到會有這個意外狀況,但他絕不會任其胡亂發展。

  「那麼,你認為是我想殺你嗎?」他更在意的是這件事情,如果少青不能信任自己,那就表示他根本還沒有進入她的心得到她的信任。

  「我知道你不會殺我,我相信你,真的相信你,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只是事情發生太突然,我也只記得你有這種車子,所以……但我知道不會是你,絕對不會是你!」她牢牢抱緊丈夫,期望能自他的懷裡得到勇氣。

  孫寄遠頓時感到鬆了一口氣。

  「不必道歉,你之前才出過事,什麼都不記得了,難免會有錯誤的思考,而且對方可能也是想嫁禍給我才會選了和我一樣的車子。有關是誰想對你不利的事情,我已經有請人去調查,相信很快就會有答案,你別想太多,暫時先搬離這裡去飯店住,這樣我也……」

  「不,我不想住在飯店。我寧願待在家裡,這裡才能讓我有安全感,寄遠,拜託你不要讓我去住在飯店,我會怕……」

  「這……」孫寄遠略顯為難,終於做了決定。「好吧,那你待在家裡,可是不許外出,也不要接電話,有事我會直接找你或是透過小潘,懂嗎?」

  「我知道了。」

  他捧起她的臉蛋,那是一張幾乎要崩潰的表情,他看了好不心疼。

  「少青,相信我,很快就會雨過天晴,我一定會保護你!」

  她微笑,再次投入丈夫的懷裡。

  對於丈夫,她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不再有任何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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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10-28 12:54:37

第7章(1)
      
  梁少青疲累地像個洋娃娃一樣坐在床上,任由孫寄遠仔細替她吹乾頭髮,然後將她安置好也躺在她旁邊,雙手環住她,讓她的背密實貼住自己的胸口。

  「早點睡。」

  「我……睡不著。寄遠,你能不能說一些以前我們的事情,我們沒有相片當作紀錄,至少我也想聽聽以前的事情。」

  「好,我說給你聽。你是一個很單純又很慢半拍的女孩子,我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你是我的助理,全部的人只有你注意到我有胃痛的毛病,並且為了我還去借用飯店的廚房做了晚餐給我,細心的你不僅要照顧我的胃,還得每天更換菜色好應付挑嘴的我,整整一個月,你完全不喊累,每晚看你在廚房忙進忙出,我就會覺得很幸福……因為這是頭一次有人無條件對我付出這麼多。」

  「難道你家人不會對你好?」

  「我上頭有一個很厲害的大哥,從小功課就很好,沒拿過第一名以外的成績,大學一畢業就考上司法官,現在已是國立大學的教授;我還有一個也相當出色的大姐,除了彈得一手好琴,在繪畫方面也有過人的天分,她也是一間知名醫院有意栽培的未來院長人選。他們兩個都很棒,一個獲得同為律師的父親關注,一個獲得在醫學院教書的母親的關愛,只有我……大概是混入天鵝群中的醜小鴨。」

  「自小我長得矮小、功課又不出色,總是在及格邊緣,所以那時候很討厭回家,一回去就得面對嚴苛的比較,我總想著我又不是大哥大姐,為什麼爸媽總是要拿我和他們做比較?後來,我變得非常叛逆,經常在學校惹是生非,光是國中我就念了四間學校,私立高中也去過好幾間。」

  「有一次我差點被打死,在醫院醒過來才思考著難道我的人生就要這樣糊里糊塗地過了嗎?如果我死了大概也不會有人記著我。所以我先去當兵,退伍後我考上藝術大學,選擇了現在的工作,一路走來我始終一個人,沒有人能讓我依賴,我也只相信我自己,直到遇上你。我大哥罹患肝癌的時候,是你勸我回去……」

  至今,他仍記得那一日的畫面--

  小潘收到大哥的病危通知,可是當時他正在趕拍一支紀錄片,加上又與家人不親,少說也有七八年沒見面了,回去又能說什麼?不過是目送另一次死亡罷了。

  「我的大老闆,他怎麼說都是你大哥,你不去真的說不過去啦,而且你爸媽也拜託我一定要勸你過去,你就別讓我難做人!」小潘在手機另一頭不斷勸說。

  「紀錄片不是趕著這個月底前要完成,我現在過去,至少有兩個禮拜都不能工作,你確定開天窗不要緊?」他這番話果真讓小潘閉上嘴。「好了,別吵我,我還要忙……」

  「可是,老闆,你大哥只有一個,他很想見你,難道你真的能狠心不去?」錢固然重要,但親人更重要。

  「我說了不去就不去!」他一說完立刻切斷手機,也順便關機,剛擡起頭就看見梁少青站在面前。

  他們已經很久不見了,她為了另一個男人拒絕自己,至此他們沒有再見過面,既然她會出現在這裡肯定也是為了同樣的事情。

  「我還趕著拍片,你回去。」他不想為了小事和她吵。

  「人總是會在失去後才感到後悔。」

  「我不會後悔,早在我離家以後就沒想過要回去。」

  「他們在你心底留下一個結,若不解開,我相信你此生都無法自由,我不希望你將來後悔。」

  「我不會……」

  「不要說得那麼絕,你並非上帝不可能預測將來的自己……我是沒人要的孤兒,即使我想我的親人,人海茫茫也不曉得從何找起,和我相比你真的幸運許多,如果他們當真不在乎你,為何還要通知你?有些時候,人與人之間不是只有言語才是溝通,貼心也是一種關懷,如果有疑問就去問,不要留下遺憾,因為那是永遠都無法彌補的傷痕。」

  梁少青說到最後,眼眶已經泛紅。

  她說得沒錯,那確實是個心結,一個怎麼解都無法有滿意答覆的結。

  有時,他總在想既然沒有人需要自己,為何還要生下他?

  難道因為最初的平凡無奇就得不到應有的關懷?

  「後來,我請助理訂了機票,一下飛機直奔醫院,我有見到大哥最後一面,也和他聊了一下……我羨慕他無所不能,他卻羨慕我總能不在乎爸媽的期許去做我想做的事情,我聽了覺得可笑,想說這種事情有什麼好羨慕,想做就去做,可是他不能,因為他是長子,有責任,根本不能這樣任性妄為,他也說了我爸媽的事情……不知怎地,以前聽不進去的話,大哥說來特別有力,教我一字不漏全記住了。三天後,他走了,我留在那裡處理大哥的後事,面對爸媽,有些話根本不必說,我們最後相擁哭成一團。」

  葬禮結束後,他回到台北,唯一想到的就是梁少青。

  那時晚上十二點多了,他仍想見她一面,親自跟她道謝,他仍記得她穿著睡衣和脫鞋就匆匆下樓的情景。

  「寄遠!」

  入秋了,夜晚天氣漸涼,孫寄遠立刻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謝謝你。」

  「謝我什麼?」

  「如果沒有你,可能我這輩子都會陷在那個結裡而將自己綁死。」

  「不是我,是你願意踏出去,是你做到了。一切……都結束了嗎?」

  「嗯,大哥走了,我爸媽要移民離開這個傷心地,大姐決定放棄一切陪他們離開從頭開始,他們希望我也能過去。」一個生命驟逝竟牽起整個家的感情,讓他們靠得更近。

  乍聽孫寄遠有可能會移民,梁少青整個人僵住了。

  「你……也要去嗎?」

  「你希望我不要過去嗎?」

  「這……我不知道,那是你才能決定的事情,怎能問我。」她雙手環腰,避開孫寄遠的灼熱注視。

  「你不要我留下來?」

  「我……」她略顯為難。「別問我,我真的不能代替你做決定。」

  「怎麼不能?」他按住她的肩膀,逼她正視自己。「如果你想要我留下來就說,不想就說不要,這麼簡單的答案為何就不能直接說出口?」

  「因為……我沒有這資格決定你的去留。」

  「少青,我希望你開口叫我不要走,我想要你挽留我,難道你不願意?」

  「我真的不能,別逼我……」她再次別過頭。

  他望著她一臉為難,終於心生不忍,放棄追問。

  我愛你--這三個字他也無法說出口,因為一旦說出便成了她的煩惱。

  「你出來這麼久,他不會懷疑?」

  「我說要陪我最好的朋友,他相信我。」

  「最好的朋友?」他苦澀地自嘲一笑。

  原來自始有終她只當自已是最好的朋友而已,她就是不肯為了他違背她的誓言。

  他惦記著她,她卻掛念另一個男人。

  「然後呢?」梁少青原本靜靜聆聽他的往事,可說到一半孫寄遠就不說了,她忍不住追問。

  「經過這件事以後,他們三個人移民了,而我為了你留在這裡,因為你說我看起來很需要人照顧,所以決定拋棄你的男朋友和我在一起。」

  「真的嗎?」她狐疑地問,實在沒想到自己竟會這般任性。

  「是啊,你謝你早就愛上我了,你不希望將來後悔……我也不會讓你後悔。」

  梁少青轉過身面對丈夫,眼底映滿笑意。「我確實沒有後悔,也很高興當初選擇你,因為我真的很愛很愛你。」

  「我也愛你,老婆。」

  聽完這個故事,她終於心滿意足地睡在丈夫懷裡。

  孫寄遠擁著她,眼神卻十分凜冽。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他一定會繼續守護她,直到生命結束的那一日。

  「婚禮?」

  梁少青眨了眨眼,不明白丈夫怎會突然提起婚禮這件事,更甚還給她好幾本專拍婚紗照的公司介紹,收集了非常多資料,看得出來他早有準備。

  「我一直很介意沒有讓你拍婚紗照這件事。」他略微感歎。

  「沒關係,反正我們已經結婚了,婚紗照也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萬一將來孩子想看我們的婚紗照,我們總不能說沒有吧?上一回讓你委屈了,這次就順著我的意思好嗎?我也想補辦一個婚禮,邀請你的好友前來參加,前次她們兩個都沒來,你始終耿耿於懷,這次我絕對會讓她們準時出席。」

  「可是……」她總覺得既然已成定局,實在沒必要再浪費時間。

  「這婚禮一點也不鋪張,只有我們四個人。少青,我不想讓你留下遺憾,正如當初你不希望我留下遺憾那樣,別拒絕好嗎?」

  沒有婚紗照其實真的有那麼一點點的遺憾,畢竟她是女人,總希望一生能漂亮一回。

  最後,她終究不敵丈夫的誘哄答應了他。

  她將有兩次婚禮,而且丈夫是同一人,如果未來想起,這應該會成為她永生難忘的回憶,有如此深愛自己的丈夫,她確實很幸福。

  孫寄遠為了轉換梁少青的心情,其實又有些擔心她獨自在家裡,今天便將她帶在身邊,本來說好她當助理做筆記,不過不知怎地最後是他去開會,她則是坐在休息室等候。

  休息室很大,有電視、音響以及各種報紙雜誌,裡頭還有兩道門,一間可以小睡片刻的,一間是餐飲區,她想即使一個人被關在這裡好幾天,肯定也能過得非常舒服愜意。

  美其名帶她來當助理,結果是晾在角落,她又不喜歡看報紙或是電視,這會兒有些後悔沒有把婚紗資料帶來挑選。

  「咦,你是誰啊?」一名男性突然走了進來,扔下這句話不等她回答又直奔餐飲區抱了一堆食物走出來。「你怎麼會在這裡?」眼前的女子長相清秀,身材一般,肯定不是線上的藝人。「是來應徵的嗎?」

  梁少青慢條斯理回答:「我是跟孫導演過來開會的。」相信這樣的答覆足以解釋他這三個問題。

  「喔,原來是跟孫導……」男人咬了一口麵包後,突然瞠目,一手還指著她,只差沒有吐出你就是犯人的堅定口氣。「你是孫導的誰啊?」

  男人幾乎是大驚失色地跳離她,好似她是可怕的妖魔鬼怪,這反應未免太誇張了。

  「我是他的……助理。」說是妻子恐怕會讓這男人直接奪門而出,她不太喜歡驚嚇別人,所以還是做點好事。

  「原來只是助理啊……」真是虛驚一場,男人長長喔了一聲,頓時鬆了口氣又坐回椅子上。「那孫導在開會,你怎麼沒過去?不怕他生氣?」

  「他很容易生氣嗎?」她倒是沒見愛笑的他生過氣。

  男人三兩口吃光手中的麵包,又喝了半杯飲料才繼續說:「拜託,這個圈子誰不知道孫導很少生氣。」

第7章(2)
      
  梁少青一頭霧水,不是自個兒腦袋出問題,就是男人國文造詣有待加強。

  「你的話很矛盾。」

  「哪裡矛盾?孫導確實很少生氣,因為根本沒人敢惹他生氣……所有人都曉得孫導交代下去的事情等同憲法,優於一切,不做就等著被他打入冷宮永不臨幸,所以我才好奇你怎麼還傻傻坐在這裡,是不想在這圈子混了嗎?」

  「我沒有特別想在這圈子混,是他叫我來。」她實話實說。

  「喔?」男人審視的目光在她身上探尋,最後停於她貌不驚人的臉蛋。「孫導最懂得節省資源了,總是一個人當五個人用,怎可能叫你來呆呆坐在這裡,薪水有這麼好領的嗎?」

  「這我也不清楚,你可能要等他來了再自己問他。」

  正在喝飲料的他差點嗆到。「咳咳……叫我去問孫導,你想害我啊!上次一個記者亂報他的緋聞,下場是遭到雜誌社開除從此不錄用;還有一次有個經紀公司高層的女兒想攀上孫導,結果……嘿嘿……所以,我可不會白目到拿這些芝麻小事煩他。我看你挺乖的,最好別說謊,是不是想來應徵卻找不到門路,還是……你是狗仔?」狗仔若混進來,輪到他不想活了。

  「我不是狗仔,真的是孫導叫我來當助理的。」只是最後把她扔在這裡罷了。

  男人威脅地說道:「你再不說實話,我要叫警察來了!」

  梁少青頓時有種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的詞窮。「我真的是……」

  「叫什麼警察?」休息室門沒有關緊,孫寄遠經過的時候赫然聽見有人和老婆說話,一聽見要叫警察,立刻敏感起來,掌心一推直接步入,冷冷瞪著背對自己還矮自己一個頭的男人。

  「孫、孫導?」男人轉過頭發現是孫寄遠,立刻白了臉色。

  「是、是這樣的,這個女人說是你帶來的助理,可是她卻坐在這裡偷懶,我擔心她是溜進來的狗仔才會想要報警嚇嚇她,我不是真的要報警啦!」怎麼今天的孫導看起來比平常還要凶狠,他好怕工作不保喔!

  孫寄遠看了他一眼,不甚有耐心的他隨即調開目光,柔情地注視老婆大人。「抱歉,剛才不是開會只是在上一堂震撼教育課程,所以不方便讓你進入,因為我怕其他人的凶狠樣會嚇到你。」

  孫導,你比較嚇人吧?

  一群跟著走出來的人這時也聚集在休息室門口,望著說謊不打草稿的孫寄遠,臉上不禁多出好幾條黑線,可沒人膽敢鼓起勇氣跳出來指著孫寄遠的鼻子大罵他是表裡不一,吃人不吐骨頭兼害死人不償命的鬼夜叉。

  這次要開拍的MV片名是「鬼夜叉」,這個創作型歌手竟能將他們的心聲描寫得如此貼切,肯定大賣啦!

  嗚嗚嗚,一想到佈景得重做、地點得重找,還得換個飄逸之中帶有艷麗姿色,又不可少了一抹清純的女主角……他們就頭很痛、胸很悶,無奈這個鬼夜叉導演拍出來的東西就是有質感,有強烈的個人風格,不僅客戶們會豎起拇指稱讚,觀眾同樣讚不絕口,他們私底下也是褒多於貶,因此只好為了五斗米折腰,乖乖配合,免得孫導一個不高興又整得他們死去活來。

  唉,是不是每個藝術家都會如此堅持風格呢?

  風格真是個虛幻又不切實際的東西,偏偏孫導就愛風格這個鬼東西。

  「待會兒才真的要開會,你陪我過去吧!」孫寄遠直接牽起她的手,臨走前對始終不敢再擡起頭的男人說:「她是我老婆。」

  孫導有……老婆了?

  這件事情可比孫導生氣還要更令人震驚萬分,那個向來恣意妄為慣了,過去又經常與女性藝人沾上邊的花心導演竟然有老婆!這可真是跌破眾人的眼鏡。

  看來,孫導的老婆應該更厲害。

  「你很難相處嗎?」

  梁少青剛剛有注意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似乎都很懼怕這個孫導。

  「你覺得我難相處嗎?」孫寄遠淡笑反問,壓根找不到一絲難相處的味道來。

  「可是我看其他人好像都很敬畏你。」

  「那是因為我是導演,他們是尊敬我。」

  「你確定我還要跟著你?」她比較擔心他得裝得辛苦,她失憶可不代表傻了,這男人怎麼看都不像很好相處,會在她面前裝乖大概是因為他們是夫妻,真是個好可愛又好傻氣的男人。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裡,今天就當作出來散心,什麼都別管,還是說你不想和我在一起?」要不是工作契約已經簽下,他真想扔下不管每天摟著心愛的老婆。

  突然,她想起尤芝欣說她是幼稚園的老師的事情。「好是好,那等這件事情結束,我可以再回去工作崗位嗎?反正失憶已成定局,但並不表示我不能工作,每天待在家裡真的很讓我沮喪。」雖然丈夫已經拒絕,但她仍想爭取。

  「你寧可上班也不願陪我?」他直接解讀成對自己最不利的情況。

  「我不是這意思,只是我發現我很喜歡小孩子,每次在公園散步看見小孩子,我就會很高興,非常想親近他們。」

  她這副神采奕奕的模樣不禁感染了孫寄遠,他一直沒有忘記她在幼稚園工作的樣子,無論那些小鬼頭有多頑皮,到了她手上總是會自動乖乖不會亂來,他很喜歡她工作時的表情,深深吸引著他。

  「我還記得有一次你的幼稚園跑進去一個搶劫現行犯,他拿著刀子逼迫你們,若你們不從就要殺害學生,他也真的要抓學生當人質,結果你一聽他要傷害學生,立刻抓起椅子和搶匪對抗……」

  梁少青聽了瞠目結舌,原來她有這麼勇敢啊!

  「我事後知道狠狠罵了你一頓,如果需要你出面,那麼根本不需要警察了。」

  他還記得梁少青當時被他罵得狗血淋頭,剛死裡逃生的她也乖乖任他罵。

  「對不起,不會再有下次了。」

  她說了和當時一樣的話,也露出同樣的委屈表情。

  「少青,我曉得你責任感很重,可是我要你知道,不只是小孩子們受傷有人會擔心,你受傷了我也會難過,所以真的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我答應你。」她笑得很甜。

  「那麼,等事情結束後,你再回去上班。」

  他很清楚少青有多喜歡小孩子,雖然將她鎖在身邊能讓自己安心,但他寧願令她開心。

  拍婚紗照的日子近了,梁少青最近就忙著挑選她喜歡的婚紗,以及整理書房那一堆私人物品。

  每次都說要一次清理乾淨,偏偏就是抽不出時間,既然暫時都無法出門。她決定今天一次整理完畢,免得一直擱在心上。

  她先從書籍開始按理,每本書都稍微翻閱,再用乾淨的白布擦拭乾淨後放入丈夫為她準備好的空書櫃裡,就在她擦拭一本精裝散文集的時候,竟然從書封和書的夾層之間掉下一張相片,拾起一看,是她和一個陌生男人的親密合照。

  男人擁著她,她則是歪頭靠在男人肩上,她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痕,即使無法分辨出是什麼心情下拍攝這張相片,但她總覺得以自己的個性絕不會和丈夫以外的男人有如此親密的互動。

  他是誰?

  梁少青隨即翻過相片,後面寫著時間是去年八月,地點在宣蘭。

  頓時,她心底瞬間一冷。

  她和丈夫結婚兩年,去年竟和這男人出遊,還照了如此親密的相片?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梁少青慌得連相片也抓不住,任其落在地板上,明明是一張非常輕的相片,當它落地的瞬間竟然產生一股足以震撼大地的力量,她險險也站不穩。

  難不成這是她的外遇對像?

  她心頭頓時一片混亂,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孟安芬,本想打電話過去,但想了想還是決定親自跑一趟,她想很快會回來應該不會出事,於是叫了輛計程車直奔好友的律師事務所。

  「孟律師,很抱歉得耽誤你的上班時間。」

  孟安芬起身相迎,她記憶力過人,記得眼前這兩位是偵辦好友車禍的警察。

  「兩位,請坐,能夠幫得上忙,我會盡力。」她也對那場車禍意外有種種的懷疑,好友個性善良從不與人結怨,她實在想不到會有誰想害她,至少在她的名單之中確實沒有這樣的人。

  「是這樣的,經過我們調查以後,發現梁小姐出車禍之前被人保了四千萬的意外險,而且是分別在不同的兩家保險公司,再加上她的車子是經過人為破壞,我們懷疑這是一樁預謀殺人。」

  「我能不能大膽猜測,保單受益人是不是她丈夫?」

  「沒錯,確實是她丈夫。」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說,她丈夫為了錢企圖想殺她?」這可能性似乎非常大。

  「我們也不排除有共謀,我們正從這方面著手調查,不過有些進展我們還不方便透露,敬請見諒。」

  「我曉得這是你們的職責所在,不會刁難。坦白說,我也相信應該有共謀,因為我朋友最近發現有人跟蹤她,不久前差點被車子撞到,我非常相信這些都不是偶然,應該是另一個共謀在得不到這筆錢後仍企圖想殺害我的朋友。」

  「有發現什麼嗎?」

  「是一輛黑色BMW的車子,地點是在……」

  警員謹慎抄寫下詢問內容,孟安芬也終於鬆了口氣,因為事情總算快要結束了。

  「剛剛有沒有我的電話?」送走兩位警員,她回到辦公室後,招來助理詢問,「沒有電話留言,不過孟律師的朋友有過來找你,我說你有客人請她稍坐,可是她很快就走了。」

  「有沒有問對方的名字?」

  「抱歉,我忘記了。」

  「下次要記得。」

  「是……」助理帶上門要離開,突然想到那名女性訪客上回也有來過,她本想說,但一看到上司又開始忙了,不想又惹罵的她於是關門離開。

  等助理離開,孟安芬拿起手機撥打電話。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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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10-28 12:55:36

第8章(1)
      
  梁小姐出車禍之前被人保了四千萬的意外險,而且是分別在不同的兩家保險公司,再加上她的車子是經過人為破壞,我們懷疑這是一樁預謀殺人。

  預謀……殺人?

  誰想殺她?

  他們說是她的丈夫,她最愛最愛的丈夫想殺自己?

  不--她不信,她怎麼都無法相信如此荒誕的事情,可悲的是她竟也沒有勇氣走進去面對事實,所以她逃走了。

  馬路上人來人往,她走得跌跌撞撞,不止一次撞到路人,好幾次更險些跌倒,最後沿著牆壁往前走,她失神地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腦子裡滿是剛才聽到的訊息--

  我能不能大膽猜測,保單受益人是不是她丈夫?

  真是寄遠為了錢想殺害她?

  太荒謬了!

  這根本不可能。

  他早將手上所有的存款全交給自己,那個數目夠他們一輩子不工作都夠用了,他怎可能又會為了錢而做出這種事情,不--既然她已經決定信任寄遠,就不該再有任何存疑。

  剎時紊亂的思緒逐漸有了清晰的引導光芒,引領她慢慢走出層層的迷障。

  是了,她愛寄遠,不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

  她要回頭向警察澄清這件事,絕不讓丈夫蒙上這種不白之冤。

  「唐太太!」

  梁少青轉身之際,有人拍上她的肩頭,她嚇了一跳,猛地轉身,看見一名陌生的中年婦人,她並不認得對方。

  「請問你是?」

  中年婦人笑得非常誇張。「哈哈,沒想到我才瘦了十公斤,唐太太就認不得我了啊!看來那個中藥還真不錯,我可得繼續吃呢!」

  她喊自己唐太太?但她本姓不是唐,夫姓也不是,是認錯人了吧?

  「請問你是……」

  「我是之前住在你家隔壁的鄰居劉太太啊!前陣子本想去看你們,不過我卻不小心弄丟你新家的住址,後來事情一多也走不開了,最近過得好不好?我請你喝杯咖啡坐下來聊聊吧!」

  中年婦人顯得熱情,又看不出有認錯人的跡象,梁少青驀地想到上回尤芝欣脫口而出的那個「唐」,該不會就是這個姓氏吧?

  當下,她想瞭解更多,便跟著劉太太走人附近的一間咖啡店。

  「自從我瘦了之後,也逼我丈夫非瘦不可,要以唐先生為目標,雖然長相不可能,至少身材也要看齊,唐太太你說對不對啊?我真羨慕你嫁了一個那麼帥氣又有能力的丈夫,他要管理那麼大的一間公司,真不容易,咦?唐太太,你怎麼都不說話?」

  「抱歉,我前陣子出車禍,有點不太記得了。」

  「喔,原來如此,難怪你的表情怪怪的,讓我還以為是不是自己認錯人,不過這肯定不可能,我的記憶超好,絕不可能錯認鄰居,那麼,你現在和唐先生還好嗎?」

  「還不錯,唯一可惜的是失去記憶之後,一切都必須靠相片彌補。」梁少青一面說,一面拿出原本要拿去問好友的相片。

  劉太太拿起相片又呵呵笑了。「唐先生無論何時看都是那麼出色,和你真是絕配啊!」

  相片中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梁少青剎時抓住對方的手,再次詢問:「你真的確定相片中的男人是我丈夫嗎?」

  劉太太又盯了照片好幾眼,非常肯定地點頭。「沒錯,他是唐文成,你的丈夫,我的記憶力非常好的。」

  梁少青聽完,鬆開了手,以好似看見外星人般的眼神注視著劉太太。

  她說相片中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唐文成,劉太太沒有理由欺騙自己,那麼她的丈夫真的是唐文成了?

  那麼……孫寄遠又是誰?

  「唐太太,你臉色不太好看,怎麼了嗎?」

  「不,我、我……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梁少青拿走她手上的相片,轉身衝出咖啡店。

  她攔下計程車,直奔另一個肯定能解決所有疑惑的地點。

  唐艾柔實在想不通上一回不歡而散之後,梁少青怎又會單獨來見自己,還說要看看以前的住處,但念及她曾為大嫂,她也很想替她做點事彌補。

  請了兩個小時的假,她開車帶著梁少青來到山上。

  「到了,就是這裡……這是大哥為了你貸款買的房子,沒想到也是他死去的地方,所以我爸媽遲遲不肯來,也暫時沒有轉賣的念頭,裡頭已經沒有你的私人物品了,因為之前有個自稱是你律師的女人已經派人帶走你所有的物品,這裡只剩下大哥的回憶。」

  梁少青跟著唐艾柔走進去,四周的環境似曾相識,好像她真的曾經住在這裡。

  「你隨便看,我稍微整理一下。」

  梁少青直接上二樓,憑著模糊不清的記憶慢慢走近一個房間,當她推開門之時,掛在牆上的一張婚紗照剎時映入眼簾,是她的結婚照,以及她的丈夫--唐文成。

  所以孫寄遠根本不是她的丈夫,為何所有人要聯合起來欺騙她?

  早在一開始就已經佈局一切了嗎?

  欺騙她有什麼好處?

  她真的不懂了……究竟現在哪些是真實?哪些又是謊言?

  她的丈夫不是她真正的丈夫,那麼那兩個好朋友還是她的好朋友嗎。?還是說這一切全是為了欺瞞她而堆積出來的假象?

  愛幼園呢?也是假的嗎?

  她的世界還剩下什麼是真實?

  誰能來告訴她?

  她只是想要一個平靜的生活,為何如今卻是一團亂?

  怎麼都想不通,她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少青,當初發生車禍,你躺在病床上,我其實很擔心,可是大哥已經走了,家人又沒能力照顧你。我也無力反駁,因為我的經濟能力也不允許我負擔你龐大的醫療費用,對你,我真的感到相當抱歉。」唐艾柔站在門邊,說出她的虧欠,卻不敢直接承認他們一家人的自私。

  「你大哥很愛我嗎?」

  「當然啊,我們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有多愛你,我知道大哥結婚前很花心,但婚後他不也為你改變了嗎?」

  又是個謊言。

  唐文成愛她,但卻有預謀殺害她的可能性--

  現在,她到底還能相信誰?

第8章(2)
      
  梁少青最後讓唐艾柔送她到愛幼園。

  她--個人站在外頭,遲遲不敢進去,第一次來的時候,她好喜歡這裡,也對這裡有好感,因此她很怕連這些都是假的。

  過沒多久,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孫寄遠。

  她遲疑了許久,終於接起來。

  「少青,你去哪裡了,怎麼不待在家裡?」剛接到孟安芬的電話,看來警察已經發現蛛絲馬述,眼看事情即將結束,他更要小心照顧好她。「現在快點回去,別讓我擔心,工作一做完我就會回去陪你,知道嗎?」

  「為什麼……騙我?」

  「你說什麼?」梁少青突然這麼問,令他心頭一冷。

  「你根本不是我丈夫,為何要編織一個這麼大的謊言欺騙我?從我這裡究竟能得到什麼好處?」

  孫寄遠忍不住閉上眼睛,皺緊眉頭,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而且還是在最關鍵的時刻,上帝果然不準備讓他好過。

  「我要的只有你。」

  「所以你大費周章騙我,讓我誤以為你是我的丈夫?看見我被你耍得團團轉,你是不是覺得很得意?是不是認為我好騙又很笨?」她其實並不想說出那麼傷人的話,可是真相剛揭露,她的心情起伏非常強烈,連理智都管不住自己的聲音,只能任由每一字都如同利刃般攻擊始作俑者。

  「我從沒這麼想,少青,我只是想保護你。」

  「夠了!請你不要再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聽了覺得很不舒服,你明知我結婚了。竟然還冒充我丈夫接近我,讓我將對丈夫的感情轉移到你身上,這真讓我覺得自己背叛了丈夫……」日夜枕在身旁的男人竟是個陌生人,偏偏她又愛著他,她簡直不能原諒自己。

  「唐文成那個混蛋根本不配成為你的丈夫,婚前婚後根本不曾改變,我不知聽過多少有關他的緋聞了,不要跟我提到那個爛人!」最可恨的是她寧願相信那個爛人也不信任自己。

  「既然他有那麼多緋聞,我們早就離婚了,怎可能繼續維持?」她反問。

  「因為他夠狡猾,讓所有人都只能捕風捉影,所以你寧可相信他。」他惡狠狠地說。

  他之所以氣憤孟安芬,也是因為她是唯一瞭解真相卻又替唐文成隱瞞外遇事實的人,她竟為了那個爛人選擇對好友隱瞞,這是他最氣憤的一點。

  梁少青聽了,不禁笑了出來。「假如你說的是真的,那麼我之前的人生是活在謊言中,沒想到遇上你以後同樣必須受到謊言的包圍,你說你們兩個人又有什麼差別?」

  「我只是不希望你記得過去那些糟糕的事情,我想讓你有個嶄新的人生,因此不得不隱瞞真相,我相信你也不想記住,要不然怎麼會選擇遺忘,不是嗎?」

  「失去記憶又不是我能選擇的,你不要將你的錯誤推給我!」梁少青緊閉雙眼,拒絕聽他將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安在她身上。

  「好,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欺騙你,可是那是因為我太愛你了,你明明愛我,為什麼要為了那個男人放棄我?他根本不值得你對婚姻忠誠,因為他自己就是個背叛者!你知不知道他甚至為了錢……」他話說到一半,停住了,既然一開始就不希望她知道這些醜陋的事情,說得再多也只是傷害。

  「我只想弄清楚到底有什麼是真的?」他所說的每句話,她真的能相信嗎?還是說又要靠自己去辨別真假?

  她實在好累好累了,如果可以,她想過平靜的生活,不希望再有波濤。

  「除了我不是你丈夫以外其他全是真的,包括我對你的感情……都是真的。」

  他的歎息透過了手機傳達到她的心底,也換來她更深的落寞。

  「我到底……還能相信什麼?」

  「你能相信我。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不曾經歷以前的事情。」

  「但那終究才是真實的,是謊言無法堆砌出來的。」

  「少青,倘若你不能原諒我,我也無話可說,可是你能不能先回家,確實有人要對你不利,我不希望你出事,等這件事過了,我們再來談,即使要判我的罪,也該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好不好?」

  梁少青無法說好,也不能說不好。

  「少青,我愛你……」

  結束通話前,她聽見這句話。

  淚水無聲落下。

  梁少青坐在遊戲區,失神地眺望遠處。

  曾經以為是她此生最愛的丈夫如今竟是個陌生人,應該是她此生最愛的男人卻給了她最大的謊言,她又能相信什麼呢?

  「少青,怎麼了?」

  「老師,連你也是假的嗎?」她擡頭,一臉哀傷。

  徐園長坐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孩子,我當然是真的。」

  梁少青不禁苦笑。「我現在真的無法分辨什麼是真什麼又是假了,你應該知道他不是我真正的丈夫對吧?」

  「我信上帝,其實不應該說謊,可是為了你的幸福,只好破戒了。沒錯,他確實不是你的丈夫,所以當他來找我配合演一場戲的時候,我反對,雖然你失憶了,但不表示就必須用這種方式有個不同的人生,只是我也想到你其實根本不愛你原本的丈夫,再加上寄遠說你的一生根本沒有幸福的時光,與其讓你再去回想那些亂七八糟又說不定會再次傷害你的回憶,不如重新塑造一個全新的你,讓你有真正的幸福。」

  「關於他說的這點,我同意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那麼好的機會能夠再來一次,既然上帝讓你遺忘過去必定有其道理,我看得出來寄遠很愛你,每回你和他一塊來到這裡,你總是笑得特別開心,有好幾次我發現他總是站在角落偷看你的一舉一動……即使後來你們沒有在一起,那孩子還是會固定來幫忙。」

  「說謊終究是錯的,我也不贊同以謊言來達到目的,畢竟總會傷到人,可若結果更勝於謊言造成的傷害,那麼睜隻眼閉只眼未嘗不好。我曉得受騙的人必定不好過,但是換個角度想,如果有人大費周章只為了保護你,希望你能幸福,那麼這樣的人是不是可以被原諒?」

  梁少青沈默不語。

  「你愛他嗎?」

  「……愛。」正因為太愛了,更無法接受他欺瞞的事實,倘若最愛的人必須編造謊言,那樣她都不知道還能信任誰了。「可是,他騙了我。」

  「你最氣憤的這一點恐怕得去問當事人,我相信寄遠應該有更好的理由。孩子,好好和他談一談,我相信你應該會聽到更多的真相,無論那些是否合乎你的期待,記得都要用心去體會自已究竟想要什麼,懂嗎?」

  「我知道了,老師,謝謝你。」

  此刻回想起來,過去孫寄遠所說的每句話確實都有其關連,只是她不懂無法串連,如今她總算明白了。

  她會花時間好好思考,聽完他的解釋以後再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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