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查看: 424 | 回覆: 8 | 跳轉到指定樓層
zerosmall
王子 | 2013-10-28 15:22:35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3-10-28 15:25 編輯

前言:

相戀六年的男友無預警退房拿走押金、  
提光她存折裡的錢落跑,  
還讓她背上七千萬天文數字債務,接著,黑道上們討債……  
她往後的人生,根本不需想像就知道會有多悲慘!  
可……怎麼她昏過去再醒來之後,又是另一種嚇人的狀況?!  
一個半百歐吉桑替她還了債,條件是嫁給他?!  
不嫁的話,債務不但會轉回黑道手上,還變成八千萬!  
啊啊啊!二十一世紀果真沒有好人。  
她月薪兩萬出頭,即使賺一輩子且不吃不喝也還不了這筆錢!  
算了!嫁就嫁吧,橫豎她這輩子就是完了。  
但,這婚事也忒怪。  
拍婚紗獨照?飛往義大利蜜月旅行的單程機票?  
為什麼是單程?難道她的歐吉桑丈夫不打算回台灣了?  
該不會是要把她丟到國外再滅口吧?  
她可是一句義大利話都不會……   


第1章(1)
      
  「小萍,我先回去了。」

  背起夜市版的LV牌包包,寧盈翾在計算機裡打上員工編號,正式下班。

  「路上小心點,今天是你男朋友生日吧?」

  同在便利商店上班的孫萍笑笑的調侃一臉急著回去的寧盈翾。

  「是啊!我答應要做一桌菜替他慶祝的。我先去大賣場買菜,晚一點再回來拿蛋糕。」

  看了看手中同樣是夜市名牌的雙C手錶,寧盈翾拔腿便往外衝。

  「簡直就是夫奴,都還沒嫁就這樣鞠躬盡瘁了,要真嫁了人那還得了喔。」

  搖了搖頭,孫萍嘴角噙笑的嘟囔了這麼幾句。她從來沒看過這麼傻氣的女孩。

  「歡迎光臨……」

  一個轉身,公式化的喊出歡迎詞;但下一秒原本還滿臉笑意的孫萍,一臉的笑容全似碰了火的冰塊般,瞬時化成一攤水。

  「小姐,寧盈翾在這裡上班吧?」

  進門的男子一身黑西裝,笑容可掬,但那兇惡的五官卻讓人不寒而慄。

  騎著車齡十年的小綿羊,寧盈翾手提兩大袋食材回到了與男友同住的公寓門口。

  「糟糕,我把手機忘在公司了……」

  翻找著大門鑰匙,寧盈翾這才發現自己忘了把手機放進包包裡。

  咦!她家門口怎會堆著一大袋垃圾?而且還是特大號的黑色垃圾袋。到底是誰這麼缺德亂丟垃圾啊?竟然丟在她家門口。

  眉心蹙起,寧盈翾嫌惡的瞪了一眼自家門前那一大包不明物體,提起玉足狠狠地朝黑色垃圾袋踢了一下。

  好痛!這垃圾袋到底裝了什麼啊?怎麼感覺像是踢到了鐵板?

  手上拿著鑰匙,寧盈翾好奇的撥弄起那只幾乎塞滿了的黑色垃圾袋。

  驀地,黑色垃圾袋因為方才寧盈翾那猛力一踢,整個傾倒歪斜,而那隨意打結綁住的袋口也鬆脫開來,一個圓滾滾的物體滾了出來。

  那是什麼?怎麼好像有點眼熟?

  寧盈翾放下手中兩大袋食材,靠上前去,將那個圓型物體撿起來。

  這個……不是她的鬧鐘嗎?怎麼會在垃圾袋裡?

  那麼這一大袋垃圾該不會是……

  抓著鬧鐘猛地旋身,寧盈翾拉起堆在門口的黑色垃圾袋就是一陣翻找。

  她的衣服、她的書,還有她的廉價保養品……

  這是怎麼回事?她的東西怎麼會讓人包成垃圾丟在家門口?

  她家該不會遭小偷了吧?

  可是,這個小偷未免也太可笑了吧?不是應該要打包值錢的東西帶走嗎?怎麼會把她這一堆沒用的私人物品打包放在門口?

  該不會……小偷人還在屋子裡吧?

  這個念頭躍上寧盈翾的腦海,讓她整張小臉倏地刷白,拿著鑰匙的手也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拿起鑰匙,寧盈翾緩緩的將鑰匙插進鑰匙孔,心中不斷默念,希望小偷別真的還在屋子裡大肆搜刮。

  鑰匙緩緩插進鑰匙孔,寧盈翾手指一轉,咦!奇怪?

  鑰匙怎麼也轉動不了,更別說是讓她進門了。

  再轉!怎麼會?!

  寧盈翾一臉狐疑,長睫掀了一掀,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她手中的鑰匙開不了自家大門。

  退了兩步,寧盈翾瞥了一眼門牌。

  八樓之三,沒錯啊!

  不解的歪了歪小腦袋,寧盈翾再次伸手轉動鑰匙。

  轉不動就是轉不動。拔出鑰匙,彎下腰來細看,寧盈翾這才發現她家大門的鎖好像變新了。

  這是怎麼回事?她家的門鎖在她上班的時候讓人給換了?

  要真的是小偷,會不會太誇張了點?

  帶著滿心的疑惑,寧盈翾拉著那一大袋私人物品與兩袋生鮮食材走進電梯,按了往上的按鈕。

  她忘了把手機帶回來,又莫名其妙的被鎖在自家門外,就算想要報警也沒有辦法,只好先去找房東借電話了。

  拉著大包小包到了房東家門口,寧盈翾按下電鈴。

  「寧小姐,你總算回來了。」

  開門的房東太太一見到寧盈翾,二話不說便將她拉進屋內。

  「我剛下班,可是我家的鎖出了一點問題。房東太太,可以借我打一通電話嗎?」

  寧盈翾苦笑,一臉尷尬的看著自己那一包黑色大垃圾袋佔據房東金碧輝煌的玄關。

  「你知道門鎖的事了?那這樣我就好說一點了。」

  將手機遞給寧盈翾,房東太太揚起笑意,像是鬆了口氣。

  「門鎖的事?」

  不解的隨口問了一聲,寧盈翾撥了男友的手機號碼。

  「是啊!羅先生應該跟你說過了吧?他今天早上來把房子退了,沒想到押金才拿走,我那個房子的門鎖就被人灌了三秒膠,所以我只好把鎖給換了,只不過那個費用……」

  您撥的號碼目前暫停使用……

  話筒那端傳出計算機語音,寧盈翾則是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房東太太,還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聽錯了什麼。

  「他把房子退了?」

  眨了眨靈秀的水眸,寧盈翾臉上硬擠出一抹禮貌性的微笑。

  「是啊!真是恭喜你們,聽說要回老家結婚了是吧?」

  房東太太一臉祝福的表情,從抽屜裡拿了一張單據走了回來。

  回老家?結婚?這是怎麼回事?

  寧盈翾臉上的笑是越發僵硬起來,滿腦子理不清的疑惑。

  「只不過,寧小姐,羅先生在外面是不是跟別人有些誤會?」

  將單據推至寧盈翾面前,房東太太坐了下來。

  「誤會?」

  努力地將臉上的笑容提了一提,寧盈翾拿起那張房東太太遞過來的單據。

  「是啊!我房子的門鎖被灌膠之後,我請鎖匠過來換鎖,沒想到才到八樓就碰到幾個凶神惡煞說他們有事要找羅先生解決,我說他早上搬走了,那些人還不信勒。」

  房東太太皺眉搖頭,一想起那幾個青面獠牙的黑衣男,還心有餘悸。

  「可能真的有什麼誤會吧,我會找我男朋友問清楚的。」

  完全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寧盈翾只好低下頭來研究眼前的單據,隨口敷衍。

  三千?換鎖的費用?

  瞪大了杏眸,寧盈翾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因為押金已經全數退還了,所以這個換鎖的費用只好麻煩寧小姐了。」

  房東太太笑容可掬,滿是魚尾紋的雙眼裡閃著逼人的光芒。

  「這……這是當然的。」

  寧盈翾臉上的笑容一寸寸崩解,她拿出皮夾,將裡頭僅剩的三張千元大鈔交給了房東太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回到自己的家,不但不得其門而入,還聽到房東太太說她男朋友把房子退了,押金也拿走了,而且剛才她打電話,他的手機號碼居然暫停使用!

  跟房東太太道了謝,寧盈翾拉著那一袋「行李」以及退了大半冰的生鮮食材回到自己的小綿羊前。

  重重歎了口氣。看著那一大袋「行李」,寧盈翾真的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麼辦才好,更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必須面對這樣莫名其妙的狀況。

  奮力將那一袋黑色「行李」固定在小綿羊上,寧盈翾看了看自己剛買的食材,想起了忘在公司的手機,於是決定先回便利商店一趟,至少那樣還可以打電話。

  「寧盈翾她下班了。」

  孫萍哭喪著一張臉,一再重複這句她說了不下十次的話。

  「打個電話給她不行嗎?」

  穿黑西裝的男子從懷中掏出一包煙,打算點煙抽。

  「先生,我們這裡是公共場所不能吸煙。還有,我也說了寧盈翾的手機忘在這裡,家裡電話沒有人接。」

  孫萍幾乎是鼓起了所有勇氣,一張臉可憐得只差沒有哭出來。

  「小姐,你態度很差喔!信不信我找朋友來替你們裝潢一下,到時候你就回家吃自己了啦!」

  敲了敲結帳的收銀台,黑西裝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殘留著檳榔紅色汁液的牙齒。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不然請你到外面等一下,寧盈翾晚一點會回來拿東西。」

  孫萍的眼眶裡滿佈淚水,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再說錯一句話,就真的得要回去吃自己了。

  「外面?我在這裡坐就好了。」

  黑西裝男子一屁股往書報架旁邊的椅子坐下去,大剌剌的蹺起二郎腿。

  用五十CC的破舊機車載著一包黑色「行李」,這麼狼狽的模樣自然引來不少側目。

  許多人經過時皆賞給她一個好奇或是略為嫌惡的眼神。

  寧盈翾好無奈的歎了口氣。她當然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可笑,但這一大包看似拾荒垃圾的東西可是她的所有家當啊!

  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自己用這樣的方式搬家,可偏偏她毫無選擇餘地,更不用說她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好不容易,寧盈翾的機車在她平時上班的便利商店門前停下,只見她掙扎的從機車上跨下來,狼狽的脫下安全帽,直接往那個黑色垃圾袋裡丟去。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黑色垃圾袋甩上肩,那過沈的重量將寧盈翾整個人壓得差點趴倒在地。

  一個重心不穩,寧盈翾連人帶垃圾袋往後翻仰了過去,只聽見她痛呼一聲,整個人被垃圾袋拉著坐在機車旁邊的地板上。

  別無選擇,她只好再用力將這一大袋「行李」拉移到店裡去。

第1章(2)
      
  「歡迎……盈翾,你總算回來了!」

  店門敞開,孫萍公式化的歡迎詞才出口,一見寧盈翾前額髮絲淩亂的貼在小臉上,一副狼狽模樣的踏進店裡,整個人如獲大赦般的奔上前來。

  「小萍,怎麼了?看你一臉要哭的樣子,你都不知道我才想哭勒!」

  撥了撥額前的發,將汗珠拭去,寧盈翾扁起兩瓣菱唇,一臉哀怨。

  孫萍眼睛往書報架飄去,對著寧盈翾擠眉弄眼。

  「怎麼了?」

  狐疑的轉過頭去,順著孫萍的目光,寧盈翾望向書報架。

  「寧盈翾小姐嗎?」

  才轉過頭,寧盈翾的視線便讓一個高大的黑衣男子擋住。

  「是啊!請問你是?」

  眨了眨眼,一股不祥的預感逐漸在寧盈翾心底漫開。

  今天是怎麼了?怎麼一堆人要找她?而且,她眼前這個面惡的男子她應該不認識才對啊。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認識羅豐桀先生吧?」

  黑衣男子一聽等了大半天的人終於出現,笑得嘴都咧了。

  「他是我男朋友。請問,你找他有事嗎?」

  原來,這個人不是要找她啊!

  看這個人的模樣,該不會就是房東太太說的那個跟她男朋友有誤會的人吧?

  「找他是有點小事,不過現在找你也是一樣。」

  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黑衣男子臉上的笑容依舊。

  找她?她又不認識這個人,而且也不知道她男朋友跟這個人有什麼誤會,怎麼說要找她呢?

  「我想,我並不認識你。請問,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眨了眨水亮的靈眸,寧盈翾怎麼也搞不懂為什麼一個素昧平生的彪形大漢會有事找她。

  「這個是你的身份證還有簽名跟印鑒章吧?」

  攤開從懷中拿出來的紙,男子另外還拿出一張身份證件在寧盈翾眼前晃了一晃。

  「我的身份證……原來不見了!」

  伸手想將自己的身份證取回,不料卻撲了個空,寧盈翾瞪大了眼,看著自己的簽名以及印章蓋在保證人的那一個字段上頭。

  那張紙,她好像有一點印象,好像是幾年前她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時被她男朋友叫醒簽的一堆租車文件裡的其中一張;不過,她怎麼沒印象自己做了誰的保證人啊?

  「既然確認無誤,那麼就請寧盈翾小姐還錢吧。」

  黑衣男子敲了敲紙張上的金額,滿臉的笑意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還錢?」

  再仔細一看男子所指的地方,寧盈翾一張秀麗的小臉瞬時扭曲變形,她還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什麼嚴重的問題。

  「七……七千萬?!」

  不敢置信的驚呼出聲,她什麼時候當了保人,還讓某個人借了七千萬的?

  借款人——羅豐桀。

  不會吧?這個羅豐桀是她認識的那一個嗎?

  應該不是吧!可借據上的確是他的筆跡,還有她的簽名與印章啊。

  「你們怎麼可以平白無故讓人借這麼多錢啊?」

  孫萍的一對鳳眼瞪得都快成牛鈴了,怎麼也不敢相信七千萬這樣的天文數字會出現在自己眼前。

  「七千萬是利滾利,三年半年下來的數字。」

  拍了拍手中的借據,黑衣男子輕笑了一聲,將之收回西裝口袋。

  「這分明就是搶劫!你們是地下錢莊啊?!」

  伸手想要搶回自己的身份證以及那張有著天文數字的借據,寧盈翾一個撲空,差點一頭撞上書報架。

  「小姐,話不能這麼說,我們公司可是正派經營,是羅豐桀自己要進來跟我們借錢,我們可沒有半個人強迫他啊!而且,我們更沒有強迫你在這張紙上簽名吧?」

  敲了敲胸前的口袋,黑衣男子不屑的哼了一聲。

  正派經營?哪間正派經營的公司會找人要七千萬這種借款的?

  寧盈翾朱唇抿起,小臉上清楚的寫著不甘願,卻將所有想要大喊出來的抱怨全鎖住。

  的確沒有人強迫她簽名,她總不能期望自己說籤名時意識不清,眼前這個彪形大漢就會放她一馬,假裝那個天文數字完全不存在吧?

  「借錢的又不是盈翾,你們要找就去找那個羅豐桀啊!」

  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孫萍忽地提嗓大喊,完全忘了不久前寧盈翾還沒回到店裡時她怯懦的模樣。

  「找得到的話,我也不想為難這麼可愛的小姐。寧小姐,要怪就怪你愛錯人了。」

  似乎覺得孫萍說的是什麼好笑的笑話似的,黑衣男子哈哈大笑出聲,並伸出手來拍了拍寧盈翾的肩膀。

  「我……我沒有錢。」

  讓黑衣男子這猛力一拍,寧盈翾差些就去擁抱身旁那一大鍋正在沸騰的茶葉蛋,她穩住身子嘟囔了一聲。

  開什麼玩笑!七千萬耶!她身上連七百塊都擠不出來了,哪有可能還得起七千萬!

  況且,要是她有七千萬,哪有可能在便利商店當一個月薪只有兩萬出頭的店員啊!

  「嗄?小姐,我聽得不是很清楚耶。」

  黑衣男子刻意往寧盈翾靠近一步,一副恐怖猙獰的表情。

  她都已經說得這麼清楚了,難不成他耳朵有問題?

  在心裡不斷的咒罵,寧盈翾捂著被黑衣男說話聲刺痛的右耳,一對菱唇抿得死緊。

  「小姐,我真的不欣賞你的態度,沒有錢就要想辦法賺,你跟我說沒錢,難不成就會有財神爺送錢過來嗎?」

  又靠上前一步,黑衣男子咧嘴笑得好不愉快。

  她當然知道沒錢要賺,可是七千萬,她要怎麼賺才賺得到?

  再說了,要是她賺得到七千萬,哪個傻子還會待在這讓這個長得像黑道弟兄的男人討債啊?

  寧盈翾退了兩步,整個人貼著收銀台,一隻手在櫃檯下胡亂摸索。

  「小姐,你需要工作的話我可以介紹給你,不需要把警察找來鬧大事情,這種欠債還錢的事怎麼說都是你理虧,乖乖的還錢吧!」

  黑衣男子跨步向前,一把抓住寧盈翾在櫃檯下摸索警鈴的手,原本的笑意頓時消失無蹤。

  「我……我沒有錢。」

  介紹工作?這種凶神惡煞介紹的工作她能期望什麼?

  而且,那個工作還是要能還出七千萬的,她就算全身的肉加骨頭秤斤論兩的賣也不值那個價錢啊!

  「雖然你很沒有誠意,不過因為我們公司向來體貼客戶,所以寧小姐要是堅持沒有這筆錢,那麼我們是還有別的建議啦。」

  將寧盈翾從收銀台邊硬拉到書報架前,黑衣男子大掌一壓,直接將她壓坐在椅子上。

  「什麼建議?」

  不能求救,又還不出那筆巨款,寧盈翾別無選擇的只能拖時間,看有沒有哪一個好心的客人看到這種情況趕快報警的。

  「一個就是我們介紹工作給你。你長得這麼可愛,一定很快就可以還掉這筆小錢的。」

  挑起了寧盈翾的下顎,黑衣男子讚許的點了點頭。

  別過臉去躲開黑衣男子的手,寧盈翾一臉嫌惡的揉了揉下顎。

  她才不要這種人給自己介紹工作,更何況是為了一個大渾球所欠的債務!

  滿肚子怨氣完全無處發洩,寧盈翾只能一語不發地低頭惡狠狠瞪著自己的腳尖。

  「這個建議不考慮?那就只剩最後一個選擇了,我們去找寧小姐的父母。對了,聽說寧小姐還有個哥哥吧?」

  黑衣男子咧嘴笑開,似乎很有把握這句話一出口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響應。

  找她爸媽?她老爸要是聽到她有七千萬的債務,鐵定會當場心臟病發的!

  「不行!借據上的保證人是我,你不能去找我爸媽。」

  怕自己再悶不吭聲下去就會發生八點檔連續劇裡頭的劇情,寧盈翾連忙出聲叫道。

  「那麼,寧小姐是同意我們公司替你找新工作了?」

  黑衣男子挑笑,明知故問。

  「我不要!」

  新工作?照她看來,分明就是推人入火坑、逼良為娼!

  是嫌她現在還不夠慘、不夠可悲嗎?

  「寧小姐,你這個人很難相處耶,這個也不要,那個也不行,又還不出錢來,看樣子我們去找你哥哥應該會快一點解決我們之間的小問題。」

  黑衣男子拉了拉西裝外套,作勢離去。

  找她哥?不行!雖然她哥哥的心臟可能會比她老爸強上一點,可是再強的心臟,聽到七千萬債務,沒有當場暴斃都是奇跡吧。

  「等等!我先把我全部的存款給你,剩下的六千九百多萬讓我慢慢想辦法好嗎?」

  雖然她真的不想走到這一步,但眼下也只有這個辦法能拖時間了;至於送走這個凶神惡煞之後該怎麼還錢,就到時候再說吧!

  「慢慢想辦法啊?很多人都這麼說,不過通常都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不過,既然寧小姐有誠意,我也說過我們公司是正派經營,當然會給寧小姐時間,只不過利息會照算。」

  聽到寧盈翾的話,黑衣男子急收腳步,一臉勝利的表情。

  利息照算?那她辛苦了這麼多年的存款,豈不是比打狗的肉包子還要不值?

  搖了搖頭,試圖甩去滿腦子的咒罵與牢騷,寧盈翾一把抓起自己拉進店理的黑色大垃圾袋,忙不疊地翻找了起來。

  奇怪?是東西太雜太多了嗎?

  她的日記在這裡沒錯呀,可是怎麼沒有存折?

  還有,她放在筆袋裡的印章怎麼也不翼而飛了?

  翻找了大半天,偏就是找不到自己全部家當的存款簿以及印章,寧盈翾有一股十分不祥的預感。

  「你等我一下!」

  從黑色垃圾袋中挖出包包,寧盈翾找出了一張提款卡,要黑衣男子千萬別離開,而後便急忙衝向角落的提款機。

  賬戶餘額——兩百六十五元。

  拿著明細表,寧盈翾雙腿一軟,眼前一黑,整個人頓覺天旋地轉,而後便往後倒去。

  這麼一暈,寧盈翾以為自己會撞上後頭的零食貨架,可沒想到她居然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或撞到硬物的感覺。



分享分享 收藏收藏
FB分享
http://mybid.ruten.com.tw/user/zerosmall

http://zerosmall.pixnet.net/blog
回覆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10-28 15:23:33

第2章(1)
      
  不知道過了多久,寧盈翾只感覺自己的人中以及太陽穴讓人塗上了厚厚一層綠油精,濃重的薄荷味嗆得她連連咳嗽。

  「盈翾,謝天謝地,你終於醒過來了!」

  孫萍手上拿著用了大半的綠油精,見到寧盈翾恢復意識,整個人鬆了口氣。

  「小萍,我作了一個好奇怪的惡夢,羅豐桀他不見了,還有黑道來找我逼債耶!你一定不相信,我也夢到你……」

  睜開眼一見到孫萍,寧盈翾還以為自己下班之後不小心睡著了,所以才會夢到那樣荒謬的惡夢,但話還沒說完,映入她眼簾的一包黑色垃圾袋讓她傻愣當場。

  「那不是惡夢?!」

  一對黛眉鎖得好緊,寧盈翾哀怨的凝睇孫萍,好希望她可以告訴自己,這一切只是一場惡夢。

  無奈事與願違,孫萍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什麼話也沒有說。

  這一切不是惡夢?!

  所以她真的被相戀六年的男友背叛了?而且還捲走了她所有的存款,又留下一筆天文數字債務給她?

  這下該怎麼辦?她無家可歸又身無分文,是不是該要求店長破例讓她睡在店裡的倉庫?

  不對!那個黑衣惡煞呢?她只記得當她發現自己的存款只剩兩百多……那個黑衣男子該不會直接去找她哥哥了吧?

  「小萍,那個黑道呢?不會是去找我哥了吧?」

  猛然一個起身,不小心揮落身旁的掃除用具,幾根木棍就這麼筆直的打在她的腦門上。

  寧盈翾吃痛的哀呼了一聲,差些以為自己又要昏過去,卻不料見到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噙著一抹笑,饒富興味的看著自己。

  「寧盈翾小姐,放心吧,那個人不會再來找你麻煩了。」

  中年男子手中拿著一支英式枴杖,撐起了身子,並順手將寧盈翾拉了起來。

  「他不可能放過我的……」

  七千萬耶!要是她,她也不可能放走欠債的呆瓜啊!

  「債務方面我已經替盈翾小姐處理好了。我叫皇甫霽寧,希望盈翾小姐能幫我一個小忙。」

  皇甫霽寧花白的發襯出他睿智的眼神,他挑笑等著寧盈翾的回應。

  解決了?怎麼可能?!難不成她眼前這個大叔派人把那個黑道丟進太平洋了?

  「怎麼解決的?還有,我可以幫上什麼忙?」

  反正情況再慘也不會比現在還慘吧?既然對方是幫了她的人,那麼要她幫一個小忙有何不可呢?

  「很簡單,我想請盈翾小姐嫁給我。」

  皇甫霽寧噙笑凝睇寧盈翾,完全看不出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

  「嫁……嫁給……你?」

  寧盈翾杏眸圓睜,長睫不斷掀動。

  嫁給他?有沒有搞錯?!這個男人老得都可以當她爸了!

  況且,這算是小忙嗎?她完全不認識他,怎麼可能嫁給他!

  寧盈翾聽得瞠目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小嘴一開一合,像極了金魚。

  「這位先生,您開玩笑的吧?」

  孫萍見寧盈翾半天說不出話,急得替她詢問。

  「我看起來像嗎?」

  掬著笑,皇甫霽寧挑了挑眉。

  就是看起來不像才可怕啊!怎麼她今天會這麼倒黴啊!

  原以為可以跟男友兩人享受甜蜜的生日,結果,她不但連住的地方都沒了,還欠了一屁股勞碌到死都還不清的債務,更不用說她全部的財產全讓人提領一空。

  寧盈翾明眸大眼眨啊眨的,心中不斷吶喊著這一切有多可笑多荒謬,但不論她腦中有多少想法,一看見皇甫霽寧的笑,就被硬生生給堵住了。

  「這位先生,你剛才接住盈翾,沒讓她撞上貨架,我們真的很感謝,雖然我不知道你跟那個黑道說了些什麼悄悄話,可是你應該也聽到了,那些債並不是盈翾欠的,你不能有同情心一點嗎?怎麼還能趁火打劫?」

  實在覺得眼前這個半百歐吉桑所說的話簡直荒謬,孫萍便直接替寧盈翾抱不平。

  原來是這個大叔接住她,所以她頭上才沒有多一道鮮血直流的傷口啊。

  而且,他還跟黑道說了些話,結果,照這個情況看來,他光是說一說話就打發了那個黑道?

  「皇甫大叔,我真的很感謝你替我解圍,你可以先告訴我,那個人為什麼會走了呢?」

  實在是無法處理這突如其來的結婚要求,寧盈翾打算直接略過,假裝沒有聽到,隨意找了個話題轉移。

  「我只是開了一張即期支票給他,你的債務已經不用擔心了。」

  皇甫霽寧上下掃視著寧盈翾,臉上儘是滿意的笑容。

  「即期支票?」

  也就是說,眼前這個大叔替她還了錢?

  那可是七千萬耶!他居然連眼皮都沒眨一下,這未免也太離譜了吧?

  「這救命之恩,恐怕我來世作牛作馬都還不了,真的很感謝……」

  不論真假,寧盈翾都覺得自己應該要道謝,於是那些來世願作犬馬相報的老台詞就這麼衝口而出,但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只見皇甫霽寧舉起了手截斷了她那冗長且無新意的道謝詞。

  「你不需要來世替我作牛作馬,只需要同意嫁給我就行了。」

  完全沒讓寧盈翾岔開話題的企圖得逞,皇甫霽寧嘴角彎出一抹優美的弧線,越看越覺得自己這一年來的明查暗訪,果真沒看錯眼前的女娃兒。

  「嗄?」

  這個人怎麼還說這個!今天又不是愚人節,雖然她是說要作牛作馬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可也不是以身相許這種報答方式吧?

  「我相信你聽得很清楚,我要請你嫁給我。」

  不厭其煩的又說了一次,皇甫霽寧臉上完全沒有不耐煩,反倒那抹笑越發深陷。

  「我真的很感謝大叔出手相助,可是這……」

  儘管眼前這位大叔「出錢」相助,但再怎麼樣她也不可能答應嫁給一個她完全不認識且又老到可以當她爸爸的人啊!

  「如果盈翾小姐堅持,那我們可能就有一點小問題要解決一下了。」

  寧盈翾的反應完全在皇甫霽寧的預料之中,畢竟,哪一個正常女子會二話不說的就答應一個陌生老頭的求婚呢?

  「小……問題?」

  不會吧?她今天遇到的問題還不算多嗎?

  而且,她怎麼覺得眼前這個大叔所謂的小問題,其實一點也不小啊?

  皇甫霽寧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到寧盈翾眼前。

  這張紙,怎麼這麼面熟?

  而且,為什麼這張借據會在這個大叔手上?剛剛他不是說債務不用擔心了嗎?

  「我是盈翾小姐的新債權人,剛才我用八千萬買下了你的債權,這裡還有一份債權轉讓證明,當然還有你的身份證。」

  陸續從口袋中掏出了借據與債權轉讓書以及寧盈翾的身份證,皇落霽寧一點也不擔心這些東西會讓寧盈翾一把搶去,來個湮滅證據死無對證。

  八……八千萬?怎麼她才昏了一下,那個天文數字就跟細菌一樣一就增生成了八千萬了?

  低頭細讀眼前的字據以及債權轉讓書,寧盈翾差些再次昏死過去。

  二十一世紀果真沒有好人!

  她到底在想什麼啊!怎麼能天真的以為眼前這個陌生人會無條件替自己還掉這麼大筆債務啊!

  所以,她只不過是從一個債主那裡被賣到另一個債主手上?

  而且還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債務又暴增了一千萬!

  她上輩子到底是做錯了什麼事?怎麼一輩子的報應全在今天兌現了?

  確認寧盈翾仔細看完了那些債權證明,皇甫霽寧不疾不徐的將之收回放入口袋。

  「皇甫大叔,我不是不知感恩,你應該很清楚我現在一毛錢也還不出來,就算你真的去找我爸媽跟我哥,也沒有人有辦法還出這筆錢的。」

  寧盈翾一張臉苦得都快哭出來了,一想到那可怕的天文數字債務就不斷搖頭歎氣。

  「我並不打算逼你還錢,只是要你幫我一個小忙而已。況且,盈翾小姐不是才說這是救命之恩嗎?」

  皇甫霽寧打蛇隨棍上,軟硬兼施,完全不怕寧盈翾不點頭答應。

  這是救命之恩沒錯,可沒有人這麼報恩的吧?

  這可是二十一世紀,是個人權法治時代不是嗎?

  她又不是古代的婢女,隨便讓人買來賣去的。

  「如果我不嫁呢?」

  鼓足了勇氣,寧盈翾好不容易問出了這麼一句話。

  「那樣就是個大問題了。」

  皇甫霽寧雙手交握,壓在枴杖上那雕工細緻的銀質豹身上,臉上的笑容益發擴大。

  「大……大問題?」

  他口中的小問題,在她來說都是天塌下來的大事了,那麼大問題那還得了!

  寧盈翾戰戰兢兢地看著皇甫霽寧,等著這個半百的大叔宣告她抵死不嫁的下場。

  「如果盈翾小姐不願意嫁給我,那麼這借據和債權轉讓書我留著也無用,恐怕只能止付支票,將債權歸還給剛才那位先生了。」

  皇甫霽寧態度一派輕鬆自在,完全不在意自己將支票止付之後,原本該還錢的寧盈翾會面對多麼駭人的下場。

  什麼?還給那個黑道?那不是存心置她於死地嗎?

  果真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好人了!

  「所以,我別無選擇了?」

  她的這輩子就這麼完了?

  雖然她才剛讓一個她以為可以托付終身的爛人拐走了一切,但她對世界還沒有絕望到自暴自棄、將自己嫁給一個老頭子的程度啊!

  「我並沒有強迫盈翾小姐,所以你還是可以選擇的。」

  皇甫霽寧臉上的表情明最寫著「不怕你不答應不嫁」幾個大字。

第2章(2)
      
  選擇?不管她選擇哪邊不都是死?

  是要她選擇哪一種死法比較舒服無痛是吧?

  一邊是逼良為娼禍及家人,一邊是賠掉下半輩子的幸福,嫁給一個完全陌生的歐吉桑。難道她就不能有第三個選擇,把這一切當成惡夢一場,然後過著她再平凡不過的生活嗎?

  「有沒有一個期限?」

  靈光一閃,寧盈翾沒頭沒腦地丟出這麼一句話。

  「期限?」

  皇甫霽寧不覺挑笑,他真的越來越欣賞眼前這個女娃兒了,居然在這個節骨眼還不忘「殺價」。

  「我知道八千萬不是小數目,也明白我一輩子作牛作馬都還不清;可是,我可不可以要求一個期限,不要嫁給大叔你一輩子啊!」

  哪個女孩子不是期望嫁給自己心中的白馬王子啊!

  如今她別無選擇,必須嫁給一個可以當她爸爸的男人,那麼她是不是可以期望像八點檔連續劇還是小說裡的劇情一樣,只要賣身個十年八年?

  「期限啊?那好吧,到我死的那一天。」

  越看越覺得眼前這女娃兒天真可愛得世間少有,皇甫霽寧深深一笑,同意給她那所謂的期限。

  有沒有搞錯?他死掉的那一天?

  那她少說要賣身個四十年耶!

  雖然四十年她也不可能賺得了八千萬,但這四十年的青春……

  皇甫霽寧的回答讓寧盈翾眼眶泛淚,有如讓人判了死刑的犯人一般。

  好吧!既然橫豎都是死,她自己一個人死就好了,天曉得黑道討債會用什麼手段,嫁就嫁吧!反正她的男人運本就糟透了,還能期望什麼呢?

  「我可以要求對我的家人保密嗎?至少過一陣子再告訴他們。」

  女兒要嫁給一個跟爸爸差不多年紀的男人,寧盈翾可不認為這個打擊有八千萬這個數字小多少,就怕她打電話或是直接寄喜帖回家,她老爸沒有心臟病發也會衝上台北來將她大卸八塊拉回老家埋了。

  「沒有問題。我可以保證這會是一個非常低調的婚姻。」

  皇甫霽寧笑容滿面的保證,卻看不出他有絲毫要當新郎的興奮。

  這下可好,為了八千萬,她沒有選擇的把自己賣給了一個陌生大叔報恩還債,而且還得要等到他兩腿一伸撒手人寰才能重獲自由,這個期限根本是有跟沒有沒兩樣!

  「盈翾,晚些我會派司機來接你。放心,不會太久的。」

  皇甫霽寧意有所指的挑笑,隨後輕拍了拍寧盈翾的小腦袋,離開了便利商店。

  寧盈翾傻愣在原地,感覺自己就像是讓爸爸拍了頭的小女孩,心裡五味雜陳。

  「你該不會當真要嫁給他吧?那個人都可以當你爸了。」

  沈默了好半晌的孫萍一見皇甫霽寧走出門外,冷下防的出聲。

  「小萍,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

  她也不想嫁給這麼一個莫名其妙、錢多到亂砸一個女人回去當妻子的大叔啊;可是,欠債還錢,她現在有的不就只剩這爛命一條了嗎?

  孫萍被寧盈翾這麼一問,頓時啞口,因為畢竟那個黑道都已經知道寧盈翾的家人在哪了,她也不能要她毀約逃婚啊!

  拉著堅持要自己處理的「行李」,寧盈翾長睫掀了兩掀。

  她眼前有一座噴水池,還有放眼望去一片綠茵的偌大庭院。她現在是在拍好萊塢的電影嗎?

  「寧小姐,我是董事長的秘書,阮富巍。董事長要我轉告,明天下午請寧小姐撥空拍張婚紗照,其餘的事我們會處理。」

  領著寧盈翾到臥室,阮富巍轉達皇甫霽寧交代的事情。

  「皇甫大叔不在家?」

  這麼大一間房子,她怕晚上會有阿飄出來跟她作伴啊。

  「董事長公事繁忙,恐怕好幾天都不會回來,請寧小姐隨意,要出門的話交代司機各車就好。」阮富巍笑容滿面的說。

  「我可不可以有一個要求?」

  雖然她知道這樣有點過分又很厚臉皮,但左思右想了半天,寧盈翾還是決定要請眼前這個沒比她「老公」年輕多少的秘書大叔幫一個小小的忙。「請說。」

  「可以幫我把我停在便利商店門口的摩托車騎來放在門口嗎?」

  讓司機接送這種事不適合她,要出門,她還是希望騎著她那輛破破的小綿羊就好。

  「好的。」

  沒有多問,也沒有任何的不解與不悅,阮富巍應了一聲後便退出了房外。

  輕壓著眉心,皇甫爵一臉倦意的從冰箱裡拿出一瓶冰啤酒。

  因為與台灣有時差,他處理了一整夜的公文,還畫了半張設計圖。

  他實在不懂,為什麼他老爸會突然說要退休,然後把一堆公事丟給他,完全不管他原只是負責建築部門設計的設計師,更沒把他定居意大利的事放在心上。

  從晚到早的視訊,以及不管怎麼處理都堆得跟山一樣高的文件資料,讓皇甫爵這兩個月來一天幾乎只睡四個小時。

  季巖朔瞥了一眼讓皇甫爵丟得一整桌面的照片挑笑問道:「要相親?」

  「是我爸。」

  喝了一口啤酒,皇甫爵整個人滑坐在柔軟沙發上閉目安神。

  「什麼?」隨手抓起一張照片,季巖朔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一堆照片是我爸再婚的候選對象。」』

  懶洋洋的補充了一句,皇甫爵對於父親要再婚韻事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這些?」季巖朔看著手中的照片,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開始翻看滿桌面的照片。

  皇甫爵雙眼輕闔,嘴角微揚,不覺得季巖朔的反應誇張,因為當初他收到這一大疊照片時也是這樣的反應。

  「爵,你這些『繼母候選人』應該都不大……成熟吧?。」

  季巖朔一張張看過手中的照片,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

  「應該是說,全都比我年輕三到五歲。」

  完全沒有打算張開眼睛,皇甫爵把手中的啤酒瓶隨意一擺,讓身體又陷進椅背幾分。

  「你爸到底是要替你找妹妹還是找繼母啊?」

  認識皇甫爵十年,季巖朔早習慣了他對他父親的事滿不在乎的態度:但他著實想不到皇甫爵就連父親續絃的對象年紀輕到可以當妹妹也完全不在乎。

  「我爸說要退休,應該是想要花時間陪年輕老婆吧。」

  這一堆照片送來的隔天,皇甫爵就接到父親的電話,通知他他要退休的事。

  他不在乎他老爸要娶一個多年輕的女人,更不在乎那個女人是從這成堆照片裡亂槍打鳥隨意挑上的,他只是想不透,為什麼他母親去世十幾年後,他老爸才要續絃。

  而且,續絃跟退休應該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他老爸居然全都任性而為,逼得他必須從晚到早處理公事。

  「爵,你老爸要真結了婚,你會回去參加婚禮嗎?」

  將手中剩餘的幾張照片丟回桌上,季巖朔雙手抱胸,挑笑問道。

  「不干我的事……」

  低喃了一聲,皇甫爵的呼吸沈了下去,接著進入夢鄉,不再對季巖朔的話有任何回應。

  拉著曳地白紗裙,寧盈翾驚訝不已地望著鏡中的自己。

  她沒有想到自己這輩子可以穿上這麼美的婚紗,這一襲自婚紗剪裁合身,讓她玲瓏的曲線盡顯無遺,半露的香肩與白皙誘人的鎖骨襯得婚紗上的古典蕾絲更加亮麗。

  「請問,皇甫大叔呢?」

  回身望著阮富巍,寧盈翾以為自己記錯了,不是說今天要來拍婚紗?

  怎麼半天見不著新郎的人影啊?

  「董事長還有事要忙,寧小姐拍獨照就可以了。」

  凝視著眼前這個與自己女兒同齡的女娃兒,阮富巍實在不得不佩服皇甫霽寧看人的眼光。

  拍獨照?這到底是不是婚紗照啊?還是有錢人都習慣這樣?

  寧盈翾微點了點頭,雖然腦袋裡堆滿了疑惑,但仍是乖乖地拖著裙擺進了攝影棚,沒再多問。

  數日後,阮富巍帶著一本護照與機票到便利商店找堅持要上班的寧盈翾。

  「歡迎光臨。」

  公式化的歡迎詞從飲料貨架旁傳了過來,寧盈翾正忙著將快過期的飯團下架。

  「寧小姐,從明天開始,董事長替你安排了蜜月旅行,可能必須請你把工作辭掉。」

  走上前去將機票、護照交給寧盈翾,阮富巍接過她手上的兩個飯團。

  蜜月?她這個婚結得還真是莫名其妙。

  不要說從她答應嫁人的那天之後就連一次也沒再見到過皇甫霽寧,拍婚紗照是她一個人,沒有婚禮,也沒有宴客,雖說皇甫霽寧曾答應過她一切都會低調從簡,但,這也未免太低調了吧?

  既然低調,她還以為會一直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的讓她繼續上自己的班,只不過是搬到了一間大到會有阿飄出現的房子住如此而已,卻沒有想到這一切從簡、低調到不行的婚姻,居然沒有省略蜜月旅行這個部分。

  「意……意大利?」

  攤開護照,瞥了一眼裡頭的機票,寧盈翾感到很不可思議。

  雖然她的英文不是頂好,但意大利這個單字她不可能拼錯啊。

  「要去多久?」看著那張單程機票,寧盈翾有些困惑。

  去意大利度蜜月是很好沒錯啦!但怎麼只有單程飛去的機票?難不成不回來了?

  所以,才會要她辭職?

  「董事長還有點公事要忙,所以必須請寧小姐先獨自前往,之後董事長會去意大利跟寧小姐會合的。」

  言下之意就是:去多久都有可能,這並不是他一個秘書能夠預料的事。

  獨自前往?她的英語馬馬虎虎,可是,意大利語?那對她而言根本跟火星語差不多!

  要她一個人到語言不通的意大利去,而且只有一張單程機票,這不是蜜月吧?這是要拋棄她、讓她客死異鄉嗎?

  「我不會說意大利語,這恐怕……」

  她才不要讓人丟到國外去滅口。她都已經嫁給一個老頭子了,難不成還不夠慘,非要她小命一條才夠嗎?

  「寧小姐請放心,當地會有一個翻譯去接機,董事長不在期間,翻譯會負責照顧寧小姐的。」

  阮富巍將皇甫霽寧的安排告知寧盈翾,要她別一臉巴不得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的表情。

  「這是翻譯的照片。」

  阮富巍遞了一張照片到寧盈翾面前。

  伸手接過照片,寧盈翾小嘴微張的眨了眨眼。

  怎麼有人長得這麼好看?

  五官立體不說,那對墨黑的眸子及微帶笑意的嘴角,若說這世上真有白馬王子,照片裡的人應該就是了吧。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10-28 15:24:44

第3章(1)
      
  從快遞那簽收了剛從台灣寄來的資料文件,皇甫爵不解地看著文件袋裡那張B5大小的婚紗照。

  這張照片是什麼意思?若是他老爸要寄婚紗照給他,應該會選一張合照不是嗎?怎麼會只有新娘的獨照?

  而且,照片裡的女子,他記得應該不在之前他老爸寄來的成堆候選照片裡啊!

  她的笑容柔而不媚,靈秀的雙眸彷彿會說話,而那垂肩的烏絲襯得她的肌膚如雪般細緻。

  皇甫爵心想,若不是這張照片修片修得太過,就是攝影師的技術太好,再不然就是他眼花了,才會覺得這張他「繼母」的照片迷人。

  爵:

  這是寧盈翾,此刻應該正在飛往意大利度蜜月的飛機上。我晚些才會到,翻譯與照顧的工作就交給你了。

  隨婚紗照附上一張短得不能再短的信上頭是皇甫霽寧的筆跡,要求皇甫爵在寧盈翾到達意大利時權充翻譯。

  寧盈翾……是他繼母的名字?

  不知怎地,皇甫爵凝睇著手中綻放甜笑、迷人至極的寧盈翾的照片,一股沒來由的厭惡感倏地湧上心頭。

  他應該是不在乎的,怎麼會在看到這張婚紗照之後,突然覺得他老爸可惡了?

  事到如今才想替他母親抱屈是不是太晚了?

  可為什麼一見到照片上的笑顏,他就會沒來由的怒火中燒?

  要他照顧她、當翻譯是吧?

  很好!那他就好好「照顧」一下他這個繼母吧,不論她是為了什麼嫁給他老爸,他一定會讓她明白,笑得那麼甜,可不代表就能讓他認為她無害。

  若她是為了錢而接近他老爸,他也要她知道,他可沒有她老爸那麼好擺平。

  飛機上的廣播響起請乘客做好落地的準備工作。

  寧盈翾睡意正濃,整個人在頭等艙放平的座位上翻了個身,繼續夢她的周公。

  「抱歉,小姐,我們就要降落了。」

  空服員十分禮貌的喚醒一臉睡意的寧盈翾,希望將平放的座椅恢復原狀以策安全。

  寧盈翾迷迷糊糊的坐起身,伸展雙臂,打了一個呵欠,瞥向窗外。

  這就是意大利的天空?

  怎麼感覺比台灣還要藍?

  寧盈翾陶陶然望著窗外的天空,完全忘了自己該把座位收回原貌以防降落時危險,整個人幾乎要貼上窗戶了。

  「小姐。」

  空服員上前來替寧盈翾收好座椅,喚了她一聲,並指了指安全帶的警示燈,以身體語言告知她飛機即將降落機場。

  興奮的正襟危坐,寧盈翾待飛機降落,待空服員起身恭送乘客下機之後,她拉起了隨身的夜市版L牌包包,追不及待的奔了出去。

  出了海關,寧盈翾靈眸輕巧的轉著,四下找尋那個阮富巍說會來接機的翻譯兼地陪。

  「你好,我叫寧盈翾。」

  拉著兩大箱行李,寧盈翾十分輕易便在人群中找到了那個俊美非凡的翻譯,於是連忙上前去打招呼自我介紹。

  「你好。」

  看著寧盈翾飛奔至眼前,皇甫爵嘴角輕揚,淡淡的回了一句。

  咦?不會吧?他說的是意大利話?

  他不是應該是她的翻譯嗎?不可能不會說華語吧?

  「請問大名?」

  寧盈翾黛眉不安的顫了兩下,再次迎上眼前男人的目光,希望他用她聽得懂的語言回答她的問題。

  「你自己看。」

  又是一句意大利話,皇甫爵遞出那張父親寫的請托信,臉上的笑更深了些許。

  接過他遞來的信,寧盈翾杏眸長睫眨了幾眨,一臉的哀怨。

  這個人是怎麼回事?明明就聽得懂她的話,怎麼硬是要跟她說意大利話?

  這到底是哪門予的翻譯!

  而且,她問他姓名,他給她看這張紙是怎樣?是告訴她,她只需要知道他叫爵,這樣就夠了?

  還是說,她根本沒必要知道他的名字?

  「先生,你可以跟我說華語嗎?」

  寧盈翾明眸帶笑,一朵好甜的笑花在她小臉上綻開。

  他這個繼母笑得這麼迷人是怎樣?

  以為裝可愛他就會放棄讓她好看的念頭了嗎?

  寧盈翾的笑讓皇甫爵的心臟用力跳了兩下,只見他眉心一擰,什麼話也沒說,便兀自旋身離去。

  「等……等等我!」

  這個翻譯是怎樣啊?她哪裡惹到他了?

  拉著兩個大皮箱追在他身後,寧盈翾儘管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仍是追不上邁開大步將她遠遠拋在腦後、懶得搭理她的爵。

  皮箱太重,寧盈翾又跑得太急,一雙眼直瞅著前方,就怕一個不留神,眼皮多眨幾下,會把那個糟透了的翻譯給跟丟。

  因為只看人沒看路,寧盈翾拉在身後的兩個皮箱其中之一勾到了身旁紀念品商店門口陳列名信片的旋轉架。

  匡啷一聲巨響,旋轉架應聲倒地,連帶著肇事者也跟著往前飛撲,熱情擁抱了機場的地板。

  這麼一撲,寧盈翾原先背在肩上的產牌包包也跟著飛了出去,只見包包裡的私人物品因為寧盈翾粗心大意忘了拉上拉鏈而全部趁勢結伴「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的物品五花八門,重要的護照,無用至用完的空面紙袋,全都四散一地。

  「痛死人了!」

  吃痛的撐起身子,寧盈翾揉著方才擁抱地板時最先著地的下巴,嘟嚷了一聲。

  「小姐,你沒事吧?」

  店員從店內飛奔出來收拾殘局,將旋轉架拉回原位之後趕忙上前關心這個連走路都能製造災難的觀光客。

  「啊?失禮!」

  對方說的是意大利話,這讓寧盈翾一時閬慌得忘了該說英語還是華語,居然直接用台語道歉。

  這小妮子,若是在演戲,也太誇張了一點吧?

  因為身後傳來的巨響而停下腳步的皇甫爵怎麼也沒想到,那巨大聲響的製造者居然是讓他甩在背後的寧盈翾。

  隱在人群之中冷眼睇視著寧盈翾與店員雞同鴨講的慌亂模樣,皇甫爵的嘴角不覺地彎起了一道如弦月的弧。

  驀地,他感覺自己似乎踩上了什麼,彎腰一看,居然是一本「一百句意大利會話入門」。

  一百句?看這個樣子,她一句也沒學會不是嗎?

  彎下身,皇甫爵大掌一撈,將那本印上他些微鞋印的會話書撿了起來。

  寧盈翾不斷的鞠躬道歉,整個人慌得把所有她會的語言全輪流說了一次,狼狽的在地上又抓又撈的,企圖將離家出走的物品全抓回包包裡。

  這又抓又撈的動作持續了兩分鐘,倏地,寧盈翾像是想起了什麼,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張小臉驟然滿佈風雨欲來的愁容。

  她都忘了她是在追人,才會追得連路都沒看,這不好了,那個翻譯的人呢?

  慌亂的站起身,寧盈翾也不管自己東西才撿了一半,兩大箱行李還被她丟在後頭,整個人急得瞪大了眼,四下張望了起來。

  沒有,不是這個人……眼睛掃過一個又一個路人,寧盈翾的眼眶泫然盈淚。

  她該不會把人跟丟了,而後必須認命面對自己被拋棄在機場的事實吧?

  那個黑心翻譯,哪有接機接到把人弄不見了也不回頭找的!

  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又沒有任何那人的聯絡方式,更不用說她根本沒有能力買機票送自己回台灣,寧盈翾的小臉苦得讓人好是心疼,眼眶裡的淚水眼看就要漬堤而出了——

  「爵!」

  小腦袋完全當機停擺,寧盈翾提嗓大喊,是希望自己這麼一喊,那個黑心翻譯就會像神燈精靈一般出現在她眼前,免去她被拋棄的窘境?

  寧盈翾這麼一叫,叫得機場裡大半的人都回頭張望,也讓泰然坐在一旁翻閱寧盈翾那本義語會話入門的皇甫爵倏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這個女人是怎樣?有沒有一點基本常識!就算她不會說意大利話,也不能用這種方式「廣播」他的名字吧!

  寧盈翾的叫喚引來了航警,四周圍觀的人更是覺得這個觀光客是個神智不大正常的危險人物,因而紛紛走避,就怕等等這個大喊大叫的東方女人一時凶性大發,不知道會發生多可怕的事。

  幾個航警靠了上來,自然是以意大利話詢問,這可讓寧盈翾原就慌亂的精神完全崩潰,整個人蹲了下來,眼中的淚有如珍珠般不斷滾落。

  這個笨蛋,是想讓人遣返嗎?

  合上手中的書,皇甫爵邁步走出人群,直至航警身邊不斷道歉,並且解釋寧盈翾是以為自己走失了,才會這麼大喊大叫。

  身旁的騷動逐漸平息,圍觀的人群逐漸散去,寧盈翾仍舊蜷縮成一團,抱著雙腿死盯著地板落淚。

  還以為接下來自己會讓人銬上手銬還是拖去什麼可怕的地方,寧盈翾的淚怎麼也停不下來,這一段時間以來所有的委屈全在這一瞬間如洪水猛獸似的撲咬上她。

  「好痛!」

  驀地,一本書重重敲上她的腦袋瓜,讓她痛呼了一聲,揚起小臉,淚眼對上那個拿著書的男子。

  淚眼迷濛,卻遮不去皇甫爵俊美的輪廓。他輕搖著頭,一把抓起她手中的包包,替她將地上剩餘的物品丟了進去。

  她沒有被拋棄?他發現她不見,所以回來找她了?

  鬆了一口氣,寧盈翾的淚水霎時漬堤,怎麼也止不住。

  這個女人到底怎麼了?

  他丟下她,她哭;他替她解圍,她哭得更慘!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對她做了什麼呢。

  從懷中掏出一支筆,皇甫爵翻開寧盈翾那本義語會話入門,翻了幾頁,圈起了一個單字,還在旁邊寫了幾個字遞到她眼前。

第3章(2)
      
  對不起?這是什麼?是在跟她道歉還是……可是這幾個字又是什麼?

  寧盈翾瞪著他圈起的單字旁的幾個中文字,有些惱怒。

  醜死了。

  寧盈翾氣得站起了身,從他手中抓回盤已的包包,一把將那本會話書塞了進去,擦掉眼角的淚珠,回頭拉起兩個大行李箱就往外走。

  這個翻譯真是有夠黑心的!

  明明就會說華語,就連中文字都寫得那麼好,為什麼偏偏就是不願意跟她說一句她聽得懂的話?

  她是哭得很醜,可是這是誰害的?

  他也不想想,她這一陣子有多倒黴,還需要多加他一個來整她嗎!

  手上還拿著寧盈翾的護照,皇前爵無奈的搖了搖頭,凝視著她拉著行李離去的身影。

  他的這個繼母還真是有趣,剛才哭得一如淚人兒是因為他丟下她,現在卻忘了自己人生地不熟,更是語言不通,拉著行李是想要上哪去?

  歎了口氣,皇甫爵跟在寧盈翾身後,想看看她這樣二話不說的轉身就走,到底能持續多久才會回頭來求他。

  拉著行李箱跟著人群走出機場,寧盈翾這才再次意識到自己人在意大利,她身上只有一張阮富巍交給她的信用卡,還有幾張歐元,而她要去哪裡、又該怎麼去,她完全沒有想到。

  皇甫爵一語不發的在寧盈翾身旁站定,噙著笑打量著她。

  「我們要坐計程車嗎?」

  雖然十分不服氣,但寧盈翾還是懂得妥協的。她菱唇一扁,眼角還閃動著幾許殘存的淚光,細如蚊聲的問了他一句。

  假裝沒有聽到她的話,皇甫爵挑眉望著她,嘴角的笑更迷人了些。

  真是夠了!他分明就聽到她說的話了,笑得那麼燦爛是想要怎樣?

  好啊,要她再問一次她就問,不說華語的又不是她。

  「我們要坐計程車嗎?」

  又問了一次,這一回,她的聲音大了一些。

  他確實是聽到了她的問句,但仍舊挑著笑凝視著她,一語不發。

  這個翻譯是哪裡有問題?不說華語也就算了,現在是要跟她裝聾作啞到底?

  見他笑得迷人,卻半天沒有反應,寧盈翾兩頰氣鼓鼓的脹成了酒紅色,就連耳根子都跟著發起燙來。

  「拜託!請你動一動嘴好嗎?我知道你聽得懂。」

  小嘴微嘟,寧盈翾雙手環胸,怒意全寫在臉上。

  「請這個字,永遠有效。」

  又說了一句意大利話,皇甫爵揚笑,旋身走回機場,半晌後拿著一個帆布提袋走了出來。

  寧盈翾被這句她聽不懂的話與他沒來由轉身離去的動作氣得眼睛都快要噴出火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再走回自己身邊,寧盈翾還沒來得及開口抱怨,她扣在肩上的L牌包包卻一把讓他給抓了去。

  「你做什麼?」

  動作不及他快,寧盈翾才問了這麼一句,就見到自己包包裡的東西被他一古腦兒的全倒進了那只帆布袋裡。

  「這種仿冒品,你敢背出來,我還不想丟臉暱。」

  當然,這句也是意大利話,皇甫爵迷人的笑容漾在俊顏上,語畢,只見他一把將空下來的夜市版L牌包包一把塞進一旁的垃圾桶中。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為什麼要把我的包包丟掉?」

  伸手上前想要將包包從垃圾桶中拉出來,寧盈翾整個人急得跳腳。

  沒讓寧盈翾的企圖得逞,皇甫爵一把抓住她手腕,接著不由分說的解下了她手上夜市版的雙C腕表,同樣的一個動作,那只同為仿冒品的表就這麼進了垃圾桶跟L牌包包作伴去了。

  「你這個人怎麼可以這麼莫名其妙!那些都是……啊!」

  寧盈翾扯開嗓門才要抱怨.卻讓他猛地一拉,不但忘了自己要罵些什麼,還因為重心不穩差些又要跌個狗吃屎,整個人急忙抓上他的手臂。

  靠上他,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香味迷得她頭昏眼花,心頭小鹿不知怎地開始亂闖亂撞了起來。

  他怎麼可以這麼迷人?

  就算行為討人厭,但不能否認的,實在是迷人得可惡!

  ——不對!她在想什麼啊!她已經嫁給了一個可以當她老爸的人了不是嗎?

  可能是因為意大利的空氣太過浪漫了,機場又有一堆因為送別而擁吻的情侶,才會讓她有這種錯亂的感覺吧。

  坐在車子的引擎蓋上,寧盈翾生氣的瞪視著正在處理她行李的爵。

  「你對行李箱也有意見嗎?那個不是我買的,要丟的話請便!」

  反正她又不是沒有用垃圾袋當過行李箱。

  一想起自己被迫躺在機場垃圾桶長眠的包包跟手錶,寧盈翾整個人幾乎氣得要冒煙了。

  「沒意見。只是,你要一直坐在引擎蓋上替我擦車嗎?」

  皇甫爵挑笑,斜倚在駕駛座門邊,同樣以意大利話回應寧盈翾。

  「我說過,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這是哪門子翻譯啊?」

  開口閉口都是她聽不懂的話,她要是想聽意大利話,還需要他這樣故意裝傻不說華語嗎?只需要把自己丟在路邊就成了吧?

  粉拳緊握,寧盈翾氣憤的一拳往引擎蓋上撾下去。

  他這個繼母,當真以為他會乖乖當她的翻譯?

  彷彿沒有聽到寧盈翾的抱怨,皇甫爵逕自拉開車門,坐上駕駛座,鑰匙一扭,發動引擎。

  屁股下那讓她當成椅子的引擎蓋微顫,讓坐在上頭的寧盈翾整個人跟著抖動起來。

  「不上車?」

  依舊是意大利話,而皇甫爵臉上的笑仍舊燦爛迷人。

  「我告訴你,你要是不去幫我把包包跟手錶撿回來,你就休想我會上車!」

  她簡直要氣炸了!但從爵指了指身旁座位的動作看來,寧盈翾猜想,他應該是要她上車。

  撿回來?他瘋了不成?

  要他去翻垃圾桶把丟掉的垃圾撿回來給她?

  他看起來像是這麼命苦的人嗎?

  「你高興的話就在這過夜吧。」

  語畢,皇甫爵打上了倒車檔,油門一踩,寧盈翾就這麼從引擎蓋上滑了下去。

  嗚……她的屁股……整個人滑坐在停車場的地上,寧盈翾秀麗的小臉擰得好似包子一般;手中環抱裝著她隨身物品的帆布袋,可憐的撫著自已著了地的臀部。

  這個翻譯是上帝派來毀滅她的?怎麼可以這麼可惡!

  到底是誰說他迷人的?誰這麼沒眼光?

  咦!不對,車呢?

  盤據心頭的抱怨還沒來得及繞完一圈、罵個痛快,原本低著頭、一臉哀怨的摩挲自己臀部的寧盈翾這才發現,爵連人帶車外加她的行李全不見了蹤影。

  不會吧?難不成她遇上強盜了?

  寧盈翾站起身,四下張望,希望爵只是把車停到了哪一個停車格裡嚇她;但,不管她怎麼看怎麼找,爵那輛寶藍色的藍寶堅尼就是不在任何地方。

  她又被拋棄了?那個翻譯在機場大廳沒有丟下她,只是為了要搶定她的行李箱?

  驟然,一個念頭閃過,寧盈翾趕忙抓起帆布袋翻找了起來。

  沒有!怎麼會沒有?該不會連著包包一起被丟進垃圾桶了吧?

  這下可好了,她被拋棄在機場的停車場,結果行李沒了,又不會說意大利話,就連護照也丟了,她有沒有這麼倒黴呀!

  不爭氣的眼淚再次盈滿眼眶,寧盈翾惱怒的跺著玉足。

  這個黑心翻譯,怎麼就有本事弄哭她!

  她就連被相戀六年的男友洗劫一空都沒掉半滴眼淚了,怎麼才到意大利不到一個小時,她就讓他丟了兩次、哭了兩次。

  雖然意大利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地方,但不代表她願意死在這裡讓人當無名偷渡客處理啊!

  抱著帆布袋,寧盈翾一邊落淚一邊走著。

  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啦,或是能去哪找願意幫助一個不會說意大利話又弄丟了護照跟行李的台灣人處理眼下窘境的好心人或機構,只是下意識的邁開腳步離開停車場。

  該死!人呢?

  皇甫爵繞了一圈,把車開了回來,原以為寧盈翾不是跟在機場大廳一樣大聲「廣播」自己的名字,就是像個孩子一樣坐在地上大哭耍賴,卻不料回到原地時,已完全沒了她的身影。

  她人生地不熟的能上哪去?

  她連最基本的對不起都不會說,居然有膽子亂跑?

  她沒聽過迷路時要待在原地嗎?

  雖然在技術上來說,她並不算是迷路,但就是有她這麼傻的人,在語言不通的陌生國度居然掉頭就走,且還是在他視線之外,現在他該去哪找人?

  他是不在乎自己弄丟了他老爸的年輕老婆,卻不知怎地在乎起她像孩子似的怒容與淚顏。

  皇甫爵下了車,直奔機場大廳,他希望她不會傻到被丟在機場的停車場,卻不走回大廳找人幫忙。

  「寧盈翾小姐,聽到廣播請到機場大門口。」

  他投降。現在找人重要,不是他堅持惡整她,不說華語的時候。

  握著廣播的麥克風,皇甫爵一連重複了三次,希望寧盈翾人真的在機場裡,而且聽到了這個廣播。

  然後,在機場大門外枯等了將近半個小時,依舊等不到寧盈翾,皇甫爵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這個傻女孩,非得要在他認識她的第一天就讓他這樣膽戰心驚嗎?

  不管她是不是他的繼母,這個女人怎麼就是有辦法讓他心神不寧?

  飛奔回停車場,皇甫爵仍舊沒看到寧盈翾的身影出現在當初拋下她的地方,心一急,他跳上車,發動引擎準備用最傻最無用的方式找人。

  將車駛至出口,一個蜷縮在角落啜泣的身影讓皇甫爵那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大笨蛋!你不知道迷路了不能亂跑嗎?」

  下了車,一把抓起蜷縮在出口處的寧盈翾,皇甫爵早已忘記自己堅持惡整她不說華語的決定了。

  讓人猛地拉起,又聽到了熟悉的語言,寧盈翾霎時放聲大哭,一對粉拳不管三七二十一、更不管眼前拉著自己的人是誰,不由分說的就是一頓連環槌擊。

  「我又不是迷路!我是被人拋棄!」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亂跑啊!

  她只知道等自己回過神來時就在這個地方了,來來往往的都是車子,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會蹲在這裡的。

  拋棄?他要真有心拋棄她,還需要這樣心急的找人?

  拉著驚魂未定的寧盈翾上了車,皇甫爵那不知為何洶湧翻騰的心緒才平穩下來。

  他老爸娶這個女人,還送她一個人來意大利度蜜月是想毀滅他不成?

  才短短的幾個小時,他卻有如一連坐了幾千次自由落體。怎麼他這個繼母就是有這種過人的本事能讓他為她揪心?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10-28 15:26:19

第4章(1)

  白淨素雅的醫院病房內,阮富巍一如往常的前來報告公司的營運狀況。

  「董事長,您真的認為這樣好嗎?」

  雖然阮富巍不是不能理解,也十分喜愛寧盈翾這個女孩,但怎麼想就是覺得董事長做這樣的安排著實令他不安。

  「富巍,我們都什麼交情了,不是處理公事就別叫我董事長了。」

  皇甫霽寧噙笑坐在病床旁的會客沙發上啜飲剛泡好的咖啡,一派輕鬆自在。

  「爵那個孩子,我瞭解他,要是我說我想在死前替他找一個老婆,他可能連最後這幾個月都不讓我活吧。相信我,這是最好的安排。」

  又啜了一口咖啡,皇甫霽寧滿臉笑意的接著說。

  「霽寧,我也的確認為盈翾那個丫頭跟爵很相配,但我可不認為爵會不理性的愛上自己的繼母。」

  阮富巍擔心的就是這個,雖說皇甫霽寧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但他就怕這個計劃稍有差池。不要說達成皇甫霽寧的目的了,可能連完全不知情的寧盈翾都會受到池魚之殃吧。

  替阮富巍倒了杯咖啡,皇甫霽寧一臉笑意的說:「技術上來說,盈翾不是我的妻子,又怎麼會是爵的繼母?」

  「這我知道,可這也只有我倆知道,這真的……」

  怎麼都覺得皇甫霽寧的這個計劃實在太過冒險,阮富巍一臉愁容。

  「若不撒這個謊,怎麼把盈翾送去我那個打死不回台灣的倔兒子身邊?又如果我不說盈翾是我的續絃妻子,以你認識的爵,會乖乖當盈翾的翻譯?」

  知子莫若父,就算這個兒子在他妻子死後就鮮少跟自己聊上超過十句跟公事無關的話,皇甫霽寧還是很有把握,不會錯看自己的兒子。

  「就算他認為盈翾是他的繼母,我看也應該不會太安分才是。」

  阮富巍不以為然的輕笑一聲,畢竟他也是看著皇甫爵長大的;而且自從皇甫霽寧的妻子過世之後,他跟皇甫爵說的話恐怕比皇甫霽寧這個做父親的還要多上幾倍。

  「不安分又如何?至少盈翾在他身邊了不是嗎?」

  他怎麼會不知道他那個倔兒子不可能乖乖摸著鼻子認栽?只是,他可以確定,只要寧盈翾待在爵身邊,他就絕對可以完成這個計劃,安心的闔上眼去跟妻子交代了。

  「希望盈翾那孩子別吃太多苦才好。」

  阮富巍一聲喟歎,看樣子並不是太擔心皇甫爵,反而是擔心無端被選作皇甫霽寧兒媳婦的寧盈翾。

  「以她跟黑道打交道的本事,我相信她不會乖乖吃悶虧的。」

  想起那日在便利商店寧盈翾跟黑道討價還價的本事與無懼,皇甫霽寧臉上的皺紋又深陷了幾分。

  在意大利可不比在台灣,寧盈翾這樣一個弱女子在舉目無親不能不吃虧?

  阮富巍怎麼都無法如皇甫霽寧一般泰然,畢竟意大利距離台灣是那般遙遠,雖然他很確定皇甫爵不論如何排斥,但既然寧盈翾是他繼母,他就會克盡地主之誼,只不過過程可能會……只要一想到皇甫爵的個性,他還是會為寧盈翾擔心。

  「富巍,別擔心了。倒是我走了之後,這件事還要麻煩你了。」

  皇甫霽寧淡然一笑,似乎對自己的生死不甚在乎。

  點了點頭,阮富巍沒有多說什麼。

  皇甫霽寧腦中長了一顆腫瘤,而那顆瘤又恰巧長在無法開刀的位置,再加上長期的工作壓力,—直讓皇甫霽寧以為自己的頭疼是壓力所致,從來無心去做檢查,直到兩個多月前他在家中昏倒,經過檢查才得知腦瘤的事,只是為時已晚,腫瘤早已一發不可收拾。

  在被宣判來日無多之後,皇甫霽寧便積極的為兒子物色對象,借口當然是自己要續絃。

  卻沒想到從來不認真的從那些他寄過去的照片裡選對象,又很剛巧,他一如以往的到公司附近的便利商店買咖啡,遇上了寧盈翾被黑道討債的事件。

  從他第一次在便利商店接過她粗心「潑」上來的咖啡時,他就喜歡上了這個女娃兒;爾後一年多,他幾乎每天都會進便利商店晃上一晃,沒想到看了她一年多,上帝終於給他這麼一個機會,若寧盈翾真能成為他的兒媳婦,如此,他便能心安無憂的去跟老婆交代了。

  木然呆坐在副駕駛座,寧盈翾仍舊緊緊環抱住懷裡那幾乎讓她蹂躪成「百褶裙」的帆布袋。

  意大利的湖光山色、人文景物,如今她根本無心欣賞,一張小臉上儘是茫然,杏眸眨啊眨的企圖揮去不久前的驚恐慌亂。

  皇甫爵淡淡地睇視了寧盈翾一眼,不知怎地,一股莫名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他輕歎了口氣,思忖著該對她說些什麼,或許該稍微表示一下故意惡整她的歉意,但,這個念頭才剛上腦海,身旁原本還驚魂未定的寧盈翾居然沒頭沒腦的開始在他車內翻找了起來。

  「把我的護照還給我!」

  把所有可以放東西的地方翻過一遍,寧盈翾怒瞪著正在開車的爵,朱唇翹得老高。

  誰知道這個黑心翻譯會不會哪一天又臨時起意再拋棄她一次,為了預防自己再次被拋棄而後成為無法證明自己身份的偷渡客,寧盈翾抓著手煞車,一臉威脅的模樣,要他把護照還給她。

  看著寧盈翾一臉巴不得搜他身也要拿回自己護照的模樣,一抹笑意不覺漾上了皇甫爵唇角。

  他還以為,從見到她開始她就哭哭啼啼的,這一段注定擺脫不了她的日子,他應該會讓她的淚給煩死,料不到前一秒還木然瞪視前方、一臉茫然的她,此刻臉上的表情居然是威脅。

  「你確定是我拿的?」

  提笑回了一句,卻又是寧盈翾聽不懂的意大利話;皇甫爵決定維持自己原本的決定,就是不在寧盈翾面前說華語。

  他倒要看看,如此一來,她是不是又會哭哭啼啼的裝可憐。

  這個人,怎麼又說起她聽不懂的話來了?

  原以為在她上演了苦兒流浪記之後,這個叫做爵的男人會因為愧疚而安分做好翻譯的工作,怎料才不過幾個小時,他就忘了是誰遺棄她、害她差點成為流浪的偷渡客,居然又開始跟她說起她怎麼也聽不懂的意大利話了。

  這令寧盈翾頓時火冒三丈,皓腕一提,抓緊了手煞車,就想執行自己的威脅;但顯然皇甫爵的反應比她快一步,一隻大掌壓上她的手,臉上滿佈著迷人笑意,沒讓她得逞。

  「你這個強盜!小偷!大、混、蛋!」

  不管她怎麼使力,兩隻手都像黏住了似的怎麼也無法將手煞車往上拉起半寸,寧盈翾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扯開嗓門以言語攻擊。

  強盜?他搶了她什麼東西讓她當他是強盜了?

  小偷?她的護照可是她自己不小心弄丟的,他不過是順手撿了,哪算偷了?

  大混蛋……這個詞倒是新鮮。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曾這樣罵過他,她可以算是第一個,而他也很有把握她會是最後一個。

  單手在方向盤上畫了兩個右彎的弧,皇甫爵將車停在飯店前。

  四個車輪停定,皇甫爵這才將壓住寧盈翾的手收起,而這麼一收手,手煞車立刻讓寧盈翾像是拔蘿蔔似的猛然拉起。

  有趣的拋給寧盈翾一抹笑,皇甫爵下了車,交代迎上前來的飯店人員幾句話後,也不管寧盈翾人還在車上,便頭也不回的走進飯店大廳。

  這個人,真的很有惹她生氣的本事。這次是想要把她丟在車上就是了?

  拉起帆布袋,寧盈翾急奔下車,怒氣沖沖的跟著他走進飯店。

  金碧輝煌的大廳讓寧盈翾才踏進去就收起直追的步伐,猶豫著該不該退出門外。

  這麼高級的飯店,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她住不起,雖然這一趟意大利之旅打從出國門那一刻、她拿著機票被空服員領到頭等艙開始;她便放棄去計算自己又欠下了多少債務,只是如今,就算她沒有刻意去算,也知道她要是真住迸了這裡,鐵定會遭天打雷劈。

  「那個……」

  看著爵朝自己走來,寧盈翾也不管自己才剛罵了他強盜、小偷、大混蛋,只想告訴他,她完全無力負擔住進這樣的飯店。

  「這是你的鑰匙卡,行李會先送上去,還有這個。」

  遞給寧盈翾一張房間鑰匙卡與一張飯店櫃檯的便條紙,皇甫爵依舊沒說半句她聽得懂的話。

  拿著鑰匙卡,又睇了一眼那張便條紙上的字——晚上八點,三樓餐廳一起晚餐。

  寧盈翾才想開口說話,卻看到爵一個旋身離去,一臉笑意的走向一旁,與一個身材婀娜、氣質非凡的美麗女子攀談了起來。

  「喂!你……」

  還來不及叫住爵,就見一名飯店人員表示要領她到房間門口,對著她十分有禮的比手畫腳,表明自己的意圖。

  望著跟美女有說有笑的爵,寧盈翾為了不造成飯店人員的困擾,只好點頭表示自己看懂了他的比手畫腳,跟著對方搭上了電梯。

  沒了手錶,完全不知道時間,寧盈翾只能靠著日光來猜測究竟是否到傍晚時刻了。

  只是,意大利的太陽似乎不太習慣早睡,在蜜月套房的露台上發呆了好半晌,寧盈翾只覺得自己眼前映上了兩圈火紅的圓印,卻是怎麼也等不到夕陽西沈。

  驀然,房內傳來了電鈴聲響,這幾響鈴聲讓寧盈翾慌張的以為自己遲到了,連忙飛奔到門前將門拉開。

  「對不起,我不是沒有看那張便條,只是我的手錶……」

  才想解釋自己完全不知道時間是因為手錶被他給丟了,但話還沒說完,就發現站在門外的並不是爵,而是一個捧著兩隻大禮盒的飯店人員。

  「謝謝。」

  用英文道過謝,寧盈翾接過那兩個繫著絲帶的禮盒。

  禮盒上夾著一張卡片。

  寧盈翾小姐,晚點會有人去房間帶你到餐廳用餐。我會晚點到,這是正式的服裝。

  沒有署名,但寧盈翾認得出來那是爵的字跡,畢竟寫在她會話書上的那三個字,她可沒有那麼容易就忘記。

  一想起時間,寧盈翾趕忙抓起門外服務人員的手瞥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就怕自己若是遲到,讓爵逮到小辮子,不知道他又要怎麼樣惡整她了。

  還有一個小時。

  寧盈翾鬆了口氣,回到房內將禮盒上的絲帶拉開,一襲水藍色禮服與一雙亮麗高雅的高跟鞋就這麼跳進了她眼簾。

  不用多想,光看到紙盒上的圖案,寧盈期也知道這套禮服價值不菲。

  算了!她已經不想管這些東西她要怎麼負擔了,眼下最迫切的事就是她絕對不能遲到。

  她一定要讓那個丟下她、跑去找美女聊天的黑心翻譯好看!

  雖然她一點也不想要跟那個可惡的翻譯一起共進晚餐,但自下飛機開始就什麼也沒吃的寧盈翾,為了自己的五臟廟,她決定暫時聽爵的擺佈,吃飽了飯再好好跟他算帳!

  傍晚九點十五分,餐廳裡氣氛典雅宜人,端坐在窗邊椅子上的寧盈翾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卻不得不故作鎮定的噙笑望著眼前那空空如也的座位。

  那個可惡的傢夥,不是說好八點?人呢?

  雖然沒有手錶,但寧盈翾知道自己已等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而她那早早就唱起空城計的胃也不時提醒著她,已過了用餐時間很久了。

  再次退還自己一個字也看不懂的菜單,寧盈翾指著空位表示自己還要等人,但心裡卻巴不得自己看得懂菜單上的文字,好點一桌子菜餚安撫那怪聲亂叫的胃袋。

  一刻鐘之後,皇甫爵姍姍來遲,手中拿了一個盒子,挑著迷人的笑在寧盈翾眼前坐了下來。

  「怎麼不先點餐?」

  皇甫爵明知故問,而且仍舊十分壞心的以意大利話問著正低頭撫著自己腹部的寧盈翾。

  睨了爵一眼,寧盈翾那靈秀水亮的眸中閃著熊熊火光。

  沒有抱怨,沒有叫罵,寧盈翾丟了一朵迷人、卻帶著強烈怒意的笑給爵,而後逕自從餐廳服務人員手中抽過菜單,不管三七二十一,凡是看到的全點了一輪。

  服務人員望著手中她所點的品項,一臉狐疑與難色,思索了半晌才開口問道:「小姐,你確定要點這些?」

  想當然了,寧盈翾一個字也聽不懂,只能掬笑裝傻猛點頭。

  「她點的都要。還有,替我們出兩套全餐,半個小時之後再出。」

  翻了翻菜單,隨意點了點菜單上的菜名,皇甫爵出聲回應服務人員的疑惑。

  見服務人員離去,寧盈翾一臉勝利的甜笑,覺得自己即使沒有爵這個翻譯,照樣可以餵飽自己。

  凝睇著她臉上的笑,皇甫爵嘴角又陷進了幾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原以為自己刻意遲到,他這個繼母會一見到他便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不料她居然一句抱怨也沒說,只是抓著菜單點了一桌子酒。

  而且,他更沒有想到,她穿上那套衣服可以這麼美。

  服務生拿著一瓶葡萄酒走來,細心的劃開瓶口,拔出軟木瓶塞,而後漫著果香的葡萄酒液就這麼倒進了寧盈翾餐桌上的紅酒杯。

  狐疑的看著眼前的葡萄酒,寧盈翾眨了眨眼,還沒搞清楚狀況,桌上的葡萄酒瓶就從一個倍增成了整張桌子。

  托著下顎,皇甫爵興致盎然的欣賞著她小臉上的慌張與錯愕。

第4章(2)
      
  「這些是誰點的?」

  一桌子的葡萄酒,她又不是來開品酒大會的,到底是誰點了這些東西?

  皇甫爵揮了揮手,請服務人員拿酒單過來。

  看見服務人員拿著一張熟悉的菜單走了過來,寧盈翾不知怎地竟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Dolocetto、Barolo……」

  指著酒單上的文字,皇甫爵十分有耐心的替寧盈翾介紹她所點的葡萄酒。

  這些,都是她點的?

  看著那張熟悉的菜單,以及很明顯是自己胡亂點、胡亂戳,硬是要服務人員寫下的那些文字,寧盈翾臉上的甜笑轉成了尷尬的苦笑。

  這個男人,明明知道她點了什麼,為什麼不阻止她?

  分明就是存心看她鬧笑話!

  昏昏沈沈、頭痛欲裂,彷彿有人正拿著鑿子在四處亂擊亂敲。

  寧盈翾緩緩睜開眼,挪動了下身子,頭卻有如千斤重。

  發生什麼事了?她怎麼回到房間裡的?

  失神的睇視前方,寧盈翾認出自己正躺在房間的床上,卻是怎麼也想不起自己是怎麼從餐廳回到房間裡的。

  驟然,一陣怪叫聲傳來,讓寧盈翾下意識的壓上自己平坦的腹部。

  她已經整整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回想起昨晚的那頓晚餐,寧盈翾就有一股衝動想要用枕頭悶死自己。

  那個黑心翻譯分明就是故意遲到,結果還眼睜睜看著她出糗,點了滿滿一張餐桌的葡萄酒。

  為了賭一口氣,她記得自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抓起酒杯就仰頭大灌那一桌的果香酒液。

  雖然她勇氣可佳,但酒量卻不及膽量的萬分之一,整桌的紅、白酒還喝不到五分之一,她便下記得自己在做什麼了。

  她最後記得的是,爵對著她綻放那迷死人不償命的笑,而她居然也傻傻的回笑。心頭小鹿更是肆無忌憚的大鬧起來。

  「討厭死了啦!」

  想起爵俊顏上的那抹笑,寧盈翾又羞又惱地舉起皓腕玉臂奮力往一旁槌打下去。

  「好痛!這是什麼鬼東西?」

  原只是想攻擊枕頭,卻不料左手硬生生撾擊上了一個堅硬物體,讓寧盈翾吃痛的蹙起了眉心。

  這個盒子,她記得是爵昨晚拿在手上的,怎麼會在這裡?

  好奇的將盒子打開,寧盈翾一雙眼珠差些沒有從眼眶中滾落。

  盒子裡擺著一隻與她先前所戴的仿冒名表相同款式的手錶,但不同的是,眼前這支表不論怎麼看都不像是假貨,上頭還多了一堆耀眼奪目的鑽石。

  就連最高級的仿冒品都不可能做得這麼細緻。

  這……這支表她在專櫃裡看過,少說也要幾十萬,而她手上這支居然還鑲了一堆鑽……

  將盒子緩緩蓋上,寧盈翾把表放回了原本的枕頭上,整個人翻了個身,打算假裝自己什麼也沒看到。

  但,這個決定在她側過身來的剎那即化為烏有。

  一整桌可口誘人的早餐映入眼簾,寧盈翾的五臟廟此刻又不爭氣的抗議了起來,那可怕的怪叫聲如雷般再次響了起來。

  撐起了比身體還要重的頭,寧盈翾走到那一桌正無所不用其極誘惑著她的餐點前,一臉的哀怨。

  既然這些東西放在她房裡,應該可以吃吧?

  雖然她不知道這些東西是怎麼進來的,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又是爵那個黑心翻譯的另一個陷阱詭計,只是等著看她的笑話,但此時此刻,她餓得都能吞下一整頭牛了,美食當前,誰還管得了那麼多!

  伸手替自己添了滿滿一杯果汁,才拿起杯子,熟悉的字跡又出現在寧盈翾眼前。

  昨天什麼也沒吃,還喝了一堆酒,應該很難受吧?今天好好休息吧,餐點我請客房服務送去給你。

  所以說,是他送她回房的?

  他這個人其實還滿體貼的嘛!

  嫣然一笑,寧盈翾啜飲了一口新鮮果汁,心裡不知怎地滿滿都是爵的影子以及眼前這張短箋上的字句。

  季巖朔看著正在整理行李的皇甫爵,一臉的笑意。「好難得,一大早的要去哪?」

  「去當保姆。」

  經過昨天那一頓晚餐,他決定還是就近照顧寧盈翾比較保險,免得他那個繼母每天都點一桌酒企圖醉死自己,然後再那樣對他笑,他可受不了。

  一想起昨晚,寧盈翾那賭氣、硬是要把整桌葡萄酒喝光的模樣,皇甫爵的唇角就莫名的揚得老高。而在幾瓶酒空了之後,寧盈翾的笑勾得他胸口下一陣莫名的躁動。

  「當誰的保姆啊?」

  季巖朔有些不解。以他對皇甫爵的瞭解,他是不可能會有愛心去照顧小孩的,怎麼可能說出要去當保姆這樣的話。

  「我繼母。」

  這三個字一出口,不知怎地,皇甫爵的眉心就全鎖在了一起。

  他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討厭承認這個事實?

  是因為他為母親感到不值嗎?

  還是因為他不齒老爸娶了一個可以當他妹妹的女人?

  「你不是讓她住在飯店?」

  季巖朔挑眉,對於皇甫爵的異常有些奇怪。

  因為,以他所認識的皇甫爵,除了對小孩沒有多餘的愛心與耐心外,對女人更是討厭那些會讓他花心思去照顧的類型,可如今他打包行李居然是要去照顧一個女人,且那個女人還是他的繼母。

  「我不想把她帶回來。」

  所以只好委屈自己去住飯店,否則,天曉得除了強盜、小偷、大混蛋之外,她還會不會給他多加上什麼稱號。

  點了點頭,季巖朔一臉的不以為然,覺得皇甫爵從昨天去接機之後似乎就變了,卻又說不上來他有哪裡不同。

  趴在大床上,寧盈翾啃著麵包,手中翻著從台灣帶來的旅遊書籍。

  自從那災難般的晚餐過後,寧盈翾一連三天都窩在這間蜜月套房裡。

  而爵就只有在昨天讓人送來一張短箋及客房服務的晚餐,說他就住在樓下的房間裡。

  她到底算什麼?小貓?小狗?那個翻譯,以為按時派人送飯來給她就可以交差了事了?

  又翻了兩頁,寧盈翾一想起死都不出現的爵,怒氣就竄上心頭,惡狠狠的撕咬著手中的麵包,彷彿上頭印了爵的臉似的。

  她還以為他很體貼,結果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可是,為什麼她會希望他對她細心體貼?

  撇頭瞥向身旁那裝著昂貴手錶的表盒,寧盈翾一聲喟歎。

  奮力將手中的旅遊書狠狠合上,寧盈翾隨手抓了幾本讓她亂丟四散在大床四周的旅遊書籍,抄起了昨天跟著晚餐一起送來、寫著爵房號的短箋便往門外飛奔。

  坐著電梯來到爵的房門前,寧盈翾深呼吸了一口氣,纖纖玉指便不由分說的黏上門外的電鈴。

  到底是誰?這麼一大早的,沒看到外頭掛著「請勿打擾」的牌子?

  假裝沒聽見那擾人清夢的電鈴聲,皇甫爵翻了個身,完全無意起身應門。

  寧盈翾按壓電鈴的指尖微微泛白,好半晌不見有所動靜,她瞇起了杏眸,玉指一提,之後便當自己與那個電鈴有深仇大恨一般的瘋狂連按電鈴鈕。

  須臾,這瘋狂按鈴的戰術似乎奏效了,爵的房門打了開來,一顆人頭狐疑的望向門口,想知道究竟是誰在這一大早來按電鈴擾人清夢。

  「我要你今天帶我去這些地方。」

  房門一開,寧盈翾一個箭步上前,閃身進入,沒多加細看,便將手中的旅遊書一把甩進前來開門的男子懷中。

  「你是開書店的?」

  幾本厚重的書撞進自己胸膛,季巖朔差些岔了氣,咳了兩聲,望了一眼手中的書說道。

  咦!華語?可是那個聲音……

  突然聽到熟悉的語言,寧盈翾猛然回頭,卻看到一個陌生男子懷裡抱著她甩出去的幾本旅遊書。

  「這是爵的房間嗎?」

  她應該沒有走錯房間吧?

  「爵?」

  這個迷人的女子這麼親暱的稱呼皇甫爵,可又這般怒氣沖沖的跑進房裡來,她究竟是何方神聖?

  「就是……」

  怎麼辦?她又不知道那個翻譯姓什麼,這要她怎麼解釋?

  「我不是把鑰匙給你了?幫我送個文件過來需要硬把我吵醒嗎?」

  熟悉的聲音說著熟悉的語言,就在寧盈翾慌張得不知道該奪門而出還是想辦法解釋自己的行為之際,一道聲音從一旁的房間傳了出來。從臥室走了出來,皇甫爵一臉的睡意夾雜著薄怒,原以為惡搞電鈴擾他清夢的是季巖朔,卻不料房內多了一個人,而這個人還圓睜著一對水亮眸子直瞅著他半裸的上身,一副連眨眼都捨不得的模樣。

  「原來是你。我不是把手錶給你了,難不成你不知道現在是幾點?」

  敲了敲自己的手錶,皇甫爵一見到寧盈翾,又說起了意大利話。

  「那個……我……」

  聽不懂爵說的話,又覺得對那個被自己無端用書攻擊的陌生人不好意思,寧盈翾一對黛眉輕蹙,朱唇扁起,一臉的委屈。

  「爵說要你等他五分鐘,還有問你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雖然不知道皇甫爵為什麼要跟眼前這個迷人的女子說意大利話,季巖朔掬起一抹笑,擅自胡亂翻譯了起來。

  這個季巖朔皮在癢了是不是?他哪有這麼說!

  怒目瞪視了季巖朔一眼,皇甫爵臉上寫明了要給季巖朔好看。

  「有本事就別讓我翻譯。」

  挑釁的回了一句意大利話,季巖朔猜想,眼前這個迷人的女子應該就是皇甫爵所要照顧的對象。

  「誰要你多事!本來就不需要你翻譯。」

  走上前去,一把搶過季巖朔懷裡的旅遊書,皇甫爵旋過身,將書往桌上丟,一副逐客的表情。

  「那個……」

  完全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麼,只覺得雖然身旁這個陌生人是一臉笑意,但皇甫爵的表情似乎並不是那麼回事。

  「你好,我叫季巖朔,爵要我們先下去用早餐。」

  季巖朔伸出手來自我介紹,又很順便的多加了一句完全自造的翻譯內容。

  「你好,我叫寧盈翾,是爵要負責翻澤的對象。」

  禮貌性的跟季巖朔握了握手,寧盈翾雙眸不知怎地下意識的往爵的方向飄去。

  原來是負責翻譯的「對像」,所以,她不知道皇甫爵是誰嘍?

  直覺猜想寧盈翾大概並不知道皇甫爵的身份,季巖朔臉上的笑意滿佈,拉著她就要走出房門。

  「不是說等五分鐘?上哪去?」

  季巖朔拉著寧盈翾要往外走,寧盈翾也毫不懷疑的就跟著一起出去,這畫面讓皇甫爵不知怎地心上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你不是對我那句翻譯有異議?怎麼?又要等你了?」

  分明就是故意激怒皇甫爵,季巖朔臉上的笑意濃得化不開。

  「請問……」

  怎麼都覺得氣氛不大對,卻又聽不懂半個字,寧盈翾只好眨著杏眸悄聲詢問。

  「這個拿去。」

  丟了一個L牌的紙提袋到寧盈翾懷中,皇甫爵推開浴室的門走了進去。

  他又說了什麼?這提袋裡的大盒子又裝了什麼?

  聽不懂皇甫爵的話,寧盈翾捧著那只提袋,黛眉緊鎖,靈眸大眼長睫不斷掀動。

  「打開看看吧。」

  這一回,沒有多餘的自造翻譯,季巖朔指了指寧盈翾懷裡的提袋笑道。

  點了點頭,寧盈翾把提袋裡的盒子取了出來,打開紙盒的剎那,整個人目瞪口呆。

  這個包包,是跟她那個仿冒品一樣的款式,而且,除了一個包包之外,還有同款的皮夾及其它皮件。

  看著皇甫爵特地買給寧盈翾的皮包,季巖朔劍眉一挑,臉上泛起了一抹不尋常的笑。

  他認識皇甫爵這麼久,可從來沒見過他為了哪個女人這樣大費周章;看來,皇甫爵的這個繼母對皇甫爵而言是有些太過特別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10-28 15:27:34

第5章(1)
      
  「這幾天,你都在紙上旅遊?」

  遞了一杯咖啡給寧盈翾,季巖朔翻了翻桌上的旅遊書,有些刻意指責皇甫爵的意味。

  杏眸眨了兩眨,頭微點,寧盈翾的眼神不安地睇向一張臭臉的皇甫爵。

  他之前不是每次都笑得讓她想要一掌拍去他臉上那抹迷人卻又可惡的笑容嗎?怎麼今天不要說是笑了,還一副殺氣騰騰的,是怎麼回事啊?

  「既然我們現在在羅馬,那就從這裡開始如何?」

  又翻了兩頁,季巖朔長指一點,對寧盈翾拋去一抹十分具有企圖的笑容。

  「科斯瑪迪聖母院?」

  因為帶了太多本旅遊書,又都只是隨手亂翻亂看,寧盈翾對於季巖朔所指的這個旅遊景點完全沒有印象。

  「看過羅馬假期吧?」

  臉上的笑明顯的又綻開了些許,季巖朔伸出長臂替寧盈翾撥去因風吹而拂上她唇角的髮絲。

  季巖朔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寧盈翾完全來不及反應,只能雙頰酡紅的點了點頭。

  「季巖朔,你搞清楚,她是我繼母。」

  胸口一把無名火驀地竄上半天高,皇甫爵警告的瞪向手還懸在半空、遲遲不肯收回的季巖朔。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盡一下地主之誼,怎麼了嗎?」

  皇甫爵過度的反應讓季巖朔的笑更濃了。

  看來他剛才打回台灣的那通電話並沒有白打。

  他舅舅阮富巍要他順水推舟幫一點小忙,原本他還很懷疑幫不幫得上,如今卻是覺得這「舟」根本不用他刻意去推。

  憤恨的別開了臉,皇甫爵瞟了一眼寧盈翾,胸口的火不知怎地竟如野火燎原般一發不可收拾。

  他是怎麼了?季巖朔說得沒錯,他只是克盡地主之誼,而且對方是他的「繼母」,他有必要這樣反應過度嗎?可為什麼一想起她躲也不躲的讓季巖朔替她拂去髮絲,他就恨不得把她帶離季巖朔眼前?

  她可是他的「繼母」!他是哪一根神經有問題了,居然會覺得她的笑迷人?

  而且居然有一種該死的想法,希望那抹笑只為自己綻放。

  他是瘋了還是腦袋不正常了?

  「我……可以去嗎?」

  不知為何,或許是覺得爵身為她的翻譯,她若要去旅遊,是不該沒有徵求他的同意就跟季巖朔同行,寧盈翾傾著靈秀小腦袋迎向爵別過一旁的視線。

  「隨便你。」

  她這樣無辜的看著他是什麼意思?

  眉心擰緊當中,寧盈翾那倏忽跳進自己眼簾的小臉讓皇甫爵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

  完全聽不懂爵的回答,寧盈翾只好擡起小臉望向季巖朔,尋求翻譯。

  寧盈翾的這個舉動讓皇甫爵那鎖得不能再緊的眉心攏得更密了些,胸口下那莫名的野獸狂嘯怒吼驟然變得鮮明。

  「他說他也一起去。」

  又一句自造翻譯,季巖朔這回對寧盈翾笑得更迷人了些。

  聽到爵要同行,寧盈翾小臉上的笑不覺地暈了開來,漫上眉梢。

  她有必要對季巖朔那樣笑嗎?而且,他什麼時候說要一起去了?

  皇甫爵的眉心因為攏得太緊而狂顫,一顆心不知怎地似乎因為寧盈翾的這抹笑讓人狠狠的揪了起來。

  一路上氣氛詭異,季巖朔一臉笑意,反觀平時總是笑得讓寧盈翾恨得牙癢癢的爵那毫無表情的俊顏,讓寧盈翾不知怎地蛾眉輕蹙,眼神不時飄向他身上。

  她是怎麼了?那個黑心翻譯的心情好壞跟她有什麼關係?

  為什麼她就是不能不去在意?

  這幾天,她不是巴不得他不要再笑得這麼可惡嗎?

  怎麼今天見不到他的笑,她反而感覺什麼都不對了似的。

  胡亂翻著手中的書頁,寧盈翾滿心想的都是爵的「異常」,就連季巖朔將車停定了也沒發覺。

  「別再紙上旅遊了,走吧。」

  拉開車門,季巖朔不由分說的一把將寧盈翾拉了出去,大掌緊扣住她的皓腕,邁步向前,直接把皇甫爵拋在身後。

  季巖朔這明顯就是要惹毛皇甫爵的舉動,果不其然順利奏效,只見皇甫爵恨得咬牙切齒,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扯開季巖朔的手。

  對誰她都可以笑得這麼迷人?不管是誰她都能毫不懷疑的跟著走?

  她到底有沒有身為有夫之婦的自覺?

  「怎麼了?想要自己牽?」

  挑笑回望皇甫爵,季巖朔一臉計謀得逞的勝利表情。

  「我再說一次,她是我『繼母』。」

  刻意加重了「繼母」二字,卻不知怎地這兩個字說得越重,皇甫爵的心就越沈。

  「你只當她是『繼母』?」

  挑釁的反問皇甫爵,季巖朔怎麼都不覺得以一個年齡可以當他們妹妹的女子來說,皇甫爵的一切作為與反應只是單純的拿寧盈翾當「繼母」看待。

  「無聊。」

  拒絕回答季巖朔這個可笑的問題,皇甫爵拉著寧盈翾的小手大步一邁,頭如不回的將季巖朔甩在腦後。

  皇甫爵掌中的溫度漫至寧盈翾的手上,讓她的小臉溫度驟升,不覺漫起了如彩霞般迷人的紼紅。

  她的一顆心在胸口下狂跳,那劇烈的跳動讓寧盈翾兩辦菱唇抿得死緊,就怕一個不小心嘴一張,她那沒來由在胸口下翻騰的心臟會直接出口裡一躍而出。

  為什麼她的心會跳得這麼快?為什麼她好希望他別抽開手放開她?

  她,被愛了六年的男人徹底背叛,別無選擇的點頭答應當一個大叔的續絃妻,如今卻這樣對一個男人怦然心跳,是可被容許的嗎?

  雖然那個大叔說要娶她,可是她從那一天之後就再也沒見到他了。沒有婚禮,沒有喜宴,會不會是因為如此,所以她潛意識裡還以為自己是單身?

  她可惡的潛意識,為什麼誰不好選,為什麼哪個人不讓她心動,偏偏就是眼前這個她只知道名字卻不知道姓什麼的男人?

  偏偏就是惡整她、一句華語也不跟她說,還有幾次拋棄她的前科的這個男人?

  「真實之口。要不要冒個險,衝進去把手往裡面塞?」

  睇了一眼觀光客如織、排著隊伍的「真實之口」,季巖朔冷不防從皇甫爵身後出聲,但這句卻不是意大利語,而是刻意要讓寧盈翾聽懂的華語。

  「它不是真的會咬人吧?」

  寧盈翾挑了挑眉,望了一眼正把手放進真實之口拍照留念的遊客。

  寧盈翾這句不知是刻意或真是無心的話讓皇甫爵的唇角驀地揚起了一彎如月的笑。

  她怎麼能這麼誇張?都二十一世紀了,還有人會把老電影的情節當真嗎?

  可是為什麼他卻不討厭她的誇張?就算這句話不論怎麼聽都像是刻意,但他居然一點不耐煩的感覺都沒有。

  「那就要看看有沒有入口是心非了。」

  挑笑睇了皇甫爵一眼,季巖朔意有所指的回應寧盈翾。

  「我們去拍照好不好?」

  將相機交給季巖朔,寧盈翾反射性的拉超皇甫爵的手臂就往排隊的人潮走去。

  「你的這個『繼母』還真迷人不是嗎?」

  拿著相機往前跑了幾步,季巖朔刻意在經過皇甫爵身旁時丟下了這麼一句話。

  連當了半個月的電燈泡,季巖朔一如往常,一大早就到星甫爵的飯店房間裡等著寧盈翾上門按電鈴。

  「你乾脆住進來算了。」

  一連半個月工作完之後睡不到兩小時就讓寧盈翾硬從睡夢裡挖了起來,皇甫爵似乎也習慣了,沒等到寧盈翾來按門鈴叫他起床便整理好了儀容,端坐在桌前隨意翻看文件。

  指了指臥室裡唯一的大床,季巖朔笑道:「我不想跟一個大男人擠一張床。」

  「我不介意。」

  又拿了另一份文件到眼前,皇甫爵隨口應道。

  「不過,我倒是不介意上去跟盈翾要張沙發度過一晚。」

  半個月以來,什麼樣的刺激方式季巖朔都用過了,而原本總是一臉巴不得將他剝皮拆骨的皇甫爵,半月下來也練就了百毒不侵、把季巖朔的話當耳邊風的功力了。

  「我介意。」

  下意識的出聲回應,這三個字一出口,皇甫爵怔在原地瞠目結舌。

  「我知道你介意。

  沒想到會套出這麼一句話,季巖朔一臉的滿足。

  他怎麼會這麼說?

  他介意什麼?為什麼他會想也沒想的就脫口說出這句話?

  「她是我——」

  「繼母。我知道。你能不能有新的借口?你爸的婚禮你又沒去,在盈翾來意大利之前你根本不認識她,我不相信你會這麼在乎盈翾是你老爸的太太這個事實。」

  沒讓皇甫爵說完,季巖朔便搶著接話,並且一針見血的說出了皇甫爵的想法。

  他不在乎嗎?或許他曾經一點也不在乎。

  可現在,他能不在乎嗎?

  每次他要自己去在乎她的身份,季巖朔就一次又一次的擺明讓他的努力總是徒勞無功。

  怎麼如今,指著他說他不在乎的是那個唯恐天下不亂、拚命火上澆油的季巖朔?

  「既然你說到『事實』,我不得不去在乎的原因就是這個『事實』,就算在我的認知裡寧盈翾只是突然出現的女人,我一點也沒有辦法把她跟那個『事實』聯想在一起,可是『事實』就不是『事實』了嗎?」

  他無法將她想成是他老爸的續絃妻,事實就會變成容許他愛上她了嗎?

  事實就會容許他滿心都是這個他一見就會被她牽動情緒、被她惹得心神不寧、迷死人不償命的寧盈翾了嗎?

  他以為自己是瘋了才會有這種感覺,無奈他卻是再清楚不過自己有多麼的清醒、正常。

  他怎麼能去愛上一個他如此痛恨的「事實」?

  而他居然無力去反駁自己愛上了寧盈翾的事實!

  世界上,大概再不會有像他這麼可笑的人了,居然會不可自拔的愛上一個有著他「繼母」身份的女子。

  「威尼斯?」杏眸圓睜,寧盈翾興奮得連連眨眼。

第5章(2)
      
  「爵說,你是來度蜜月的,雖然只有一個人,不過應該很想去威尼斯。」

  翻了翻寧盈翾的旅遊書,季巖朔再次替皇甫爵扣上一頂帽子。

  睨了季巖朔一眼,皇甫爵一臉渴望對他飽以老拳以洩心頭之恨的表情。

  他哪時候說過這句話了?他巴不得她不是來度什麼鬼蜜月,如此一來,他也就不會對那揮之不去的「事實」耿耿於懷了。

  嫣然一笑,寧盈翾覺得一股暖意襲上心頭。

  他怎麼會知道她最想去的地方是威尼斯?

  「你早就安排好了吧?別否認,我在你抽屜發現車票了。」

  丟了一句話給皇甫爵,季巖朔甚至讓他連反駁否認的機會都沒有,因他說的是寧盈翾聽得懂的華語。

  睇了一眼寧盈翾旅遊書上有關威尼斯的頁面上滿滿的筆記與塗鴉,皇甫爵輕歎了口氣。

  沒錯!他是早就打算安排她去威尼斯,但,哪來的車票?

  拉開了抽屜,才想反將季巖朔一軍,卻沒想到原本應該只有資料文件與公文的抽屜裡真的放著兩張前往威尼斯的火車票。

  兩張車票?這是什麼意思?

  「盈翾,我這幾天有事要忙,恐怕不能陪你們去了,好好玩知道嗎?」

  季巖朔對著皇甫爵拋去一抹笑,而後便轉過頭去告訴寧盈翾自己不能同行的消息。

  「就只有我跟爵兩個人嗎?」

  那這樣,誰來替她翻譯那個「翻譯」說的話呀?

  而且,為什麼一想到她可以跟爵獨處,她的心臟就跳得好厲害?

  那心跳聲大得讓她好怕眼前的兩個人會聽到,尤其是爵。

  她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很可惜季巖朔不能同行嗎?

  寧盈翾小臉上的那絲想要挽留季巖朔的表情讓皇甫爵心頭猛然一揪,一心上泛起好強烈的一股酸妒。

  瞥了皇甫爵一眼,季巖朔綻笑靠近寧盈翾耳畔悄聲低喃了幾句話。

  「那是什麼意思?」

  不解的眨了眨眼,寧盈翾似乎不大懂為什麼季巖朔要教她說一句她完全不懂的意大利話。

  「意思……大概可以說是不許走之類的。這樣,就不怕爵丟下你一個人了。」

  季巖朔臉上的笑有些詭異,要寧盈翾牢記他方才數她說的那句話。

  不疑有他的點了點頭,寧盈翾閉上眼,將那句季巖朔教她的意大利話默念罕記。

  寧盈翾的墨瞳才閉上,季巖朔便俯身上前作勢要一親芳澤。

  驀地,一股強勁的力道抓上他的肩,猛地一扯,將他推到了一旁。

  「我警告你……」

  「我知道,她是你『繼母』。」

  不用想也知道,皇甫爵的警告是絕對不可能有新意的,但季巖朔從他的反應及表情看來,很明顯他想要達到的目的已然達成了。

  季巖朔刻意加重的繼母二字讓皇甫爵的心猛地一怔。

  是啊!那是她的身份,可為什麼在他拉開季巖朔的那一剎那,他沒有辦法讓自己再去面對她的那個「特殊身份」?

  少了季巖朔為她當「翻譯的翻譯」,寧盈翾只好與爵雞同鴨講,而且因為爵有幾次「遺失」她的記錄,於是這一路上,寧盈翾為了自保,總會不自覺地拉著爵結實的長臂。

  你這個「繼母」還真迷人不是嗎?

  季巖朔的話猶在耳——讓皇甫爵眉心不覺地攏起。

  她是少一根筋嗎?怎麼可以隨便拉男人的手?

  整顆心讓人揪著,一會兒快一會兒慢的心跳讓皇甫爵連連喟歎。

  「不舒服嗎?還是……你討厭跟我在一起?」

  一路的歎息聲讓寧盈翾的一對蛾眉也跟著蹙起,不知怎地,她居然擔心爵的歎氣是因為討厭與自己單獨相處的緣故。

  討厭跟她在一起?

  他就是不討厭才會歎氣啊!

  就是不討厭,所以才會像瘋了一般的在乎她啊!

  可是他應該要討厭的不是嗎?

  可是他卻可笑的覺得她迷人,下意識的想要看她笑!

  她微顰的面容會揪扯他的心,她燦爛的甜笑又會讓他的心似久旱逢甘霖的雀躍。

  他真的瘋了!伸出手來撫上她的眉心,皇甫爵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是不舒服,更不是因為討厭她才會歎氣。

  這個舉動讓寧盈翾整個人彷彿讓幾萬伏特的電流倏地竄過全身,霎時傻愣當場。

  她心頭的小鹿幾乎就要撞出胸口投奔自由了,而她小臉上的紅暈則是如點上清水的硃砂般,肆無忌憚的暈瀉開來,染紅了她雪白的脖頸、胸口以及發燙的耳翼。

  她應該躲開吧?

  可為什麼她不想?

  她不應該貪戀他的溫柔不是嗎?

  可為什麼他只是輕觸她的眉心,她整顆心就像是插上了翅膀,飄飄然的讓她陶醉在那個瞬間,希望時間永遠停格在此刻。

  她好後悔,後悔自己必須面對的已婚身份。

  她若不同意結這個婚,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遇上他;但一想起.自己為他狂跳的心,她就好後悔自己交出去的自由。

  好怕自己會無法自拔,寧盈翾猛地起身想要逼自己躲開,可或許是因為這個動作太過突然,完全沒有注意到身旁正有人要走過,就這樣,還沒完全站定,寧盈翾整個人就讓身旁經過的人給撞進了爵的懷中。

  她的髮香、她纖弱的身體撞迸他懷中,就好似勾人魂魄的巨大誘惑,驟然將皇甫爵的理智一絲絲抽離他的身體、腦海。

  「對不起,我——」

  猛地仰頭想要道歉,卻沒想到整個人讓爵環住的她這一擡頭,兩辦柔軟鮮嫩的朱唇就這麼印上了他的薄唇。

  這個吻,雖只是蜻蜒點水,卻已足夠讓皇甫爵那壓抑在心底的猛獸發狂得不斷狂嘯嘶吼,恨不得將困住自己的桎梏破壞殆盡。

  「那個……我們去搭那個好不好?」

  寧盈翾幾乎是用跳的逃離爵的胸口,她別開羞紅一如夕陽的小臉,纖指一指,指向咖啡館旁的一艘貢多拉。

  懷裡倏地空了下來讓皇甫爵有股沒來由的衝動想要將寧盈翾再拉回懷中,但這個念頭卻讓他幾乎消失的僅存理智給制止了。

  「你一個人去搭吧。」

  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他絕對要冷靜!

  上前去替寧盈翾雇了船,並交代船夫幾句話之後,皇甫爵丟下這麼一句寧盈翾聽不懂的意大利話後便旋身想要離去。

  等等!他要去哪?不會又要丟下她吧?

  爵離去的身影讓別過臉去避開他視線的寧盈翾慌得驟然起身。

  「老公!」

  急惶之下,寧盈翾想起了季巖朔教她說的那句意大利話,雖然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說出口的這句話代表了什麼,但她確實達到了叫住爵的目的了。

  回過頭來看著寧盈翾,皇甫爵心頭抽痛著,彷彿寧盈翾不是在說話,而是用飛刀丟向他似的。

  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老公。」

  再重複一次季巖朔解釋為「不要走」之類的這個義文單字,這回寧盈翾的小臉上浮上了一抹不安,就怕自己說出來的這句意大利話不夠標準,以至於爵聽不懂她所要表達的意思。

  原想要暫時遠離寧盈翾,好讓自己冷靜下來、恢復該有的理智,卻讓寧盈翾這麼一喚,皇甫爵頓時傻愣當場,陷入天人交戰。

  一旁等候的船夫聽見寧盈翾的叫喚,也敲起了邊鼓,要皇甫爵一同上船。

  雖然聽不懂船夫說的話,但寧盈翾為了不再成為「遺失行李」,趕忙上前去拉木然呆立在原處的爵,說什麼也要黏在他身邊。

  整個人還在錯愕當中,皇甫爵怎麼想也想不透她怎麼會那樣叫自己,而且說的還是她完全不懂的語言。

  日暮時分,貢多拉在水道上滑過,穿梭在充滿藝術氣息的建築物間,波光粼粼的水面讓寧盈翾陶醉不已。

  「那個是歎息橋嗎?傳說在橋下接吻的情侶會永遠相愛,這是真的嗎?」

  指著前方一座素白、不同於普通橋墩、幾乎密封的石橋,寧淘盈翾突然想起了這麼一個傳說。

  定定凝望身旁的寧盈翾,皇甫爵一語不發。

  身後的船夫提嗓吟唱意大利民謠,細長的貢多拉緩緩劃向素白的歎息橋下方。

  她的髮香隨風飄向他,她一雙迷人的杏眸笑望著他,加上身後唱起的歌謠,似乎讓皇甫爵最後用盡全力所把持住的理智徹底崩解、毀壞了。

  只見皇甫爵的唇角暈開了一抹迷人的笑,長指拂去她額前的髮絲,大掌順著她的鵝蛋小臉滑下,輕佻起她的下顎,低語:「你告訴我這個傳說是不是真的吧。」

  爵的唇覆上她的唇瓣,讓她還來不及去細想他說出的這麼一句華語所代表的意思,便整個人溶化在他那記熾熱的深吻裡。

  爵的吻,吻得她腦筋一片空白,吻得她心頭原本就喧鬧、怎麼也不肯安分的小鹿全瘋狂了起來。

  他怎麼能吻她?

  又為什麼她並不想推開他?

  爵的吻深切又溫柔,讓她不自覺地回吻,像是在說「我願意」,又像是在尋求他另一記更深且更溫柔的吻。

  寧盈翾的吻讓皇甫爵的唇角揚起一彎好深的笑。

  他什麼都不在乎了,就當他瘋了吧!

  他控制不了自己應該把她當成那可怕又可恨的「事實」了,或許,他真的病得不輕,否則為什麼會這樣不可自拔的愛上有著「特殊身份」的她?

  她真的可以這樣吻他嗎?

  為什麼一想起自己那毫無真實感、又幾乎只是一句話就定了她一生的婚姻,她的眼眶就好燙?

  為什麼她就算只見了皇甫霽寧一面,卻怎麼也擺脫不了她早已答應嫁給一個足以當她爸爸的男人的這個事實?

  滾燙的淚珠滑落,像火燒、像鐵烙,讓皇甫爵的心不捨的緊縮,又似刀割。

  她怎麼又哭了?

  為什麼這一回她的淚比先前還要猛地撕扯他的心?

  將唇移上她的頰,皇甫爵輕吻去她落下的珠淚,萬般憐惜且不捨。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10-28 15:28:35

第6章(1)

  歎息橋下一吻,讓寧盈翾幾日下來一見到爵不是避就是逃,就怕自己不逃、不避,又會去奢望那不該、也不能屬於她的溫柔。

  而寧盈翾的避與逃讓皇甫爵心頭五味雜陳。

  他或許不該衝動的吻上她,就算他在吻她的當不是那麼不顧一切,但如此的結果卻不是他所樂見。

  一陣門鈴聲響起,讓皇甫爵拔足狂奔至門前,他從來不覺得自己這麼期待電鈴聲響起,但拉開門後的剎那,他臉上原先的笑凝住了,整個人失望的墜入極凍的冰河之中。

  「富叔,怎麼會來?」

  門外站著的阮富巍,並不是他所期待的寧盈翾與她成疊的旅遊書,這讓皇甫爵這一聲禮貌的問候裡多了些許失落。

  「有重要的事要找你。」

  皇甫爵臉上驟失的笑與語調裡顯而易見的失落讓阮富巍感覺到他的異樣。

  重要的事?是多重要的事需要董事長秘書親自跑一趟意大利的?

  「我爸在我繼母那裡吧?」

  這是他唯一想得出來的可能性。他老爸來意大利見寧盈翾,所以阮富巍才會同行。

  思及此,皇甫爵只感覺一陣刺骨蝕心的痛楚襲來,彷彿有人正用著利刃一片片割下他的心。

  「繼母?」

  阮富巍挑笑,故作不解。

  「寧盈翾。她不是我老爸娶的年輕老婆嗎?想必我老爸現在是來度蜜月的吧?」

  皇甫爵笑著,心卻痛得讓他幾乎無法呼吸,若不是他向來擅長隱藏自己,恐怕不要說是笑了,可能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吧。

  「盈翾並不是董事長的新婚妻子。」

  玩味著皇甫爵臉上的表情,阮富巍揚著笑,一派輕鬆的替皇甫霽寧澄清。

  「不是?」

  阮富巍的話讓皇甫爵一如槁木死灰的心驀地雀躍起來,彷彿鳴戰鼓似的在胸口下劇烈擊敲著。

  可這怎麼可能?他老爸寫給他的信上,明確的告訴他,寧盈翾是來度蜜月的不是嗎?

  憶起父親讓快遞送來的那封短到像便條的信,皇甫爵原先雀躍不已的心又驟然讓人狠狠澆淋上一桶冰水。

  「董事長的確是這麼跟盈翾說的,但那只是送她來旅遊的借口,也是希望你好好照顧盈翾的善意謊言。」

  並沒有提到皇甫霽寧的汁劃,阮富巍輕描淡寫的解釋,善意的謊言?這要是算得上善意,那恐怕這世界上不會有更惡劣的謊言了!

  天知道他為了這所謂「善意的謊言」烈心焦肺得幾乎要瘋了!

  也因為這「善意的謊言」,他以為自己簡直比禽獸還要令人作嘔了。

  「她也認為自己是我老爸的續絃妻,所以你們才會說這是「借口」,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騙他一個人也就算了,寧盈翾呢?

  她真的願意嫁給一個足以當她父親的中年男人?

  照事實看來,她不但願意,還讓他老爸送她來度蜜月了不是?

  「董事長替盈翾處理了一點小麻煩,為了測試盈翾值不值得董事長幫這個忙,才會讓她接受這個條件的。」

  這句話裡雖有事實,卻也有一半是阮富巍胡咨的。

  「小麻煩?條件?」

  所以寧盈翾是有條件的接近他老爸?

  這個念頭躍上腦海,不知怎地,皇甫爵的胸口就悶得彷彿要窒息似的。

  「—點小債務。幫忙清償的條件當然就是那個當董事長續絃妻的借口。」

  這一回,阮富巍可沒說半句假話。

  債務?所以說,他果然沒有想錯她了?

  她是為了錢?

  也就是說,這將進兩個月以來的一切,都是她演出來的?

  失落感一如滾滾洪流無情肆虐,吞沒皇甫爵的一切知覺。

  「那麼富叔,重要的事是什麼?」

  現在,他的腦袋一片混亂,實在無力再去多想什麼,只是一臉木然,淡淡詢問阮富巍的真正來意。

  「我讓巖朔上去請盈翾下來,等盈翾到了我再說吧。」

  阮富巍臉上的淺笑消失無蹤,只是輕歎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抹不捨的哀傷。

  季巖朔去找她?

  她會為他開門?

  這幾天,他要不是知道她躲著他,他會以為那間房間裡根本就沒有住人,因為不論他怎麼敲門,回應他的都是一片默然。

  季巖朔去,她就願意開門了?

  就算是必須來他房裡,只要有季巖朔陪著,她就願意?

  皇甫爵的心沒來由的泛酸起辣,好似有誰在他胸口不一會兒澆熱油,一會兒又拿他傷痕纍纍的心去浸醋、淋辣油一般。

  半晌,季巖朔果真神通廣大的帶著寧盈翾出現,那幅畫面讓皇甫爵不覺護火中燒。

  「阮叔叔?」

  進了門的寧盈翾一臉訝異,四下張望了下,一臉的疑惑。

  季巖朔告訴她皇甫霽寧有事要找她,她才會基於債主與欠債人的身份來這麼一趟,但怎麼她就是沒在這房間的任何角落看到皇甫霽寧?反倒見到了阮富巍。

  「盈翾,董事長……也就是……爵,你父親兩天前過世了。」

  要親口宣佈皇甫霽寧的死訊,對阮富巍來說並不是件易事,畢竟四十年的交情,於公於私的一切相處,都在在讓阮富巍不捨。

  過世?開玩笑的吧?他老爸連這種事也能拿來尋他開心?

  弄一個假繼母來整他還不夠惡劣?現在居然讓阮富巍來騙他,說他過世了?

  銳眸掃向前方,皇甫爵怎麼也不敢相信阮富巍所說的話是真的。

  董事長過世了?是皇甫大叔?、

  那怎麼可能?她之前、也是唯一見到他的那天,他不是還健康得能接住她,讓她免於發生撞上貨架血流如注的慘況嗎?

  怎麼可能就這麼走了?而且,她耳朵是出了什麼問題,阮富巍剛剛跟那個翻譯說了「你父親」嗎?

  所以,他姓皇甫?不是他惡整她不告訴她他的姓,而是他就是她的「繼子」?

  「皇甫……爵……」

  訝然雙眸霎時變得無神呆滯,寧盈翾卞意識的喚了這麼一聲。

  這一聲確認皇甫爵「真實身份」的叫喚,雖是出自寧盈翾口中,但聽起來卻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朝她丟來的回聲。

  她愛上的人,居然是她的「繼子」?

  彷彿讓人推下了萬丈深淵,寧盈翾雙腿一軟;整個人頹然跪坐了下來。

  「如果這不是開玩笑,我可以離開了嗎?」

  不知怎地,寧盈翾滿腦子只想得起皇甫霽寧承諾過給她的「自由」,這麼一句話便彷彿自有意識的脫口而出。

  離開?她想去哪裡?

  父親的死訊讓他錯愕,但讓他更不解的是,寧盈翾居然說要離開!

  他萬萬沒想到,她真的是為了錢才接近他父親,如今冤大頭撒手人寰,她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了?

  就連多假裝一刻都不願意?

  「以董事長當初跟盈翾你的約定,的確是這樣沒錯。」

  點了點頭,阮宦巍從公文包裡拿出了一份文件。

  「在盈翾你離開之前,董事長有些東西要遺贈給你。」

  文件一式三份,阮富巍將另外兩份分別遞給了寧盈翾與皇甫爵。

  「遺贈?」

  她什麼也不該拿不是嗎?況且她根本就沒有嫁給皇甫霽寧的自覺,她能接受什麼遺贈?

  「董事長將所有的現金贈與寧盈翾小姐,其餘名下所有動產、不動產以及公司全數交給兒子皇甫爵繼承。」

  阮富巍念著手中那份有著皇甫霽寧親筆簽名的非正式遺囑,眼角餘光不停地在皇甫爵與寧盈翾之問來回。

  「我不要。」

  低著頭,寧盈翾直視著自己手中那份文件,腑袋不自覺地左右搖晃。

第6章(2)
      
  她不要?是嫌不夠還是他想錯她了?她並不是吝於多假裝一刻,而是為了製造自己無辜假象的煙霧彈?

  眉心擰得死緊,皇甫爵一語不發的睇凝著寧盈翾,本以為她會以落淚來強調自己無辜的立場以博取同情,卻不料她只是木然的瞪視著手中文件,眼中一點淚光也沒有。

  「我一毛錢都不要,那筆錢該屬於誰,我全數奉還。」

  再次重申要將皇甫霽寧遺贈的金錢全數退還,寧盈翾仰起了頭,瞥了皇甫爵一眼。

  「好啊!那你就想辦法離開這裡」

  這句話一出口,皇甫爵的心猛然一陣抽痛。

  痛得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希望他所有的猜想錯得越離譜越好。

  離開這裡?

  他的意思是要她現在在意大利就從他跟前消失?

  他怎麼能?難不成他只當她是個笑話,所以那天才會吻她?才會對她說出那句話?

  她一廂情願的愛上了一個她幹不該萬不該愛上的人!

  「這恐怕有點困難。董事長的遺囑裡寫明,若是盈翾不願意接受這筆遺贈,那麼爵也毫無選擇權利的必須放棄繼承,所有的遺產捐作公益慈善,公司股份則平分給所有員工。」

  寧盈翾拒絕接受遺贈,早在皇甫霽寧的預料之中,正因為他明白寧盈翾是這麼樣的一個女孩,才會希塑她成為自己的媳婦。也才會在自己的遺囑裡寫上這一條但書,希望能夠將寧盈翾留在兒子身邊,直到兒子自己開口要求寧盈翾下嫁。

  「什麼?阮叔叔,這應該有別的方法,我不能……」

  她不拿那筆錢是天經地義,怎麼還必須連累皇甫爵?

  他都當她是個笑話,巴不得她立刻消失了,她要是還拖累他,她這個笑話豈不成了禍害了?

  「一共是兩億八千萬,你確定一毛不要?」

  她是沒看清楚上面的數字嗎?若真是假裝,那演技也太過逼真了些。

  她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

  從初見面,她就不費吹灰之力的揪扯他的心,還讓他愛上了她;如今,知道了她不是他的「繼母」,他卻不知道該怎麼看待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停止去猜她的動機與為人。

  「我或許是因為錢才會來到這裡,但兩億八千萬還不夠買我的人生。」

  瞪視著皇甫爵,寧盈翾完全不知道自己哪來的怒氣,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只覺得耳畔、腦中嗡嗡作響,讓她完全無法思考。

  她承認了?她是因為錢才會接近他老爸的?

  可是卻沒想到他老爸還沒活到願意把所有一切送給她的那一天?

  「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盈翾你結婚,那麼所有的遺產無條件歸皇甫爵繼承,當然包括那些現金。」

  但書的但書,也是皇甫霽寧的最後一個錦囊妙計。

  「是嗎?好,我會想辦法把自己嫁出去。」

  撐起身子,寧盈翾將手中文件交還給阮富巍,一臉哀戚,但唇角卻掛著一抹笑,像是在嘲笑自己,嘲笑她愛上皇甫爵的那顆心。

  「在那之前,董事長要我將你欠款的借據資料還給你,從此盈翾你的債務一筆勾銷。」

  又拿出另一份文件資料,阮富巍叫住旋身要離去的寧盈翾,要將那八千萬債務文件交還。

  寧盈翾還沒伸出手,才回過身睇了一眼阮窗巍手中的文件,一個人影已靠了上來,一把將那些文件從她眼前抽走。

  「在你把自己嫁出去、並且把那「買不起」你人生的兩億八千萬歸還給我之前,我就是你的債主。」

  他才不會那麼輕易就放定她。既然她可以隨口說出要把自己嫁出去的話,那麼他倒要看看她要怎麼嫁!

  她那樣回吻他,讓他以為她對他也有著同樣的感覺,結果卻是拿他當小醜耍?

  看著皇甫爵手中揮舞的借款文件,寧盈翾感然一笑。

  她愛上的男人成了他的新債主,而且對她說出要她離開之外的另一句話就是要看她把自已嫁出去。

  歎息橋下的吻只有她是真心,卻充滿著他的嘲諷?

  因為父親過世,皇甫爵別無選擇的必須回台灣。

  「這段時間謝謝你的照顧。」

  手上抱著一個紙箱,身後放著一隻不透明黑色垃圾袋,寧盈翾禮貌性的跟皇甫爵道謝。

  皇甫爵沒有應聲,眉心微蹙,凝睇著她身後的垃圾袋。

  她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還有,她這大半夜的,拉著一大包垃圾是想做什麼?

  道完了謝,接下來也該道別了。既然她人已經回到台灣,自然沒理由繼續死皮賴臉的住在皇甫家,就算現在是淩晨一點半,她也沒有理由多在這裡叨擾一晚。

  「再見。」

  蛾眉連成一線,垂首旋身,寧盈翾小聲說出只有她自己才聽得見的兩字便想離開。

  再見?她這個時間是打算去睡垃圾場?所以帶著垃圾來跟他道別?

  可他為什麼會在乎她要上哪去?

  他不是幾乎確定她是處心積慮只想要掏金的女人了嗎?怎麼她一句道謝,還有那細若蚊聲的道別竟讓他已然確定的結果又莫名的動搖了起來?

  「上哪去?」

  問句一出口,訝然的不只是邁步要離開的寧盈翾,就連皇甫爵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問出這麼一句話。

  「離開『你家』,然後想辦法不讓自己變成流浪漢吧。」

  刻意加重了語氣,表示自己只是個與他無關的路人甲,只是一想到那真正屬於她、卻幾乎掛零的財產狀態,寧盈翾不禁苦笑。

  流浪漢?一個有兩億八千萬現金存款的人會變成流浪漢?

  而且,為什麼她這樣跟自己劃清界線,他心中會這樣五味雜陳?

  他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

  她若真與自己毫無關係,那麼他是否就沒有必要再去想她的那些處心積慮?

  但倘若她真與自己無關,那麼他的心為什麼會有一塊好大的地方像是被掏空了似的?

  上前去抽走寧盈翾手中的垃圾袋,皇甫爵拉開袋口冷冷道潮「帶著一包垃圾離開,你以為就能當流浪漢了?」「那不是垃圾!那是我的……」

  又羞又怒,寧盈翾上前去一把緊抱住垃圾袋,一對菱唇好委屈的扁起。

  她當初是怎麼來的,如今就怎麼離開;可為什麼這副悲慘模樣讓皇甫爵看到了會讓她在意得想要挖個洞把自己連同這些只能裝在垃圾袋裡的家當-起埋了?

  為什麼她總有本事惹得他哭笑不得?

  每回覺得她誇張,覺得她刻意在演戲、佯裝,但結果卻往往不是那麼回事;那麼他眼前這一袋「行李」究竟是演戲的道具還是她的天真可愛?

  「會作菜嗎?」

  皇甫爵沒來由的拋出這個問題,臉上揚起一抹淺笑。

  寧盈翾掀了掀長睫點了點頭,一臉的疑惑,完全不懂自己打算離開跟她是否會作菜有什麼關聯。

  「家事?」

  完全無意替寧盈翾解惑,皇甫爵又丟出另一問句出來,且臉上的笑更深了。

  疑問越來越深,寧盈翮的一對黛眉鎖了起來,沒有作聲的再次點了點小腦袋。

  「從現在開始,我要你這一堆「行李」無時無刻待在樓上的房間;以後這裡的打掃工作跟三餐由你負責。」

  不論她拉著這一袋「行李」要離開這齣戲碼是真是假,他可不會這麼輕易就讓她離開。

  他倒要看看,她誇下海口說要把自己嫁掉是要怎麼個嫁法。

  無時無刻待在樓上的房間?意思是,他要她留下來?

  心頭一股暖流漫過,寧盈翾眨了眨眼,既疑惑又感動,更有些莫名的雀躍,只因為她不需要離開他身邊。

  不過,打掃跟三餐是怎麼回事?

  「那個……打掃……」

  她記得打掃工作有清潔公司定期負責啊。

  「你不是想把遺產還給我?那就表示一點誠意吧。」

  皇甫爵說完,便不由分說的拉著寧盈翾那一大袋「行李」往二樓頭也不回地走去。

  誠意?她看起來像是會卷款潛逃的人嗎?

  到底是誰說繼母會虐待人很可怕的?照她來看,繼子才是不折不扣的大野狼吧!

  把她的心那樣狠狠地叼走,而後仰頭大笑……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10-28 15:30:16

第7章(1)
      
  為什麼她就是不能很有骨氣的大喊自已非離開不可?

  為什麼他拉著她的行李要她留下,她連一點拒絕的念頭都沒有?

  她從來不會這麼窩囊的!可為什麼一碰上皇甫爵,她就變得好不一樣了?

  頹然坐在書報架旁,寧盈翾一臉哀怨。

  「你不是當少奶奶去了?怎麼又回來找工作?該不會……那個歐吉桑是個騙子吧?」

  遞了一杯咖啡給寧盈翾,孫萍忙裡偷閒的一邊整理書報架一邊問。

  什麼少奶奶!她不過就是把自己的心給丟了,而後又不想面對她愛上的人是她不該愛的那種「身份」——如此而已。

  「我只是想讓自己忙一點。」

  她該怎麼說?說自己有一大筆遺贈還要出來工作?

  「腦子不正常啊?有福不享,想裝忙。」

  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孫萍走進收銀台去為顧客結賬。

  就算她想裝忙又怎麼樣?腦子空下來,皇甫爵的一切就會毫不留情的進駐、佔據,所以她才想讓自己忙一點,順便賺自己以後的「跑路費」啊。

  托著雪腮,寧盈翾輕撫自己的唇瓣,一聲長歎。

  她怎麼就是忘不了他的吻?怎麼一想起心就痛得讓她好想尖叫、吶喊?

  可為什麼,讓她心如刀割的是皇甫爵現在的態度?

  他大概把她看成了為錢攀龍附風的人了吧!

  為什麼在意大利時,他幾乎一句華語都不跟她說,但他的溫柔卻最而易見?

  而如今,她不必抗議,不需要求,他只跟她說華語,可卻冷得淡得讓她好痛。

  她知道自己愛上他有多可笑,可為什麼他當初要那樣吻她,讓她有所期待?

  而現在,她卻是想逃捨不得逃,想避義避不了,只能別無選擇的想辦法讓自己忙得累得不要去想、去在意他,奢望他給她溫柔的笑。

  整理著父親辦公室裡的文件資料,皇甫爵拉開了抽屜,眼前跳進了幾張寧盈翾的單人婚紗照以及她的身份證。

  怎麼連在公司她都可以折磨他?

  凝睇著抽屜裡的倩影,寧盈翾的一顰一笑像是漲潮的海水驀地向他襲來。

  瞥向寧盈翾身份證上空白的配偶欄,皇甫爵重歎了一聲。

  她是自由之身。那又怎樣?

  她自己也承認是為了錢不是嗎?

  那她就算不是他的繼母,就算他怎麼也抹不去對她的感覺,又能怎麼樣?

  倏地,一個不同於其它文件的資料袋落入了皇甫爵眼簾。

  婚友社?他老爸未免也太窮極無聊了吧?

  抓起那只文件資料袋就往身旁的紙簍裡扔,皇甫爵怎麼也無法理解他老爸的想法。

  我會想辦法把自己嫁出去。

  眼角餘光掃上寧盈翾婚紗照上的笑臉,那日在意大利時她誇口的話又躍上腦海。

  她要把自己嫁出去,那他就摧她一把吧。

  彎下身將扔進紙簍的婚友社入會文件拾了起來,皇甫爵臉上不自覺地綻開了一抹笑。

  「富叔,幫我處理一下這件事。」

  將入會申請的文件與寧盈翾的身份證交給了阮富巍,皇甫爵的笑越發燦爛起來。

  她要嫁,那他又怎麼能不好好利用一下?

  如果她不是在演戲,那他倒要看看當她知道邀婚友社的事時會有什麼反應。

  「婚友社?」

  站在長梯上擦著玻璃,寧盈翾差些讓阮富巍這沒來由的話給嚇得從梯子上摔下來。

  「這是爵要我送來的,入會手續已經辦好,費用也繳清了,如果盈翾你同意,就在這些文件上簽名吧。」

  將一疊待簽名的文件放到一旁的餐桌上,阮富巍怎麼也沒想到皇甫爵會要自己替寧盈翾申請婚友社會員。

  爵?難道她真的這麼礙他的眼,讓他不惜替她報名婚友社也要把她嫁出去?

  心頭一陣抽痛,寧盈翾的黛眉緊鎖,杏眸眨也不眨地定定望著餐桌上的那份文件。

  他都已經替她辦好了手續,就連入會費用也繳清了,還需要她同不同意嗎?

  他對她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所有的一切真的只是她在胡思亂想、一廂情願?

  可在意大利,他吻過她之後,他給她的明明就不是這種巴不得將她遠壤踢走的感覺啊!

  她怎麼開始痛恨起自己當初避著他了?

  而那一份等著她簽名的文件,又為什麼會比八千萬的債務還要讓她覺得痛?

  「我……考慮一下。」

  腦子裡一團混亂,寧盈翾別過臉去,專心在那面早已擦拭得光可監人的玻璃上,連一眼都不想再看到桌上的文件,彷彿那些文件是什麼傷人的利器,只消瞥上一眼,便會讓她魂歸西天一般。

  你不是去當少奶奶了?

  你告訴我這個傳說是不是真的吧。

  孫萍的話、皇甫爵在歎息橋下對她說的話,幾乎同時落進她那因為婚友社的文件而早已掀起波濤、再無法平靜的心。

  她有什麼好考慮的?皇甫爵都已經這麼「好心」的替她辦好一切了不是嗎?

  好啊!要她簽她就簽。

  反正她又不是沒有簽過比這個更糟的文件,不管是婚友社還是什麼相親大會,她全都如他願的去參加,這樣總可以了吧?

  什麼歎息橋的傳說,傳說果然都是騙人的!

  怎麼傳說沒有告訴她,如果不能永浴愛河,那麼她的心注定會被撕成碎片?

  椎心之痛四個字己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感覺了吧!

  抓著文件一張張簽上自己的名字,每一筆劃落下,寧盈翾的心就好似被狠狠劃上一刀,鮮血淚汨流淌不停。

  而她的淚也跟著心上的每一道傷、每一條血痕不住的潰堤、滑落。

  為什麼她明明要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奢望、在乎,卻就是會去想、去在乎?

  新月高掛,星子暗淡,夜風嬉鬧地拂進窗欞。

  身旁四散著簽了名的文件與幾瓶空了的紅酒瓶,寧盈翾眼角還殘留著淚痕,趴在一桌皇甫爵吩咐要她負責準備、卻早已冷卻失味的菜餚旁沈沈睡去。

  她真的簽了名?

  拾起一地的文件,皇甫爵心頭驟起一股沒來由的酸。

  他還以為她應該會掙扎一下,至少在阮富巍回公司告訴他寧盈翾說要考慮的時候,他是這麼認為的。

  伸手拂去她臉上的髮絲,她睡顏上的淚沾上他的長指,讓皇甫爵心頭一擰。

  她又哭了?這回也是他惹的嗎?

  「對不起,我睡著了。」

  因為皇甫爵的碰觸,寧盈翾睜開惺忪睡眼,輕瞥了一眼桌上。

  餘下的幾張尚未簽名的文件。

  重新抓起筆,寧盈翾沒有多想的又要往姓名欄上簽名。

  「別簽了。」

  一把抽過桌上的文件,不知怎地,皇甫爵有一股衝動想要把手中所有的文件全數撕毀。

  「為什麼不?」

  將皇甫爵手中的文件抽了回來,寧盈翾不知是為了賭氣,還是根本不清楚自己正在簽她原先一點也不想要碰的入會文件。

  「難道你完全沒意見?」

  寧盈翾那猛地一抽,抽走的似乎不只是那成堆的文件,也抽得皇甫爵的心紊亂、煩躁了起來。

  「我能有什麼意見?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不是你希望的?」

  寧盈翾嘴角噙笑,但杏眸卻泫然盈淚。

  握著筆,寧盈翾的手顫抖著,怎麼也無法寫下完好的字跡。

  「是你說要把自己嫁出去的。我有希望什麼嗎?」

  他希望?是他逼著她誇口要把自己嫁出去好把錢還他的?

  他替她辦加入婚友社的手續,只是想看看她是否對他也有著特別的感覺。

  是想要給自己機會反駁那些她處心積慮想飛上枝頭的假設,那些懷疑她存心欺騙、佯裝的理由。

  「這就是你希望的!可是我希望的卻剛好是你所不希望的……」

  輕咬下唇,寧盈翾再次要自己穩住手在文件上簽名。

  「我到底希望什麼?你又希望什麼?」

  是她醉了?還是其實醉的是他?

  否則,他怎會問她那樣的話,而她又怎會這樣回答他?

  「你希望把我嫁了,不管對方是誰都無所謂!可我卻好傻的希望你的吻是真的……」

  但這終究是不可能的,就算皇甫霽寧還給了她自由,她也不能否認皇甫爵的身份啊!

  他的吻是真的,他的心也是,她會這麼說是表示她也是?

第7章(2)
      
  「你簽了名,無所謂的是你,不是我。」

  敲了敲桌面上的文件,皇甫爵一陣惱怒。

  他或許是真的替她辦了這些文件,但他可沒有強迫她,怎麼如今反而全是他的不是了?

  「我是想要無所謂,也想要不去在乎你的吻是不是真的,可是我就是沒有辦法!我不想去想,但那一切偏偏自動出現在我腦中。你把我當成為了錢什麼也不顧的女人,我又能說什麼?我是為了錢啊!可是不是你想的那樣?」

  寧盈翾吶喊著,盈眶淚水落了下來,滴上她簽了名的文件……

  她還能說什麼?替自己叫屈又有什麼用?

  她不能愛上他,他也不可能愛上她,因為他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誰了不是嗎?否則怎會不告訴她他的姓?

  將寧盈翾一把拉進懷中,皇甫爵托起她的小臉,覆上她顫抖的唇瓣,恣意攫取她的芳香,奪去了她發言的權利。

  吻上她,皇甫爵才驚覺自己的心。

  他希望她在乎,賭她不會對此事無所謂,也賭自己的心。

  只是如今,這個賭盤究竟是誰贏,他己然無法分辨了。

  「那如果我說希望你嫁,但是嫁給我呢?」輕啄她泛紅的耳珠,皇甫爵在寧盈翾耳畔呢哺。

  這個夢是怎麼回事?

  怎麼連溫度都這麼真實?

  而且,她還聽到了自己醉了、睡了後才會夢到了話。

  眨了眨迷濛淚眼,寧盈翾以為自己是睡迷糊了、醉糊塗了才會夢到皇甫爵吻她,甚至於說出要娶她的話。

  她多希望這一切是真的,可是她不能,他也不會讓這夢成真。

  他們的「身份」都太特殊了。

  推開了皇甫爵,寧盈翾拉過桌上的幾張文件,胡亂簽上自己的名字。

  「這是一個很美的夢,我好希望它是真的。」

  簽完了名,寧盈翾抓了那疊文件就往皇甫爵懷裡塞。

  她不能再讓自己夢下去了,否則明早當她酒醒、當她夢醒,她會痛得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

  寧盈翾頭也不回的往二樓奔去,在自己的夢裡狂奔,逼自己連在夢裡都不許去奢望、去貪戀那不可能屬於她的夢境。

  被寧盈翾推開,懷裡還塞進了一疊文件,皇甫爵的唇角卻牽起了一抹笑。

  傻女孩,她以為這一切是夢境?

  所以,他可以當她的「夢話」是真心的?

  既然如此,那麼她就欠他兩個答案了。

  至於他的那些假設與懷疑,似乎已隨著他看穿寧盈翾的心意而全數瓦解了。

  陽光穿過半掩的窗簾灑落在寧盈翾臉上,似在輕輕催促她從睡夢中甦醒。

  她的頭怎麼會這麼重?

  對了,她昨天喝了一些酒,還作了一個好真實的夢……

  咦?她是怎麼回到房間來的?看來,她是真的醉糊塗了!

  想起昨夜的夢,寧盈翾逸出一聲長歎。

  若是歎息有重量,她想自己或許早讓歎息聲給壓死了吧。

  梳洗完畢,寧盈翾推開房門,才想下樓準備早餐,卻不料一封桃紅色信封從門縫上落了下來。

  彎身拾起信封,寧盈翾一臉狐疑,但下一秒,她臉上的困惑全轉成了哀怨與失望。

  婚友社聯誼酒會?

  有錢人的婚友社就是不一樣,連聯誼都可以辦成「酒會」,而且,這效率也未免好得離譜了吧。

  輕搖著頭走出房門,寧盈翾埋首在那張桃紅色請柬裡的視線驀地讓腳下踢著的物品給拉了起來。

  祝你聯誼順利。

  熟悉的字跡,熟悉的華麗包裝,寧盈翾不用多想便知道自己踢上的東西是某A牌的禮服與P牌的鞋子。

  順利?他是巴不得她今天晚上就把自己嫁了嗎?

  為什麼現實會這麼可惡?昨夜卻偏偏讓她夢到那樣的夢!

  扁著菱唇,再一聲喟歎。如果可以,她真的好希望現在這一切才是夢,一個醒不了的惡夢。

  「富叔,我請你替我查的事怎麼樣了?」

  將手中一張桃紅色請柬丟到一旁,皇甫爵擡頭詢問才進門打算告知他一日行程的阮富巍。

  「今天以前會有結果。」

  「那另外一件事暱?」

  阮富巍笑道:「全都照故董事長的名單邀請了。」

  銀亮長禮服剪裁貼身,襯得寧盈翾的身形更為柔美,雪肌更為玉嫩。

  微提裙擺拾級而下,寧盈翾的身影隨著夜風拂來的香氣烙上了皇甫爵的心。

  「走吧。」

  故作鎮定,皇甫爵嘴角揚起一抹淺笑,上前對她說了一句。

  走?去哪?

  蛾眉輕蹙,寧盈翾不解。

  「穿成這樣,難不成你想騎那台破機車?」

  他知道她只要出門,從來不願意讓司機接送。

  她會穿成這樣是拜誰所賜?還不是他想要她越快嫁掉越好!

  一抹薄怒掠上粉頰,寧盈翾別過小臉賭氣道:「我叫計程車。」

  「走吧,我順路。」

  上前去一把牽起她的小手,皇甫爵並不打算讓寧盈翾拒絕他的「好意」。

  讓皇甫爵這麼一牽,寧盈翾的心差些忘了要繼續跳動,一連漏了好幾拍,而沒漏的心跳卻又快得、急得像是跑百米竟速一般。

  上了車,一張桃紅色請柬乍然跳進寧盈翾眼中。

  他車上怎麼會有?

  拿著那張桃紅色請柬,寧盈翾杏眸圓睜望向才坐進駕駛座的皇甫爵。

  「我是場地提供者,所以受邀去『監督』你。」

  沒讓寧盈翾發問,皇甫爵像是讀出了她的心思一般地揚笑,逕自為她解答。

  監督?他有必要這麼可惡嗎?

  寧盈翾的心倏地抽痛,是因為皇甫爵不但急著把她嫁掉,還要親自「監督」她,避免她半途偷跑。

  瞪著皇甫爵,寧盈翾半天沒說一個字,只是眼中閃著點點淚光,一臉委屈。

  她的表情讓皇甫爵嘴角勾起了一彎笑,他欺身上前,靠上她的發,讓她的髮香掠過他鼻尖,然後伸出長臂……

  皇甫爵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寧盈翾下意識的閉上了眼,一對水嫩朱唇抿得死緊,一顆心噗通狂跳,心跳聲充滿了她的耳膜。

  「記得系安全帶。」

  拉過她身旁的安全帶,皇甫爵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差點就情不自禁的吻上她。若不是他還有「計劃」,才不會讓她如意的抿死那對菱唇呢。

  皇甫爵的話落進寧盈翾那幾近耳鳴的耳中,一如砸碎玻璃窗的石子一般狠狠在她心上敲了一記。

  她的心隱隱作痛,無力抗拒自己即將面對的現實。

  她以為,再怎麼樣都不會有比他逼她參加這個婚友社、急著把她嫁出去的事還要來得殘忍,但,她錯了!

  而且錯得離譜!

  因為她的心痛得讓她快要無法呼吸。

  她已有自覺,也有百分之百的心理準備去推銷自己,去欺騙自己他對她什麼也不是、只是一個她不能否認的「繼子」,而且她會讓時間逼她愛上別人,隨便哪一個男人都可以。

  可為什麼他偏偏要挑釁她?偏偏要殘忍的站在她眼前,讓她看著他而後逼自己去跟別的男人說話、企圖把自己嫁掉?她連自己都騙不了了,還能去騙誰?

  她拙劣的謊言正在剝落,可他卻看不出來。

  為什麼她會期望他阻止她,就像那一夜的夢一般,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親自送她上刑場,還宣告他會看著她跳進墳墓裡活埋自己。

  她想掙扎,想臨陣脫逃,但皇甫爵的那一句「監督」卻成了無形的枷鎖,牢牢將她鎖住;而皇甫爵那「繼子」的身份則是宣告她死刑的監斬官。

  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為什麼就不能只是個惡夢?

  可就算是痛,她卻不知怎地竟不希望自己從來沒有遇見過他。

  這是貪心的懲罰嗎?

  明知道自己愛上的他是什麼「身份」,但她卻仍傻得連轉身離開的勇氣都全部放棄,所以,她才會必須去面對他的「監督」,把自己已然被掏空了的心踩個粉碎是嗎?

  木然呆望著前方,淚水像是打在窗前的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努力的不讓淚落下,並試圖告訴自己,這個惡夢很快就會醒,皇甫爵的「監督」或許只是將她送到酒會的會場,如此而已。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10-28 15:31:23

第8章(1)
      
  「這是真的嗎?」

  在化妝室裡補妝,幾個女子交頭接耳,一臉興奮。

  「這當然是真的,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來這麼無聊的酒會呀。」

  帶來消息的女子臉上的表情像是預備參加選美大賽一股,帶著確定勝出的自信。

  「皇甫爵可是富比世榜上有名的鑽石單身漢,雖然這個酒會是他們集團辦的,但他有可能來嗎?」

  半信半疑,才加入話題的另一個女子搭腔。

  「以我們公司,還有我爹地跟皇甫家的交情,我的消息絕對不會錯!而且,聽說皇甫爵還有意從今晚的灑會中找一個能穩定交往的對象呢。」

  語畢,又是一陣塗塗抹抹,自信滿滿的女子一副大恩不需言謝、慷慨分享機密情報的表情。

  「我也是聽我爹地這麼說的,所以我媽咪還特別請人從巴黎送了這套禮服過來呢。」

  半天沒說半句話的另一個女子這時邊炫耀自家的財力,邊強調自家與皇甫家的關係不比一般。

  就這樣,皇甫爵要在酒會上選女友的消息,有如野火燎原般傳遍了會場。

  所有聽聞這傳言的企業千金無不是一臉雀躍、滿心期盼,想展現自己的才華、溫婉、美麗,屆時好獲得皇甫爵的青睞,雀屏中選。

  期待,終究有落空的一刻,尤其是當皇甫爵的車在碼頭邊停定,卻沒有離去的打算,還替她開了車門,一臉笑意的站在車門畔望著她時,寧盈翾心裡清楚明白,皇甫爵的「監督」其實正要開始。

  萬般不情願地提著千斤重的腳向前邁步,寧盈翾的心似乎也跟自己的腳步一樣越來越沈、越來越痛。

  走進了作為酒會會場的雪白郵輪上,不知怎地,寧盈翾霎時感到一股沒來由的寒意從背脊開始漫至腳尖與頭頂。

  會場的男男女女無一不是家世最赫的名門千金、企業二代。

  然而,當今晚的「主角」現身,自然少不了全場的注目。

  「那個女人是誰?憑什麼跟皇甫爵走在一起?」

  「大概是秘書之類的吧,皇甫爵才回國沒多久,有個人跟在旁邊很正常的。」

  交頭接耳的「情報交流」再次開始,所有人對寧盈翾都帶著敵意,就怕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會搶了她們的獵物。

  詭異的氣氛與那不知從何而來的敵意讓她頓時手足無措,寧盈翾在一根柱子旁停下腳步,企圖將自己藏在偌大的柱子後頭,完全遠離皇甫爵。

  「這麼美麗的小姐,有幸讓我認識一下嗎?」

  見到跟「風雲人物」一起出現的可人兒落單,一名陌生男子手持香檳朝寧盈翾走了過來,一臉笑意的想與她攀談。

  「那個……我……」

  從來沒參加過聯誼,更不用說婚友社的聚會了,而且這等高級的酒會,根本不可能是她這樣一個把夜市當成精品店的普通人有機會來的場合,以至於當有人上前與她攀談,寧盈翾只能微張著嘴,不知該如何回應。

  「真是好久不見。聽說你一直住在意大利?」

  幾個千金圍上皇甫爵,熱絡的寒暄。

  「是啊。伯父還好嗎?」

  臉上滿是迷人笑容,皇甫爵向那成群的女子一一問候。

  自己的處境很尷尬,寧盈翾下意識的想找人求救,但當她看著皇甫爵俊顏上的笑容時,全身似乎讓人潑上了油,一眨眼,小小的火苗就燒得她的胸口一股沒來由的痛。

  「那個女的,是你的秘書?」

  其中一位千金問道,並不屑的睨了寧盈翾一眼。

  讓人這麼不懷好意的一瞪,寧盈翾只能尷尬一笑,試著再把自己往角落裡擠。

  她有這麼嬌弱嗎?他可不認為。

  「是啊。」

  揚笑走向寧盈翾,皇甫爵很自然的牽住她的手,將她從柱子後以及那個還在獻慇勤的男子跟前拉開。

  秘書?她什麼時候成了他的秘書了?他的秘書不是阮富巍嗎?

  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寧盈翾便讓皇甫爵拉到了一堆來意不善的女子面前。

  「爵,你們聊就好,我想出去吹吹風。」

  不知怎地,面對這些來意不善的女子,寧盈翾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得越遠越好。

  「要我陪你去嗎?」

  嘴角彎起,俊眸深情款款,皇甫爵很明 的是要在場的委子聽到自己這句話。

  「不……不用了。」

  他是怎麼了?難道他看不出這些女人已經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嗎?

  寧盈翾試圖掙開他的大掌,卻不論她怎麼使力,他就是怎麼也不鬆開的緊握著她。

  「爵,你長年旅居意大利,想必對時尚很瞭解,你覺得我今晚這件禮服如何?」

  不甘示弱的,一名女子上前親暱的喚了皇甫爵一聲,並找話題想吸引他的注意。

  「盈翾,你覺得如何?」

  並沒有正面回應,皇甫爵回頭看向南盈瓢,挑笑等著她的答案。

  「我……什麼?」

  他是來「監督」她還是來謀殺她的?

  不知怎地,寧盈翾原本沈痛的心讓皇甫爵這一連串出人意表又令她不解的舉動一鬧,竟是五味雜陳。

  他不是急著要把她嫁掉,所以才會替她報名參加這個婚友社聯誼?況且,他不但出借場地,還親自來監督,不是擺明了她己別無選擇,怎麼現在又這麼對她笑?

  更可惡的是,他這樣牽著她的手,是想讓她怎麼也死不了的心更痛更無助嗎?

  「我覺得,穿在你身上應該會更好看。」

  皇甫爵的這句話讓寧盈翾一對黛眉緊鎖了起來,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些女人很明顯的是衝著皇甫爵來的,雖然當她躲在角落時,有那麼一瞬想要什麼也不顧的上前趕跑這些像蒼蠅般的女人,但怎麼此刻皇甫爵竟讓她成了活箭靶,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爵,喝點香檳吧。」

  一個對手敗下陣來,並不表示其他人就會知難而退。

  果不其然,當寧盈翾還在錯愕當中時,另一個女人已上前遞出一杯剛從侍者手中接過的香檳。

  「盈翾,渴嗎?」

  接過那杯香檳,皇甫爵一個旋身,將之送到了寧盈翾眼前,臉上的笑是迷死人不償命的燦爛。

  這是什麼監督法?她到酒會會場後根本還沒有機會把自己推銷給任何一個男人不是嗎?

  這個酒會究竟是婚友社的聯誼酒會還是他皇甫爵的招蜂引蝶大會呀?

  除了錯愕,還有不解,寧盈翾完全不明白自己該怎麼解釋眼前的情況,更想不透自己此刻的存在究竟代表了什麼。

  搖了搖頭,寧盈翾臉上起了薄怒,原先心上的哀戚、頹然一如晨霧般消散無蹤,粉拳緊握起。

  他除了要把她嫁出去外,還要順便招蜂引蝶?該不會是希望來個「雙喜臨門」吧?

  可他要真想招蜂引蝶,何必讓她成為眾矢之的?

  她做什麼要讓他這樣欺負?

  「這些點心大廚都很用心,爵,你也嘗嘗看。」

  香檳不受青睞,那就是不渴,而是餓了?另一個女子將身旁遞出香檳卻讓皇甫爵的舉動氣得一張臉刷白的上一位「挑戰者」

  擠到了一旁,捧著從侍者手中硬奪過來的點心盤,綻笑望向皇甫爵。

  「盈翾,這是你最愛吃的,不過可能沒有你親手煮的菜可口就是了。」

  刻意挑了一個小點心,皇甫爵又旋過身去挑笑睇視寧盈翾。

  「我哪有……」

  實在忍無可忍,寧盈翾扁起的兩片朱唇猛地一張,才想扯開嗓門抗議,卻不料皇甫爵的手快她一步,那個精緻小點心就這麼進了她想抗議、卻還來不及完整說出一句話的櫻桃小嘴裡。

  嘴裡塞了食物無法抗議,寧盈翾只好瞇起一對水亮明眸,企圖用眼神殺人。

  無奈,儘管寧盈翾不論表情、眼神都表明了她的不滿,皇甫爵卻是視而不見的挑笑回望。

  這才是他的盈翾。

  皇甫爵的笑燦爛得讓人炫目,不但使會場內所有的男性賓客放棄接近寧盈翾,更讓那些有所企閣的千金小她們恨不得喝寧盈翾的血。

  他到底想幹什麼?

  是想害她找不到人可以嫁?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為什麼他要這樣折磨她?她都願意逼自己接受他的安排了,他還有什麼不滿?

  難道他不知道他所做的這一切會讓她更加難受嗎?

  而且這一切更殘忍的提醒了她,就算她知道自己不能愛他,就算逼自己簽了那些文件,又到了這個該死的聯誼灑會,她卻還是一點也沒有把握把自己推銷給任何一個男人。

  她多麼希望那一夜那個真實到連淚、連覆在唇上溫度都真實得好似現實的夢是真的——

  他要她嫁給他,而不是逼著她在這種場合出糗,還成為一群女人恨得咬牙切齒的對象。

  奮力甩開皇甫爵的手,寧盈翾玉足一旋,想要離去。

  顯然她這個反應早在皇甫爵的預料之中,只見皇甫爵飛快的伸出另一隻長臂當空一撈,環上了寧盈翾的纖腰,再不由分說的往自己懷中扯,俯下身,覆上她的唇。

  這突如其來的吻,吻得寧盈翾杏眸圓瞪,茫然凝視著皇甫爵。

  他吻她?為什麼?又想戲弄她嗎?

  腦中一片空白,寧盈翾耳畔像是有萬隻蜜蜂在鼓翅,讓她只聽得到嗡嗡巨響,其它聲響是一點也聽不見了。

  「這醬汁有些太甜了,你覺得暱?」離開她的唇瓣,皇甫爵說了這麼一句讓寧盈翾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話。

  依舊茫然瞪視著皇甫爵,寧盈翾眨了眨眼,腦中仍是空白一片。

  「剛才的點心,沾在嘴上。」

  指了指自己的唇,皇甫爵替這個吻找了個看似光明正大的借口。

  什麼?他不知道有紙巾這種東西?非要這樣戲弄她?

  整她很好玩嗎?

  他難道不知道她的心已經夠亂了嗎?

  寧盈翾前一秒還空空如也的腦袋瓜子,因為皇甫爵的話與那明顯的戲弄而氣得倏地翻起萬種情緒。

  好!就算她再不甘心也得如他的安排,盡快把自己嫁了,她實在沒必要這樣任他戲弄、取笑是吧?

  靠上前去,踮起腳尖,寧盈翾的皓腕雪臂攬上皇甫爵的頸一項,猛地一扯,將一對菱唇靠上了他耳畔。

  寧盈翾這個舉動百分之百在皇甫爵的預料之外,但他還沒來得及思考她這舉動的用意,一陣刺痛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寧盈翾在皇甫爵的耳珠上留下一個漂亮的唇印,然後滑上他的耳骨,狠狠烙下一道清晰的齒痕。

  人群中,一條人影不安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然後悄悄退出,不見蹤影。

第8章(2)
      
  整個人頹坐在書報架旁,寧盈翾除了歎氣還是歎氣。

  「怎麼了?跟老公吵架?」

  雖然覺得不大可能,但孫萍怎麼想都覺得,以她所認識的寧盈翾,那個百分之兩百的夫奴,會出現這樣的表情,會出現這樣一連三歎,聲聲綿延到天邊的無奈歎息,鐵定只有這麼一個原因了。

  「哪有老公可以吵。」

  嘟嘍了一聲,寧盈翾又是一聲長歎。若說歎息聲要老一歲的話,只怕她如今己老到走不動了。

  「該不會……那個歐吉桑不願意替你還錢,所以把你趕出家門,還讓地下錢莊繼續追債吧?」

  聽聞寧盈翾說自己沒有老公,這可讓目睹皇甫霽寧「求婚記」的孫萍嚇得差些沒把撤下架的過期便當給失手丟到地板上。

  「沒有啦。」再一聲無奈長歎。

  想起昨晚的那場酒會,寧盈翾就覺得,若是事情像孫萍所說的那般,或許她還會開心一些。

  比起露宿街頭又被逼債,她現在的處境才算是身心煎熬吧。

  皇甫爵的吻、深切的凝視、萬千柔情的笑……

  一切的一切都在寧盈翾腦海中盤旋不去,想甩也甩不開。

  她真的不懂皇甫爵為什麼要這樣戲弄她,為什麼在她費盡心力想要說服自己不去在乎他時,他卻那樣吻了她。

  那個吻,吻得她所有的防衛崩潰瓦解,但下一秒,他卻毫不在乎的告訴她,那只是因為她嘴邊沾上了東西。

  「這個也不是,那個也沒有,那你到我這一直歎氣是要做什麼?」

  將新鮮的便當放上貨架,孫萍怎麼都覺得寧盈翾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

  語畢,又是一聲長歎。這一回,寧盈翾小臉上的哀怨又多上了一分。

  她總不能說她歎氣是因為她愛上了她的「繼子」吧?

  雖然說她對皇甫霽寧的認識幾乎是零,而且也只記得幾個月前他替自己解危、讓她別無選擇的點頭答應下嫁,其餘的,就什麼也沒有了:但,她總不能說因為這樣,她就能去愛上皇甫爵吧?

  「小萍,如果你愛上了一個不能愛的人,要怎麼辦?」

  滿腦子都是皇甫爵,寧盈翾真的不知道自已該怎麼辦了。

  「不能愛的人?你愛上誰了?那個大叔?」

  她就知道寧盈翾的歎息不單純。

  她怎麼可能愛上皇甫霽寧!在她的記憶裡,她就只在這個便利商店裡見過他一次而已,雖然孫萍後來告訴她,其實皇甫霽寧是常客,但那些上不了心的記憶對她而言並沒有太大的幫助。

  她愛上的,是在意大利時堅持不跟她說華語、又故意「遺失」她好幾次的皇甫爵。

  「你先告訴我,你會怎麼辦。」

  沒有正面否認或承認,寧盈翾蹙起了眉,要孫萍先回答她的問題。

  「如果是自由之身,有誰不能愛?不過對方要不是單身,我可能會放棄吧。」

  孫萍雖然敢愛敢恨,但可不是一個會為了愛而去破壞他人幸福的人。

  要是放棄不了呢?

  孫萍的回答讓寧盈翾的臉又苦了些,扁起的菱唇欲言又止。

  「不過要是對方是單身,我會想辦法讓他愛上我,這樣,應該就不算不能愛的人了吧?」

  輕瞥寧盈翾一眼,孫萍接著把話說完。

  事情哪有那麼簡單!

  頹然的把頭垂下,寧盈翾又是一聲重到不行的喟歎。

  「你到底愛上誰了?難不成你背著那個大叔……」

  雖然覺得寧盈翾不會這麼糊塗,但又覺得逼不得已嫁給一個可以當自己爸爸的人,這種假設也不是不可能。

  「小萍,你都沒在看報紙還是電視新聞的嗎?皇甫大叔過世了。」

  寧盈翾覺得孫萍開口閉口皇甫霽寧,實在很不可思議。

  「那……你這個寡婦有什麼不能愛的人?」

  眨了眨眼,孫萍這才想起似乎有這麼一則大新聞,但因為當時寧盈翾人不在國內,所以之後她便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寡婦愛上自已的繼子,這夠危言鈴聽、夠不能愛了吧?

  「因為他不可能愛上我。」

  「不知是怕嚇到孫萍還是不願親口說出皇甫爵的「身份」,寧盈翾只能別過臉去,萬般無奈的咕噥了一聲。

  「你怎麼知道不可熊?」

  遞了杯咖啡給寧盈翾,孫萍覺得她過分消極了些。

  「因為他只想把我推開,可是他的吻又讓人以為他在乎,但下一秒,你只會認為自己很可笑。」

  把自己埋進咖啡轎所冒出的白煙裡,寧盈翾感覺自己眼眶的溫度跟著手心裡咖啡的溫度攀升。

  「那很簡單,讓他在乎不就好了?」

  如今,孫萍是百分之百確認寧盈翾的芳心讓某個人給偷走了,否則她不可能這樣歎氣又說出方纔那一翻話。

  「沒有那麼簡單。」

  要真有這麼簡單,她也就不會覺得自己可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皇甫爵處心積慮的想把她嫁掉。

  「這個給你。」拿了張便條紙,孫萍在上頭振筆疚書,而後遞給了寧盈翾。

  「這是?」看著便條紙上的字,寧盈翾一臉狐疑。

  「約會啊!看不懂啊?」

  虧她還特別寫了約會兩個字在上頭,她的字沒有醜到辨認不出來吧?

  一頭霧水的掀了掀長睫,寧盈翾凝視著孫萍。「我知道你寫的是約會兩字,可是為什麼要給我?」

  「我要你去約會,這張便條就留給那個你不能愛的人看,如果他真的不在乎,你就死心吧。」

  拍了拍寧盈翾的肩,孫萍苦笑。

  如果真能說死心就死心,那她還需要這樣用歎息聲淹死自己嗎?

  可是,既然她只能歎氣,那麼照孫萍所說的,去約個會又有何妨?

  不論如何,最後她仍是得把自己嫁掉不是嗎?

  若皇甫爵真的是存心戲弄她,那麼她也只能告訴自已,他真的不可能在乎她不是?

  「有什麼喜搴?瞧你笑得這麼開心。」

  敲了敲皇甫爵辦公室的門,沒等回應,季巖朔便迢自走了進去。

  「你回台灣,我能不開心?」

  看著硬是比自己晚了兩個月才放棄掙扎回來台灣的季巖朔,皇甫爵笑道。

  「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你才不可能為我笑得這麼……噁心。」

  季巖朔又不是瞎了,他看得出來皇甫爵唇角的笑一定是想起寧盈翾才會有的「特別微笑」。

  笑而不答,皇甫爵斂目將視線從桌面上的公文收回。

  昨晚的酒會,雖然寧盈翾最後怒氣沖沖的跑開了,但應該已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了吧?

  他表現得這麼明顯,他不相信寧盈翾會不懂他的心。

  只是,她咬他,是代表她生氣還是有別的意思?

  他那傻到天下無敵的「繼母」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想起她的夢並不是夢,而他說的話也不是玩笑?

  而他又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告訴她,她其實什麼也不是,只是跟他一樣被他老爸算計了的受害者?

  一個他被算計之後深愛上的女人。

  「看樣子,你是下定決心了。」

  原以為,之前在意大利時皇甫爵的冷淡可能會讓皇甫霽寧精心策劃的「計謀」功虧一簣,但如今看來,皇甫爵似乎下定決心承認自己真的愛上寧盈翾了。

  「某個傻瓜以為自己只是在作夢,把我說的話全當成夢境,我能怎麼辦?」

  翻閱著公文,皇甫爵有些無奈的苦笑了笑。

  「那就在確定她清醒時再說一次不就得了?不過,我很好奇你說了什麼。」

  望著皇甫爵,季巖朔挑笑,他實在想不到皇甫爵究竟說了什麼會讓寧盈翾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他說了什麼?他跟她求婚;可是她卻以為自己在作夢,還意氣用事的簽了一堆鬼畫符給他。

  拉開了抽屜,皇甫爵瞥了一眼那一夜寧盈翾一把塞進自己懷裡的文件,唇角又不自覺地陷入了幾分。

  「今晚算是替我接風,邀盈翾一起吃飯吧。」

  揮了揮手,丟下這麼一句話,季巖朔旋身推開門步出皇甫爵的辦公室。

  震耳欲聾的舞曲音樂重重敲擊寧盈翾的耳膜,木然呆坐在吧台邊,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想留在這個熱鬧、卻不適合自己的夜店。

  「我可以請你喝杯飲料嗎?」

  一名男子靠上前來,笑容可掬的說。

  「抱歉,我在等……孫華大哥?」

  正打算公式化的婉拒這個今晚第八名試圖跟她交談的男子,寧盈黝禮貌性的回以微笑,卻發現對方是自己將近三年沒見的方孫華。

  「我知道你在等我。好久不見了。」

  要酒保特別為寧盈翾準備新鮮柳橙汁,方孫華溫柔的笑著。

  「該不會……」

  完全不知道自己今晚的約會對象是淮,見到方孫華的寧盈翾有些吃驚。

  「小萍說你心情不好,是誰惹我小妹不開心的?羅豐桀?」

  大寧盈翾九歲、一直將她當成妹妹的方孫華日前才從加拿大回國,本想去便利商店找她敘舊,卻只遇到孫萍,於是留了工作地點的名片,沒想到下午就接到孫萍的電話邀約,此刻卻只有寧盈翾來赴約。

  「他沒有惹我不高興,只不過是騙光了我所有的財產而已。」

  而且,還害她不得不嫁給皇甫霽寧,導致如今自己愛上了繼子!

  「這麼可惡還不生氣?那是誰這麼神通廣大惹得你不開心?」

  遞上果汁,方孫華撩去寧盈翾試圖遮去臉上那沒來由浮現的失落與哀怨的髮絲,問道。

  「一個我不能愛、偏偏又放棄不了的人。一個我想要不在乎、卻偏偏滿腦子都是他的人。一個完全不在乎我的心有多痛,總是要折磨我的大混蛋!」

  眼眶泫然盈淚,寧盈翾覺得好委屈,像是她說出了這些話,就更確定皇甫爵不在乎她以及她不能愛上他的事實。

  「看樣子,他真的非常神通廣大。」

  從來沒見過寧盈翾落淚,方孫華心疼萬分,他看得出來不論寧盈翾口中的那個人是誰,她都愛他愛到無法自拔了。

  強忍住眼眶裡隨時一個眨眼就會收不住的淚水,寧盈翾腦海裡又浮現皇甫爵的身影以及昨晚在酒會上他那些刻意卻讓她不解的舉動跟話語,甚至於是那個存心戲弄、存心殘忍劃開她心的那一記熱吻。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10-28 15:32:31

第9章(1)
      
  夜漸深,城市霓虹越夜越美,星子失色,月兒當空。

  好不容易結束繁重的公事,帶著一臉勝利微笑下車走入屋內,皇甫爵原以為自己會跟以往一般見到一桌冰冷失味的菜餚,卻沒想到餐桌上連個盤子都沒有,偌大的屋子裡一片寂靜。

  「盈翾?」

  皇甫爵出聲叫喚,臉上滿溢的微笑逐漸消失。

  「看樣子,她是出去約會了。」

  手上拿著一張放在玄關鑰匙盤上的便條紙,季巖朔輕笑道。

  約會?在他表現得那麼明顯之後?

  銳眸掃過季巖朔手中的紙張,皇甫爵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

  玩味著皇甫爵臉上驟起忽現的表情,季巖朔幽幽道:「看樣子,我只能委屈一點,讓你一個大男人陪我去吃晚餐了。」

  「就我一個人多冷清啊,不介意我換個場地替你接風吧?應該會熱鬧些。」

  狠瞪著季巖朔手中的便條紙,皇甫爵嘴角牽起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她去約會?她以為他的求婚是夢境也就算了;昨晚的酒會,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的心,怎麼就她看不出來,還去約會?

  難不成他精心安排的那一切,她一樣當成了夢?

  還是她天生遲鈍開不了竅,怎麼也看不懂他的明示與暗示?

  可再怎麼遲鈍也不該一天不到就出去約會吧?他滿心都是她,但那個傻丫頭卻根本沒放在心上!包括在歎息橋下,她殷切的回吻也能當夢忘得一乾二淨?

  「我別無選擇了不是嗎?」

  睇了一眼手中那張幾乎要讓皇甫爵的眼神燒穿兩個大洞的便條,季巖朔嘴角噙笑,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皇甫爵薄唇畔的笑意漸深,卻笑得讓人不寒而慄,全身寒毛直豎。

  震耳的舞曲旋律敲動,皇甫爵的心似乎也跟著舞曲內敲擊的鼓點而喧噪著。

  他如熾的目光掃視夜店裡熱鬧的人群,企圖找尋寧盈翾的身影。

  驀地,吧台角落一條纖細儷影吸引了他一瞥而過的目光,讓皇甫爵猛地旋身回頭。

  寧盈翾身著丹寧牛仔小外套,貼身的T恤搭配剪裁合身的牛仔褲,顯出她修長雙腿與姣好身材,只見她木然瞪視著前方,似乎在等什麼人。

  見她一身隨性打扮,皇甫爵鬆了口氣,心想或許寧盈翾並不是很重視這個約會,才會穿得這麼「不適合」這個場所。

  邁開腳步打算靠上前去,但才一提足,便見到一名男子主動站到了寧盈翾身旁。

  寧盈翾先是一愣,接著便綻放甜笑迎向那名男子。

  寧盈翾的笑像是燒得火紅的鐵,毫不留情的烙印上皇甫爵的心,讓他胸口猛地一陣抽痛,而後明眸中便燃起兩團火光。

  寧盈翾與那個束著馬尾、雅痞裝扮的男子似乎相談甚歡,小臉上的笑一如百花齊放,艷麗非凡,如此景象看得皇甫爵眉心死鎖,眼中的火光更盛。

  對一個初次見面的男人,她都能笑得這麼甜?

  不!對他,當初她的笑似乎並不及此刻燦爛,只是禮貌成分居多。

  那麼她現在笑得這麼甜,且還是對著上前來搭訕的男子,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當真打算實現當初誇口的承諾,隨意把自己嫁了?

  怒瞪著不遠處有說有笑的兩人,皇甫爵心頭的火如遇上了順向風,瞬間燎原,不可收拾。

  原以為自己的情緒已然處於盛怒,不會再有什麼能增加他心頭那滅不了的怒氣之時,皇甫爵才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有多荒唐可笑。

  原本與男子說說笑笑的寧盈翾不知怎地垂下了臉,接著,一張大掌拂上她的小臉,寧盈翾卻是躲也沒躲的照單全收了那男子的柔情與不捨。

  夠了!再看下去,他的心臟鐵定會讓怒氣逼得炸了開來。不論那名男子是誰,就算是寧盈翾想要嫁的對象,基於「禮貌」,他總該上前去打個招呼,謝謝對方如此照顧他的「繼母」吧。

  提步上前,皇甫爵俊顏上的笑燦爛無比,靠上那個束馬尾的男子身後,一語不發的凝視著寧盈翾低垂的小臉。

  似感覺到一道灼熱視線,寧盈翾緩緩擡臉,差些慌得灑了手中的果汁。

  「爵……」

  他真的來了?是因為在乎她跟別人約會嗎?

  心頭小鹿一陣亂撞,若不是夜店的音樂聲響震耳欲聾,只怕此刻寧盈翾的心跳聲會大到讓皇甫爵發現她的慌亂。

  「替我介紹一下吧。」

  發覺到寧盈翾的異樣,方孫華笑了笑,輕拍她的小手,接過了那搖搖欲墜的果汁杯,安撫著她。

  「孫華大哥,他是皇甫爵,是——」

  「你好,盈翾是我父親的再婚對象。」

  不知怎地,聽見寧盈翾如此叫那男子,皇甫爵便不自覺地打斷她的話,而說出口的卻是這麼一句讓寧盈翾錯愕的話。

  他父親的再婚對像……是啊,所以他才會追不及待的想要逼走她,希望她早點嫁掉不是嗎?

  皇甫爵的自我介紹彷彿是一把利刃,毫不留情的刺向寧盈翾的心,讓她原先勉強自己揚起的笑因為這椎心之痛而不斷崩解、破碎。

  寧盈翾攏起的眉心讓方孫華明白,眼前站著的人正是那個神通廣大、惹得他小妹心傷的男人。

  進而明白了為什麼盈翾會說自己愛上了一個不能愛的男人。

  「你好,我叫方孫華,盈翾的……情人,以及即將結婚的對象。」

  斟酌了一會,方孫華刻意挑了一個帶有殺傷力的頭餃,並挑笑回望寧盈翾。

  短兵相接,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詭異的硝煙味。

  兩個男人均是一臉笑意,嘴上禮貌問候,眼中卻是火光點點。

  結婚對像?孫華大哥是怎麼了?她一直當他是大哥,而且,他們從頭至尾談的都不是她要結婚或該結婚的事吧?

  「方先生,你沒聽懂嗎?盈翾是『我父親的再婚對像』。」

  重申了一次,還刻意加重語氣,皇甫爵似乎想要借此誤導方孫華寧盈翾是有夫之婦。

  「我聽得很清楚。你是皇甫爵,所以盈翾目前算是單身。」

  與神經大條到可以當電線桿的孫萍不同,方孫華可沒忘了幾個月前的大新聞。

  雖然新聞中並沒有提及皇甫霽寧再婚,但從皇甫爵的「宣言」看來,不論是真是假,盈翾那個「結婚對像」應該就是皇甫霽寧;確認了這個事實,方孫華自然也知道皇甫爵所謂盈翾的「結婚對像」其實已經駕鶴西歸了。

  深吸了一口氣,保持住臉上的笑,皇甫爵眉心微顫地瞥了一眼正凝視著方孫華的寧盈翾。

  她就這麼捨不得不看他?而且,她完全不否認是表示——他眼前這個男人說的是真的?

  她決定嫁給這個男人,而且是在他跟她求婚之後,在他明顯表態自己心意之後?

  就算她把他的求婚當成了夢境,但昨晚的一切她也能視而不見?

  所以,她才會咬他?

  所以,這代表著要他別再自作多情?

  耳翼上寧盈翾烙下的齒痕還未褪去,此刻似乎就連當時的痛都鮮明的再現,並且倍增。

  皇甫爵的心皺縮著,彷彿有人正無情的蹂躪著它,而每一陣襲來的痛都好似在取笑他一般。

  「很高興認識你,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我想跟盈翾先離開了。」

  輕摟上寧盈翾的腰,方孫華挑釁的笑著。

  讓方孫華這突如其來的一摟,寧盈翾整個人瞠目結舌的愕愣住,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孫華大哥,我——」

  「噓,傻妹妹,你看著就好,知道嗎?」

  靠上寧盈翾耳畔,方孫華沒讓她說話,只是故作親暱的製造更多足以激怒皇甫爵的氣氛。

  看著?她要看著什麼?

  而且,在這樣的氣氛裡,皇甫爵那樣的自我介紹之後,她還能期待什麼?

  他那樣說,不就表明了她只是他的「繼母」嗎?

  但他若只是當她是個非嫁掉不可的累贅,又為什麼要來?

  「我放在桌上的紙條……」

  「什麼紙條?巖朔今天回國,我們來這放鬆一下,沒想到碰巧遇上。」

  昧著良心說謊,見到寧盈翾對方孫華的一切親暱舉動不躲不避的照單全收,皇甫爵不覺怒火中燒,口不應心的逕自拋出了這一串話。

  所以,他不是因為在乎才來的?

  所以,這表示,她再不願意、再不捨也得死心了?

  就算她必須把自己的心狠狠挖出,她也別無選擇的必須要受那樣的痛,逼自己去正視他不可能愛上她、而他又是她不能愛的「身份」的事實?

  所以,也就是說,昨晚的酒會,真的就只是他的戲弄,存心要看她笑話的刻意所為了?

  胸口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碎裂,寧盈翾這自己忍住不斷襲上眼眶的熱潮,咬起下唇,別過身去輕輕在方孫華臉上啄了一下。

  對於寧盈翾這突如其來的脫稿演出,方孫華也很合作,在她額上回印了一個淺吻。

  有所認知是一回事,親眼看見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寧盈翾主動的那一吻,雖只是印在方孫華臉頰上,卻讓皇甫爵恨不得立刻將她扯離方孫華身邊。

  皇甫爵胸口下囚住的猛獸此刻正瘋狂的咆哮撕咬著,而那怎麼也滅不了的怒火是越燒越旺,眼看就要將他整個人吞滅了。

  「盈翾,我們走吧。」

  刻意提高音調,方孫華提醒皇甫爵再不出手阻止,他便要帶寧盈翾離開了。

  點了點頭,沒敢再看皇甫爵一眼,寧盈翾默默往方孫華懷中靠了一寸,同意離開。

  長臂向前一伸,皇甫爵的身體似自有意識的先他的思緒一步,將自己的渴望化為行動,一把拉住寧盈翾,猛然一扯,硬將她拉進自己懷裡。

  「你哪也不許去!」

  粗啞的一聲低喃,皇甫爵的語氣裡帶著滿滿的痛。

  若是他讓她離開,他覺得自己將永遠沒有機會再擁抱她。

  他不會同意她把自己嫁給任何人的,因為,他瘋狂的愛著她這個傻得看不見他真心的「繼母」,這個因為他老爸的計謀而走到他面前的女子。

  她根本什麼「身份」都不是,不是他那個存心算計他的老爸的續絃妻子,更不是他不能愛上的對象,為什麼她就是不明白?

  他必須要做到什麼程度她才會明瞭?

  這樣擁著她、不許她離開,就夠了嗎?

  還是,要他再求一次婚?

  皇甫爵猛地一扯,力道似乎大了些,寧盈翾踉蹌不穩的倒進他懷中。

  「你一定要這麼霸道嗎?」

  寧盈翾的心口不斷痛楚的撕扯著,她輕咬住下唇,強逼自己對他冷淡,要自己別再去想那令她心狂起波瀾的男人了。

  「霸道?我只是不許你——」

  寧盈翾這句冷得似乎能將他凍成霜的話讓皇甫爵愕然。

  「不許?你有什麼資格不許?」你不是只想把我踢得遠遠的?

  沒等皇甫爵說完,寧盈翾認奮力掙開他的懷抱,別過身去,鼓足了勇氣抗議,卻不將話完整說出口。

  資格?

  他愛她愛到幾近瘋狂,渴望她想起他的求婚,渴望那一夜他求婚時她一切的「夢話」全是真心,這樣還不夠資格?

  「就憑我有資格替你選擇『再婚對像』。」

  寧盈翾掙開他的懷抱靠向方孫華,這讓皇甫爵妒火中燒,胸口下的那頭野獸狂恣的刨抓著他的心,違心之論竟就這樣脫口而出。

第9章(2)
      
  皇甫爵的話讓寧盈翾那已然破碎不堪的心驟然碎成了千萬片。

  她早就該死心了。為什麼非要把自己弄得如此可笑,她才願意承認自己有多天真?

  他一而再的戲弄,讓她以為自己可以欺騙自己那或許並不是戲弄。

  那一夜,那真實到宛如他的溫度、他的吻真的熨著她的心的夢,為什麼永遠只能是一個無法成真的夢?

  他的每一個吻、每一眼深情凝望,為什麼都殘忍的在她腦中、在她痛到不能再痛的胸口提醒著她,那些都只是為了取笑、為了捉弄、為了讓她覺得自己可笑?

  她真的該徹徹底底放棄。

  愛上不能愛的人注定心傷,注定永遠碰觸不得,因那只會讓自己遍體鱗傷。

  她是曾經奢望過若是歎息橋下的吻是真,她是否能不順一切、是否真不該躲他?可或許,就連她以為的躲,也只是躲去他的嘲笑罷了。

  那可惡的大野狼硬是闖進了她的心,霸道的住了下來,如今卻在偷走了她的心之後,只以一聲長嘯告訴她,他的「資格」是有權力替她選擇再婚對象。

  「不需要你多事雞婆,我要嫁給誰,這你管不著。」

  環上方孫華的膀臂,寧盈翾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她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了,就算她早該這麼做,就算她原本就不該奢望,更不應該妄想皇甫爵的出現所代表的意義,但她殘破不堪的心就是沒有辦法停止去想他,即使如今她已然下定決心不要去愛了,即使她逼著自已去推開他,她仍舊無法克制的滿腦子都是他。

  「是嗎?所以你真的要嫁給他?」

  冷笑了一聲,皇甫爵似乎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他胸口下剝落。

  他明顯表現出不能沒有她,他明白的說要娶她,為什麼他眼前這個傻丫頭就是什麼也不懂,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他的一切,進而狠心將他的尊嚴踩在地上?

  她不記得他的求婚,他認了,畢竟那時她醉了,他不能要求她記得一切,但酒會裡他所表現的一切,她竟全無所覺?

  方纔,他明白的不許她離開,他要她留在自己懷中,她卻只是問他憑什麼,只是逃開他、說他霸道。

  究竟他該怎麼做?她的傻怎麼能傻得讓他這麼痛、這麼無助?

  他以為自己認識她,明白她的傻氣、她的天真,但似乎只有明白、只有認識並不足以讓她明白他的心。

  「我再說一次,我要嫁給誰你管不著!但是,是的,我是要嫁給他,如此就能擺脫你了!」

  口不應心,寧盈翾始終不敢直視皇甫爵,她用謊言武裝自己,希望自己這如利刀般劃著自己心的謊言能催眠自己,能逼自己放棄。

  畢竟,事實再明顯不過了,他不會在乎她的。

  擺脫?他該拿她怎麼辦?在他急得、惶得趕來夜店之後,就算他有些口不擇言,但她怎麼能如此指控他?

  她喝醉的那一夜他所說的話她可以全不記得、全不當真,但她自己說的醉話,難不成就只是醉話?

  「孫華大哥,帶我走,我想離開這裡,離開這個人。」

  寧盈翾的淚自頰上滑落,有如滾燙的熔岩,讓她為自己覆上的面具全數熔解,只剩最後一絲氣力保持聲音裡的鎮定。

  離開他?她真的這麼想?

  沒再伸手去拉她,皇甫爵只是定定地看著寧盈翾離開。

  「這樣真的好嗎?」

  看著一切的方孫華好心疼的問,覺得寧盈翾好傻。

  「這沒什麼不好的,小萍也要我放棄,對一個永遠不會在乎我的人,一個我永遠也不能愛的人,這樣是最好的。」

  像是在說服自己,卻又像是在欺騙自己,寧盈翾的淚決堤而下。

  為什麼她會變得這麼愛哭?

  為什麼會連她都搞不懂自己?

  她明明就決心要放棄,也明明說了那麼多謊話,為什麼她的心就是不能停止去想他,為什麼就不能少痛一點?

  皇甫爵的存心戲弄,她不是在酒會時就決心不要再忍氣吞聲了?

  要不,她也不會咬他、不會說出那些話。

  因為她早知道自己該放棄,就算做不到,也早就決定了不是嗎?

  所以她說這些話來傷害自己,只是要讓她的心死透,只是要用心痛去遮蓋她那些不切實際的吶喊與渴望。

  「傻盈翾,難道你看不出來……」

  「我看得出來,他是來嘲笑我的。」

  沒讓方孫華說完,寧盈翾又往自己心上捅一刀。

  她已經把自己傷得體無完膚了,不需要再有人來提醒她——皇甫爵只是來看她笑話而已。

  皇甫爵怎麼會是來笑她的?

  他是男人,自然瞭解皇甫爵那樣的神情代表著什麼,而那些話也明顯的是一時氣憤的口不擇言,但盈翾這個小傻瓜居然全當真了,居然因為那些氣話而判自己死刑。

  「孫華大哥,謝謝你,我想我該回去了。」

  歎了口氣,將頰上的淚拭去,寧盈翾強逼自己打起精神擠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我送你回去吧。」

  她這樣哭得梨花帶雨的要怎麼自己回去?

  「放心,我沒事。」

  至少,明天之後,等她哭完,等她真的離開,她就不會有事了。

  或許心還是會痛,但應該不會這麼痛了。

  雖然看得出來她的堅強是佯裝的,但方孫華瞭解,從不輕易落淚的寧盈翾是倔強的,就算如今她哭得像個淚人兒,她的倔強還是不可能改變的,否則,她也不會傻得、逞強得說出那些話了。

  「好吧,那路上小心點。」

  輕拍了拍寧盈翾的頭,方孫華只能任再她故作堅強。

  轉身走回店裡,方孫華還沒來得及踏進店門,一條人影已快速奔上前來。

  方孫華挑起笑與那人對視,而後指了指寧盈翾離去的方向。

  在夜店裡,當寧盈翾隨著方孫華離去,皇甫爵心灰意冷,完全一副鬥敗公雞的模樣。

  他真的要投降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如此。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這樣擾亂他的心,寧盈翾不但做到了,還輕易的將他的心帶離了,可向來對付女人不費吹灰之力的他如今怎會落到這般田地?

  「盈翾哭了?你又做了什麼?」

  季巖朔不知打哪冒了出來,欣賞著眼前難得一見的景象。

  他能做什麼?從頭至尾難堪的都是他不是嗎?

  「就這麼投降?為了一個不大高明的謊言?爵,如果我要結婚,應該是不會叫我的未婚妻某某小妹的」

  原本只想隔岸觀虎,但看了半天,皇甫爵卻像只被五花大綁的無牙老虎,讓他再也看不下去,只好努力再推一把,免得他舅舅說他怠忽職守。

  他又不是存心惹她落淚,她的每一滴淚都是以讓他的心滴血不止,但他能怎麼辦?咬住自己的舌頭免得那些攔不住的話又衝口而出,再讓寧盈翾那個小傻瓜徹底誤會?

  若是以往,面對如此的誤會,面對這樣的女人,皇甫爵的怒氣絕對足夠引燃火山,但不知怎地,寧盈翾就是有這種天大的本事讓他熊熊燃燒的怒氣如雲霧遇上狂風,不消一瞬就全數消散。取而代之的只有無情淹沒他的束手無策,讓他別無選擇的只能高舉自旗。

  他或許真的是瘋了!

  他居然會放棄捍衛自己的尊嚴,並且想也沒想的便決定將之狠狠甩上了地面,親自踐踏得面目全非。

  他不想放開她,就算她明白的推開他,就算她一而再的強調自己要嫁,就算他還需要再明顯的表達自己的心意,他都不想就這麼放手,否則,今晚他也不會到這來不是嗎?

  輕合上眼,皇甫爵祈求上帝,自己現在才決心再進一步追上她不會太晚,倘若他能追上,那麼他保證不會再讓她推開自己。

  拔足狂奔,皇甫爵奪門面出,將震耳的舞曲拋諸腦後,卻不料剛踏出門,就見到方孫華獨自一人轉了回來。

  淚水模糊了視線,寧盈翾朝停放摩托車的方向慢慢走著。

  「盈翾。」

  驀地,一道熟悉的聲音喚住了她。

  這怎麼可能?為什麼他會出現?

  瞪大淚眼,寧盈翾蹙起眉心看著跟前的男子。

  她現在還不夠亂?為什麼他還要出現?就連他都要來取笑她?

  「滾開!」

  她跟他已無話可說,就連看一眼都不想!

  「盈翾,我是逼不得已的,你知道我的投資……我只是希望能讓你過好日子。」

  羅豐桀低聲下氣,靠上前來,就想拉寧盈翾的手。

  「滾開!」

  退了兩步,躲開羅豐桀的手,窬盈瀚再次重申。投資……逼不得已……她是可笑,可還沒蠢到那麼可笑!

  她當然知道他在作投資,可他所有的行為可以稱得上逼不得已?

  「我很抱歉,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又靠上前來企圖摟上寧盈翾,羅豐桀的語氣充滿著虛偽的歉意。

  「機會?在你把那些債務丟給我、拿走我一切的那一刻,你就已經從我生命裡消失了!」

  她會痛成這樣,她會傷成這樣是拜誰所賜?她怎麼可能再給他機會!

  她給他機會,那誰給她機會?

  就是因為他,她才會別無選擇的嫁給皇甫霽寧,也才會去愛上她不能愛的人不是嗎?

  「你不是處理得很好?還是說,你不願意原諒我是因為那個有錢的公子哥?」

  哼了一聲,羅豐桀不以為然的冷笑。

  處理?他不知道她的處理是把自已嫁給一個半百歐吉桑,居然還敢這樣說她!

  「我不在乎你巴著那個有錢的公予哥,畢竟,誰有那個能力在郵輪上辦那樣的酒會,不是嗎?」

  似乎有些惱羞成怒,也似乎是這兩天偷偷跟蹤寧盈翾,讓他又妒又羨她飛上枝頭,羅豐桀的語氣從虛假的懇求轉成了指控。

  他在說什麼?昨晚的酒會,他在場?

  「是為了錢吧?」

  面對一語不發的寧盈翾,羅豐桀咄咄逼人的又補了這麼一句。

  原想繞開羅豐桀的糾纏,將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全當成屁,但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指控卻讓寧盈翾停下了腳步。

  「我為了錢是誰害的?我會去巴著有錢的公子哥又是拜誰所賜?羅豐桀,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你對我做的,夠了!」

  背對著羅豐桀,寧盈翾說得咬牙切齒。

  她從來不能想像情侶分手之後會成仇人,也從來都覺得當不成朋友的怨侶一定是有人太小心眼。

  如今,她算是「親身體會」什麼是情侶變仇人,佳偶變怨侶!

  「我對你做的,或許夠了,而且,追根究柢你能有今天,老實說也的確是拜我所賜;既然我讓你攀上了棵搖錢樹,看在我『主動退讓』的份上,你該怎麼報答我?」

  俗話說,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羅豐桀必然是那個不要臉到天下無敵的傢夥,居然厚顏無恥的想順勢從寧盈翾身上多訛詐一些好處。

  主動退讓?報答?

  她都傷得、痛得恨不得合上眼一了百了了,還必須要「報答」他?

  報答他讓她悲慘的拖著垃圾袋當行李箱差些露宿街頭?

  報答他讓她面對天文數字的債務,別無選擇的嫁給一個足以當她老爸的大叔?報答他讓她因為嫁給一個老頭而被丟去意大利一個人度蜜月,然後丟了自己的心?

  她以前怎麼都不知道她愛了六年的男人是這樣令人作嘔的傢夥?

  「我攀上了棵搖錢樹,那是我的本事。至於我能搖不多少錢,又是為了多少錢巴著那棵搖錢樹不放,都沒有你的份!既然你說,我是為了錢,那麼就該知道,為了錢的女人是不可能拿錢丟一隻狗——」

  粉拳緊握,寧盈翾怒不可遏的旋身瞪視羅豐桀,但話還沒說完,那除了羅豐桀之外一併映入她眼眸的人影讓她杏眸圓睜,詫訝當場。

  他怎麼會在這?她說的那些話,他該不會都聽到了吧?

  「皇甫先生,感謝你讓秘書通知我盈翾的近況,還讓我參加那麼豪華的酒會。」

  發現皇甫爵在自己身後,羅豐桀挑笑回過身去,一臉的諂媚。

  所以,羅豐桀會出現在自己面前,全是因為皇甫爵?

  他就這麼痛恨她、這麼渴望一腳踢開她?

  那樣戲弄她、嘲笑她,難道還不夠殘忍?

  沒有否認羅豐桀的話,皇甫爵禮貌的回以微笑。「你玩得開心就好。」

  皇甫爵的話就好似萬根針瞬時朝著她的心窩插去,毫不留情,下手狠重。

  「兩位,慢慢談,不打擾了。」

  轉過身去,寧盈翾粉拳槌向心口、牙關緊閉,拔足狂奔;也不管自己的機車就在原地,奔向路旁伸手一攔,跳上了計程車,便頭也不回的逃開那讓她不堪、令她又憤又恨的現實。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10-28 15:33:51

第10章(1)
      
  「羅豐桀先生,『久仰』大名。」

  忍住沒有去追寧盈翾,皇甫爵雙手環胸,挑笑地向羅豐桀問好。

  他是讓阮富巍去找羅豐桀,卻沒想到羅豐桀會這麼迫不及待的出現。

  只不過兩天,他便按捺不住了,他還以為羅豐桀會蟄伏更久一些。

  「不敢。沒想到我能有幸認識皇甫爵本人。」

  笑得燦爛,對於皇甫爵是否聽到自己與寧盈期的對話,羅豐桀是完全不以為意,熱絡的想要拉近與皇甫爵的關係。

  「你能認識我,算來也是因為盈翾:而盈翾能認識我,老實說,我還真該謝謝你。」

  皮笑肉不笑向來是皇甫爵的看家本領,一抹不深卻也不淺的微笑在他的俊顏上綻開,語氣平順無怒。

  「別客氣,我什麼也沒做。」

  羅豐桀以為皇甫爵真的在跟他道謝,一臉得意。

  「客氣的是你,別說你什麼也沒做,你做得可多了不是嗎?否則,盈翩也不會被送到我眼前了。」

  寧盈翾與那八千萬,以及她為什麼會毫不懷疑又心甘情願的自居他「繼母」的身份,他全聽阮富巍說了;當然,這交換情報的代價是他向阮富巍坦承他的在乎。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那麼有些事他便不能不做了。

  他幾乎聘請了全台灣的徵信業者,甚至於動用官方人脈查出境資科,當他得知羅豐桀並沒有出國,只是躲在台東的某個果園當臨時工之後,便請阮富巍親自上門拜訪。

  阮富巍並沒有讓羅豐桀知道八千萬與皇甫霽寧與寧盈翾的這一段「小故事」,只是告訴羅豐桀,皇甫爵是寧盈翾的未婚夫,而只要他願意出面,皇甫爵會負責替他清償一切債務,並且給了他一張邀清函。

  原本只是半信半疑的回到台北,想要「眼見為憑」,但當他拿著那張邀請函上了郵輪、喬裝成侍者之後,羅豐桀所有的疑心與防備全化為輕煙一縷,取而代之的則是不斷在他胸口下壯大的貪婪。

  「我當然樂見盈翾得到幸福。」

  羅豐桀笑得台不攏嘴。皇甫爵的「和善」讓他以為自己遇上了一隻傻呼呼的待宰肥羊。

  「當然,我也很願意給她莩福,只不過盈翾跟你似乎還有些關係。」

  挑笑彎起薄唇,眉心微蹙,皇甫爵故作一臉尷尬兩難的表情。

  「關係?我跟她早就沒有關係了!」

  揮了揮手,羅豐桀急忙一爵認,就怕皇甫爵會借口他跟寧盈翾那沒有「正常」分手的情侶關係而不願意替他償債或是不願意與寧盈翾繼續下去,那麼他以後的「財路」可能就沒了。

  「真的沒關係了?」刻意挑了挑眉,皇甫爵再確認的問了一句。

  「其實我三年前就想跟她提分手。只是一直心軟開不了口,老實說,我跟盈翾早就只是普通室友的關係。」

  將關係撇得一乾二淨,羅豐桀專挑自己認為皇甫爵想聽的話說。

  「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當然!既然她現在有這麼好的歸宿,我當然要把話說消楚,免得引起誤會。我跟盈翾就只是普通朋友了。」

  額上冒了出幾顆斗大汗珠,羅豐桀有些慌了。他實在猜不透為什麼皇甫爵會這樣再三問他同一個問題;現在這個社會就連結了婚都不算死會了,為什麼一對分手的情侶關係皇甫爵會這麼在乎又要這樣確認?

  「普通朋友?多普通?」

  皇甫爵再問,臉上的笑開始讓羅豐桀全身寒毛不自覺地豎了起來。

  「普通到早餐錢都要各付各的,而且,若不是房子難找,房租又高,我也不會跟盈翾當這麼久的室友啊。」

  故作鎮定的乾笑了兩聲,羅豐桀覺得自己好似蜘蛛網上的蟲子,喉嚨發乾、冷汗直流,差些就有股衝動想要扯開喉嚨大喊救命了。

  「所以,各自的財務狀況各自負擔?這麼普通?」

  不知為何,羅豐桀越是將關係撇得乾淨,皇甫爵的笑就越深,重複的確認次數就越多。

  有錢人的疑心病都這麼重?

  看樣子,他要是不好好哄哄皇甫爵,以後恐怕沒有人情可以跟寧盈翾討了。

  「當然!要不是那個阮什麼的秘書來找我,我恐怕早就忘了她這個朋友了。」

  想也沒有多想,只是急著撇清,急著讓皇甫爵「放心」,羅豐桀說得越來越誇張。

  「所以說,這麼一個普通到幾乎讓你忘了她存在的朋友,應該沒有道理替你背債吧?」

  收起了笑,皇甫爵銳眸一掃,睇凝羅豐桀的嘻皮笑臉。

  目光相接,羅豐桀感覺自己的背脊發涼,一股從未有過的寒意襲上。

  「那個?不……」

  為什麼會說到債務的事?皇甫爵是要找他算賬?可是那個老秘書明明就說只要他出觀,債務就會清償;而且,皇甫爵剛才的態度也是那樣的不是嗎?

  彷彿老鼠遇上貓,羅豐桀雙腿攤軟,像失去了知覺一般,不要說是開溜了,就連多挪動半步可能都會跪倒在地;別無選擇的,他只好拭著額上不斷淌下的斗大汗珠,搜尋枯腸想為自己找借口開溜。

  「不是說只是一個普通到幾乎忘掉的朋友?」

  消失的笑再度浮上皇甫爵的唇角,皇甫爵語氣輕鬆無怒,但口氣裡淺薄的質問卻讓羅豐桀不寒而粟,冷汗有如豆大雨點,不住的冒出。

  「是這樣說沒錯,只是盈翾這個人很熱心,我們好歹也有點美好的過去,所以債務這個……」

  羅豐桀簡直就是挖了個洞把自己往裡頭埋,還自備了鏟子,一點都不需要皇甫爵費心。

  「再熱心也不至於替一個連早餐錢都要各自分攤的「普通朋友」背書吧?所以,這是詐欺嘍?」

  抽出了懷裡的一份文件,皇甫爵敲了敲借款人欄位上的簽名。

  詐欺?怎麼跟當初說好的不一樣?

  他應該是來撈油水的,而且皇甫爵本來看起來是只無害的闊少蠢肥羊,怎麼才一眨眼,羊皮脫了就成頭惡狼了?

  「這是誤會!我可沒有逼盈翾簽名,只是……」

  只是沒讓她看清楚簽的內容是什麼而己。

  差些慌得把實話衝口而出,羅豐桀在千鈞一髮之際摀住了自己的嘴,就怕一時口快,真的會落得一個「坦承詐欺」的罪名。

  「我奉勸你這位『普通朋友』,要消失就不要一聞到錢味便不要命的出來探頭探腦,這筆債我記在你頭上。這一回,你給我消失得徹底一點,否則我可能會改變心意找人去跟你「討論」一下這筆借款。」

  這就是他把羅豐桀硬挖出來的原因。

  想把他當搖錢樹?她傻得替羅豐桀背債,他可沒那麼好心打算既往不咎。

  所以,他要羅豐桀徹底從寧盈翾的生命裡消失,以免他再像方才一樣要寧盈翾「報答」他。

  「可是……保證人?」

  支吾半晌,只見羅豐桀的口一開一合,卻說不出半句完整的話。

  「保證人?債務人在我眼前,保證人就只是普通簽名而已,不代表什麼。」

  言下之意,就是羅豐桀別無選擇只能點頭同意不再出現。

  原以為自己能大開財路才會出現在寧盈翾面前,怎料卻是羊入虎口,自投羅網。

  「只要我不再出現,那些債務就不算了是吧?那好歹也得給我一筆錢生……」

  要他消失可以,他總得拿一點什麼吧?

  「盜領寧盈翾小姐的存款應該是個不錯的理由送你去吃一陣子免錢飯,你覺得呢?」

  皇甫爵的手機螢幕播放著一段影片,是羅豐桀戴著棒球帽走進銀行領錢的畫面。

  那樣的畫面讓羅豐桀的臉色倏地刷白,雙腿不住顫抖。

  睨了羅豐桀最後一眼,皇甫爵拋下手中那份借款文件後便旋身離開。

  傻愣的抓起那張借款書,羅豐桀呆望著皇甫爵沒入城市的黑。

  電鈴聲急促的響,聲聲催人。

  「到底是誰?這麼晚了是想吵死人嗎?」

  孫萍剛從浴室出來,披著一頭濕髮出來應門。

  「小萍,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苦著一張臉,見到上前來應門的孫萍,寧盈翾的情緒倏地崩潰,淚水跟著決堤落下。

  從來沒見過寧盈翾哭過,孫萍嚇得趕忙將站在門外的寧盈翾拉進屋裡。

  「你今天不是去找方大哥?發生什麼事了?」

  一對柳眉揪成一直線,孫萍好擔心哭得梨花帶雨的寧盈翾是不是遇上了不好的事或是受了誰的欺侮。

  「他一點也不在乎……而且,他恨我恨得去找了羅豐桀……」

  寧盈翾泣不成聲,想起這個晚上所發生的一切,想起皇甫爵完全沒有否認羅豐桀的話以及他當時的表情,她的淚水就怎麼也管不住的掉落。

  「羅豐桀?那個敗類不是從人間蒸發了?你是說那個你不能愛的人把羅豐桀找了出來,就為了要擺脫你?」

  努力把寧盈翾所說的話拼湊完整,孫萍瞪大那對鳳眼,有些不可思議的問。

  到底什麼樣的人可以把一個幾近從人間蒸發的敗類給找出來?

  可為什麼要用這種方法逼走盈翾?或者,對方其實不是不在乎,而是他明白寧盈翾愛他?

  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寧盈翾此刻腦中是一團混亂。

  「他為什麼要找羅豐桀出來?他要是不愛你,直說不就好了?」

  抓了一盒面紙遞給寧盈翾,孫萍是怎麼想都想不通怎麼會有人如此大費周章的繞那麼大一圈來趕人的。

  她完全沒有資格說出自己的心意,教他要如何直說?

  他或許從來沒想過,只是覺得她礙眼,只是想早日將她遠遠踢開罷了。

  要不,怎麼會一而再的戲弄、嘲笑她?

  「所以,你現在無家可歸也是那個人害的?」

  雖然不知道讓寧盈翾痛苦成這副模樣、又怎麼也不說那個她不能愛的人究竟是誰,但以孫萍的宣覺,寧盈翾會在這個時間什麼也沒帶的出現在她家門口,應該就是被掃地出門了吧。

  淚水不住滑落,寧盈翾一語不發,既沒點頭也沒搖頭,心上盤旋著自己轉身離開時最後跟羅豐桀說的話。

  她可以發誓那不是她的真心話,她只是想要給羅豐桀一點顏色瞧瞧,並不是真的把皇甫爵當成搖錢樹。但,他會相信嗎?

  從來,他不就把她當成為了錢而出賣自己的女人?

  要不也不會那樣迫不及待的想踢開她,還那樣取笑她了吧。

  此時此刻,寧盈翾真的不知道什麼才是讓她這樣傷心落淚的主因,是皇甫爵把羅豐桀找來羞辱她、企圖逼走她,還是當她說出皇甫爵是搖錢樹這等違心之論時,他就站在自己眼前,她就算想解釋都百口莫辯。

  但是,這樣她不是正好可以死心了?

  因為她已毫無退路了不是嗎?

  而且也早就下定了決心,就算痛也要離開,要自己埋葬那滿滿都是皇甫爵的心不是嗎?

  為什麼如今一切是這麼的順利,讓她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她的淚為什麼還會這般不聽話的狂落?

  為什麼她那痛到令她無法呼吸的心就不能安分一點,為什麼她還是那麼在乎他?

  「小萍,我的那些行李可以寄放在你這裡一段時間嗎?」

  木然呆望著自己手腕上的表,寧盈翾發現自己的心又碎了些。

  「當然沒問題。只是,你要去哪裡?」

  原以為盈翾會想要借住她這裡,沒想到盈翾只說要寄放行李。

  「回家去。」

  她還能去哪?皇甫爵都這麼明白的趕人了,而她也說了那些讓自己回不了頭的話,不回家能去哪?

  「老家?」

  實在想不出盈翾此刻還有什麼地方能稱為家,孫萍確認的問。

  「回去參加婚禮,孫華大哥問我能不能當伴娘。」

  今晚兩人談的話題一半以上都是這場婚禮。

  原本她還不是很確定自己想不想要刺激自己,但如今,她似乎別無選擇,讓自己忙一點,應該會讓心忘了痛吧。

  就算那是場會讓她更像局外人的婚禮,但眼下也只有這個理由才能把自己的荒唐拋在腦後,正大光明的回家了。

  天邊雲彩透出朦朧,寧盈翾躡手躡腳的走進玄關,就怕不小心弄出聲響會敗露行跡。

  回到二樓的房間,從拙屜裡抓出那個代表著她悲慘人生的黑色垃圾袋,無奈的歎了口氣。

  不該是她的,她什麼也不打算帶走,就算這代表著她得要再次用垃圾袋裝自己的行李也一樣。

  她是真的很感謝皇甫霽寧沒讓她流落街頭,但,如今她若是還厚顏無恥的留下,就真的太不識相了。

  丟了幾本書到垃圾袋裡,寧盈翾瞥見那堆在桌上的好幾本有關意大利的旅遊書。

  與皇甫爵的相遇、機場的驚魂記、莫名其妙被丟了皮包跟手錶;還有那一桌子她才喝沒多少就陣亡的葡萄酒……威尼斯、船夫的歌聲,以及日落的歎息橋……

  輕撫上唇,寧盈翾只覺得鼻頭一陣酸,眼前又成淚幕。

  動也沒動那一疊旅遊書,寧盈翾拿起那只皇甫爵在意大利時丟給她的皮包,拉開拉鏈,一古腦兒的將裡頭的物品一次倒空。

  一張空白明信片因為這樣的狂風過境而不知從哪兒飄了出來,明信片上的圖案正是純白的歎息橋。

  淚,滴落空白明信片上。寧盈翾拿起筆,在空白明信片上寫了幾行字,而後便將明信片放在那堆旅遊書上頭。

  每一個字,似乎都是用她的淚寫的,似乎也刻蝕了她的心,讓她的心跟著每一筆劃上明信片的筆跡一併綻開。

  取下手腕上的表裝進表盒裡,寧盈翾打包完一切自己當初帶來的行李,拖著一包鼓脹的黑色垃圾袋,鼓足了勇氣踏出門。

  他要她離開,她這就如他所願。

  就算每踏出一步,她的心就痛得沈下一寸,但她已然沒有什麼好奢望的了。

  她親口說出了讓自己無法回頭的話,也親眼見到了皇甫爵的絕情,就算她傻得無法騙自己可以忘了他,就算她痛得明白自己有多愛皇甫爵,她都沒有辦法再假裝皇甫爵可能會在乎了。

  她的身份本就不可能得到她以為的愛,她不是早就清楚了?

  可為什麼拉著這包代表著她悲慘人生的所有,她的心哀悼的卻不是她的境遇,而是那注定只能痛的愛情?

  為什麼她會舉步維艱?她不是說服了自己整整一個晚上了?

  心痛得讓她好想大聲吶喊,但寧盈翾的唇卻抿得死緊,深怕一不留神,便會克制不了的痛哭失聲。

  「上哪去?我不是說過,我要這包『行李』好好的留在二樓,哪也不許去嗎?」

  皇甫爵的聲音穿過客廳,幽幽落進了寧盈翾耳中。

  他一夜沒睡,就怕她那樣離開之後不會再出現,怎麼她一早回來了,卻又拉著那一袋東西打算離開?

  「我只是要去倒垃圾。」連自己也一起丟了。

  沒敢回頭,寧盈翾就怕自己一回頭,說服了自己一整晚所做下的決定會不堪一擊,而後又必須去面對那些不堪、那無盡的心痛。

  長痛不如短痛,皇甫爵既然永遠不可能在乎她,那麼一次讓自己的心死透,豈不是比日日夜夜的折磨來得痛快?

  「你說謊。」

  這些日子以來,她說的謊流還不夠多?

  她拙劣的說謊技巧還期望能騙過他幾次?

  是!她是說謊,但又如何?

  她現在也只能說謊才能逼自己離開了,還是,他又想用什麼方式來取笑她、戲弄她了?

  「留下來。」

  皇甫爵上前去拉住寧盈翾懇求,因為他有好多話要跟她說,她怎麼能這樣離開?

  留下來?再讓他嘲笑她?還是等著羅豐桀來給她難堪?

  「你放心,我會盡快把自己嫁了,五年之內,我就會把一切都還給你!」

  甩開皇甫爵的手,寧盈翾不由分說的往他的陘骨上狠踢一腳,而後拉著那包垃圾袋奪門而出。

  這一踢,讓皇甫爵劍眉死擰,吃痛的靠著牆才不致跪倒在地,以至於來不及拉住寧盈翾,只能眼睜睜看著大門在自己眼前掩上。

  他有這麼可恨?他都那樣求她留下了,為什麼她還是要走?

  而且,那個小傻瓜到底要他放心什麼?

  她把自己嫁了才是他最擔心的事,她又怎麼能開出五年這樣的期限?

  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難不成要他把心血淋淋的挖出來她才懂嗎?

第10章(2)
      
  「盈翾留了這些東西給你。」

  從寧盈翾房中拿了那一疊旅遊書以及皮件與手錶,季巖朔丟了一張明信片到皇甫爵眼前。

  歎息橋,或許終究只能留下歎息,那個傳說,也注定只是一個很美的傳說。或許,我曾希望有一天能告訴你那個答案,卻只會讓自己變得可笑而已。如你所願的離開。放心,不該我的我不會奢求,也不會帶走。

  寧盈翾娟秀的字跡讓淚水暈開了些許,明信片上的每一個字似乎都是她一聲沈痛的歎息。

  不奢求?她不求,他求可以吧?

  那個小傻瓜,自己帶走了什麼難道還不知道嗎?

  他空了的胸口,那讓她帶走的心他該怎麼找回來?

  天知道他多渴望她留在自己身邊,又怎麼會希望她離開?

  她到底誤會了什麼?到底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他婚也求了,甚至還公開表明了,昨晚在夜店裡更是放下了自尊,剛才還明白的說要她別走,他還能怎麼辦?

  「當初是盈翾主動走到你面前的,這次,換你追她吧,否則,波賽頓可會咬掉你的手的。」

  挑笑望著皇甫爵,季巖朔指了指夾在旅遊書裡的一張照片,那張照片是他們的第一張合照,在科斯瑪迪聖母院時盈翾拉著他將手伸進真實之口裡頭,臉上的笑好甜。

  抓著那張照片與控訴著他要她離開的明信片,皇甫爵起身追出門外,卻晚了一步,寧盈翾的身影早已消失。

  現在他該上哪去追?他不是說過,迷路了別亂跑的嗎?

  但怎麼如今迷路的,似乎是他了。

  看著手中照片上盈翾的甜笑,皇甫爵這才知道,傻的不只有她,他自己也並沒有高明到哪去;所以,她才會不明白他,才會以為他只想甩了她。天知道她的以為是恰恰相反,他非但不想甩開早已進駐他心裡的她,還渴望她永遠別丟下他。

  她會去哪裡?她能去哪裡?

  他卻一無所知。

  這樣去愛一個人,也難怪她會逃、會誤會了,怎麼到如今他才發現自己有多不懂她!

  「我記得舅舅提過盈翾之前是在公司附近的便利商店上班的,說不定她會去找她的朋友。」

  望著一臉茫然、眼中流露無限悔恨的皇甫爵,季巖朔著實不知道自己是該偷笑還是該同情他了。

  抓起車鑰匙,皇甫爵在心裡暗自祈求,這次不論如何他都不能再把她遺失了,否則他會連自己的心一併丟失。

  手機不論怎麼打都是關機狀態,一路上,皇甫爵望著東昇的艷陽,一顆心急惶焦躁,希望自己能在這一路上就瞥見寧盈翾的小綿羊與那一大包「行李」而後將她攔截,但直至皇甫爵將車停在公司大門前,望著林立的商店時,他才發現,他就連該去哪一間便利商店找,又該找誰他都渾然不知。

  捧著一把玫瑰,小心翼翼的剝著上頭的花辦放進花童的小花籃裡,寧盈翾的小臉上似乎寫著,她心裡正不自覺地數著花辦默念著「他愛我、他不愛我」的老掉牙花辦占卜。

  驀地,一股刺痛襲上指尖,寧盈翾的食指讓玫瑰花睫上一根沒拔掉的刺給刺破了,一顆圓潤的血液從傷口滲了出來。

  可惡!她怎麼連剝個花辦都不能專心?

  她回來不就是要讓自己忙些,讓自己分心嗎?

  怎麼一晃眼三天,她想讓自己忙,卻忙得只是闖禍、只是惹麻煩。

  她想讓自己分心,卻不知怎地,越是這麼催促自己,她分心的就只是那些該讓她忙得無暇去思考的「正事」。

  她怎麼能這麼不爭氣?

  一直想著一個巴不得她滾得越遠越好的人有什麼用?

  她的骨氣到底上哪去了?為什麼就這麼窩囊的趕不走腦海裡的一切?

  為什麼她的耳畔會一直迴盪她臨走前他那句要她留下的話?

  她不是不想再讓他捉弄、取笑了?怎麼如今想起他那句要她留下的話,她的心就在胸口不鬧革命,鬧著想要見他。

  「我的小伴娘,哭喪著一張臉是不是不想祝福我?」

  方孫華在寧盈翾身旁坐了下來,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溫柔的笑著。

  猛然搖了搖頭,寧盈翾似乎想硬藉著這個動作將腦中不斷浮現的畫面與身影一併甩掉。

  卻不論她怎麼搖、怎麼甩,皇甫爵的聲音與一切似乎已雋刻在她腦中怎麼也甩不開、忘不掉。

  「好了,別想了!去換禮服,等等要綵排了。」

  看得出來盈翾是為了什麼要回來當伴娘,方孫華沒轍,只是假裝盈剿的心不在焉是她一貫的粗心大意。

  「我去替新娘拿捧花再過去。」

  將剩餘的花辦放滿花籃,寧盈翾站起身往更衣室走點。

  凝睇盈翾悵然若失的背影,方孫華瞥了一眼腕上的表,嘴角小自覺的揚起一彎淺笑。

  三天了,找遍了公司附近的便利商店,皇甫爵總算找到了孫萍;只不過,不知孫萍是刻意隱瞞還是所言屬實,有關於寧盈翾的事,她是一問三不知。

  拿著拖把死命往皇甫爵的腳攻去,孫萍一臉有仇報仇、沒仇練拳頭的表情。

  三天來,只要她來上班,就一定會看到一個與木雕無異的男人端坐在書報架旁的座位上一語不發的瞪著自己。

  孫萍原以為皇甫爵是來找寧盈翾討債的,畢竟這樣的事並不是沒有發生過,只不過因為他長得實在太過俊美,讓孫萍不得不懷疑自己的假設是否為真,而這樣的假設直到昨晚她接到了方孫華的電話之後才真相大白,她也才明白皇甫爵究竟想要找寧盈翾做什麼。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孫萍手中的拖把是不管皇甫爵的腳怎麼避怎麼閃,就是執意替他「擦鞋」,嘴上還忿忿不平的叨念著。

  讓孫萍這沒來由的「攻擊」弄得火冒三丈,皇甫爵提足一腳踩上拖把,悻悻然瞪視著仍在叨叨絮絮的孫萍。

  「在墾丁,黃昏時候的婚禮,新郎是方孫華,盈翾就在那裡。」

  照著方孫華給的指示說出寧盈翾的行蹤,孫萍用拖把柄撐起自己的身體,斜睇著皇甫爵。

  「什麼?」

  原以為孫萍又在叨念什麼沒營養又語意不明的話,才想轉身暫時遠離孫萍跟她的拖把,皇甫爵整個人瞬間就讓那跳進耳中的幾個字句怔住,愣在原地。

  「在墾丁,黃昏時候的婚禮,新郎是方孫華,盈翾就在那裡。」

  彷彿播放錄音帶,孫萍照本宣科,一字不露的覆誦了一遍。

  墾丁?他在台北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找她,她居然躲他躲到了墾丁!還當真要把自己給嫁掉?

  才三天,她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實現諾言跟他撇清關係?

  就算他有一堆解釋想要說,就算他一點也不希望她跟自己撇清關係,她還是要把自己嫁給那個方孫華?

  「婚禮在哪舉行?」

  他絕不允許!他說過,他要她嫁,但是要嫁給他,他絕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的!

  「這間飯店的海灘上,你應該還有……九個小時。」

  從口袋裡拿出早就寫好的飯店名稱與地址,孫萍指著收銀台後方的時鐘,數算著上頭的刻度。

  抽過孫萍手中的紙張,皇甫爵劍眉攏成一線,掌心握得死緊,欲言又止。

  他明白,孫萍是故意整他,但事到如今,他認了!

  如果他沒有辦法在九個小時之內趕到墾丁,如果他明知道自己只剩最後一次機會還蠢得錯過,那麼他就真的活該被孫萍這樣折磨三天了。

  踏著海灘上的細沙,寧盈翾遠跳著不斷拍打上岸的浪花,心跟著那一聲聲擊打上來的浪聲起起落落。

  手上捧著新娘捧花,寧盈翾提起裙擺,要自己別再分心去想皇甫爵,否則若是把方孫華的婚禮搞砸,可不是一句對不起可以了事的。

  「來吧,大家都在等你。」

  特意從綵排會場走來,方孫華伸出手捧起寧盈翾的小臉,笑得迷人。

  勉強擠出一抹笑,寧盈翾點了點頭,卻還沒來得及靠上前去,身旁便奔來一個人影,不由分說的就把方孫華給打飛了出去。

  「孫華大哥!爵……」

  方孫華倒向沙灘,細沙揚起,落在寧盈翾的裙擺,寧盈翾慌得尖聲叫喚了一聲,回過頭來,卻是傻愣得圓睜著杏眸,到了嘴邊的話倏地全消失無蹤。

  他怎麼會出現?難不成是她想他想到出現幻覺了?

  可他動手打人,就表示並不是她的幻覺,但到底是為什麼?

  她如他所願的離開,他為什麼會追到自己眼前還這樣殺氣騰騰?

  「盈翾,我不許你嫁!因為你還欠我兩個答案。」

  皇甫爵一臉慌亂,他好不容易趕到,為的並不是要看方孫華那樣捧著她的臉。

  嫁?她是曾說要在五年內把自己嫁了,好將一切歸還給他;但才過三天,她能嫁給誰?難不成皇甫爵把她之前情急之下說的謊當真了?

  「兩個答案?」

  整個人還在訝然當中,寧盈翾的腦子一片空白,好多的疑惑與不解不斷襲上腦海。

  「歎息橋的傳說,還有你簽這些文件的那天,我要你嫁給我,你當真不願想起來?」

  拿出一疊婚友社的文件,皇甫爵苦笑。

  他真的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提起那一夜求婚的事。

  眨了眨眼,寧盈翾以為自己若不是耳朵出了問題,就是腦子不太正常,否則皇甫爵怎麼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

  而且,他說的那一天,是她一直以為是夢的那一天?

  可是那些她簽了名的文件不是應該交給婚友社?他不是處心積慮的要逼她嫁人,所以才替她報名參加婚友社?

  她現在怎麼什麼都搞不懂了?

  如果沒有報名,那麼那個酒會又是什麼?

  那,他那一晚好可惡的行為又代表著什麼?

  「我是你的『繼母』這是不……」

  對!她一定是在哪裡睡著了,她是他的繼母,他怎麼可能跟她求婚?

  「你不是!你從來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我深愛的女人。」

  從文件袋裡拿出另一樣東西交到寧盈翾手中,皇甫爵一臉等著法官宣判的表情。

  她不是?這是什麼意思?

  從皇甫爵手中接過自己的身份證,寧盈翾凝睇著上頭空白的配偶欄,長睫掀了掀,一臉狐疑。

  「我知道你跟我老爸做了什麼約定,不過,他似乎打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你當我的『繼母』,盈翾,取消婚禮好嗎?我愛你,嫁給我好嗎?」

  皇甫爵忐忑不安,眼角餘光瞥見方孫華坐在沙灘上,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他就好怕自己到現在才這麼說太遲了。

  他愛她?

  她什麼都不是?

  「所以,我也可以愛你?所以,我並不是愛上了不能愛的人?」

  淚悄悄漫上寧盈翾的眼眸,水幕遮去了皇甫爵的臉,寧盈翾只覺得自己全身緊繃的神經全在這一刻癱瘓、鬆脫,讓她整個人攤軟的跪坐在沙灘上。

  寧盈翾的話讓皇甫爵提在胸口的大石瞬時被拋到九霄雲外,她會這麼說就表示他其實並不是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嫁給我好嗎?取消這場婚禮?」

  遲遲等不到確定的答案,皇甫爵的眉心緊鎖,再問了一次。

  搖了搖頭,寧盈翾的淚落進了手中的新娘捧花中,泣不成聲。

  他都說得這麼明白了,她卻不願意取消婚禮?

  她是想看著他心碎,好懲罰他到如今才表明心意,笑他愚蠢得以為只要他開口她便會回到他身邊?

  「比起我,你寧可嫁給方孫華,所以不願意取消婚禮?」

  心口淌著鮮血,皇甫爵冷笑,壓抑著想要怒吼狂嘯的衝動。

  「強盜!小偷!大、混、蛋!為什麼到現在才說?為什麼偷走了我的心,搶了我的愛,現在才告訴我我可以愛你?為什麼老是要莫名其妙的拋棄我?」

  撲進皇甫爵懷中,寧盈翾不由分說的就是一陣連環捶擊。

  熟悉的台詞在耳畔響起,皇甫爵的唇角牽起了一抹苦笑。

  「所以,我算是自作自受?注定得不到你給的兩個答案?」

  俊顏上帶著苦笑,皇甫爵一臉的委屈,眉心擰得死緊,就怕自己這一問,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無賴!你說迷路了不許我亂跑,又為什麼現在才出現?孫華大哥要娶的又不是我,我哪有資格取消婚禮!」

  寧盈翾的粉拳不斷落在皇甫爵胸膛,淚水決堤,黛眉深鎖。

  他是無賴,是強盜、小偷、大混蛋,他是什麼都無所謂,只要她別離開他,別再傻得推開他就成了。

  「嫁給你以後,不許你再『拋棄』我,否則,你永遠都不可能會知道第二個答案。」

  將朱唇印上皇甫爵的薄唇,寧盈翾破涕為笑。

  「不會了!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

  唇角揚笑,皇甫爵捧起寧盈翾的小臉,吻去她臉上殘存的淚,拂去她臉上讓海風吹亂的髮絲,霸道的吻著她的菱唇。

  威尼斯海平面上的夕陽承著搖櫓的船夫一曲柔和的民謠歌聲緩緩下沈。

  再次踏上威尼斯,原因卻跟上回一樣是為了度蜜月,寧盈翾望著遠方的海平面,臉上綻放著一朵好甜好幸福的笑。

  「盈翾,你還記得上一次在這間咖啡館你跟我說的那句意大利語嗎?」

  伸手挑起她的小臉,皇甫爵將她的目光從天邊的夕陽硬是挪了回來。

  上一次?他想讓她一個人坐貢多拉的那一次嗎?

  「應該還記得吧。」

  眨了眨眼,寧盈翾不解為什麼皇甫爵會突然問她這個問題。

  滿臉的笑意,皇甫爵凝望著眼前的佳人,輕聲道:「再說一次給我聽。」

  為什麼要她現在說?難不成他又想使壞心眼丟下她?

  「你說過不會再『拋棄』我的,都嫁給你了,你打算說話不算話?」

  朱唇微怒的扁起,寧盈翾語氣裡滿滿的警告意味。

  拋棄她?他怎麼可能捨得!他只不過是想「名正言順」的再聽一次她唯一會說的意大利話也不行嗎?

  「小傻瓜,你要不說,我就真的會『拋棄』你。」

  挑笑回了一句寧盈翾聽不懂的意大利語,皇甫爵說什麼也要寧盈翾說出那個單字。

  「老公。」

  緊抓著皇甫爵的大掌,寧盈翾有些慌,就怕皇甫爵又開始說她聽不懂的語言,接著會發生什麼事她就完全不能預料了,於是趕忙乖乖的將季巖朔教她的那句「不許走」之類意思的意大利話說出。

  「再溫柔一點。」陶陶然的一抹笑在皇甫爵臉上綻開,他得寸進尺的要寧盈翾再說一次。

  「老公……」聽話照辦,寧盈翾輕聲再說了一次。

  「盈翾,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

  將佳人環進懷中,皇甫爵滿足的笑著。

  「不是……不許走之類的……」

  長睫掀了兩掀,她有些被皇甫爵弄糊塗了。

  「不是,意思是……」

  附著寧盈翾耳畔,皇甫爵在佳人耳畔輕聲呢喃。

  皇甫爵的鼻息漫過寧盈翾的粉頰,那一句意大利話的「正解」落進了她耳中,一抹如夕陽般的艷紅逐漸染透寧盈翾的小臉——


  —完—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