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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12-15 15:25:43

前言:


  她自小認為每個人的一生,
  都該遇上那麼一個人可以相伴到老,相濡以沫,
  所以當她綁住了他的腳步時,深感愧疚。
  她說,若讓他愛上她,
  除非他的名字倒過來寫。
  她卻不知道,
  在愛情旅途上尋尋覓覓良久,
  她的那個人早就在原地等著她轉身回眸,
  等著給予她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或他,何時是心動的開始?


第1章(1)

  迷離的燈光,喧囂的音樂,霓虹燈下的夜色裡更增添了一絲旖旎的氣息。

  莫尚錦雙腿交疊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修長的食指與中指夾著透明的高腳杯輕輕搖曳裡面深褐色的液體,淡抿的嘴角似笑非笑。

  他的出現,讓在場的單身女子頓時春心蕩漾,更有大膽開放的幾個辣妹邁著優雅的貓步朝他靠近。但他只是維持著剛剛坐下的姿勢,就著手裡的酒,輕啜了口又淡雅地放到吧台上。

  「帥哥,請我喝一杯?」美女的纖嫩白手搭上他黑色西裝外套的肩上,她嘴裡的熱氣溫溫地吹在他的耳後,「好嗎?」

  遲她一步的辣妹們站在他們身後,懊悔得牙癢癢。

  他只淡淡地抿嘴一笑,一雙深邃不見底的眼掠過身後的一群女子,「我在等人。」

  純粹地等人,不想被人打擾。

  美女不死心,化著濃妝的臉上盡顯媚色,大膽地把臉靠到他的肩膀上,嘴唇離他的耳朵僅一厘米的距離,「我可以陪你等,也是一位帥哥嗎?」

  她的下巴在下一刻被擡起,他修長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頜把她的臉挪移身上的位置,清冷的眼眸似若午夜裡的月光,「我習慣了一個人等。」

  美女的臉上再也掛不住的尷尬與惱羞。身後的女子慶幸而得意地笑了,旁邊吧台上的幾個男子看不下去這般的溫香軟玉被嫌棄,其中有個男子更是吹起了口哨,「美女,我來請你喝一杯。」

  美女忿忿離去,其餘女子散去。吧台又安靜下來。他依舊維持著如初的姿勢,拿起酒杯輕輕淺品。

  那個該死的女人,到底何時才會出現?

  約了一點,現在都已經過去十五分鐘了,還沒有來。

  他的眼一一掠過周圍,掃過的片刻馬上又把視線調回自己位子的左前方。這是一個半圓形的吧台,酒保站的位子剛剛遮擋到了她的身形,現在一眼便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存在。

  微卷的披肩秀髮,即使是在幽暗的燈光下也有著迷人的色澤。她的髮質很好,柔軟順滑,猶如廣告裡的模特般飄逸輕揚。她穿著一件絲質淡藍色襯衫,第一個紐扣和第二個紐扣鬆開,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膚與若隱若現的乳溝。迷人的一張臉有著萬種風情的韻味,身邊卻無一個人搭訕,只是安靜地坐著眺望遠處的舞池。

  他拿著酒杯的手一頓,輕笑著看她。

  不到一秒,她眺望舞池的眼也轉過來對上他的,似心有靈犀般地舉起旁邊的鮮紅色酒杯朝他輕輕點頭,湊到嘴邊輕輕啜了一口。

  他放下杯子朝她走去,她保持著靜坐的姿勢。

  「早看到我了吧?」他雖是疑問,口氣很篤定。

  她也不否認,點點頭,「那麼多的美女,我很識趣地不打擾。」

  不然說她趕跑了一群美女,長夜漫漫她找誰來賠?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眼裡的冷光未減少些許,手指有意無意地輕撫她的髮梢,「約我只是為了看我與別的女子調情?」

  「老大,是我剛下飛機你約的我。」不是她提出來的,這點還是先說清楚的好。看她腳下還有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就知道她是風塵僕僕趕來赴約的好人。

  「這是你選的地點。」他的口氣裡隱隱有著怒氣,穿得這麼暴露又是午夜裡來這樣喧鬧的酒吧,不知安的什麼心。

  她無辜地瞪大眼睛,只有這間酒吧離機場最近啊。拿起吧台上的酒一飲而盡,揮揮手說:「走吧,一起去吃飯,我餓了。」這裡的薯條和爆米花只夠塞牙縫。

  他埋單跟著她的腳步,周圍擁擠的人群瘋狂地搖著頭沈浸在午夜的心情釋放裡,他的手輕勾著她的腰際,帶她一起走出大門,免於被人無意的碰觸。

  「呼呼,空氣真新鮮。」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張開雙手伸伸懶腰,歪著頭問旁邊的他:「莫尚錦,去哪裡吃飯?」

  「除了酒吧,其餘的餐飲業都關門了。」他淡淡地道。

  午夜星空,閃耀著如同鑽石般的光芒。

  清冷的月光隱於雲後,幽幽地泛著皎潔的白。

  她「哦」了一聲,肚子跟著發出「咕嚕咕嚕」的叫喊。

  他的眉頭微挑,手指一按,「啾」的一聲,停車位上的一輛銀白色奧迪亮了起來,「上車吧。」

  「去哪裡?」她扣上安全帶,順便在副駕駛座的小鏡子前整了整自己的發。

  「家。」他開動車子,緩緩駛離藍色酒吧。

  她故作害羞地雙手遮著臉,唯唯諾諾地道:「哎喲,人家人家……這麼晚了,不好吧?」

  話剛落,引來他有力的一個白眼,「你還小嗎,花姍杉?」

  她吞了吞口水,無聊地把臉轉向了窗外,「二十六歲,集成熟與優雅於一身的年紀,但我童心未泯玩玩小女生的嬌羞都不行嗎?」

  如果是在別人面前,她這一招一定惹人憐愛又心亂神搖,但用在莫尚錦的身上,就猶如把金子放到魚前,眼也不會眨一下。

  他輕笑,看著前方的車輛,在一家二十四小時經營的超市前停車熄火,「下車吧。」

  「哦,我要吃牛排,T骨的,要煎五分熟的那種。」她打開車門,邊走邊說。

  超市裡燈火通明,讓他更清晰地看到幾月不見的她又有了些許細微的變化。

  髮絲是天生的自然卷,一米六五的身高因瘦削而更顯高挑。淡藍色的襯衫下是一件泛白的牛仔褲,並不衝突很百搭的感覺。

  「兩客牛排。」他對冰櫃前的營業員說。

  年輕的女營業員大概沒見過如此氣質優雅的淡漠男子出現在超市裡,眼睛看得眨也不眨,嘴角還泛著癡笑。

  「小姐,小心口水都流出來了。」花姍杉好心地提醒,又轉身去水果區挑選喜歡的櫻桃。

  暗紅色的櫻桃,小小的像極了小孩子臉上的淡淡紅暈,誘人得只想咬上一口。

  在塑料袋裡裝了半斤,看到標籤上的數字,還是心疼了一把。櫻桃無論在什麼季節價格都不低,但芳香宜人,色澤紅潤又養顏美容。

  「還喜歡什麼?」他不知何時已來到了身後,低低的嗓音悠揚。

  「可以要巧克力、薯片和可樂嗎?」她俏皮地笑著,得寸進尺,「再去租個影碟看通宵?」

  「薯片碎末不要掉落沙發上。」

  這是變相的同意了嗎?她愉快地朝零食區快步走去。

  薯片、巧克力、可樂,還有牛肉糖,嘿嘿。滿滿地堆高了車子,才知足地跟著他一起去結賬。

  這是一間隔層的小套房。敞開式的設計,螺旋的樓梯直通二層的主臥和客臥。樓下是懸掛水晶燈的客廳,與擺設書架的落地窗。

  暖冬的陽光很燦爛,灑滿一地的餘暉,花姍杉抱著小熊抱枕低頭輕靠在書架上,翻閱著新一輯的言情小說。

  「都多大了,還沈迷這些。」他微有諷刺地笑,話語裡摻雜了一絲複雜的思緒,「用裡面的爛招數去掉金龜?」

  「我都有長期飯票了,還要土龜幹什麼?」她低頭又翻了一頁,擡頭看看他俊雅的臉,陽光投影在他的臉上,連身形都有了淡淡的光暈,「吃一顆櫻桃吧。」

  端起水果盤遞到他的面前。

  他盤腿坐下來,吃了一顆,咀嚼著嘴裡滿汁的櫻桃,手裡轉著梗,「坐在地上涼。」

  「這裡有陽光。」而且他霸道地不許她弄髒沙發。

  「我去上班了。」他摸摸她垂落的秀髮,細柔絲滑,手指如同穿梭在水草裡的魚,悠閒自在。

  她又塞給他一顆櫻桃,「醫學上說,吃櫻桃可以抑制憂鬱,還可以緩解疲勞。」傾身給他整了整領帶,「走吧,拜拜不送。」

  「等會你要回公司嗎?」他突然問。

  「還在休假中,當然要享受午後的溫暖陽光啦,沒問題吧,老公?」她收回手,又拿起閱讀到一半的小說。

  「隨你,記得付這個月的水電費。」

  「哦,真小氣。」她嗤鼻,身價不知其數的優秀精英,竟還在乎區區幾個小錢,哼。

  他的心情,因她的惱怒而愉快。

  他和她,很微妙的關係。兩年前是上下屬關係,一年前結為夫婦,但他們又不似普通夫婦,因為在婚前,兩人就明白為何結合的原因,並且在婚前簽署了離婚的協議。

第1章(2)

  車站花壇轉盤邊上的一個岔口,在步行五十米後往右邊的拐角走,便是一間看似不太起眼的琴行。紅色的底部,白色的文字,簡單而大方——育音坊。

  育是養育的育,音是音樂的音,表示孕育音樂的搖籃。主人有點奇怪,只招收二十歲以下的人,除了週六下午一點後不開課,其餘時間學生都可以安排自己的時間過來學習。

  午後的陽光很燦爛,黑白間隔的鋼琴鍵因一雙瑩白的手指而跳躍,流淌在指間的優美旋律猶如公園廣場上放飛的白鴿在拍撲瞬間留下心悸的音符。

  「喂,莫夕涯,這什麼鳥地方啊!」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喊叫,育音坊的門口闖入一個身影。有些高挑且化著淡妝的女子,自然的卷髮在陽光裡尤其的閃亮,純黑色的發澤只有在光亮下才顯示出她的特別。

  坐在鋼琴凳上一直未站起的男子,還依舊輕盈地彈著曲子,淡淡的,帶著某種落花飄過夏天的感覺。

  「你知不知道我每次來你這裡都好難找哦,而且花壇轉盤的旁邊就是菜市場,這裡熙熙攘攘的全都是歐巴桑,我都要用這雙巴黎花血本買的鞋子去蹚過那一個個水坑。怪心疼的啦。」女子撩了撩肩上的頭髮,整個髮絲隨風飄動,映著微風的輕搖。

  莫夕涯停下了彈鋼琴的動作,起身進了裡屋,找來一件乾淨的毛巾,擰開水龍頭沖了沖,又擠出了部分的水珠,轉身走到外面遞給女子,「都是汗,擦擦吧。」

  溫柔的嗓音猶如夏季盛開的蓮,在水裡搖曳生姿的同時又給人沁心的涼意。

  「哦。」

  女子依言接過毛巾,貼在被太陽曬得微紅的臉上,清然的涼意透過毛巾傳遞到肌膚裡,帶著無比涼快的感覺。

  她笑笑道:「喂,莫夕涯,給我點吃的。」

  他的唇角保持著原本的淡抿,但手已經伸向總琴架上的便當盒子,這是他中午叫的外賣,想到她可能也沒吃,便買了兩份。

  「哇,你當我是豬哦,居然給我兩份。」女子笑了笑,咬了一口便當裡的香酥排骨,「嘖嘖,好味道。」

  他的眼神帶著微微的光亮,看著她低頭吃飯的側影,勾起了一邊的嘴角,有著不明顯的弧度。

  她又打開另外一個便當,看到煎得澄黃澄黃的荷包蛋,雙眼一亮,「哇——」滿足而興奮的聲音。

  他的眼與眉也跟著笑起來,舒展著的眉宇間含著某種輕柔的寵溺,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揀了一個排骨放入嘴裡,慢慢地咀嚼著。

  「三個月沒見,是不是快想不起本姑娘的樣子了?」

  他與她自初中認識到現在,也有十餘年的光景,就算他忘記了她的樣子也會記得她的名字——花姍杉。

  花姍杉咬著荷包蛋,一臉幸福的表情,吃了大半又停下了動作,把剩餘的夾到他的嘴邊,「吃掉。」

  他看著她,沒有張嘴。

  「喂,莫夕涯,你給我把嘴巴張開!」她微微瞇起眼睛,慢慢地靠近他。

  他在她快貼上他的鼻翼時,把嘴巴張開任她塞入剩餘那部分的荷包蛋。

  她笑了,很滿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乖。」

  「你當我是貓呢。」他扯扯她垂落在腰間的長髮,手指磨著發尾開叉壞掉了的髮絲,輕若落葉飄過。

  她吐吐舌頭,「你沒貓可愛。」

  如果是貓咪的話,應該可愛機靈而且愛撒嬌,但他木訥得只剩下靜默與微笑。

  「出差回來見到我哥了吧?」莫夕涯吃完嘴裡的食物,道。

  莫尚錦與莫夕涯是一對同父異母的兄弟,只因莫尚錦是正室所出,而莫夕涯是被領回家的小三兒子,這個等級比起來就差了一大截。

  外界傳言莫氏企業遲早都要落入莫尚錦的囊中,也因為這個理由,花姍杉才會甩了自己多年的男友莫夕涯轉而投向他哥哥的懷抱。

  「昨天在家睡的,你說呢?」她起身去倒水。

  莫夕涯盤腿坐到一邊,「哦。」

  「不過我回來的第二天就來見你啦。」她湊近他,揉揉他軟軟的髮絲,「我走了,剛銷假回來又要出差,要回去好好養足精神。」

  「這個CD送你。」他遞給她一盒未拆封的CD。

  她點點頭,塞入包裡。

  莫尚錦推門進來的時候,發現室內幽暗一片。轉手打開客廳的燈,發現花姍杉整個人似貓般蜷縮在沙發裡,睡得甜膩。

  電視旁的CD機裡播放著純音樂,琴聲似水,一波一波地流過林間,流過小溪,跳過水草。

  他掃了眼CD盒上「班得瑞」的字眼又放回原位,任音樂再繚繞於空中,替她拿起一邊的毛毯,又轉身走到一邊的沙發上打開自己的手提。

  「唔,幾點了?」她揉揉惺忪的眼,翻了個身,拉拉腋下蓋著的毛毯,嘴角輕輕地透著笑意。

  「可以再睡一會。」他說。

  她翻身坐起,把毛毯放到一邊,「我還要去買點生活用品,家裡的快沒了。」

  他點點頭,把手提放到了一邊。

  「明天要出差,現在我出去下。」她跳下沙發,套上鞋子,「剛才這曲子很好聽,叫什麼?」

  「《班得瑞的日光海岸》。」他淡笑,按了停止鍵,彈出CD,他把手指套著CD間的小孔,舉到她面前道:「要帶在路上聽嗎?」

  她「哦」了聲,又搖搖頭。

  高速公路上開車如果聽這些曲子會睡著吧。整整六個小時的車程,就算不是她開車都會閉上眼睛去會見周公。

  果不然,在她坐進去N市的車裡不到兩個小時,她就昏昏欲睡了。

  「如果覺得困,就睡會吧。」駕駛座上的物流部長周旭道。

  她也不客氣,撇過一邊頭去就閉上了眼睛。

  高速公路上來往的車輛一直很多,旁邊都是一望無垠的稻田。黃澄澄的樣子,在陽光裡漂亮極了,透過半開的車窗,把泥土的氣息也吹進了車內。

  車裡沒有音樂,周部的車子有點壞了還沒來得及去修。她想起了CD裡的那首曲子,日光海岸,這樣看去,一片澄黃色的海洋沐浴在陽光裡,迷人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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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12-15 15:27:41

第2章(1)

  花姍杉下了車,與周旭一起找到海關關區的行政中心。這是一個出口的海運港口,沿途來的時候,看到路標都是寫著第幾集裝箱區域,他們這次來的是第三集裝箱,很遠。

  下了高速,還要兜兜轉轉轉上好幾圈。

  五顏六色的集裝箱一個接著一個壓在堆場,每一個集裝箱上都標著不同的箱號,她用手遮擋自己的半張臉,「哇,好多箱子。」

  「如果讓你找,找得到自己公司的那個嗎?」周旭笑道。

  「怎麼可能,在堆場的箱子都是還沒安排的吧。」她誇張地扮個鬼臉,又低聲說:「周部,你不會忘記我們的箱子進了緝私局吧?」

  上週五的時候,貨代通知他們集裝箱的櫃子被海關查驗了,讓他們準備好一個貨物的清單備與海關老師查驗。當時她出差在外也沒在意,公司報檢報關控制得都非常好,正常情況下一定是通過放行的。

  卻不料在下午的時候接到通知海關老師在把箱子過磅稱的時候,發現箱子的重量比申報的重量多了一噸,這是非常嚴重的報關重量不符,當場這案子就被丟進了緝私局。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全外貿部都炸開了鍋般地討論著。各個都不相信,這怎麼可能?每次申報都是嚴格按規定來的,除非是多裝了貨物,但若真如此,倉庫那邊一定會說,不匯報是不可能的,但若真多裝了,就是走私,情節非常嚴重。

  營運總監馬上成立小組,最後讓外貿部長的她與物流部長一起在週一前來解決此事。

  過來之前,她已經把資料都準備好,情況說明、委託書、申請復檢報告以及公司的營業執照。

  「周部,你確定倉庫沒有多裝衣服吧?」她抱著檔案袋歪著頭問。

  周旭點點頭,「我問過老邱,是他負責裝貨的,就是按照你們部門給的裝箱單來操作的,肯定不會多裝。」

  這就好,她再次安下心來。

  只要不是貨多裝了,這事解決起來便不會棘手。根據他們後期的調查,倉庫報的一件貨物的重量比實際的要輕上零點幾公斤,這次出的又是大櫃,按理算起來便是差了八百多公斤,再加上集裝箱裡有桿子壓著,差不多便是一噸的重量。

  貨物在雨天也會多少有些膨脹變形,有吸水性。重量增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樣推算下來,事情的頭緒也出來了。

  花姍杉打了電話聯繫這邊的報關員,告訴他人已經到了。

  周旭這次純粹是陪同來的,因為他們倉庫也有一部分的責任,再則他見過的世面與處理事情的態度也很利落,公司委派他一同前來,也是為了事情解決更快速。

  他站在花姍杉的身後,默默地看著她講完電話。

  夕陽的餘暉落在她的身上,一身的黑色套裝顯得乾淨而大方。她年紀不大,進公司不到四年,但已經是外貿部長,行事作風爽朗乾脆,辦事清爽有條理。與她接觸過的人,起初會迷惑於她那張精緻微帶柔弱的臉上,但在交流幾次後,便完全欽佩她的工作態度。

  凡是公事,她都會在發生事情後,第一時間想到解決問題的辦法而非是找相關責任人,這一點讓總經理莫尚錦都讚許萬分。

  「怎麼樣?」周旭在她講完電話後問。

  她搖搖頭,「還不知道,裡面還在查驗,報關員說正和老師在一起看貨。」

  「放心吧,我們的貨沒問題。」他拍拍她的肩膀。

  她輕輕一笑,「問題肯定是沒有的,只不過既然被復檢,就算是沒問題也要弄點手段。」

  他不解,猜測道:「請客吃飯?」

  但海關老師會赴陌生人的約嗎?

  她只笑笑,聳聳肩。

  背靠在大理石的柱子上,她望著行政樓前的異款車子,眼裡含了些許不明的東西。

  有點累,因為這件事,不僅牽扯的是海關布控局,若復檢不通過便真是立案入緝私局。就算貨物真沒關係,也會再延一周。

  可是這批貨等不了,國外已經在催了。這次被抽到查驗,也只是巧合,國外大致上不會太為難,畢竟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法律法規,他們也不能違抗。

  但若是這櫃子再延遲一周,便會有無法預想的麻煩。客戶會要求賠償交貨期延遲的經濟損失,公司還要支付很大一筆空運費用。

  現在的空運和海運,價格是相差四五倍的。

  就算用上她一年的年薪,也賠不起。

  所以這一次,她一定要用所有的精力去挽回。

  發了個短信給裡面的報關員,然後閉上眼睛假寐。

  夕陽快要沈下去了,這裡還看不到海,只有幾座連綿的山。淡褐帶青的樹木在夕陽裡也漸漸變了顏色。

  晚風吹拂,她淡淡裝點的臉上有著別樣的神采,「周部,你帶了多少現金?」

  「嗯?」周旭也靠著看景色發呆,突然聽她一問有點反應不過來,「你要多少?」

  她不答,只說:「N市聽說是個購物天堂。」

  「嗯,是啊。」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要逛街買東西?」

  女人天生愛購物,原來這句話也可以用在女強人花姍杉身上。

  他輕笑道:「花部如果愛購物,我們可以在這裡辦完了晚上一起去市區逛逛,嗯?」

  他朝她的地方靠近,帶著幾分自以為的邪氣。

  她沒有睜開眼卻能感受他週身的氣息,轉了轉肩膀,把臉對向另外一邊,「再說吧。」

  他撇撇嘴,都說花姍杉這個人很難親近,這個女子有著誘人的卷髮,還有一副姣好的身材,雖然不是很高挑但可以並列在美女一類。個性偏冷,但與同事間又顯得隨和。很多人都說她雖是莫尚錦的妻子,卻被傳備受冷落,因為她是莫氏兄弟間的一個隔閡。

  今晚,就讓他來撫慰下這個心靈空虛的女子,「花部,N市聽說有間洗桑拿的地方很棒,不如我們……」

  「喂?」她接起了電話,根本沒聽他在說什麼。

  她拿著電話走到了一邊,背對著他的身影沒讓他看見自己眼底的嗤笑。

  癩蛤蟆妄想吃天鵝肉,他周旭果真如傳言的風流。

  「花小姐,還在聽嗎?」電話的另一頭,報關員輕聲問。

  她回神,「嗯。我同意。」

  「確定沒問題?」報關員又一次確認。

  她輕笑,「能這樣順利解決自是再好不過的方式。」

  「讓你花錢你還謝我……」報關員的聲音有著驚訝。第一次有這樣的客戶在面對這些事情的時候還可以如此冷靜地提出大膽的建議。

  她把手機湊緊耳邊,讓對方輕若蚊子的聲音可以聽得更清楚點,「你安心去辦吧,我這邊別擔心了。」

  掛了電話,她長籲了口氣。

  事情可以這樣發展,比她預料的還要好。

  夕陽下沈,她看了眼手機裡的時間,快到海關下班的時間了。

  還有十五分鐘,就看最後這一刻是否可以挽回了。

  「花部,剛才我說……」周旭見她掛了電話又走上來。

  她反身就問:「有五千現金嗎?」

  他一愣,「怎麼了?」

  「給我。」她張開手,看著他。

  她的眼睛太純淨,以至於他不能把這個聯想到是一種暗示的邀約。他木訥地點點頭,「有,但在車上。」

  她馬上大步朝車子走去,坐進了車裡。

  他拿出包裡的皮夾,摸出一小疊,「我帶了一萬,你要多少都拿去。」他的手似無意地滑過她的手背。

  她眼皮未動,低垂著眼數著手裡的紅色人民幣,數出五十張,把剩餘的還給他,「我只要五千。」

  他微微一擡眉,「放你那裡先吧。」

  她把皮夾塞到了他座位邊上,看到行政樓裡貼著手機講話的某年輕男子,便把手裡的錢塞入信封裡,打開車門走下去。

  周旭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跟對面的男子攀談起來。

  他們認識嗎?

  「已經沒事了,這是放驗單。」報關員把手裡的檢驗報告遞給她。

  她一看海關的簽章便笑了,心裡的石子終於落了地,「謝謝你,真的替公司謝謝你。」

  報關員笑笑,「舉手之勞,而且是你們的貨真沒問題,再說若不放行我們也要跟到案件結束為止,很麻煩的。」

  她笑了笑,把手裡的信封放在檢驗報告裡一起遞給他。

  他一摸,搖頭道:「不需要這麼多。」

  「沒事,應該的。」她淡然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是掛在嘴角的微笑很完美。

  「沒事了,麻煩你們白跑了一趟。」報關員接過報告。

  她搖搖頭,「怎能說白跑,事情順利解決了啊。你都幫了我們這麼大一個忙,不如晚上賞臉我們請你吃飯吧。」

  報關員推辭:「我們有班車直接回公司,這個就不需要了,心領了。」

  她也不再客氣,點點頭道別。

  周旭坐在車裡見他們分道而走,直到她再坐進車裡才問:「那人是誰?」

  「報關員。」她簡單地道,扣上安全帶。

  「報關員,負責此事的報關員?」周旭再問,「那怎麼不一起進去?」

  「事情已經處理完了,自然就不需要了。」她淡淡地道。

  周旭詫異地挑高了眉,聲音也增了幾分:「處理完了?不用進緝私局了?」

  「本來貨物就是正常的,需要進緝私局嗎?」她反問,看了眼已經漸漸暗沈的天色道,「走吧。」

  「去哪裡?」市區嗎?他有點興奮。

  「回去。」事情都辦完了,自然要回公司報告。

  他再次詫異,「現在就回去?」剛開了幾個小時的車來的。

  她沒有想過來這裡吃一頓住一晚再走?

  「本是打算住一晚,但既然事情都處理好了,自然沒那個必要了。」她道,聲音清淡卻很堅定。

  他不再說什麼,啟動車子開出了堆場。

  「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一下子就解決了?他們連資料都沒遞進去,而且筆錄這個步驟都沒做。

  她搖下座椅,微微讓自己的背靠得更舒服些,「查驗沒事,自然就不需要別的手續了。」

  「你辦的?」他只能這樣猜測。

  她不語,「既然是一起來的,自然是我們兩人的功勞。」

  她不會好大喜功,也不喜歡炫耀,就算在短時間裡坐上了部長的位子也很適當地知道自己該怎樣遮擋身上的鋒芒。

  他一喜,也不再發問。

  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高速公路上的車輛依舊很多,快速行駛的車子只能看著別人的車尾燈,路標上寫著「保持車速,注意安全」,她沒有開車窗,入夜了有點涼。

  從中午出發剛到海關港口又馬上上了回去的高速,一路上也沒什麼可吃的。

  周旭遞來一瓶水,她搖搖頭不想喝。

  嘴唇有點干,夜色很好,天上的星星很明亮。

  她想起有次跟莫尚錦一起去烏鎮旅遊,也是在這樣的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當時零食都吃光了,兩人餓得前胸貼後背,最後她忍不住說:「我可以咬你一口嗎?」

  他笑了笑摸摸她的腦袋,一臉唏噓地道:「飢餓都把你摧殘成這樣了啊。我不是唐僧,達不到給你果腹的要求。」

  她笑著湊上他,看著他開車時才露出的嚴肅表情,突然一個衝動,輕輕地……親了上去。

  莫尚錦打了個呵欠,坐在沙發上再次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淩晨一點,她的信息還沒有發來。是在那邊辦事情太累了還是現在還在忙?身為莫氏企業的總經理,理該知道事情的進展吧?

  室內的燈光調得有點幽暗,他回房準備躺床上去,但手機設了震動與鈴聲。窗簾還沒有全拉上,他去拉窗簾,卻心下一動。如果現在睡了可能就接不到她電話了吧?轉身披了件外套出門去二十四小時超市買點吃的。

  卻在拉開門的那一刻愣住了。

  蹲在門口的一個身影縮成了一團,小小的像一個圓鼓鼓的球。她的長髮披蓋了她的臉,雙手抱膝斜靠在牆上。

  「花姍杉。」他輕輕喊了一聲。

  她沒有反應。

  他蹲下去,推了推她。

  她動了動,慢慢擡起頭,手指撥開了臉上的頭髮,露出她的一臉疲態,「莫尚錦……終於天亮了嗎?我好餓……好困……」

  傻瓜,現在是半夜呢。

  他低喃,卻沒有再喊她,雙手抱起了她。

  感受到突然來襲的溫暖,她把身子更加依偎向熱源,暖暖的體溫讓人覺得舒服而安心。她下了高速直接跑這裡來了,因為很晚了不想打擾他,「我手機沒電了……不然吵死你,居然現在才來開門。」

  「手機沒電不會按門鈴嗎?」頭頂上方的聲音有著壓抑的沙啞。

  她在他的懷裡蹭了蹭,滿足地找到適合的位置,繼續依偎,「嗯,餓得腦子遲鈍了……」

  他把她放到沙發上,替她蓋上一邊的毛毯,「先靠一下,我去煮麵條給你吃。」

  「嗯。」她微微睜開眼,咕噥了一句。

  等他進了廚房,她又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往那個熟悉的房間走去。

  打開門,踢了腳上的鞋子,鑽入被子裡。被子很冰涼,他剛才沒睡?

  迷迷糊糊地再閉眼睡去,聞著被子上特有的氣息,安心入眠。

  莫尚錦把麵條煮好的時候,再出來客廳沒看到她的身影,便知她是進臥室了。

  「不吃了嗎?」他打開門輕問了句。

  以為她睡了,未料她說了句:「不吃了,晚上別來吃我。老規矩,過界就是禽獸。」

  這是她的口頭禪,當然對像僅針對他。

第2章(2)

  清淡的菜香,混合著雞蛋在煎時特有的「嗞嗞」聲,她輾轉醒來。

  白色的窗簾半透明地拉著,陽光透過縫隙灑進來,被子被曬得暖烘烘的。

  她深深吸氣,汲取這特有的香味。

  「冬天,真是讓人貪戀被窩的季節啊。」她發出感慨,躺在熟悉的房間裡,看著淡色的天花板,再看看穿得好好的睡衣,咕噥道:「莫尚錦,你真是禽獸也不如。」

  起身進浴室沖洗,換了一件乾淨的寬大T恤走出房間。

  「喂,莫尚錦我走啦。」她朝廚房喊了一句。

  他探出個頭來,看到她寬大T恤下的一雙雪白大腿眼睛微沈,「穿成這樣去哪?」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裝束,笑了笑,「今天週二,法定工作日啊。」

  「我替你請假了。」早上不需要去公司了。

  「哦。」她點點頭,是他替她請的假耶,很好奇他會怎麼說,「老頭沒問原因?」

  「我說你昨天出差回來太遲了,早上需要休息。」他淡淡地道,拿出盤子盛出荷包蛋。

  嘖嘖,還是一板一眼的態度,真沒意思。

  她一甩頭髮,隨便抓來茶幾上的一根橡皮筋,在後腦勺紮了一個簡單的髮髻,盤腿而坐,「早餐開動嘍。」

  他卻沈著臉說,「先去換件衣服。」

  「怎麼啦?」她咬著筷子,一臉無辜。

  「小心感冒。」他淡淡地說,人已經進了臥室翻衣服。

  她看著他的背影輕笑,乖乖地接過他手上的休閒褲套上。

  「今天吃什麼?」她笑瞇瞇地看他端出早餐,眼睛在看到煎蛋後一亮,「哇——」

  他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只許吃一個。」雞蛋雖然好,但是吃多了對胃不好。

  她「哦」了聲,可嘴巴已經一口氣咬住了兩個煎蛋的邊沿,「嘿嘿……」

  他喝著粥,「如果下午沒什麼事,也休息吧。」

  「你以為公司你家開的啊。」她唏噓。

  「本來就是啊。」他自然地接過。

  她啞然,這句話不錯。

  他莫尚錦是誰啊,站在貿易公司放眼望去,怕沒幾個人不認識他以及他過億的身價。

  他見她沒說話,便知她在想什麼,「下午有事?」

  她點點頭,「有個客戶要來驗貨。」她是外貿部長,這個客戶需要她來接待。

  「哦,」他點點頭,夾了一口青菜放入碗裡,「那你去上班前先洗洗頭。」

  她眼睛朝頭頂看了看,「頭髮很油嗎?呵呵,或許可以擰乾了煎蛋。」

  「你啊。」他真不知該說什麼。

  她吐吐舌頭,「喂,莫尚錦,我來洗碗吧。」

  「……」

  「我是說真的。」偶爾她也有為人妻的自覺。

  吃完了早餐,她真的進了廚房洗碗。

  雖然不會燒飯做菜,但是她干家務活還是很在行的。

  他也不搶,環胸站在旁邊看。

  她睨了他一眼,「出去看電視吧。」

  他笑,「真不用我在嗎?」

  「你以為我三歲孩子……」她話還沒講完,手太滑就摔了一個碗。

  靜默一秒鐘。

  「呃……」她咽嚥口水。

  他只淡淡一笑,「你出去吧。」

  「不行。」她彎下腰來收拾,手指劃到了,滲出血來。

  不會吧?這麼衰?她的臉上都可以擠出一個衰字來。

  他輕柔地說:「客廳有創可貼,你去貼一個,這裡我收拾。」

  她撇撇嘴,什麼嘛。一點都不像電視劇情節,起碼也要很緊張地握著她的手指然後吮下血嘛。

  她那顆少女懷春的浪漫情懷喲,頓時被摔得粉碎。

  「手指別沾水。」他打掃完碎片後說。

  「不行,我等會還要洗頭。」她嘟著嘴。

  「等會我幫你洗。」他的身子背著她。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嘴角卻漸漸撫平。

  ……

  蓮蓬頭下的水溫很適中,修長的手指輕柔地穿梭在純黑色的長髮裡,被水沖刷的卷髮也漸漸變成了直髮。

  他喜歡她直髮的樣子,比她卷髮要更好看。但他不會講,因為面對別人,無需顯示她最美麗的一面。

  發乳按在手心裡,冰涼馨香。

  「這樣的力道可以嗎?」他的指腹按在她的頭皮上,細細地由頭頂到尾部一點一點地按下去。

  力道很好,她低著頭靠在浴缸的邊沿舒服得不想講話。

  如果每天都有這樣的待遇,該多好。

  「我早該甩了莫夕涯,投奔你才對。」她閉著眼睛避免水進來。

  他的手指滑到了她的臉頰邊上,泡沫留到了耳朵裡。

  「哦,進水啦。」她想睜開眼睛。

  「不好意思,我擦擦。」他拿起乾毛巾擦拭,「洗頭不要多說話。」

  她氣餒,又不是挖耳朵,洗頭怎麼要封嘴巴了?

  「唉。」太多複雜的心緒湧在心間,卻只能淡淡地溢出一個單音字。

  有些事,不便道與外人說啊,「雖然我們是協議婚姻,但你是一個很稱職的老公。」她笑了笑,閉上了嘴巴。

  他輕輕一笑,笑容很淡,隱在嘴角。

  「要走了?」莫尚錦吹乾她的頭發問,「我下午直接去機場,就不回公司了。」

  「嗯,快遲到了,我要打的啦。」她心疼那幾十塊錢。

  「這個給你。」他丟給她一串鑰匙,「就停在門口。」

  她的眼睛一亮,「哈哈,莫尚錦,你真是太可愛了,拜拜!」

  進了電梯又想到什麼,給他發了條短信:「為了報答你的一車之恩,等你出差回來我請你看電影。」

  電梯到了一樓,「叮」的一聲門開了,手機裡也傳來「滴滴、滴滴」的短信聲。

  她看著屏幕上的「好的」,嘴角漸漸漾開了花。

  開著車,一輛又一輛的車與她擦肩而過,她開得不快,甚至有點小心翼翼地只開到六十碼。

  「花部,你在哪裡,客戶在等你。」好友兼助理尹清霧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來,帶著焦急的意味。

  她扣著耳機,「在路上。」

  「坐車?」

  「開車。」

  「那快點開啊。」這個是大客戶。

  「不行,這是莫尚錦的車。」擦到別的車怎麼辦?

  尹清霧翻翻白眼,「那又如何?」

  那表示不可以開太快,不然被拍到超速要罰款的,而且直接通知到莫尚錦那裡,她很丟人的。

  這一天,注定了遲到。

  幸好客戶沒怎麼責備,MAGGIE笑著打趣道:「花部是為了見我們盛裝打扮了嗎?」

  花姍杉知性地特意戴上了黑框的眼鏡,讓自己看起來更顯得沈穩些,「Hi,MAGGIE,不好意思路上堵車,不過我今天有上妝哦。」

  「呵呵,我們就是喜歡花部的這份真誠才喜歡與你合作。」MAGGIE笑著挽起她的手,「現在一起去工廠看下貨?」

  花姍杉回應地一笑,「嗯,都在昨日做好了,就等你們來驗貨了。」

  這一批貨是德國客戶要的棉制男式長褲,用的是進口英國的面料,剪裁的工藝是全公司最好的生產流水線。因為他們的要求一向嚴格,從一開始這個客戶便由她親自負責。

  「MAGGIE,進去看看吧,已經到了成品倉,貨物都包裝好了。」她拉開鐵門,裡面是一道透明的玻璃門,按了密碼便可以推開,堆放在架子上的褲子很整齊地羅列在他們的面前。

  MAGGIE和同行的德國客戶一起走在成品倉裡,仔細地審視著貨物。花姍杉轉身去飲水機旁倒了兩杯水遞給他們,自己則走到了一邊拆另一架的包裝。MAGGIE是德國客戶的中國片區負責人,也是莫尚錦手頭客戶的大客源。

  「聽說夕涯戀愛了?」MAGGIE放德國客戶一人去看貨物質量,走到邊上狀似不經意地問,「那個女朋友的名字不是花姍杉?」

  「不是我。」花姍杉輕笑。那個人自然不可能是她。

  「那個人是誰?我倒很有興趣。」MAGGIE頓時來了興致。

  只是花姍杉沒打算白便宜她,「可以介紹給你認識,但需等這批貨完了先。」

  「好,一言為定。」MAGGIE舉起手指,自己朝自己打鉤。

  花姍杉笑了笑,「當然。」

  不過是介紹一個女子給另外一個女子認識,大家一起吃個飯而已,簡單。

  MAGGIE與德國客戶交談了一陣,又看了一車的貨物後,表示沒有問題,合格出口,簽字同意。

  花姍杉接過單子笑了笑,通知成品倉主管準備這批貨發貨的時間,並立刻打扁箱,按照他們客戶的要求在貼上箱嘜,一個立體箱裝三十件褲子。

  因為是棉制產品,所以要在每件褲子上密封塑料膠袋。

  「花部辦事,就是讓我們放心。」MAGGIE笑著道。

  「哪裡,是你們給予的信任。」送他們到公司門口。

  「我聽說另外一件事情,你們聖誕節公司有晚會,你也上台嗎?」如果是,她可要來。

  花姍杉笑道:「有,歡迎到時候來。」

  等會要記得讓部門的同事該是時候發放聖誕節晚會的邀請卡了。

  冬季,往往會下很多雨。

  淅淅瀝瀝的雨絲像柔軟的棉般落下,微風吹拂著街道兩邊的樹枝還帶著輕微的聲響。

  市內有三家電影院,其中有一家因為在偏一點的公園地帶,所以去的人很少,周圍的環境也很優雅,那是莫尚錦喜歡去的地方。

  可以消磨時光,也可以看著大屏幕上不斷變換的人影來充實自己的生活。

  不知誰曾說過,選一個伴侶,若想要其有品味,就帶他或她去看電影。

  他不表示贊同,卻很喜歡用電影來消磨自己的空餘時光。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12-15 15:33:27

第3章(1)

  撐著雨傘朝前走幾步到了售票口,一眼便看到了排隊買票的女子。那一個花般落落大方的髮髻讓他印象深刻。

  她的側臉看起來很立體,淡淡地施著粉,微靠近便可清晰地看清她眼上的睫毛,捲曲而濃密,彎彎似若羽扇。

  「來一會了?」他低沈的嗓音傳入她的耳裡。

  花姍杉偏過臉,見是他,微微一笑,「我下班早。」  

  看到她手裡還拿著錢包,他又擡頭看了看預告屏,「還沒買票?」

  她點點頭,指著那一排的數字顯示,「在猶豫著是看奧斯卡獲獎影片還是港片,兩部都有喜歡的演員,呵呵。」

  奧斯卡影片引入很少,一般都是有獲獎或者特受關注的才會被國影批準上映。但現在流行看港片,很多的演員都是人人樂道的娛樂領軍人物。現在很多的片子都趨向商業化,真正找一部喜歡的倒是難了。

  他沈吟了會,道:「可以看這部。」

  她低頭看到他手裡拿著電影院提供給會員特有的小冊子,裡面是近期放映的影片介紹,「嗯?」

  這家影院因為比較偏,所以喜歡用會員制度留住顧客,很多人因為他們的會員服務周到紛紛辦了會員卡,既可以時常收到影片介紹的小冊子又可以觀影優惠,一舉兩得。若不是為了逛街方便,來這裡也是挺悠閒的。

  「你看,」他指著剛才說的那部片子介紹道,「這片子昨日剛上映,講的是印度貧民窟的人如何努力獲取幸福的故事,今年也獲得了奧斯卡金像獎。」

  「你很瞭解啊。」她笑了笑,把視線留在了那個片子的宣傳海報上。

  一幅一米左右的海報,很簡潔的字母,一對男女站在火車站的月台上深情相擁,彼此相望的眼神裡似帶了更深一層的感情。

  她一眼就喜歡上了那樣的眼神,深似大海又如同白雲般可以包攬一切,「嗯,可以試試看。」

  「同意了?」他問。

  「嗯。」她相信第一眼的感覺。

  他轉頭對售票窗口道:「麻煩你兩張。」

  電影很精彩,故事講的是一個勵志的過程,裡面幽默的語句以及偶爾出現的感人場景都讓畫面停留在腦海裡久久揮之不去。

  放映廳內觀看的人不多,稀稀落落地坐著幾個人,待到散場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

  兩人一起肩並肩走出的時候,發現對面的放映廳也正湧出一波的人,那邊明顯人氣多了很多,一群一群的人出來,差點就衝開了他們的距離。

  他與她隔著一拳的距離,卻在她的身後盡量地替她排開後面湧出來的人群,雖然放映廳很多,但最後的出口只有一個。每個人都湊在這個時候一起湧出來,她不時被人群沖擠,胳膊碰著他的,溫溫的熱。

  外面還在下雨,他從塑料袋裡拿出被影院工作人員包裹著的雨傘,「你沒帶傘?」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沒帶傘的習慣。」

  她也是出門後到了這裡才有雨的,只是拿著包包猶豫著該看什麼片子用了蠻久的時間。不過也慶幸因為自己的猶豫不決,不然也看不到這樣精彩的片子。

  「一起吧。」他打開傘,對著她說。

  她點點頭,鑽入傘裡,與他一起離開電影院。

  進到車裡,她才發現他的右肩濕了大片,微微一愣,「擦一下吧。」

  車裡有自備的紙巾,她抽出來遞給他。

  他開動引擎,不在意地脫掉了外套,打開暖氣,「傘太小,淋到也是正常的。」

  但是她的衣服全是乾的。

  「謝謝。」她說了句,想想又問:「去哪裡吃?」

  「自家人還需要客氣的嗎?」他從後視鏡裡看了眼車外,調整了姿態認真地握著方向盤,「你決定吧。」

  開出電影院那一帶,越靠近市中心的地段就越顯得交通擁擠,因下著雨,出租車司機也忙碌起來,到處都是揮手打車的人。

  她看著雨刷一下一下地在眼前刷著落在玻璃上的雨水,想起了母親那附近的一間小吃店,名叫「雨過天晴」,很有意思的名字,專營一些東北菜式,開在小弄裡吃的人不是很多,但也常常滿客,「吃東北菜如何?」。

  「可以,你有好的建議?」前方有紅燈,他停下來,偏頭問。

  她的劉海有幾許被雨水弄濕了貼在額際,臉上的淡妝還是很乾淨,沒有花掉。他看著她期待的眼神又片刻的閃神,前方紅燈暗了綠燈行,他又重新轉過頭去。

  「去百里坊,那裡有一家店我帶你去吃吃看。」百里坊就是她娘家小區的那條街,如果晚餐吃得晚了,也無需他再開車回家。

  他點點頭,「那就去那裡吧。」

  「別挑食。」她說。

  「不挑,我很好養。」他笑,第一次她看見他露出這般的笑容,從容而帶著幾分雅痞,很春日的微笑。

  如果他在工作裡可以對客戶露出這樣的笑容,想必客戶會在看見這樣一張俊臉之後更加浮想聯翩吧。

  她知道他的嚴謹與漠然在工作裡也是杜絕一些心懷不軌的女子的一種手段。

  他說自己不挑食,但他把所有菜裡帶有胡蘿蔔和洋蔥的佐料都挑了出來,連醬油醋也只選擇純醋。這樣的人,也算不挑食?

  當吃到酸菜餡的餃子時,他多吃了幾口;當咬到香菜餡的時候,他便找張紙巾吐出來。這樣點一盤混合口味的餃子還不如單點喜歡的比較好吧。

  「如果你不喜歡香菜的,可以讓服務員上一份酸菜餡的。」她看不下去,建議道。

  「不用了,我不挑的。你不是喜歡混合吃嗎?」他笑笑,繼續夾了一口菜。

  她的話嚥了咽,沒說出來。如果她說,這樣吃還算不挑食的話,那怎樣的行為才算?

  「你偏食嗎?」他突然問。

  她愣了下,低頭看著自己碗裡的拔絲地瓜,因為剛才一直看著他的吃相,自己只夾了一個拔絲地瓜還沒吃完。

  「如果哪些不喜歡,也要學會吃一點,這樣營養才均衡。」他淡淡地說。

  「……」她完全無語。

  吃了飯,她編了個理由讓他回去,自己則回了娘家。

  她知道母親一直不喜歡莫家的人,所以她不會帶莫尚錦來。

  母親開門看到是她,淡然的臉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挪開些步子說:「都七點了,坐車過來?」

  她點點頭,算是坐車來的吧。

  溫了一壺暖茶,如往昔般一起盤腿坐在一起看電視。

  「他對你好嗎?」母親輕聲問。

  「好啊。」兩人結婚兩年,相敬如賓,只差舉案齊眉了。

  母親低低地歎了口氣,「我知道尚錦那孩子個性淡漠,讓你為了夕涯嫁給他……」

  「媽,別說了。」她知道母親每次提到莫夕涯都要傷感一番,捏了捏母親的手背,柔聲道,「我嫁給他是自願的。」

  不是為了母親,也不是成全莫夕涯。

  其實很多人都不知道在外的莫尚錦淡漠嚴謹,但在家的他,溫和有禮,結婚這麼久,多半時間都是他在照顧她。

  「去逛逛吧。」她拉起母親的手,「很久沒陪你逛街了,呵呵。」

  母親笑笑,拿起茶幾上的鑰匙默許了。

  「……其實我早該告別,你的溫柔和你的慈悲……」女歌手的聲音在音像店裡緩緩流瀉,動聽的旋律淡淡地帶著經歷人生滄桑後的感慨,如同一個療傷的曲子飄蕩在晚間的空氣裡。

  花姍杉挨著母親一路走,聽到這個曲子停下了腳步,「不如去音像店逛逛?」

  母親道:「可以啊。」

  她站在一排排的擺放架子前,手指撫過一個一個CD的封面,最後停留在一個短髮女歌手的CD上。

  這是莫尚錦喜歡的歌手,有著清麗的嗓音和爆發力很強的唱功。

  「孫燕姿?」母親也拿了一個CD在看,左邊的眉一挑,「我以為你和夕涯一樣喜歡輕音樂。」

  「雖然我是他姐姐,不表示我們出自同一個基因……」這句話毫無預兆地脫口而出,她看到母親手裡握著的CD一緊,「啪」地把旁邊擺放的擠到了地上。

  她彎腰撿起CD放回原位,朝門口走去,「媽,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說姐弟也有不一樣的地方。」

  「不是同一個父親,自然不一樣。」母親輕然的聲音似若風般。

  她挽著母親的手走到門邊的時候還是折了回去,「老闆,我要那個CD。」

  孫燕姿的最新專輯,他應該還沒買吧。

  晚風微冷,她還穿著套裝,一雙絲襪不能遮擋寒冷。秋後入冬,漸漸讓晝夜的溫差也加大了。

  「冷嗎?」母親站在公園花壇的上邊,看著另外一頭在走圈圈的花姍杉。

  她其實很好看,無論是正面還是側影,都有很漂亮的立體五官,那雙深色的眸子像是藏了很多的心事與秘密,只稍多看一會,便似會著迷。

  花姍杉轉過頭,「冷。」

  「我的外套給你穿。」母親作勢要脫下外套。

  她的手指按到母親的肩上,搖搖頭,笑容明亮,「我不冷。媽,不要再覺得內疚,我一點也不委屈。」

  母親年少的時候有個初戀情人,他姓莫。後來因誤會而分離,母親也嫁給了父親,再後來有了她,卻在她三歲的時候母親又一次遇到了那個人,母親是一個軟心腸的人,不想破壞那個人的家庭也不要打破現有家庭的和諧。

  可是他們誰也沒想到,那一次的相遇意外地懷上了莫夕涯,也就是她花姍杉的親弟弟,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母親不想父親知道此事,便向公司遞交了外派的申請,出國公幹一年生下了孩子,卻給了那個人。

  在她升入初三的時候,才知道這件事情。母親在她的校外活動照片裡發現了莫夕涯,哽咽著懇請她去接近弟弟。

  「但是我為了能和夕涯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卻讓你嫁給尚錦……」母親想起往事,心裡還是淡淡的憂傷,「我內疚的不是讓你出嫁,而是讓你背負著腳踩兩條船的惡名。」

  當初讓她去接近莫夕涯,後來又嫁給他的哥哥莫尚錦,任誰不知道真相的都會認為她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吧。

  「沒關係。」反正莫尚錦娶她,也不是因為愛,只不過是他也到了適婚的年齡,需要一個賢內助罷了。

第3章(2)

  週日的下午,花姍杉坐車到育音坊。

  門口多安了一個紅色的陶瓷聖誕老人,她好奇地摸去,卻發現旁邊粉刷的漆還沒幹,「喂,莫夕涯你給我滾出來!」

  莫夕涯正在裡面洗澡,沒有理會她的大喊大叫。

  她氣得只能自己進去洗手間沖洗,「喂,莫夕涯,太黑心了吧。今天又不是愚人節。」看那面牆,分明是沒有任何問題啊,原來還沒有干。

  相連的浴室門被打開,莫夕涯穿著睡衣掛著毛巾走出來,頭髮濕答答的,臉上還有未乾的水珠。

  「哇,幸好你這個浴室在二樓,否則家長們都要控訴你的不專業。」為人師表,也要注意公眾形象嘛,居然衣不遮體地就出來了。

  莫夕涯擦著自己的頭髮,去廚房倒了杯牛奶,「今天來這麼早?」

  「嗯,今天沒多少事情。」所以她提早下班了,手裡的白色塑料袋一揚,「我買了超市的便當。」

  兩人坐在沙發上,吃著各自的便當,看著電視不斷變化的畫面。

  「哦,我買了新CD。」她放下便當,自包裡掏出一盒CD,「放起來聽聽。」

  他一看,是孫燕姿的最新專輯,「你喜歡孫燕姿?」

  她還沒回答,就感受到旁邊的小震動。

  「主人電話,主人電話,主人電話……」手機的鈴聲在包裡響起。

  她摸出來,「喂?」

  「在哪裡?」低沈的嗓音悠揚。

  她扒了一口飯,「唔,在夕涯這呢。」

  對方停頓了會,道:「哦,那沒事了。」

  「啊?」她才嚥下嘴裡的飯,手機已經被掛斷了。

  這個男人,常常這般的莫名其妙。

  她丟開手機,擡頭看著莫夕涯拆CD,「你哥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總不會是孫燕姿吧?

  莫夕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張張嘴沒說話。

  「你不知道?」她扯嘴笑笑。

  只是一個無聊的話題,她也不打算深究。

  想起昨日母親的臉,她給他夾了一個排骨,「有空去看下媽吧。」

  她知道夕涯的心裡還在怪責母親當年丟下他就走得決絕,但那也是當時不破壞兩個家庭最好的抉擇,只是作為唯一一個受害者的他,無法釋懷。

  「看情況吧,電視台有節目。」他淡淡地道。

  他不單單是一個琴行的教師,他還是電視台御用的音樂人,每到節日他的時間表也跟著忙碌起來。

  她知道,卻無法諒解,「只是吃頓飯而已,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

  那個時候,她以為只要嫁給了莫尚錦,母親和莫夕涯之間也有了一定的親戚關係,相約吃飯也會變成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偏偏莫夕涯不肯接受。

  外貿部辦公室。

  「你把這份修改信用證看一遍,對比之間舊的,看新的到底更改了哪些條款,你用螢光筆標注出來。」莫尚錦朝她們的方向走來,手裡的文件甩在花姍杉的桌上。

  「啪」的一聲,嚇了她一跳。

  桌上的文件架還沒搭建起來,剛領的幾片塑料薄片被這一力道震了震,跳高了幾厘米又掉落在原地。

  她拿起文件夾打開一看,發現全部都是英文。

  「你不會告訴我看不懂裡面的字母吧?」類似譏諷的聲音,淡淡地傳入她的耳裡。

  是錯覺嗎?

  她不禁莞爾,「自然看得懂。」

  「看不懂不要勉強,可以詢問同事,不然出了什麼事情你承擔嗎?」他的話裡沒有友善的味道。

  花姍杉怔怔地看著那道背影回不過神來,他今天吃火藥了?

  「跟我進來。」他在快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又轉身對她說。

  她推了推鼻樑上的黑色鏡框,站起來跟了過去。

  「有事?」她坐到他對面。

  他轉身調出文件夾裡的資料,翻開最近的一票,指著用鉛筆圈出來的地方道:「你看這幾處。」

  早上銀行那邊退來的。一個是集裝箱號對應不起來。裝箱單上寫的是二十尺的小櫃,但是海運提單上顯示的是四十尺的平櫃。一個是重量單上的包裝單位應該是按件而不是按包算。

  這兩處的不符點,都該是粗心造成的,還可以補救,只要在電腦單證裡修改過來就可以了。她稍稍鬆了心。

  「平日這些單證都是你在做嗎,花姍杉?」他低沈的嗓音一直很好聽。

  她點點頭。可是這一次她沒有發現這些小失誤。但是做信用證的話,無論是很大的不符還是很小的不符,只要有一個不符點,都會讓客戶開立的銀行有理由拒付。如果是不誠信的客戶不肯買單的話,公司就不會收到任何的貨款。

  這是非常嚴重的一個問題。

  「你平日都這樣粗心嗎?」他的口氣聽起來沒什麼特別,卻讓她的耳根微熱。

  「這些單證我可以拿回去修改。」她改過來就可以了。

  「但是這裡還有不符。」他又在文件夾裡拿出原產地證。

  兩張白色的副本,因正本已經寄給了客戶,剩下來的副本交單。除了這兩張外,還有一份證明文檔。

  「你看下第四欄的貨物品名與此不符。」他指著原產地證上的數字,再點點商業發票上的數字,「一個是五百,一個是四百五十五,相差了四十五。」

  對於收匯而言,就是少了四十五件貨物的貨款。

  花姍杉一驚,低頭認真地校對著有誤差的地方。

  她靠得很近,近到他可以聞到她臉上淡淡的茉莉香,應該是隔離霜的香味。他斜眼看著她側臉上曲捲的睫毛,一根一根地翹著,濃黑而密集,如同它們的主人一樣乾淨清爽。

  「我知道了,那這票只能是按不符點交單了。」花姍杉咬著下唇,歎了口氣。

  「這個月的績效獎金扣了。」他淡淡地說。

  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你早上出門被雷劈了?」

  他白她一眼,「你昨晚都沒回來,怎知我早上有沒有被雷劈到?」口氣有點悶悶的,似在表達不滿。

  她一個激靈道:「因為昨天夕涯家要大掃除啊。」

  她只是留下來幫忙遲了便住下了而已。

  而且她發短信說過了啊,他又不是不知道。

  「中午一起吃飯。」他低著頭翻了一個文件在看。

  她「哦」了一聲,心想他肯定想藉機宰她一頓。

  一家市區中心的茶座。

  從車站步行五十米,會看見幾個銅人像,有些模仿歐洲街道的味道,一路走到盡頭便可以看到一個標誌寫著茶座的入口。

  二樓接待處的燈光調得很暗,莫尚錦上去的時候正在接電話,接待員朝他點點頭,因為是常客便直接引領他到預訂的位子。

  這是一間小包廂,雅致大方,燈光比外圍亮了許多,透過設計師巧妙設計的透視玻璃,可以由包廂內看到大廳的全景,而外面卻看不見裡面。

  他脫了西裝外套,把小型筆記本放在桌上打開,開始工作。

  修長的五指如同鋼琴師輕盈地彈在鍵盤上,唧唧噠噠敲在鍵盤上的聲音有節奏地發出來。侍者送來了一杯清水,他隨手接過啜了一口便放下,右手在觸動滑板上靈巧地點擊著,登陸了一個郵箱,開始查閱並回復。

  剛寫完第二封,門就被推開。

  「你來了。」他擡頭瞥了一眼。

  她點點頭,把外套和包包放到了沙發上,整個人軟進沙發裡,抱著靠枕,按了服務鈴。

  「麻煩你給她一杯苦瓜汁。」他對進來的侍者道。

  她笑了笑,爽朗的聲音聽起來如同春日般的乾淨:「現在連你都知道我的喜好啦。」

  點一杯苦瓜汁是她的習慣,每次來茶座的必點品。初識他的時候,是和莫夕涯一起來茶座吃飯,偶有幾次也常三人一起,偶爾便點。

  他聳聳肩,筆記本被蓋上推到了一邊,「看下菜單要吃什麼?」

  「哦。」她拉過桌角的菜單,厚厚的紙張上只有少許的幾頁,印著鮮美的菜式,「早上怎麼火氣那麼大?」

  「公私事要分開。」他淡淡地道,眼神瞟向了玻璃外。

  可是他因為她昨晚的夜不歸宿,扣了她的績效獎金,噘起嘴,「這頓我要吃大餐。」

  他的唇角一直都是淡淡地勾勒著,不反駁也不寵溺,只是保持著淺淺的笑意,「隨你,反正你埋單。」

  「沒趣。」她支起下頜,盯著他從眉梢看到下巴。其實他是一個很英俊的男子,一身的西裝筆挺,若是朝門邊一站,怎一個瀟灑無度。

  「與我結婚,是否也很無趣?」他問。

  她愣了下,看著他。

  「其實我和夕涯的股份是一樣的。」將來不會有外界所說的,他成為獨裁。只要夕涯肯回公司幫忙,他一樣是舉足輕重的繼承人。

  「我知道啊,夕涯說過。」她拿起侍者端進來的雪域蛋糕吃了一口。

  莫尚錦的眸子忽地閃了一下,「你知道?」

  「嗯,知道。」本來就知道嘛,需要他提醒嗎?「突然說這個幹嗎,想告訴我你累死累活賺來的錢要分弟弟一半?」

  「……」他保持沈默。

  這個女子,他一直都看不透她。

  當初莫名地說要嫁給他,不會給他製造麻煩也不會纏著他像牛皮糖,並應允就算以後離婚也不要一分的贍養費。

  這一點,讓他困惑又不知她的意圖。

  忘記當初為何會答應她的求婚,只是順理成章地做了夫妻,但又只是配偶欄上多了一個名字而已。

  其餘的,他們什麼改變也沒有。

  他照樣可以擁有不同的女伴,即使夜不歸宿,她也不會哼唧一聲。

  「還記得當初為何結婚嗎?」他淡淡地問。

  她吸吸杯子裡的果汁,「因為互補嘛。」

  她需要有個理由接近莫夕涯,但是他們又不可能做情侶,與其讓別人認為他們有曖昧,總比讓老太知道她和莫夕涯真實的關係更好吧。

  那他呢?他有什麼好處?

  這一點,她一直沒有想明白。只記得當初把此事告訴他的時候,他淡漠的臉上第一次有了破裂的痕跡。她覺得愉快無比,更變本加厲地向他求婚,只是沒想到他竟然也答應了。

  他看了她一眼,修長的手指碰著咖啡杯的邊沿,陶瓷的杯子裡盛裝褐色的液體,濃濃的香,澀澀的味,慢慢地品,「我們離那個日子還有八個月。」

  八個月……可以說很漫長,也可以說很短。

  她吸在嘴裡的果汁,竟覺得有片刻的苦澀,「我知道。」

  婚前的離婚協議裡,第一條就是——婚後三年若沒有孕子,便離婚。

  忘記這一條是誰提出來的,可能是她吧。因為覺得愧疚,每一個人的一生都該遇上愛的人,就算不是轟轟烈烈,也該溫馨浪漫。她不能自私地為了自己,而讓他跟著一起犧牲愛情。

  或許在以後,他也會遇上相愛的女子,如同母親當年一樣。但她不想做莫老太,自己的丈夫跟別的女子有了孩子都不知道,直到領進門才恍然大悟。她做不到莫老太的寬宏大量,替別人養孩子,如果莫尚錦有了喜歡的人,但礙於婚姻而放棄,她會比母親更加的內疚。

  所以三年,便是一個期限。

  三年,讓她冠上莫太太的稱謂,讓她的母親有足夠的理由與莫夕涯相見,讓他暫被束縛。

  如果,只是如果,三年內她懷上了他們的孩子,這個離婚協議便失效,無論將來如何,兩人都要好好過下去。

  只是這個如果,絕對的沒有可能。

  因為到現在,他們……都是清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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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12-15 15:34:42

第4章(1)

  「怎麼今天突然提起這個事了?」她微哂,笑了笑,伸過手去取他面前的咖啡杯。

  被他的手握住,「你喝咖啡會睡覺,下午還有會議。」

  她的體質與別人不同,對咖啡有特別的免疫作用,相當於她喝咖啡別人喝純牛奶一樣有助睡眠。

  撇撇嘴,她不甘地收回手,「可是好香哦,你還沒說為什麼突然說到這個事情?」

  「昨晚媽打電話來了。」他淡淡的聲音聽不出所以然來。

  她猜測:「老太的話讓你鬱悶了?」

  他沒響應。

  她繼續道:「說什麼了?讓我們離婚?」

  莫老太一直不怎麼喜歡她,她只是一般的大學本科文憑也沒有顯赫的家世,工作也只是勤勤勉勉的普通小白領,可能是先入為主的門第之見,只覺得她配不上自家兒子吧。

  不過當初他們要結婚的時候,莫老太卻是沈默的,沒支持也不反對。

  結婚兩年,相見的次數不下五次,習慣了客氣疏遠,也就自然了。

  「她只說下周是她大壽,讓我們一起回去。」他避重就輕地回答。

  「哦,吃飯而已,沒必要讓你心情不好吧?」看他今天像被雷劈了一樣要她請客吃飯,她就覺得心疼。

  「她說請了專家來幫我們看看,到底哪裡出了問題。」他的話未落,就聽見「撲哧」一聲,果汁噴灑在桌面上。

  「咳、咳、咳。」她捏著脖子困難地呼吸,手指還不忘去勾放到桌子邊沿的面巾紙,「什麼意思?」難道是指那方面?

  她可以舉雙手發誓自己是個正常人。

  「媽說旁邊的好友結婚不到一年便有了,我們也兩年多了一直沒動靜。」他清幽的嗓音,似若泉水過境。

  她緩下氣來,抓抓自己的頭皮,有點麻。

  該怎麼和老人家解釋,他們不是不行,是不想要呢。

  她一直都知道八個月後的他,將不再屬於自己。更不會想到用孩子去綁住他尋找真愛的步伐,又怎會……與他有什麼呢。

  「你怎麼說的?」她過了好半晌,才問。

  他瞥她一眼,淡淡的眼眸裡波瀾不驚,「我說我們暫不想要。」

  「對,用工作當借口最好了。呵呵。」她放下心來,笑得甜膩。

  他垂下眼瞼,吃著盤子裡的意大利面,「下週日有空吧?」

  「下週日?」她本來想去莫夕涯的育音坊,一道叫上母親的。

  「夕涯也會回家。」他漫不經心地說。

  那就沒轍了吧?遲點只能跟母親說等下次有機會再相約了。

  或許是因為那日莫尚錦在茶座的話起了些許的作用,也可能是心裡隱隱地藏了些許不知名的東西,花姍杉近日來都睡不太安穩。

  夢裡稀稀落落地,彷彿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個時候。

  種滿梧桐的校園林陰道上。

  一對身影一前一後地捧著書本走著。

  「喂,莫尚錦,借我你的筆記抄抄。」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

  男孩冷漠的臉上有著淡淡的情緒,「為什麼?你自己上課都在睡覺。」

  「喂,知道我在睡覺還不借給我,你是不是找死啊?」她狠狠地用課本砸他的肩膀。

  他齜牙咧嘴地疼,卻還是沒有妥協,「不行,下午的課你要好好上。」

  「為什麼?」她歪著頭不理解。

  「因為是我講解的內容,教授說讓我試教一節課。」他得意地揚高眉。

  她「切」了一聲,卻還是很期待下午的到來。

  「花姍杉,剛才講的都聽懂了嗎?」在一個坐著二十多個學生的大學教室裡,莫尚錦站在講台上,剛寫完板書的手上還有粉筆的痕跡。

  二十多雙眼齊刷刷地看向坐在角落看似昏昏欲睡的女孩身上。

  她有很小巧的五官,中國最神秘的誘人黑髮似瀑布般散在她的胸前,一身大學的短裙校服看起來清純可愛。

  她揉揉惺忪的眼,點點頭,心裡把莫尚錦罵了個狗血淋頭,擺明了是不讓她睡覺嘛。

  「那好,你講解一遍。」他站在講台上,不依不饒。

  不是吧?她看都沒看啊!

  低頭翻著書本,同桌告訴她就在第三十六頁,那是一道數學的習題,但是她不會。這個微積分也太難了點吧。

  她已經想到這肯定是講台上那個人在整她,氣憤地合上書本,仰頭道:「不會。」

  「不會?」講台上的莫尚錦眼睛瞇了起來,「你剛才不是說都懂了嗎?」

  「現在我又不懂了。」她嘟起嘴,一臉的委屈。明知道她不會還點她的名,莫尚錦你簡直就是找死。

  「那好,等你把這題弄懂了,我們班再下課。」他淡淡地道。

  「嘩——」全班一片嘩然。

  她驚訝地瞪著他,這個人是豬頭嗎?怎麼可以這樣沒人性?

  感受到眾人飄過來到眼神,她的手心緊張地沁出了一層汗。

  「別擔心,你看與前面那道例題一樣的,你靜心看兩次。」同桌小聲地說。

  她低頭認真地看著書本裡的例題,這是昨天她借的筆記裡抄過的例題。她有點印象,慢慢來。

  終於她勉強所對了,全班歡呼一片,鈴聲也在這個時候響起來。

  「莫尚錦,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她生氣地板著臉,氣呼呼地走出教室。

  莫尚錦跟在她的身後,一臉促狹的笑。

  陽光很溫暖地灑滿了一地,柔軟的棉被裡探出一隻腳,白皙腳丫子的水晶甲上,嵌著粉紅色的櫻花花瓣與紫色的勿忘我。花蕊中心的那一小顆白鑽更顯剔透與光澤,淡淡地似花仙子般綻放著。

  感受到了外面的溫度,腳丫子抖了抖,又重新縮回了被子裡。

  「咯咯噠,咯咯噠……」母雞尖銳的腦鈴聲在床頭響起。

  揉成一團的棉被裡,又探出一隻手,手指修長乾淨卻無任何的裝飾,朝著聲源的方向胡亂地摸著,在摸到手機關掉鬧鈴的同時,也摔落了昨晚喝了留下一半的葡萄酒。

  透明的高腳玻璃杯裡盛載著杯子裡酒紅色的液體,似鮮明的血液傾倒在地毯上。乳白色的毛絨地毯頃刻被染成一幅雪色紅花圖。

  「嗯……」被子裡模糊地發出一個單音,握著手機的花姍杉往床頭蹭了蹭,終於把埋在棉被裡的頭顱探了出來,「嗯——」

  這一次發了長長的音,鬆了力道,手裡的手機因她雙手伸展做懶腰的動作而掉落在被子上,花姍杉雙手摸摸自己的臉,像一隻初醒的小貓般慵懶地笑對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盞老式的吊燈,中間掛著一百來瓦的白熾燈泡,周圍散著像雨傘一樣的米色葉子,看起來就像是夏季雨後荷塘裡的蓮花。獨自立在水中央,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美。

第4章(2)

  「咯咯噠,咯咯噠……」手機不屈不撓地在棉被裡再一次發出尖叫聲。

  她白若青蔥的手指輕輕一按,鬧鈴便被終結在停止鍵裡。

  掀開被子爬下床,一腳便踩到了地上粘糊糊的紅色液體。她伸手抽來幾張面紙,坐到床邊細細擦拭了一番,直到腳底板不再有粘性後,起身離開。

  很久沒有夢見以前的事情了,因為莫尚錦的一番話,她又想起了大學的那個時候,他從國外回來插班一起上課,她也由與莫夕涯的二人世界,變成了三人行。

  衣櫃裡是排列整齊的各種牌子的套裝,不同的材質,類似的款式。她的手慢慢地撫過各個衣架,最後停留在黑色的短西裝外套上。今年流行的多半都是這個款,當初她買的時候也沒在意,挑衣服就像選書一樣,只喜歡自己愛的風格便買。

  把選好的衣服拋在床上,再彎腰撿起地毯拿進浴室丟進水桶裡,她調好水溫擰開水龍頭。蓮蓬頭噴灑出來的溫水似春季的細雨,軟綿綿地落在她的臉上,細細地滑落在肌膚的各個角落。

  她朝著鏡子輕輕地笑著,滿室的水汽縈繞看不真切那片嘴角停留的笑容有幾分發自內心。已二十六歲的年紀,卻對未來似水霧般充滿了迷茫與清霧,看不清也摸不著,只能一日一日地過著。

  或許以後與莫尚錦離婚,他找到真愛的同時,自己也會遇到一個相濡以沫的男子吧。

  真到了那個時候,必定會有執手到白頭的一天。

  「好了嗎?」莫尚錦在門外敲了敲門,推開門剛好看到她套上外套。

  她轉過身來笑了笑,「是不是應該先去買套小禮服會得體一點?」

  「沒關係。」只是一頓家常飯罷了。

  但兩人還是驅車前往了時代廣場。

  柏油路上都是不同形色的車子,道路的兩邊是商業街。他們一起並肩走在一起,他靠著她的右手邊,擋去了來往車輛的灰塵。

  逛完了時代,也將近中午。她的肚子也感覺到了些微的飢餓。

  「附近有個茶座,不如去那裡?」他看了下時間,再指著一百米外的二樓茶座。

  「可以啊,反正老太那裡也是晚上,我們先吃點再過去。」她笑笑,薄薄的黑色短西裝外套襯著白色的襯衫,在微風裡徐徐吹拂。

  他的鼻翼不時地飄來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有別於經典香水的味道,很自然的香味。她的發是黑色的,在陽光裡會有很光澤的感覺,他側臉看著她,替她擋去來往的車輛。去茶座需要過馬路,而這個斑馬線上沒有紅綠燈。

  她的衣袖被他輕然地拉著,互相沒有碰著,她的耳根卻莫名地微紅。是太久沒戀愛了嗎?還是……從來沒戀愛過,不知與帥氣的異性相處呢?

  自小她就喜歡和女孩子玩在一起,個性淡漠也熱情,有些偏執的味道,雖然有異性緣但不會搞曖昧,是一個清清爽爽的人,做事也喜歡乾乾脆脆。

  所以這是會與他結婚還可以相敬如賓的原因吧。除了他有點帥外,還因為他給人的感覺像是在對待一個朋友般自然。

  可能莫尚錦是個老顧客,他們一進門,接待員就微笑著伸出右手朝某個方向指去,他也點點頭,然後與她一起走到鋼琴架的後面。

  那個位子朝著窗戶,旁邊都是一些綠色的蔓籐,一根連著一根,交織著匍匐在相鄰的沙發上。暗紅色的沙發擺著這樣顏色相沖的蔓籐竟無不協感,反而在幽暗的燈光下襯得更加妖嬈了幾分。

  這裡應該很適合情侶來吃飯。

  「你常來嗎?」看他熟門熟路的樣子,應該是的。

  他摸出手機放到桌上,按了服務鈴,「偶爾。」看著她笑了笑,「有時候公司餐廳的飯菜比較難入口。」

  看吧,就知道是個挑食的人。她在心裡笑笑。

  「要吃什麼?」他把菜單遞給她。

  「三明治吧。」別的也想不到吃什麼。

  他給她點了三明治和牛奶,自己則是一個漢堡和咖啡。

  「我要吃漢堡。」她拿起侍者拿來的食物,率先要了他點的漢堡。

  他不置可否,只遞給她一杯牛奶,「吃了再喝點熱牛奶比較好。」

  她睜著眼,看著乳白色的液體擺在自己的手邊,她仰起臉,看到他正在吃自己的三明治。

  夾著培根與生菜的三明治,散發著誘人的芳香,她看到他的臉很有一種健康的白,脫口道:「一直很疑惑你用的什麼保養品,可以讓皮膚看起來如此光潔剔透?」

  說完之後,空氣靜默了兩秒。

  她才懊悔地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居然不自覺地問出了心裡一直存在的疑惑,但他會有什麼反應?

  「喝完這杯牛奶,你的皮膚也會和我一樣。」他笑笑,又吃了一口三明治。

  她已經恨不得挖條小縫逃了,「呵呵,呵呵。」

  如果她告訴公司同事,他們的老闆偶也有這樣的冷幽默,不知會不會跌破所有眼鏡?

  壽宴進行得很完美,莫老太開心地朝大家敬酒。花姍杉陪在她旁邊,也一起多喝了幾杯,直到最後客人散得差不多的時候,都醉得有點不省人事了。

  莫尚錦坐在花姍杉的身邊,聞著渾身酒氣的她,手不自覺地按上了她的發。今日的她,不同往日在辦公室裡梳著的簡單髮髻,黑色的髮絲被一次性燙卷,有幾許鬆了下來,垂掛在肩上。

  雪白的肩裸露在空氣裡,明顯的鎖骨因她的酒後呢喃而微微擺動。她的臉頰被室內的熱氣熏紅,透著粉色的光澤更顯得嫵媚動人。

  「姍杉……」他低低地喚著,像在呼喊一個稀世的珍寶。

  他的手指梳過她的發間,輕柔的動作小心翼翼,眼底的深情漸漸地湧出來,無法阻擋。

  「哥。」莫夕涯靠近他們,「媽讓你去一趟。」

  「有事?」莫尚錦收回手,眼裡已恢復平日的淡漠。

  「不知道,好像有什麼事情要跟你談。」莫夕涯聳聳肩,看了眼他旁邊的花姍杉,「我來照顧她吧,你先去吧。」

  莫尚錦瞥了她一眼,起身離開。

  花姍杉醉酒後的臉,微微地透著紅色的淡暈,臉埋在手臂裡,慢慢地側過來,打了個飽嗝又轉去了另外一邊。

  莫夕涯笑了笑,「真不知是你傻還是他傻。」

  陽台。

  微風習習。

  「媽,找我?」莫尚錦走出陽台。

  夜晚的星星很迷人,今日的莫老太也很高興。

  「結婚到現在快樂嗎?」莫老太笑問,只有兩個人的空間裡,有些話變得容易說出口,「一直沒問你,是否有後悔?」

  「後悔什麼?」莫尚錦低低地道,「後悔與你舊情敵的女兒結婚嗎?」他的眼裡只望著天上的繁星,「當初我與她結婚的時候,我說得很清楚,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不是對你內疚的彌補也不是想要對她報復,我只是憑著感覺走。」

  「包括她曾經是你弟弟的女友,你也不介意?」莫老太淡淡地問。

  「不介意,因為她已經是我的妻子。」他淡定地道。

  她與別人的故事都是曾經,唯獨與自己是現在以及譜寫未來。

  「媽。你就別操心了,我們很好。」他回頭看了一眼還半趴在桌子上的女子,眼底的柔情漸現,「我要進去了,她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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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12-15 15:36:29

第5章(1)

  花姍杉在酒醉後醒來,發現床邊已有了一碗醒酒湯。

  「嗯——」她伸伸懶腰坐起來。不知何時,身上已換上了絲質的睡衣,她眨眨眼,發現旁邊站著莫尚錦,他朝她眼神示意左手邊的手機。

  她摸起來一看,只看到了短信裡的兩個字——「演戲。」

  演戲?什麼意思?

  還沒想明白,莫尚錦已微笑著彎腰低頭親吻在她的唇間,「你不乖,喝那麼多酒。」

  這是他第一次吻她,帶著淡淡的,輕柔的力道,似夏日的水草搖擺在溪水裡,靜柔得似落葉般輕撫。

  她瞪大的眼,無法回應。

  「他們在門口。」他一路親吻,低吟在她發熱的耳邊。

  她立馬反應過來,回親他,柔軟的觸感讓她有點上癮。一點一點再一點,由原先他的索引改為自己的主動。

  他笑著,笑容逐漸擴大,「喂喂喂,難道你現在才想到酒後亂性嗎?」

  「去你的。」她推開他,端起了旁邊的醒酒湯。

  溫熱的,應該是剛煮好不久。

  「還會想到給我喝醒酒湯,你這個老公真不錯。」她邊喝著邊笑。

  「現在才知道我的好啊。」他摸摸她亂糟糟的頭髮,道,「昨天跟多少男賓喝酒了?」

  她喝完了醒酒湯,巴扎巴扎嘴巴,笑嘻嘻地看著他,「喂,莫先生,現在再來討論吃醋這個問題會不會太晚啊?」

  「才不會。」他傾近她,替她披上被子上的小毛毯,「下床去洗漱,李嫂準備了早點。」

  「哦,遵命。」她難得那麼俏皮,他也跟著樂。

  她拉了拉毛毯的兩端,把下巴抵上了他的肩膀,「莫尚錦,我好高興可以遇見你。」

  「傻瓜。」他一把攔腰抱起她,「走嘍,去吃早點。」

  「哎哎哎,我還沒刷牙洗臉……」

  莫老太蹲在門邊看得眼都直了,眨著眼怕自己老花看錯了。

  坐在客廳裡翻看報紙的莫老頭笑著道:「看夠了沒有,你還小啊。」

  「喂喂喂,你看到了沒啊?他們竟然那樣甜蜜?!」真不可思議,與外界相傳的一點都不像。

  莫老頭推了推眼鏡,抽掉報紙裡的廣告專刊,「孩子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呃,可是我以為……」她心虛地睨了一眼沙發上的人,「我還邀請了曾家的小女兒過來吃飯……」

  「什麼?」莫老頭報紙一揚,「你叫盈盈來了?」

  「……嗯。」她本以為他們之間沒戲嘛,所以才找了正被家人安排相親的曾盈盈來吃飯,只是她也沒有想到……這也不是她的錯啦。

  「打電話取消。」莫老頭當機立斷,兒媳婦本就以為他們看她輕了,若再看到盈盈定會誤會了。

  「來不及了,她人都在樓下了……」莫老太有種無力感。

  如果早知道他們夫妻關係那麼和諧,她也不會攪上一攪,所以說報紙緋聞都是不可靠的。

  「是不是我睡相不好?」花姍杉與莫尚錦一起站在浴室裡擠著牙膏,看著鏡子裡的他一臉的疲態,「我踢被子還是打呼嚕了?」

  他笑笑,「你磨牙了。」

  「哇,真的啊?我最近肝火旺盛嗎?」她羞紅了臉。

  他開始刷牙,白色的泡沫貼著嘴巴,「騙你的。」

  「哼。」她也跟著刷牙,刷完吐了洗漱水說,「你知道嗎,早晚兩次刷牙是基本的,但是刷完之後只需要用一兩口水漱口就可以了,不然會沖掉留在牙齒表面用來保護牙齒的氟元素。」

  「呵呵,我老婆這樣厲害,連這個都知道啊。」他笑著調侃她。

  她瞪了他一眼,「我知道的多了去了,娶了我才知我的好。」

  他的神情一僵。

  她也尷尬地笑笑,「咦,老太出去了?」

  想來也是,他不會莫名其妙地跟她有特別親密的時候,除了偶爾回家吃飯或者是在夕涯面前,他一直都是保持著淡然的態度來面對這場婚姻。

  「我演戲很爐火純青吧,嘿嘿。」

  「等會自己看著點,雖然我沒想過你會有什麼特別的驚人之舉,但我也不希望媽那邊會有什麼想法。」他洗了臉,先出去。

  她透過鏡子看著那個消失在門口的身影,嘴裡的白色泡沫一直流到了嘴邊,吧嗒滴到了洗手台上,「演戲……」

  刷牙,去了他留在唇間的那股淡淡香味,混合了輕微的煙草香,帶著自然的味道。

  他的唇,如他的人般溫和。

  「我沒事吧?」她吐了嘴裡的洗漱水,笑笑洗臉。

  或許是因為初吻,所以才會這樣反常吧。拍了拍臉頰上的紅暈,她自嘲地笑。

  花姍杉還沒下樓,就在樓梯口聽見餐桌邊上傳來愉悅的聲音,脆似清鈴,丁丁當當吹拂人心。

  「莫伯伯,莫阿姨。啊喲,阿姨真是越來越年輕了,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呀。」女孩子很清甜的嗓音。

  「哪裡啊,小妮子真會哄人。」莫老太難得地笑得合不攏嘴。

  花姍杉走下最後一個台階看到眼前的場景愣了一下。好精緻的女孩子,齊腰的秀髮直直地垂落在胸前,瘦而高挑的身上套著一件簡單的毛絨衫,看起來特別的活力與青春。

  她就半掛著一隻腳,斜身坐在椅子上,旁邊挨著莫尚錦。

  「姍杉,下來了?」莫夕涯第一個發現她,朝她招招手來自己這邊。

  位子是六人的桌子,主位是對頭的莫老頭和莫老太,那個女孩已坐到了莫尚錦的身邊,她只能走到莫夕涯的身邊坐下。

  「你好,是嫂子吧。」曾盈盈亮亮的大眼眨著,眼底閃著頑皮的笑意,「上次你和莫哥哥結婚的時候我還在國外學習,這次過來匆忙也沒買什麼見面禮,下次一起補上,呵呵。」

  花姍杉雖不明白他們之間的關係,但一個猜測便也知了,「呵呵,別客氣。」

  「盈盈是我們莫家的世交,自小就跟尚錦親近。」莫老太補充道,「不過這幾年留學在外,也沒多少時間見面……」

  「是啊,是啊,小時候我還嚷著一定要做莫哥哥的新娘呢。」曾盈盈笑著挽住莫尚錦的手臂,整個人靠到他的肩上說:「莫哥哥,你說是吧?」

  在場的人都沈默了,盈盈的表現也太明顯了吧。

  他們的餘光落在花姍杉的身上。

  未料,她只是拿起筷子笑說:「嗯,我小時候也這樣拉著我大院的哥哥玩這樣的遊戲。」

  「呵呵,小孩子過家家的,總會玩那麼一兩回。」莫老太也開始打圓場,既然知道兒子的夫妻關係和諧,自然也不需要找個替代的來了。

  曾盈盈拽著莫尚錦的手沒鬆開,「可是我出國前也這樣對他說過呢,他還摸著我的頭答應等我回來呢。」

  這下,動筷子的聲音都沒了。

  莫夕涯第一個出聲:「那是他在遇見嫂子之前啊,如果他早些時間遇到嫂子,自然就和姍杉說這樣的話啦。」

  他說完還不忘看一眼吃白飯的花姍杉。

  她只是扒著飯,慢條斯理地咀嚼然後看著莫尚錦,清然的眼裡看不出任何的情緒,「這些話,倒是沒對我說過,呵呵。」

  不會吧,馬上就甘拜下風了?真不好玩。曾盈盈的眼裡閃過一抹失望,又貼近莫尚錦說:「莫哥哥,我回國對這裡還不熟悉,下午陪我一起去逛逛吧?」

  「也好。」花姍杉接話,大家齊刷刷看向她。她嚥下一口竹筍,「反正今天沒上班,他也沒什麼事情,出去曬曬太陽也好。」

  「你去嗎?」莫尚錦淡淡地開口。

  她倒映在他眼底的笑,有些促狹,「我就不去了,昨天酒喝多了頭疼,想下午在家聽點輕音樂休息休息。」

  「那我也不去了,陪你吧。」莫尚錦淡漠地開口。

  「不行,我怎麼辦?」曾盈盈不依了。

  莫老太的太陽穴也隱隱疼起來了,看來他們夫妻間要因為自己的小聰明而冷戰了,唉。

  多此一舉啊,招來這麼個可愛的害人精。

  「莫哥哥,你剛才都答應我了。」曾盈盈噘起嘴。

  「你就陪盈盈走走吧,又沒什麼事的,反正下午我在這裡有夕涯陪著也不無聊啊。」花姍杉也跟著附和。

  莫尚錦的嘴角微微彎起,不知是被誰的話激起了眉心的惱怒,依舊是清淡的聲音:「飯後我們去逛吧。」

  他的臉是朝著盈盈說的。

  「哦耶!」曾盈盈拍手歡呼。

  花姍杉在飯後拍著莫尚錦的肩膀道:「喂,怎麼謝我?」

  看他那個樣子,就覺得對那小女孩有意思。

  莫尚錦與她單獨呆在臥室裡換衣服,眉眼一挑,「謝你什麼?」拱手讓出自己的丈夫嗎?那只會讓他覺得自己有多廉價。

  她一副「你少來了」的表情,手指輕巧地戳著他的胸口問:「怎樣,遇到初戀女友開心吧?」

  「什麼初戀女友?」他拉了拉系得太緊的領帶。

  她靠近他,幫他把領帶整好,「盈盈啊,她應該是你的初戀吧?」

  他沈默,沒有回答。

  她擡頭看著他,屋外的陽光折射在他的臉上,什麼表情也看不清楚,只能看見他漂亮的睫毛像是染上了一層金黃色般的光澤。

  「加油哦。」她舉起手朝上一揮,擺出「加油」的姿勢。

  「花姍杉,你對感情就不能認真點嗎?」他的指尖抵在她的額頭,冰涼冰涼。

  她歪著頭困惑,她就是因為認真,覺得他應該有一個陪伴到老,可以相濡以沫的人出現在生命裡,才這般鼓勵他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啊。

  如果初戀女友也不會好好把握,那人生最美好的開始會在哪裡開始呢?

  「……算了。」他狠狠地點了她的額頭一下,似呢喃般地說著「傻瓜」轉身離去。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額頭被戳的地方還有些微疼,但她更迷惑他的話裡有話。

  彷彿他有什麼話想對她說,可又沒有講出來。而那些話,或許是她此刻的智商所想不到的。

  商場裡。

  莫尚錦與曾盈盈一前一後地走著。

  「莫,逛得很累,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盈盈走在後面,高跟鞋裡的腳已開始隱隱作疼。

  莫尚錦淡淡投去一瞥,「不是你提議逛街?」

  「喂,莫尚錦,我不過開個玩笑,有必要這樣記恨嘛。」盈盈索性停下來不走了,就近走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也不管他到底依不依。

  「紫都把你寵壞了。」他低低地歎氣。

  「別提他,我在氣頭上呢。」說到另外一個男子,她的氣不打一處來。想到那個還在國外與別人廝混的男子,她就一肚子的窩火。

  莫尚錦的嘴角輕輕地勾起,「就算你再氣,也不該開我們的玩笑。」

  想到花姍杉的那番話,他的心裡更堵了。

  「幹嗎,你不是說你們是沒有感情結婚的嗎?」她彎腰去揉腳,想到他們結婚時,他致電跟紫沐蘇與自己談及這場婚姻。

  只是匆忙之下的一場婚姻,會有幸福可言嗎?

  「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後。」他淡淡的口吻,帶著一絲不苟同的意味。

  她敏銳地捕捉到他話裡的信息,「什麼意思?莫非你對她……」

  「別亂猜,以後少開玩笑就好。」莫尚錦淡淡地道。

  「不會是你愛上她了,你自己都不知道吧?」盈盈笑呵呵地朝他扮鬼臉。

  「我明天就通知紫你在這裡。」他淡淡地威脅。

  「別啊,我還沒玩夠呢,最多我封上自己的嘴巴嘍。」盈盈拈起拇指與食指朝自己的嘴巴由左到右一拉,「我住嘴,不過你要請我吃晚飯。」

  「最後一個問題,你什麼時候愛上她的,婚後?」她說完馬上又閉上嘴巴。

  他狠狠地瞪了盈盈一眼,大步離去。

  「喂,小氣的男人,等等我啊。啊呀,我的腳啊……」

第5章(2)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屋子裡是空的。

  她還沒有回來嗎?以為她下午就該回來了,才沒有再去莫家大宅。

  現在的她,在幹什麼呢?

  莫尚錦脫了鞋子放到玄關處,環視著空蕩蕩的屋子,起身走到臥室,床上帶著她淡淡的馨香,她的一顰一笑在屋子裡如同影像般顯現。

  他們之間……有愛情嗎?想著盈盈的話,他的心也有了些微的動搖。

  她會在洗手間裡告訴他,牙膏不用由下往上擠,因為軟體的牙膏怎麼擠都可以正常地出來。然後會告訴他小時候母親會買那種硬硬的外殼牙膏,每次都對她中間擠牙膏的行為看不慣,只要看到都要小小批評一下,可她還是會忘記。

  她會在廚房煮不同顏色的豆類湯。她繫著可愛的麥兜圖案圍裙,笑著邊洗豆豆,邊告訴他關於豆類的知識。紅豆可以補心,綠豆補肝,黃豆補脾,白豆補肺,黑豆補腎。因為知道他的心臟不太好,所以她煮的豆類裡常常都是紅色的。

  她會拿著吸塵器到處走,穿著花色的人字拖一步一步地認真吸著每一個角落。她說自己在家裡也會備用一雙花色的人字拖,因為她認為自己最漂亮的地方就是腳丫子,一定要把最美麗的地方獻給家人看。

  那麼她在他這裡備用人字拖,是否也是把他當作家人看待呢?

  雙層冰箱上還有她貼著的黃色便利貼。

  歪歪扭扭的字體真的稱不上好看,她都笑著說自己這個叫做個性,如同她的名字般。

  他們之間只是過著與平凡夫妻相同的生活,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兩人之間的相處視同普通的朋友,除了偶爾的相敬如賓,剩下來的便是各顧各的事情吧。

  門口有鑰匙轉動的聲音,是她回來了嗎?

  「來來來,夕涯上次你送的那張CD,我放了幾次突然放不起來了,你看能不能用什麼修復液弄好。」她的聲音夾雜著愉快的清脆。

  「姍杉,你就讓我光著腳丫子進來?」莫夕涯淡笑著站在門邊。

  花姍杉轉過頭來,笑了,「哦,不好意思啊,平日也沒人來,我在家也沒想到多備拖鞋,你先用莫尚錦的吧。」

  可是她翻來找去,就是沒找到他的。

  「哥。」莫夕涯站在門邊看到了臥室裡出來的莫尚錦。

  莫尚錦淡漠的臉上只點點頭,「吃了嗎?」

  「還沒,你帶外賣回來了?」她關上鞋櫃,站起來朝他走近。

  卻被他攬肩朝廚房推,「買了披薩,你熱下給夕涯吃。」

  突然被他親密地靠著,她有點不太自然,「那個下午和盈盈約會怎樣?還愉快嗎?」

  感覺到肩上的手一僵,她反過身來,看到他的眼又冷了幾分,「怎麼,她惹你生氣了?」

  「沒,吃得很愉快。」他撇過臉去。

  「真的啊?說來八一八啦,怎樣怎樣?」她湊近他,手肘碰著他的手肘。

  他沒來由地伸手按了她的腦袋一下,狠狠地按到自己的胸口上。他的指尖依舊冰涼,觸摸在她滑膩的臉上帶著輕柔。

  「唔……」她被悶在衣服裡,緩不過氣來。

  「哥,姍杉……」莫夕涯走進廚房,手裡拿著那個被修復好的CD,「呃……」

  看到這一幕,任誰都會尷尬,「我記起還有事,我先走了。」

  「披薩……」還沒吃呢……但她已經聽到了關門的聲音。掙脫開他的懷抱,她瞪了他一眼,「莫尚錦,你幹嗎?」

  莫夕涯一定誤會了。

  「剛才你的頭髮勾住我的襯衫紐扣了。」他說完就走了出去。

  「哈?」她摸摸自己的頭髮,啞口無言。

  她都把頭髮挽在腦後了,怎麼勾住他的衣服了。真稀奇了。

  「哎哎哎,跟我詳細說說你和你初戀女友的進展啊……」她快步走出去,也忘記責備他剛才在夕涯面前的失禮了。

  莫尚錦不理她,逕直走到書房找書。

  她跟著進去,花色的人字拖在地板上敲敲打打地敲出聲,她繞著他的旁邊,笑得一臉春風得意,「怎樣,那個女孩不錯吧?我就說嘛,人的一生就該找一個可以相濡以沫的人,相伴到老,廝守一生。」

  不需要海誓山盟,也不用甜言蜜語,只要帶著淡淡的,一絲柔軟的溫馨淡雅就夠了。

  像盈盈那樣的女孩子配他,應該很合適吧。

  他翻著書,紙頁「嘩啦啦」地響,半推開的窗戶微微地吹進冷風。

  她脫了拖鞋,光著腳丫子跑去關窗戶,白皙的皮膚襯著書房的柔和燈光,特別的奪人神采。

  他的手按在書面上,倚靠在書架上的身子略帶沈思地看著她的身影。

  冬日的她,有著陽光般的溫暖,偶爾碰著指尖的時候,也總帶著溫溫的熱,像是燒到了七十度的溫水,不冷不熱,很適中。

  她關了窗,卻在玻璃窗裡看到她身後的他,「怎麼,要看夜景?」

  「你啊。」他幾不可聞地歎息,盤腿坐到了地上。

  「啊,你等等。」她拿起沙發上的兩個靠墊,一個塞到他身後,一個遞給他,「地上涼。」

  若是白天,她定不說他,因為窗外的陽光正好可以照進來,整個人都可以懶洋洋地沐浴在陽光裡,可是晚上不一樣,溫差更大。

  他笑了笑,眼神裡閃著星子般的幽光,把靠墊放到地板上,伸手拉她一起坐下,「陪我看會書。」

  「以往你不是晚上工作嗎?」她有點古怪地看著他手裡握著的雜誌。

  愛情……果然讓人改變往常的思維啊。

  她內心感慨,嘴上更是不死心,「怎樣,她喜歡服裝?」

  她朝他手裡的雜誌正在翻著的一頁看,那是一件很漂亮的禮服,深藍色的絲綢質地,一眼乍看,仿若深藍色的海底。

  「誰?」他又翻去一頁,看到了家居。

  她瞪他一眼,「盈盈啊,你這個人怎麼老打太極?」

  她知道他沒有談過戀愛,雖然長得一表人才,隨便套件衣服往陽光裡一站也算得上風度翩翩,但他自小生活在商業培養精英的苗子圈裡,也無暇顧及別的,到了紈褲子弟追求美女的年紀,他又去了國外留學,後來便是……遇見了她。

  「莫尚錦,我挺內疚的。」如果她知道他曾經和盈盈還有過那麼一段,她一定不會拉他下水,也不會誘哄他一起踏入協議的婚姻。

  這樣,他就又少了幾年可以戀愛的時光吧。

  她知道這個男人是個負責任的人,但她也不希望因為自私而綁著他,「如果當初我們沒有結婚……」

  「那也不會和她結婚。」莫尚錦淡淡的聲音聽得不太真切。

  她與他一起坐在地板上,背靠著後面的書架,她的身子幾乎就是依偎在他的懷裡。

  無聲地歎息,在她看不見的角度。

  「哦?」她詫異地擡眼,「因為你不會追求別人,所以照樣被人追走?」

  他摸摸她的發尾,笑,「算吧。」

  像紫沐蘇那樣悶騷型的男子,就算盈盈愛上別人,他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她回頭找他吧。如果自己夠聰明就不該與狐狸那般的男子為了一個古怪的女子對峙。

  「啊,你真沒出息!」她坐正身體,戳戳他的肩膀,「看你平日那麼冷漠又耍酷的,大家都被你騙了,其實你不接觸女性是因為內心的靦腆與害羞吧?」

  「……」他無語。

  「或者是你根本就不會追求人?沒有那個經驗吧?哈哈。」她嘲笑他。

  比起他,自己好不了多少,也沒有戀愛過,可是她起碼知道每個人都會遇上那麼個人,可以相濡以沫。

  「不如我來當你的試驗品啊?」她笑完了指著自己的鼻子,說,「來,把我想像成盈盈,如果你喜歡的女孩子就這樣坐在你旁邊,你會想做什麼?」

  「我應該做什麼?」他反問她。

  她翻翻白眼,沒好氣地教訓:「當然是親吻啊。你連KISS都不知道嗎?」她兩百個不相信。看平日對他投懷送抱的女子也不少,他又不是植物人,自然會生出枝來。

  「怎麼啦,不說……」話字被他突然來襲的臉覆蓋。

  他的唇,冰涼似夏日可樂裡的浮冰,輕柔地淡淡刷過她的唇,輕巧地似魚兒般刷入她的唇間,柔柔地,彷彿微風過境吹倒的稻田,散發著自然的香氣,把夏日最炙熱的陽光帶到了她的舌尖。

  她的手不自覺地抵著他的胸口,臉因這樣的碰觸而漸漸染紅。仿若夕陽西下,最後一抹晚霞點綴著白皙的皮膚。

  雜誌「吧嗒」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迷失在他的柔情裡無法自拔,由著他的引領,一步一步慢慢地踏入那個妙不可言的甜蜜城堡裡。

  他卻只是輕柔地親吻著,點點落在她的唇間,唇角。

  「唔……」她發出一個單音,在他輾轉吸吮間,慢慢讓思想回籠。

  「喜歡嗎?」他的聲音似若夜晚裡流星劃過的魅惑。

  她的心在剎那跳若驚雷。

  「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

  眼裡,心底,全身,只能感受得到自己加快的心跳聲。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小鹿亂撞啊……」她呢喃,熏紅的臉紅潤得讓人想吃上一口。

  他笑著,微微飛斜的眉眼,翹著。

  「那個莫尚錦……」她嚥了嚥口水,恢復平靜的神色,一雙眼亮晶晶地盯著他,「我覺得你一定可以成功追到盈盈。」

  因為他剛才就害她差點驚慌失措,小鹿亂撞,心跳加快。

  他的眉眼卻沒有因此更加舒展,反而帶著隱約的懊惱,「是嗎……」

  「嗯,一定的啦。」她伸伸懶腰,「嗯……我有點睏了,先去睡啦,要好好把握哦。」

  她舉手拍拍自己被吻得微紅的唇,做出打呵欠的姿勢,起身拿起人字拖走了出去。

  她的腦袋裡到底裝的是什麼東西?

  他深深地思考,未解。

  「想要知道還不簡單。」曾盈盈單腳蹺在莫尚錦的辦公桌上,邪邪地笑著不懷好意,「一個女人愛不愛你,從她的醋勁有多大裡就可以看到了。」

  他皺眉,不理睬這個從天而降佔領自己辦公地方的人。

  盈盈歎息,端起桌上秘書泡的咖啡抿了一口,「所以說,你們這些男人啊。仗著自己多帥多有錢似的,跩得二五八萬似的,說不準她心裡就沒你呢。」

  「下去。」他冷漠地道。

  「什麼?」她沒聽明白,手裡還拈著咖啡杯。

  「我說從我的辦公桌上下去。」他淡淡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耐煩。

  盈盈吐吐舌頭,男人生起氣來也是毫無章法的。

  乖乖地跳下桌子,不經意地瞟到百葉窗外正朝這頭走來的女子。

  她的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的笑意,「噯,莫,你想不想知道在她心裡你有多重要?」

  莫尚錦斜眼瞧她,一副不太感興趣的樣子。

  門把在這個時候傳來聲響。

  盈盈一個跌跤摔在莫尚錦的懷裡,整個人趁勢抱住他。

  花姍杉拿著文件打開辦公室門的時候,正好就看到了這一幕。

  哇塞,速度夠快的啊。昨天還在那邊哼唧自己不會追求女生,今天就看到他們卿卿我我搞到辦公室裡來了。

  她神色自若地把文件放到他的桌上,「莫總,請簽字。」

  她的聲音很正常,與平日無意,低垂的眼皮也沒有眨一下,眼前的情景好像透明般的。

  莫尚錦的眉還是微皺著的,沒有講話。

  「啊,莫,人家腳疼。」盈盈更加依偎住他,像一條小蛇,吐著芳香的舌尖,緊緊地纏繞在蔓籐上般。

  「我遲點來拿文件。」花姍杉很識趣地要走,轉身的瞬間還朝他若有似無地眨了眨眼,彷彿在傳達「成功啦」的信息。

  他的心情,沒來由地更糟糕了。

  「她有什麼反應?」盈盈從他身上爬起來站好,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沒什麼。」正是因為什麼反應也沒有,他更加的沈悶。

  「哦。」盈盈應著點點頭,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看了他一眼,「但你有反應。」

  他的反應,完全像是一個棄夫,被孤零零地丟到窗外,任他自生自滅。

  他沒接她的話,也知道她會說什麼。轉動椅子,把身子對著了辦公室內的落地窗上。

  窗外的景色依舊,熙熙攘攘的城市,擁擠的人群,美輪美奐的建築物。

  只是那一處的風景,看似少了點影子。

  盈盈放下杯子,低低地道:「其實女孩子的想法很難猜,她無所謂的樣子不表示她不在乎。而你,現在也該收回當初的那番話了吧。」

  他……不是沒有感情的。

  看他還是沒有發表見解,盈盈無趣地搖頭,「明天紫就要回來了,我也不會來攪和你們了。自己看著辦吧。」

  這麼傻的一對,任他們自己雨後彩虹吧。

  盈盈剛走,桌上的手機就開始震動起來。

  「加油啊,老男人。」盈盈的短信。

  他欲刪掉,另外一條信息也跟著進來了。他打開——「莫尚錦,什麼時候我們去把婚離一下吧。」

  「啪嗒——」他把手機摔到了地上。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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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12-15 15:37:55

第6章(1)

  育音坊附近的茶座。

  花姍杉怔怔地看著手機沒有動自己的筷子。

  母親見著不太對勁,問:「怎麼了?在等客戶電話?」

  她搖搖頭,「沒。」

  她的短信,莫尚錦應該看到了才對,為何沒有回她?難道是還在和盈盈玩火熱的辦公室情侶戲?

  「姍杉,吃刨冰。」莫夕涯拿起勺子叉了一口紅豆刨冰就塞到對面出神的花姍杉嘴裡。

  「唔,冰……」花姍杉退開來,但嘴裡已有了些微的刨冰。

  紅豆的刨冰帶著冰涼的味道,甜美的觸感,彷彿昨日莫尚錦在書房的親吻般,淡淡的,帶著冰涼的味道。

  甩甩頭,把他的影子甩掉,花姍杉咀嚼著嘴裡的刨冰,不忘瞪莫夕涯一眼,「有你這樣的弟弟嗎?」

  大冬天的,想冰死她啊。

  舌尖還有點冰,但心裡隱隱地泛著熱氣,連臉頰都微微紅了。

  又想起了那個畫面,不夠香艷卻很流連。想著莫尚錦濃密的睫毛碰著自己的臉頰,輕然地眨著刷過的感覺,似羽毛般輕柔,她的心又不自在地加快了。

  「怎麼了,臉都紅了,是不是室內太悶了?」母親體貼地伸手去把小包廂裡的窗戶打開一點,讓室外的新鮮空氣流進來。

  莫夕涯古怪地睨著她,也叉了一口刨冰放入嘴裡,「姍杉,聽說最近哥和盈盈走得很近。」

  「我知道啊。」花姍杉拿起筷子去翻弄烤鯽魚。

  烤得焦黃的鯽魚,散著香香的芝麻,旁邊的純醋看似一面倒映的水鏡,她的筷子沾在醋裡,倒映出歪曲了的影子。

  她知道,所以很識趣地主動提出離婚。

  如果他收到那條信息,會很開心吧。

  這是她欠莫尚錦的,一定要讓他幸福。

  「姍杉,其實男人在外有點應酬也是可以體諒的。」母親突然說起了好話。

  「姍杉,哥這個人……」

  「你們以為我會怎樣?」姍杉笑了笑,看著眼前不知所措的兩人,「其實我挺高興的,真的。」

  因為她的明智,沒有耽誤他的幸福。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們,包括離婚的想法。

  「為什麼一定要離婚,或許他日久生情,會慢慢愛上你呢。」母親急忙道,「那個孩子,人還是不錯的。」

  花姍杉吸了吸氣,大笑道:「莫尚錦愛上我?哈哈,不可能啦。除非他的名字倒過來寫。」

  「你真想好了,不後悔?」莫夕涯問。

  後悔,為了什麼呢?離開那麼優質的一個老公嗎?

  如果說習慣也是一種毒藥,那麼她一定是中了很深的毒。因為她竟然覺得不離婚,也很樂意跟莫尚錦待在一起。

  可他們……又必須要分開,因為他還沒有戀愛,他需要更好的愛情。

  「想好了啊,如果我要搬家是不是會過來幫忙?」她笑著擦擦嘴角的油漬,「公司離家太遠,不能和媽住,想在公司附近找個地方住下來。」

  「還要身份證登記多麻煩。」母親有點不同意,「離婚也不表示你就要搬出來住。」

  不搬出來住,就那麼賴在莫尚錦的家裡混吃騙喝的?那固然好。可是她若是半夜起來倒水喝,卻聽見隔壁不應該聽到的什麼雜音,那會不會太不禮貌?

  「不過身份證登記下而已。」很簡單啊。

  可是身份證……她似乎忘記放到哪裡了。

  難得莫夕涯願意陪著母親一起吃飯,三人聊到了很晚才散。

  花姍杉藉著手機屏幕上微弱的燈光悄悄開了門走進去。已經過了十二點,莫尚錦應該睡了吧。

  躡手躡腳地走在地板上,大理石的地板沁心地涼。一不小心撞上了茶幾上的一角,「嗷!」她低嚎,疼死腳丫子了。

  回了臥室,才開了燈。白皙的腳丫子紅了一片。

  抽屜裡有散淤的藥,還放著她平日的一些雜物。

  「身份證……」她想起來經後租房子還需要,開始翻找身份證。

  這邊沒有,那邊也沒有。她忘記放到哪裡去了。

  「找什麼?」莫尚錦不知何時出現在臥室的門口,低沈的嗓音帶著奇異的沙啞。

  「身份證,你看到了嗎?」她彎腰在書籍上找著,頭也不回地問。

  他的神情一黯,「找那個幹什麼?」

  她還沒回答,他就突然一個大步走過來,扳過她的身子,讓他看到了眼底的憔悴,「是不是現在就要拿著身份證跑去離婚?」

  呃……離婚?現在?

  她歪著頭看看窗外漆黑的一片,「天黑了,他們下班了吧……」

  原來他是這樣的迫不及待啊。

  「你這個女人……」他恨不得掐死她,整個人緊緊地抱著她,又在下一刻狠狠地把她甩到了地板上。

  「哇,疼啊。」剛才撞到腳,現在是屁股。

  又不是她讓那些人下班的,現在大半夜的誰上班給人辦理離婚手續啊。

  而且光身份證也離不了婚啊。

  「你也知道疼嗎?」他的身子蹲下來,覆蓋上她的,「這麼亟不可待地要跟我離婚?」

  她被突然壓上來的重量閃了神,他的雙手抵在她的肩上,一張沈默的臉更顯得陰沈。

  「你說什麼啊……」她覺得莫名其妙。不是他說離婚不離婚的嗎?

  「我不會的……我不同意……」他瞪著她,俯身下來親吻她的唇。

  力道大得像是席捲而來的龍捲風,猛烈毫無章法可循。她被嚇到了,「怎麼了……」

  「不要……離婚……」他動手撕扯她的衣服,絲質的襯衫頓然被撕裂成兩邊,中間的單排紐扣也落到了地上。

  「我的衣服……」兩百八一件啊!

  他的吻,已經密密麻麻地落到了她的頸項,她的肩上,她的鎖骨……

  她隱隱覺得不對勁,鼻翼敏銳地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氣,「你喝酒了?」

  是醉了嗎?

  「我不願意……」他低低地說著,手指伸到了她的秀髮裡,聲音響在耳畔。

  他怎麼了,是因為盈盈的關係嗎?

  難道現在的他,把自己當作了盈盈嗎?

  一想到他的影像裡出現的是另外一個女子,她的心沒來由地縮緊了。

  「莫尚錦,你給我清醒點。」她狠狠地推了推他。

  沒有推動,反而被禁錮得更緊。

  她急了,雖然不介意他跟別的女人在他們還沒離婚的時候親熱,可不表示她願意當別人的替代品,「莫尚錦,你給我滾下來。」

  她拍打著他的身子,像一頭突然沈睡醒來的小獅子,拚命地要逃離他的禁錮。

  他任由她打著,也不理睬,只一個勁地更把她抱著,「不要離開我……」

  「你給我死開!」她更火了,「啪」的一下就是一個清脆的聲響,人字拖鞋被她狠狠地蹬到了牆壁上。

  他的手勁更大了,「我就是不讓你離婚,我不要放你走。」

  「嘶」的一聲,襯衫被撕破了,她的大半香肩都露在了空氣裡。

  她哇哇大叫:「莫尚錦,你個混蛋,你個大混蛋!我討厭你,討厭死了!」

  她的眼角慢慢蓄上了淚水。

  晶瑩的淚滴,震住了他的臉,也制止了他下一步的動作。

  他就那麼僵硬地看著她,看著她躺在地上大叫著,哭著。

  他的手,漸漸地鬆了。

  她還繼續哭著,哭聲不大,像是一個被欺負了的小孩子嚶嚶地發著相同音調的哭腔。

  他頹然地坐到一邊,雙手抓著自己的頭髮,一頭埋在了曲起的雙腿間。

  花姍杉躺在地上哭得沒淚了,才慢慢抽泣起來,「喂,莫尚錦……」

  他還靜坐在那裡,沒有動靜。

  她提起腳丫子踹踹他的腳,「喂,莫尚錦,我餓了……」

  流淚,也是很費力氣的。

  可是誰讓他撕破了她兩百八的襯衫,她心疼啊,那還是名牌折扣的時候買的咧。

  莫尚錦愣了愣,沈默了許久,才悶悶地道:「我去廚房看看。」

  他的身影,帶著一股無法言喻的悲傷。

  「莫尚錦……」她看著那個背影,喊道。

  「別說,什麼也別說。至少現在……不要跟我提離婚。」他低沈的嗓音裡似含了更多的壓抑。

  她從地上爬起來,撿起甩落的拖鞋,穿起來走出臥室。

  黑色的西服外套就亂亂地扔在了沙發上,剛才的他應該在沙發上等著她回來吧。

  她拿起外套,披到了自己的肩上。心裡的思緒飛亂地轉著。

  到底剛剛……是怎麼回事呢?

  廚房裡的人影在忙碌著,淡淡的蛋炒飯香氣飄滿了室內。

  她慢慢地踱到了廚房門口,看著他熟練地拿著鍋鏟在炒著蛋炒飯,旁邊還有一個洗得很乾淨的盤子。

  白熾光照在他修長的身影上,拖出長長的一個影子,隱隱地帶著一絲落寞與孤單。

  不知為何,她竟然會有這樣的錯覺。

  而她的心,竟然會覺得微微地疼。

  手,不受控制地由他的身後抱住了他,她的臉埋在他的背裡,竟然……流淚了。

  「你……」他的身影僵住了。

  「對不起……」她抱著他,低低地啜泣,「我只是想給予你……溫暖……」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看著這樣背影的他,想要安慰他,只是要給他一個擁抱。

  「我不需要同情,不愛我,就不要碰我。」他的聲音悶悶的。

  她的身形一震,抱著他的手鬆動了。

  慢慢地,一點點地從他身上抽離,垂落了下來。

  他卻馬上反身扣住了她的手腕,壓抑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絲說不清楚的情緒:「花姍杉,難道你就不能愛我嗎?如果你覺得跟我結婚會內疚,為什麼你不給我世界上相濡以沫的愛情?」

  為什麼非要逼著他去找別的人呢?

  難道只有那樣她的心才會好過嗎?

  花姍杉整個人被愣在原地,動也不動。

  她剛才……沒有幻覺錯聽吧?

  「愛我,只要有你就夠了。」不要離婚,他絕對不同意。

  以前,他沒有多大的感覺,對於結婚與離婚。若不是她的出現,或許他真的會等到盈盈回國,若她也是單身,可能就湊合著過了一輩子。但是她明明提出了結婚,是她花姍杉先提的,怎麼就不能延續到最後了?

  「不行。」她搖搖頭。

  他狠狠地瞪著她,「為什麼?」難道她真如外界所言喜歡上了莫夕涯嗎?

  「我……」她低著頭,紅紅的臉上有著嬌羞,「我沒有戀愛過。」

  她都沒有任何經驗該怎樣去愛人,如何可以給他愛情?

  「呵呵。」他沒生氣反而笑了,抱著她的身子,把臉抵在了她的肩上,「現在開始,全心全意地想著我,眼裡只有我,想著都是我,我來教你怎麼戀愛。」

  二十六歲的年紀,才開始戀愛,會不會太晚?

  她暗自想著,嘴角卻不自覺地慢慢上揚。

  「那從這裡開始吧。」她突然退離兩步,提起自己的腳丫子道。

  他困惑地看著她滑稽的兔子跳動作,慢慢順著視線下滑,直到看到那個已經由紅色變為烏青的腳丫子,臉在瞬間也變了色,「這是怎麼回事?」

  還說咧,要不是他突然闖進臥室,她可能找到身份證就把藥塗完,淤青也早散了。

  他蹲下來,半隻腳跪著,另一隻撐起來,手拿起她青著的腳丫子放到自己屈起的腿上,仔細端詳,「撞到了?」

  廢話,抹黑進門,只撞到腳丫子已經很幸運了。

  其實她本意不是讓他問這些,既然是要培養戀愛的第一步,男主不是應該很激動地抱起她坐到沙發上,然後很仔細很細心很呵護地給她揉腳丫子嗎?

  雖然她今天還沒洗澡,可能有點香港腳,可是……

  所有的女生都有浪漫的幻想細胞呀。

  「怎麼了?」他見她沒說話,擡起頭來,「腦子也撞到了?」

  「你才腦子撞到了!」她有點火大,或者是因內心的窘意,她抽回腳,準備自己回房找藥油擦擦算了。

  他蹲在原地,微微深邃的眼,含著不明的笑意,「不然你的表情看起來怎麼呆呆的?」

  呵,那是因為她剛才在陷入粉紅色的遐想啊!

  還說教她談戀愛,太可笑了!根本就比她還菜鳥嘛。

  莫尚錦沒明白她的火氣哪裡來的,但在二十分鐘後,還是把夜宵擺到了那個突然關上門的臥室門口。

  女人,或許只有很少的時間裡,才是可理喻的吧。

  莫尚錦帶花姍杉去了錢櫃KTV。

  質感一流的音響裡飄蕩著流行線上的動感音樂,他們踩在地下鋪滿鵝卵石的樓梯走進大門內。錢櫃KTV開在市中心的開太旁,來來往往的人非常多,其中不乏有附近的學生與居民,像他們這樣純粹為了娛樂而來的人也不在少數。

  他沒有訂包廂,直接帶她去了一個中包內。

  原來他早已約了人,她心裡詫異又多了一絲緊張。似看穿了她表面的鎮定,他彎腰附耳道:「別擔心,裡面的人你也認識。」

  包廂裡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見過兩次的曾盈盈。

  她握著麥克風嘶聲吶喊般地唱著《死了都要愛》,投入的程度讓花姍杉看了都不禁一笑。

  「咦?」麥克風頓時停住,曾盈盈瞪大了眼睛指著進門的花姍杉道:「美女,你怎麼來了?」

  花姍杉尷尬地笑笑。如果她知道莫尚錦與他們有約,她是打死了也不肯來的,之前都打定了主意撮合他們,現在反過來讓盈盈落空,她還蠻不好意思的。

  「我請來的,人多熱鬧點嘛。這位是盈盈的男友紫沐蘇。」莫尚錦指著盈盈身後的男子道。

  戴著一副邊框的眼鏡,一身的休閒打扮,比起莫尚錦更多了幾分優雅的氣質,卻少了幾許自然的味道。

  「你好,我是花姍杉。」花姍杉一說完就愣了,盈盈的男友?

  「很高興認識你,花小姐。」紫沐蘇的眼直直地望著她,又笑笑地看著莫尚錦,「莫還從來沒帶異性跟我們聚會過呢。」

  「呃?」她的耳朵又熱了。進一層的意思她不敢深想。

  「那邊坐吧。」身邊的莫尚錦手臂碰著她的肩膀,領她到點歌台,化解了她的尷尬。

  「喲喲,看他那樣,擺明了就是在護著姍杉嘛。」曾盈盈放下麥克風跑過去,搭上她的肩,「姍杉,莫可是個好男人哦,錯過了很可惜的。」

  「咳、咳。」莫尚錦清咳兩聲,把曾盈盈推開,對花姍杉說:「你別在意,盈盈就是個比較大咧咧的女子。」

  「呵呵,沒事。」花姍杉笑笑,臉在幽暗的包廂裡燒得緋紅。幸好燈光夠暗,不然看都看不清楚。

第6章(2)

  「姍杉喜歡什麼歌,可以優先唱。」曾盈盈拿著麥克風繼續自己未完的歌曲。

  花姍杉也不扭捏,直接點了自己喜歡和擅長的歌曲,未料有些合唱歌曲紫沐蘇也很擅長,兩人對唱了幾首後,她停下來歇息。

  不知何時莫尚錦已經坐到了她的身邊,距離很近,可以感受到他的氣息。

  「喝點水吧。」他擰開一瓶茉莉花茶。

  她喝了一口,對他笑笑,靠近他說道:「你朋友唱歌蠻好聽的。」

  他怔了怔,指著自己說,「我五音不全。」

  「呵呵,是嗎?」她也沒在意。

  歌曲,重在娛樂。

  很多都市人士都喜歡K歌,認為這樣可以鬆緩壓力,事實證明,在辦公室內呆得過於壓抑出來唱唱吼吼也真的舒服許多。

  「點了哪些歌?」他朝她那邊看去,右手邊就是點歌台。

  觸屏的設計讓手指輕盈地一點,便可以出現不同類型的歌單,有最經典的曲目也有最熱門和新歌排行。

  他的手跨過她的身子去碰觸點歌屏幕,她的後背隱隱傳來他手臂的偶爾碰觸,不自禁地竟覺得後背似有一把火在慢慢地燃燒著,直到自己的臉也跟著熱起來。

  她想站起來去拿水喝,未料他繞到她的前面,坐到點歌台旁,拉上她的手問:「會唱孫燕姿的歌嗎?」

  她不會,但已經很熟悉。只因他喜歡聽,在一起去公司來回那麼多次的車裡,他每每放的第一首曲子,總是孫燕姿的歌。或許她該慶幸他只是眷戀女歌手的嗓音而非是那個人。

  「我點一首,你來唱好嗎?」他側頭,幽暗的包廂裡,他的眼似蔚藍的大海蘊含了很多的情感,只消一刻,便會傾巢而出般。

  可是她解讀不出來他眼底的深意,只是微微點點頭,「她的歌,我不常唱。盡量吧,跑調可不能笑我。」

  他點的,是孫燕姿很早的時候幾乎是出道時的歌曲——《天黑黑》。

  清脆的嗓音,淡淡的柔和,含著一股柔和了中性與灑脫的味道。MV裡的女歌手有著俏麗的短髮,簡單的白色T恤,還有一身酷味十足的勁兒。她的手指彷彿只能看見骨頭關節般的瘦削,但彈奏在鋼琴上的手指卻無比有力地富含了感情。

  「……我愛上讓我奮不顧身的一個人,我願意……」花姍杉看著歌詞,用心領悟女歌手MV裡的心境,放聲歌唱。

  這一刻,她不是自己,只希望用最美麗的聲音去跟著那個原唱,一起把這首曲子進行到底。

  包廂裡,雜音全無,迴盪的只有她和女歌手融合的二重唱,乾淨,清爽,淡淡帶著無形的香氣。

  「現在我知道為何莫看她的眼裡有著特別了。」盈盈淡淡地笑著靠到身邊的男子身上。

  紫沐蘇淡笑,「哦?」

  「或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那樣相互存在的個體,其實是最好的組合。」盈盈看著一個握著麥克風唱得陶醉,而另外一個坐在旁邊靜靜聆聽又陷入深思的兩人,慢慢地說道。

  「呵呵,你個丫頭,別想那些與你無關的事情,聽歌。」紫沐蘇點點盈盈的頭,給她拿起另外一個麥克風,「還不如你也找首我喜歡的曲子,唱給我聽。」

  「呵呵,世界上只有一個花姍杉,我才不會那麼聽話唱你喜歡的。」盈盈噘嘴。

  另一頭,花姍杉已經唱完了曲子,關掉麥克風的開關。

  「我的聲音是不是提不上去?」她對著莫尚錦笑道。

  莫尚錦擰開礦泉水的瓶子,遞給她道:「我沒在聽聲音。」

  「喂,你太不尊重人了吧。」是他提議讓她唱歌的,可是他又沒專注聽,真沒意思!害她剛才還擔心那麼多,怕自己會唱不好。

  因為……我在認真地想著那些歌詞啊。莫尚錦心底低低地道。看著她微微不滿的神情,自己反而揚起嘴角,淡淡地笑了。

  出了錢櫃,四人商量著去處。

  「姍杉要吃什麼?」才第三次見面,曾盈盈喊得比莫尚錦都要親切。

  花姍杉靦腆地笑,「我不挑食。」

  「但你偏食。」莫尚錦插嘴。

  「你怎麼知道?哦哦哦,原來你們早已經……」曾盈盈食指點著他們,一臉的壞笑。

  她想解釋,卻被莫尚錦一手攬了過去,「是又怎樣?」

  「哈哈,我們能怎樣,當然是閃人嘍。」曾盈盈挽住男友的手,朝他們揮手離開。

  「你為什麼不解釋?」花姍杉問,她的身子還半靠在他懷裡,溫溫的,很暖。

  他一臉的認真,「解釋什麼?本來就是啊。」

  「……」她大腦當機。

  「姍杉,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他鬆了手,站在她面前,很誠懇地詢問。

  他的語氣好像電影裡那些男主角拿著戒指打開盒子問「親愛的,你願意嫁給我嗎」般,她愣住了,不知反應。

  她近日來也想過很多,她對他是怎樣的感覺。

  平日遇見他,見著了也只是淡淡地打個招呼,可嘴角自然彎起的弧度完全洩露了自己的情緒。

  她……應該是喜歡他的吧。

  這樣偶爾害羞的心情,想見到他的心情,應該是了吧。雖然還帶著不確定,但是她至少不覺得討厭。

  莫尚錦有點抱歉地道:「如果你覺得不妥,我可以收回……」

  「說出來的話猶如下過的雨,哪裡還可以收回。」她朝著他笑,「莫尚錦,你女朋友肚子真的餓了。」

  他靜默了一秒,臉上的笑臉逐漸擴大,「呵呵,一起吃飯吧。」

  今日起,她便是他的女友了。

  在結婚兩年後的某一天,他們竟然以男女朋友的身份自居了。

  油煙在一個半關著透明玻璃門的小廚房裡飄出來,紫沐蘇從二樓的書房裡探出半個頭來,「盈盈,你忘記關門了。」

  曾盈盈圍著天藍色的圍巾,左手拿著鍋蓋,右手拿著鍋鏟用手肘擦擦汗,一個旋轉身用俏屁蹭了門一下,把門給關上。

  她睨了一眼坐在門外客廳沙發上翻著雜誌的女子,半垂落的髮絲,一身簡單大方的白色運動裝,半曲著腿,整個人小巧地陷入沙發裡,斜靠著。

  今日她和紫沐蘇剛搬了新居,便邀請他們一起過來,但他們只接到了花姍杉,莫尚錦還在和客戶談事情遲點過來。

  花姍杉又翻了一頁雜誌,上面的封面女郎有著妖冶的氣質,優雅的身姿。她笑著用指尖戳了戳封面女郎的臉,「家族裡也就只有你特別愛出風頭。」

  「姍杉,要喝水嗎?」廚房裡的頭顱鑽出來,髮絲因為熱氣貼上了曾盈盈的臉頰,她被熏得臉色微紅,「中飯快弄好了,你再打個電話催催莫哦。」

  「嗯。」花姍杉收回手指,應了一聲,站起來走到廚房門口,「你確定不需要我幫忙嗎?」

  曾盈盈頭也不回地搖搖頭,她從莫尚錦那裡有所耳聞,這個女子的廚房破壞功力超級大,他們這個新窩才剛搬進來,還不想馬上被摧毀。

  花姍杉有點沒趣地嘟嘟嘴,但馬上笑了,「盈盈,你真有居家女人的感覺。」

  「是啊,哪個男人要是把我娶回家真是他八輩子的福氣。」盈盈故意把聲音拉得很高,幾乎是扯著嗓子叫。

  花姍杉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她說話的對象是另有其人。

  「幫我把盤子拿一下。」盈盈邊顧著鍋裡的東西,邊對身後的人說。

  花姍杉興奮地踏入廚房的界限,打開消毒櫃取盤子,「你家的盤子真可愛。」

  四四方方,長形似魚,圓圓若花邊,不同樣式的盤子幾乎在櫃子裡都可以找得到。

  「嗯,我們一起去選的。」盈盈的臉上有著得意的神色。選傢俱好比是選愛情,酸甜苦辣都該擁有,不同的形態載滿不同的心情,即使是平凡的生活,也可以擁有很多小小的變化與欣喜。

  花姍杉看著她把紅燒鯽魚放入圓形的盤子裡,旁邊還有切片的胡蘿蔔,看起來非常的可觀,「哪天我要拜你為師。」

  是否每一個女子都有這樣的心理過程,即使不願意變成黃臉婆,也希望哪一天可以給喜歡的人燒一道喜歡吃的菜?

  「哦?」盈盈微挑眉,笑笑道,「莫他不是廚藝精湛嘛,你還學幹嗎?」

  「呵呵,多學點總是好的。」姍杉也不願多說。

  手機在口袋裡響起,她摸出來,「喂?」

  「是我。」淡淡的語氣,帶著一絲午後陽光的慵懶,「具體方位在哪裡?」

  「你來了?」花姍杉的眼明顯地一亮,「嗯,這裡是江濱路。」

  「我知道,人已經在這裡了,告訴我是哪一個地方。」

  「哦,你等一下。」花姍杉捂著手機問盈盈:「你家門牌多少?」

  「705。」盈盈比了比,「八棟705,社區門口走到底,再拐一個彎就到了。」

  花姍杉照著說了一遍,末了問:「需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了,我先停車,等會見。」他掛了電話。

  花姍杉握著手機又朝廚房窗戶的外頭探了探。

  盈盈覺得好笑,用手推推她,「好啦,人都到齊了,你去佈置一下桌子,我們就開飯了。」

  「嗯。」姍杉轉身拿了碗筷走出去。

  這是一個越層的套房,不大只有九十來平方米,因為已經是頂樓所以打通做了兩層。頂樓是兩間小房間。一間是書房,一間是客房。樓下則是主臥和嬰兒房。

  客廳佈置得很柔和,淡淡的米白色牆紙上印有紋縷的圖案,電視機旁邊擺放著整齊的原聲影碟,看得出房間主人必有一人喜歡看電影。沙發是柔軟的毛絨表皮,旁邊散落地放著幾個抱枕,花姍杉一眼就喜歡上了粉紅色的豬,很可愛的折疊抱枕,多用性很強。

  她把抱枕整理好,又轉身去把雜誌歸位,末了再擦擦餐桌。

  「雖然你入不得廚房,但你很有賢惠的潛質。」盈盈端著盤子,笑吟吟地站到桌邊。

  「呵呵,少來笑話我。」花姍杉把碗筷擺放整齊,再坐到位子上看陸續擺上來的菜式。

  「嗯,好香啊,吃飯嘍。」樓梯口傳來「咚咚咚」的聲響,紫沐蘇從樓上快步走下來,攔腰就是給盈盈一抱,「真棒。」

  花姍杉看到盈盈的臉,剎那紅了。

  原來這樣,就是戀愛的感覺嗎?

  「莫還沒來,要等等嗎?」盈盈給他們盛飯。

  「沒關係,先吃吧。他也不介意。」紫沐蘇在她們的對面坐下,喝了一口湯,「唔,很鮮美。」

  「明天換你做。」盈盈笑著把勺子遞給他,「慢慢喝,別燙著。」

  花姍杉也扒了一口飯,紅燒鯽魚的味道很好,就是魚刺有點多。為什麼他還沒到?會不會找不到這裡呢?社區的房子都差不多,而且每一棟都有705,他有沒有可能走錯了?

  「姍杉,菜式不喜歡嗎?」盈盈見她發呆,忙問。

  姍杉搖搖頭,「很好吃,我在想哪天真要拜你為師。」

  這樣天天都可以吃到了。

  門口傳來響動,她的心跟著隱隱一跳。

  「很香啊。」低沈的嗓音,像電流瞬間劃過心間。

  花姍杉的手指微微地抖,他沒有走錯。

  門是開著的,莫尚錦已經換上拖鞋走進來。

  「咦,不錯哦,我沒來接,你也知道怎麼過來……」姍杉起身朝門口走去。

  莫尚錦脫了西裝外套,扯扯領帶,撥了撥劉海,淡笑的眉眼因她出現在視野裡而特別的舒展。

  「過來吃飯吧。」她扯起他的衣袖,一併走到餐桌前。

  他也任由她引領著走到餐桌前,坐到她的旁邊,又斜睨了對面的兩人一眼,「不等客人就開動了,真不是個好主人。」

  「你哪裡像客人了?」盈盈嗤之。

  花姍杉把碗筷朝他那邊一推,「餓了吧,吃吧。」

  莫尚錦沒回嘴,低頭扒了一口飯。

  姍杉的眼底透著一抹淘氣,「莫尚錦,我跟你說個事,你別激動也別噴飯哦。」

  莫尚錦拿著筷子夾了一口宮保雞丁,點點頭。

  「你那雙筷子和那碗飯都是我的,嘿嘿。」姍杉朝他那邊一伸手,就把碗筷拿回,「還給我啦,要吃自己盛飯去。」

  哼,這就當是剛才為了擔心他找不到路的懲罰吧。

  莫尚錦沒有生氣,反倒雙手環胸,笑得愜意,「嗯,我明白,完全理解你要吃我口水的心情。」

  「噗——」姍杉還沒嚥下去的飯全數噴了出來,「咳、咳、咳……」

  她難受地被米飯嗆到,推開椅子,整個人彎了下去,「咳、咳、咳……」

  「怎麼了,先喝點水吧。」盈盈忙站起來去倒水。

  莫尚錦跟著蹲下來,輕柔地拍著她的後背,但是她已經嗆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整個臉也瞬間變成了豬肝色。

  「你啊。」他低低地歎氣,擡起她的下巴,讓她的臉仰朝著他。

  他低下頭來,就那麼的輕輕親了上去。

  他吸著氣,她錯愕得整個人呆愣住。

  慢慢地吸吮,輾轉反覆地貼著又離開,離離合合,讓她偶有喘息的機會。

  漸漸地,她喉間的氣也順了。

  她蹲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他稍離的臉龐。他的睫毛很濃密,她伸出食指戳著他的額頭道:「哼,佔我便宜,你吃我豆腐。」說的時候,發覺臉頰還是熏染得緋紅。

  他輕笑著拿下她的手指,朝指尖咬了一口。

  「疼。」她「嗖」地縮回,瞪著他。

  他摸摸她的腦袋,滿臉的促狹,「疼就對了,別蹲著做夢了。」

  他起身沒看對面已經呆愣木雞的兩人,逕直朝廚房去拿自己的碗筷。

  「紫,我沒看錯吧?」盈盈雙眼發直地推推旁邊的男子。

  紫沐蘇也愣愣的,「我確定我們都沒看錯。」

  兩人異口同聲地道:「不會吧……」

  他們心目中似萬年不變撲克牌的人,竟然會有如此柔情的一面。從未見過,也不曾想像過。但似乎蹲在地上還在繼續生著悶氣的女子,她已經很習慣了。

  花姍杉悶悶地起身,端起桌上倒好的水喝了很大一口,再與廚房出來的莫尚錦擦肩而過。

  「你幹嗎?」莫尚錦狐疑地盯著她。

  她訥訥的臉上有著鬱悶,「我去洗手。」

  「呃……」盈盈有點絕倒的感覺,這個女人知道不知道什麼叫情趣啊?

  未料花姍杉補充了一句:「我要洗手吃瀨尿蝦。」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3-12-15 15:39:12

第7章(1)

  飯後兩個男人負責洗碗,兩個女人坐在沙發上閒聊看娛樂。

  盈盈抽出茶幾底下的雜誌,丟給姍杉一本,「這本新的,不錯。」

  「我剛看過了。」姍杉笑著放到了一邊,又望了一眼那個封面女郎。

  盈盈看到了,笑道:「那個封面模特有氣質吧,是紫沐蘇的好友花瀲筱,很獨特的女子。」

  「哦。」姍杉應了聲,只淡笑著拿起遙控器去看電視。

  「當初我一直在納悶紫他怎麼就沒看上她呢,反而選了我這個什麼都平平的人。」盈盈笑著聳聳肩。

  「問他了嗎?」姍杉笑了笑。

  「問了。」

  姍杉了有興趣地斜睨著她,「哦,那他怎麼回答?」

  「他說遇見我之前,他的眼光高於頭頂,而花瀲筱當時還太矮了。後來遇見我,他已經近視了,看什麼都差不多。」盈盈灰溜溜地摸摸鼻子。

  「呵呵。」姍杉忍不住笑出聲,他們小兩口還是蠻可愛的。

  「不過他也沒機會啦,花瀲筱都嫁給商業鉅子楚暮雪了,紫就算想也只能吞回肚子裡了。」盈盈挑挑眉。

  「誰說的。」紫沐蘇不知何時已經走過來,「我要是看上了一個人,誰也沒機會。」

  「哼。」盈盈悶悶地鼻子發音,他就是吃準了這一套。

  姍杉看到莫尚錦擦乾了手出來,「我帶你去參觀他們家。」

  她挽著莫尚錦的手臂走上樓梯。

  樓梯塗成了淡藍色,幾乎是帶著全白的藍,腳下還有一排燈,襯著那樣的氛圍。

  書房是一個梯形似滑坡的設計,一排的小格子切成放著不同的擺設和書。白色的燈光整個襯托房間的效果打亮了底色。

  她走到小書架上翻書,身後傳來他的悶哼。

  她側頭,看到他被頭頂的牆壁碰著了額頭。

  「哈哈。」她捧著書笑起來,「真傻,也不看看這裡的設計只能彎腰走的。」

  這裡似乎只差一個「小心碰頭」的貼紙了。

  盈盈就說過來這裡的人,都會不小心被撞到。除了兩個人。那就是她和自己。姍杉的身高雖看似高挑,但碰著這裡的頭頂還是不夠的。

  她得意地站在頭頂牆壁的下面,「怎樣,我就不會碰著吧。」

  「小孩子。」他摸摸她的頭髮。

  散落的髮絲,柔軟得不可思議,讓他漸漸有了眷戀的觸感。

  或許,就這樣的相處,也很快樂吧。

  「喜歡我嗎?」

  「喜歡。」

  「嘿嘿,愛我嗎?」

  「愛。」

  「真乖。」

  沙發上的一對男女無視別人的存在,完全沈浸在自己你儂我儂的世界裡。

  花姍杉坐在陽台上背靠著牆,翻過一頁書又擡頭看了那對小情侶一眼,笑得會心。其實像曾盈盈這樣的性格也蠻好的,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就會全心全意地表達出來。

  她再看看正對著她而坐的莫尚錦,淡然的臉上帶著渾然天成的自信,舉手投足間盡現貴氣。

  「怎麼了?」莫尚錦察覺到她的視線,擡頭詢問地道:「是不是他們太吵了,沒法安心看書?」

  她搖搖頭,難得一個好的天氣。週末與他在一起,漸漸成了習慣。

  偶爾出去看電影,偶爾喜歡呆在陽台看書曬太陽。

  她喜歡安逸的生活,而他可以給她這樣安心的感覺。

  愛情,真是讓人踏實的東西。她不能說已經擁有,但至少現在感覺滿滿的恬靜。

  「莫……」她想開口先說。

  「姍杉,晚上一起去吃火鍋吧。」曾盈盈突然跳出來,「雖然快夏天了,但是有家火鍋城新開的,味道很棒哦。」

  「不如燒烤?」姍杉指指戶外的露天陽台。

  這樣好的天氣,應該很適合曬著陽光吃烤肉吧。

  「哦,好主意!」其餘皆同意。

  盈盈與姍杉一起佈置烤肉架等東西,兩個男人在廚房裡忙碌著。

  「你喜歡莫嗎?」盈盈擦著桌子問。

  「嗯?」姍杉歪著頭,手裡拿著刷子。

  「當初聽你們結婚的時候,我還聽信了外界的傳言說你愛的人是莫夕涯呢。」盈盈吐吐舌頭,撓撓頭,「現在想起來,我也蠻傻的,竟會相信流言。」

  姍杉笑了笑,沒有解釋。

  盈盈又問:「但你真的同莫夕涯交往過嗎?呃,我說……你在認識莫之前?」

  姍杉沈默了會,點點頭,「是。」

  當初為了接近莫夕涯,可是又不能馬上告訴他,所以……她放話要追他,而她也真的追到了。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個星期時間,但她在交往的第八天就坦白了。

  原因只因為……她的親弟弟想要學別的情侶一樣牽她的手,親吻她。

  「啊,你們真的交往過?」盈盈跳起來大叫。

  傳聞還是有點真實性。

  但後來怎麼又嫁給莫尚錦了呢?她要問,發現莫尚錦和紫沐蘇就站在她們不遠處。

  盈盈尷尬地笑了笑,「啊,來啦。快點烤吧。」

  姍杉也擡起頭來,看到神色自然的莫尚錦,不知為何,心奇異地感到安定。

  那些過去的回憶在腦海裡,也變得不重要了。

  ……

  送走他們兩人後,她跟莫尚錦一起收拾洗碗。

  水龍頭的聲音開得很大,她聽著聲音,用抹布擦著碗,忍不住問:「你介意嗎?」

  「嗯?介意什麼?」莫尚錦在她旁邊幫著一起洗,不太明白她所指為何。

  「我和夕涯。」雖然她當時是抱著目的接近夕涯,但他們……「我很壞吧……」

  莫尚錦握住她的手,靜謐的眸子裡閃著柔情的光芒,「我感謝上天都來不及,若不是他,我也不會遇上你,我們又怎會結婚?」

  手心傳來他的溫度,她恍惚著,「嗯……」

  莫尚錦……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吃得好飽,一起去散散步吧。」她等他一起弄好了東西,拉著要往外走。

  他知道那是她偶爾靦腆的一種表現,笑了笑,道:「嗯。」

  市內最好的夜景就是外灘。

  在江河的兩面閃著不同顏色的燈光,不同樓層的形狀在夜色裡被襯托得更加繽紛與柔美。輪船在碼頭的兩邊來回地跑,渡輪的上層是空設的甲板,站在上頭吹風很浪漫。

  幾對情侶倚靠在一起看江河兩邊的夜景,莫尚錦脫了外套遞給花姍杉,「冷吧。」

  「一起吧。」她不扭捏,直接把他的外套攤開一人一邊拉著環靠在一起。

  渡輪到另外的一邊,廣場上有人射擊氣球,也有人擺地攤畫圖,也有人扔環扣。花姍杉只羨慕地看著靠近海邊的廣場上的人說:「讀大學的時候,就很希望可以學溜冰,但一直沒有學,呵呵。」

  「沒聽說你還喜歡溜冰。」他笑,替她挽去一邊吹亂的劉海。

  她噘嘴,「我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起碼現在知道你喜歡溜冰啊。」他笑笑,拉起她的手,「最多我租溜冰鞋教你。」

  「真的?」她雙眼發亮,盯著排成一大排的溜冰鞋。

  鞋子都有不同的尺碼,但穿的人偶有相同的尺碼便是穿同一雙,為了不互傳腳部的細菌,他們都需要在穿上鞋子的同時,套一個塑料袋。

  「這樣會很不舒服吧?」她彎腰寄鞋帶,問他。

  他已經穿好鞋子,站到一邊笑,「感覺很好啊。穿好了站起來。」

  她站起來,感覺自己腳底有點搖搖晃晃,「哦,不行。」好像隨時要摔下來一樣。

  「踏出一步就好。」他滑過來,扶住她的手肘,「一起滑。」

  他的手溫溫的,帶著某種力道一起滑入了溜冰區內。

  溜冰的人大多是年輕男女,有些學生還背著大大的書包掛在背後一起手拉手滑著,這些都是花姍杉在大學的時候夢寐以求的事情。

  那個時候,她總想著如果哪一天有了男朋友,一定要讓他跟自己一起學這個溜冰,一起在輪子上飛翔的感覺。

  她的腳步很笨拙,但是莫尚錦扶得很認真。

  晚風吹拂著臉頰,微微的涼。

  「看對面的江心嶼。」她雙手抓著江邊的欄杆,指著閃著七彩光芒的摩天輪說,「只是一個小小矗立在江中的島嶼,卻有市內最棒的遊樂場所。」

  「那是小孩子最喜歡去的吧。」莫尚錦笑笑,注意著她身體的傾斜度。

  她說:「大學的時候聽過一個傳聞,凡是未訂婚的男女朋友去江心嶼玩後,都會是分手的結局。」

  「哪來的邪說。」他不置可否。

  她倒有幾分認真,「真的耶,我大學室友裡的幾個剛開始不信,拉了男友過去玩,後來大學畢業都分手了。」

  「那是因為地域和工作的原因等給分手找的好借口吧。」他摸摸她的頭,雙眼瞟向對面的江心嶼。

  江心嶼很漂亮,尤其是晚上更是迷人。小時候沒去,大了也少了那分興致。

  「哪天大家一起去玩吧。我小時候被老媽帶去玩,很久了哦。」她吐吐舌頭,歪著頭,「反正你也不信。」

  「……嗯,再說吧。」竟覺得自己有點排斥。

  原來不是每件事情,都是可以嘴上說說而已的。

  回了家裡,莫尚錦在書房裡敲字工作,旁邊的花姍杉靜靜地煮著咖啡。

  他邊打字邊問:「怎麼了,今晚看我不下十次了。我臉上貼東西了?」

  她搖搖頭,「覺得你好看啊。」

  乾乾淨淨的臉,漂亮的長睫毛,在充滿魅惑的同時又流露出神情裡的不羈,可眼裡又是滿載的溫柔,這樣的男子若真要讓一個人愛上,想必很簡單吧。

  他停下手頭的工作,笑說:「現在才知道鄙人的好處啊。不僅賞心悅目而且天然養顏吧?」

  她的手一抖,大笑道:「喂,莫尚錦,你別這樣搞笑好吧。」

  「難道我不是說出了你的心聲嗎?」他促狹地笑。

  「去你的,」她倒了一杯咖啡,加了奶和糖,「晚上了少喝點哦。」

  他笑著接過。

  他喜歡她陪在身邊的感覺,偶爾慵懶地似貓般蜷在沙發上看書,偶爾勤勞地幫他打掃房間,偶爾會下廚燒兩個小菜一起吃。

  很恬淡,很溫馨,他也很適應。

  「晚上一起睡吧。」他貼著她的臉,光滑的臉上有著細緻的肌膚。

  她溫柔地撥弄他的發,笑了笑,親上他的臉頰,「好啊。」

  她的個性與她的名字大不同,沒有姍姍來遲的味道,只有意興闌珊的感覺。在與喜歡的人相處的時候,便是大大咧咧放得很開,若是討厭的人,講一句話也覺得那是多餘。

  如果說當初的婚姻,她對他的感覺是百分之零的話,那也太假了,要不然她怎麼不去找個豬頭來結婚呢。其實她的心裡,本就對他藏著多多少少的心思,只是一直看著他的側影,想著他們之間的距離,想著不屬於他們的未來,所以……她會退縮,慢慢地隱藏起自己當初的那份朦朧的淡淡情感吧。

  想起當年那麼幼稚地自我呆在臥室的床上,哼著:「進來的就是禽獸,過界就砍死他。」後又補充:「不進來的連禽獸都不如,不是禽獸那是什麼?」她覺得自己還真是可笑得可以。

  如果把這些糗事告訴他,他一定會很得意吧,笑也笑到肚子疼吧?

  哼,她才不會做那麼丟臉的事情,那些就讓時光給掩埋了吧。她把那些想法嚼爛在肚子裡,一起跟著瞌睡蟲入夢去。

  他撫著她的頭髮,碰著她的臉,與她並躺在床上。

  壁燈很幽暗,柔和的燈光映照著兩人的臉。她可以看見他眼底自己的倒影,像是一隻躲在羽翼下的小兔子,搖擺著自己的純真等待著大灰狼叔叔的來臨,可到最後來的那個人卻是她至親的家人,哄著她進入迷幻般的城堡裡,漸漸地累築自己的情感。

  她安心地閉上眼,沈沈睡去。

  他看著她的睡眼,怔怔地無法思考。

  憑著自己的一廂情願,要她跟著自己的節拍一起走下去。她的心底……真的接受他了嗎?假使哪一天她還是堅持著離開,想要與他離婚,那又該如何?

  他何時可以得到初始最想要的承諾?

  手臂上傳來麻麻的觸感,像是碰到了按摩器的開關。她躺著沒動,側臉瞥向右上方,那張淡雅的臉還在沈睡中。她的嘴角微微地勾起,把臉側向手麻的方向,摸到手機接起了電話,「喂?」

  「姍杉,中午有空嗎?」母親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調。

  花姍杉壓低了聲音可還帶著幾分初醒的慵懶,「嗯,有事?」

  「你的聲音怎麼了,是不是感冒?」母親關心地猜測。

  她連忙清了清喉嚨,正色道:「沒,我剛在睡覺。」

  「哦,」母親頓了頓,「我忘記你今天不上班了。中午有空的話,一起吃個飯吧。」

  母親很少主動提出吃飯,她一個人生活也樂得清靜。偶爾相約,也是為了夕涯。姍杉想也沒想,就脫口道:「和夕涯一起嗎?」

  「不,就你。」母親解釋,「我沒約他。」

  姍杉感覺到一隻手臂橫了過來,溫熱的手掌貼到了腰側,隱隱地發癢。

  「姍杉,你在聽嗎?」母親又問了一聲,「我這手頭還有點事情,中午十二點來百里坊附近的東北菜館吃飯,可以吧?」

  「哦,好。」姍杉憋著不笑,只能困難地發個單音。她自小就最怕撓癢癢了,即使只是貼在腰側,她也覺得很受不了,「我到點會過去的。」

  「嗯,到時候見。」母親掛了電話。

第7章(2)

  姍杉馬上騰地坐起來,用手機敲始作俑者的頭,他的髮色很黑,摸起來軟軟的,像是被子裡的羽絨。現在習慣了同枕而眠,他的睡相很優雅,如同他的外表給人的感覺。

  「我把你吵醒了?」原本的指責與控訴,到了嘴邊竟成了低語的歉然,她在怕他的起床氣嗎?

  「自然醒。」他的嘴角隱隱泛著笑意,微微彎腰一攬,她被帶到了他的懷抱裡,「媽找你什麼事?」

  「不知道,說是一起吃飯。」她把手機擱到了一邊,又翻個身趴在枕頭上,「嗯,還是想再睡一會。」

  「你睡吧,等會我叫你。」他笑笑,替她把壓在手臂下的髮絲拉出來,細柔的髮絲貼在掌心滑不留手,她的耳垂很輕巧,雖然不大,但很厚。手指在上面來回摸著,耳根會跟著漸漸發紅。看似外表精明幹練,新時代一女強人,但過了二十六個年頭,她的感情世界依舊是空白一片。

  或許讓她愛上他,也是不錯的選擇。

  他眼底的柔情更深了幾許,自己仿若是引領迷失方向的北斗七星,一步一步地慢慢靜觀其變,而這一路需要耐心去澆灌與期待。

  花姍杉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反射性地彈坐起來,看到手機上顯示的十一點半,差點就叫出來。

  拖鞋也來不及穿上,她提起睡衣的下擺就跑向書房,推門聲很大,「啪」的一下就把掛在門上的小熊掛飾給撞到了地上。

  「為什麼不叫我?」她瞪著坐在椅子上安逸翻書的男子。陽光在他周圍襯托出淡淡的光暈,像是降臨到世界上的六翼天使,飛翔的瞬間又給人柔和的美感。

  呸呸呸,她才不是來欣賞美色的,她是來興師問罪的。

  「嗯?」莫尚錦從書裡擡起頭,看看她氣得粉嘟嘟的臉頰,又看看時間,「哦,抱歉,我忘記叫你了。」

  但她可沒從他的表情裡看到絲毫的歉意。

  「那怎麼辦,要遲到了嗎?」他把書放到了旁邊,雙手一拍,站起來,又睇一眼時間。

  「都怪你。」母親肯定要責怪了,她生氣地轉身。

  「都怪我。」他笑著跟上去,搭上她的肩,「我開車送你去,當作彌補過失可好?」

  她還記得上次自己開車想飆又不敢開太快的龜速,沒好氣地瞪瞪他,但眼裡已無惱意,「好吧,等我先去洗漱。」

  她關上門的剎那,莫尚錦的眼底閃過一抹得逞的笑意。若以後想要長期相處,與岳母的關係可不能太生疏了不是?

  陽光很溫暖,懶洋洋的像是在迷惑一個人的氣息。

  他們不到半個小時便到了東北菜館的門口,他剛停好車,手機就響了。

  「誰啊?」她邁下車,問。

  「盈盈。」他接起電話,「你先進去,等會我來找你。」

  她點點頭,十二點一分了,母親應該到了。

  一進門,就看到了坐在旋轉角旁邊的母親,「媽。」她喚了一聲,走過去。

  母親側臉朝這邊看來,招招手道:「這邊。」

  她笑著邁近,卻在看到另外一張熟悉的臉後,愣住,紫沐蘇,怎麼是他?

  紫沐蘇也側過臉來,在看到她後,神色也有了些微的尷尬和紅暈。

  怎麼回事?

  「哦,賢侄啊,這就是我剛才說的那個商業干將好女兒啦,姍杉,這是你爸爸的好友的兒子紫沐蘇。剛從國外回來不久,他的專業是……」

  「媽。」姍杉打斷母親的滔滔不絕,「其實我們……」

  「很高興認識你,姍杉。」紫沐蘇突然伸出手來打招呼。

  她驚訝地挑眉,明明認識為何裝作不認識?以他的智商也該看得出來這是一場變相的相親吧?難道他不要盈盈了,還是小兩口吵架他跑出來賭氣?

  「同樣很高興認識你,紫先生。」冰冷的聲音夾雜著龍捲風過境的低溫,一隻白皙而修長的手已橫擋在他們的中間。

  這聲音,無疑讓熱絡的氣氛一下子僵了起來。

  她訥訥地擡頭,看到已經接完電話的莫尚錦沈著臉矗在身後,忽地感覺脊背發涼,頭皮也麻麻的。

  「咦,尚錦,這麼巧,你也在這裡?」母親很淡定地微笑著,「來附近談生意?」

  莫尚錦把花姍杉朝裡頭推了推,坐到她旁邊,「嗯,談完了。」

  咦,又一個說謊的?花姍杉很不解。明明是他開車送自己過來的啊。

  「吃了嗎?」母親不冷不熱地問,按了服務鈴等侍者過來。

  「還沒。」莫尚錦的手從桌子底下伸過來,握著花姍杉的手,重重地捏了一下,她吃疼地縮縮脖子,卻看見對面紫沐蘇的眼神若有所思。

  母親點點頭,「那一起吧,大家都還沒吃。」

  「哦,剛才盈盈不是打電話來嗎?她有什麼事?」花姍杉想起那個電話,會不會和紫沐蘇的出現有關係?慢悠悠地端起水先喝了一口。

  對面的人明顯手指一動,碰到了盤上的勺子,「鐺」的一聲發出清脆的聲響。

  莫尚錦似沒看見也沒聽見,慢條斯理地拿出手機放到桌上說:「她說家裡小強太猖狂了,準備離家出走。」

  「買雷達就好了。」母親淡淡地插入一句,「對付蚊蟲、蟑螂很有效。」

  「嗯,小事而已。」難道是紫沐蘇不幫盈盈拍死蟑螂小強嗎?

  「不好意思,各位。我突然想起來出門的時候門沒鎖,我家裡還養著小豬,我怕她跑了先回去。」紫沐蘇站起來,「下次我請大家。」

  花姍杉錯愕,「你還養豬啊?」她上次怎麼沒看到?

  「現在寵物豬難養,偶爾要記得打疫苗啊。」母親閒閒地又加上一句。

  紫沐蘇瞪了對面的男子一眼,朝他們笑笑,「那伯母不好意思了,不能陪你們一起吃飯,下回我一定補上。」

  「沒關係。豬少了可以再買,房子值錢的別丟就好。」母親道。

  待紫沐蘇一走,莫尚錦把菜單遞給母親,「媽,你點吧。」

  花姍杉小聲嘀咕:「你剛剛那話是不是話裡有話?」

  「你雖笨,但不傻。」他低低耳語,惹來她一拳。

  「你們……」母親這才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不離婚了?」

  她還以為他們已經在洽談離婚事宜,沒想到看起來似乎很融洽。本來遇上賢侄,覺得英俊瀟灑,風度翩翩,一表人才的,正好可以介紹給女兒,未料事情並非會隨著自己的想法而去。

  「你跟媽說要離婚?」他的神色不禁沈了幾分。

  花姍杉忙舉手解釋:「以前,那都是以前的事。」

  神啊,她怎麼知道兩人後來還會談戀愛,而且似乎感覺也不錯?

  「媽,別理她孩子氣的話。」莫尚錦淡笑著,隱去眉間的惱意,接過侍者遞來的三鮮水餃,轉頭對花姍杉說:「都是要當媽媽的人了,講話怎麼還這樣沒分寸?」

  「什麼?」

  「什麼?!」

  兩個女人異口同聲。

  莫尚錦側臉,擋住岳母的視線,對她道:「別說話。」

  「你們有了?」母親的聲音壓抑不住的驚喜,「真的嗎?」

  「嗯,我們也是剛知道的,媽。」他握住花姍杉的手,示意她不要出聲。

  母親的臉上閃現無數的歡喜,「太好了。」

  「呃……」花姍杉心虛地低頭,準備夾餃子吃。

  「不宜吃辣。」母親推開了沾有辣椒的醬,「這個非常時期要注意了。」

  呃,不是吧?!

  花姍杉看著一臉正經的母親,又瞥一眼一本正經的莫尚錦,她真覺得自己窩囊,只能低頭配合。

  「呵呵,姍杉當初還說若讓尚錦喜歡上自己,除非尚錦的名字倒過來寫,現在看來也不盡然啊。」母親打趣道。

  花姍杉的手似乎又被捏紅了,無聲低呼。

  「倒過來寫也不錯。」莫尚錦的手反扣住她的,緩緩道,「尚錦倒過來就是錦尚,配上花姍杉,不正好是錦上添花,好上加好嗎?」

  一席話,只是簡單的回答,卻羞紅了花姍杉的臉。

  她敢舉手發誓,當初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絕對沒想到這一層關係。

  母親的笑,帶著淺淺的喜悅,讓姍杉覺得似乎那表示著贊同,久違的笑,是一種如釋重負的慨然。

  「為什麼跟媽撒謊?」花姍杉在回家的路上,忍不住問。

  莫尚錦沈吟著沒響應。

  莫非他還在生氣?

  「也不知媽怎麼想的,好端端的突然介紹紫給我認識,也不打聽下我們到底認識不認識,還有紫也是的,明明認識我卻裝作不認識……」或許是母親愧疚想要補償自己,但是再給自己找一個好老公?她可不苟同。

  「如果紫說認識,只會讓媽尷尬而已,如果不跟媽講清楚,她以後還會再幫你找人。」莫尚錦低低地開口。

  今日若不是他恰好跟來,若不是對方是紫沐蘇,不知道這個相親的局面會演變成何等的模樣。

  育音坊。

  溫暖陽光,微風徐徐。

  「手指要彎成九十度的直角,指甲不能留,你要剪掉。」莫夕涯坐在花姍杉的旁邊,修長的手握上她白皙的指尖,「這裡太長了,彈奏的時候很容易會被折斷。」

  學琴的人,都不能留過長的指甲,尤其是像鋼琴這種需要用到指尖力度的樂器。他彎腰在琴登裡拿出一個指甲剪,「你動手還是我來?」

  花姍杉的嘴巴張成了O形,但眼裡飽含了笑意,「你還有這麼可愛的東西哦。」

  很可愛的青蛙指甲剪,綠豆娃的頭,鋼製的指甲剪,很小巧很秀氣。

  他的眼裡閃過一絲黯然,但更快被硬口氣替代:「你學不學?」

  突然一個電話打來說要學彈鋼琴,因為過不了幾天就要參加公司的聖誕晚會。嘴裡說著好話,不會打擾他休息也不會添麻煩,只要學一點皮毛可以上台秀一秀就好,但以她現在的態度,他很想直接把她掃地出門。

  她撇撇嘴,「我不要那麼專業,只需學會一首歌就好啦。」

  「哪一首?」他口氣有點溫和起來。

  「孫燕姿的《天黑黑》。」她笑起來,睫毛也跟著一扇一扇地帶著調皮的笑意。

  他微愣,隨後道:「那麼老的歌?」還是流行歌曲,他以為至少她會選一首卡農的,表示自己的博學。

  「嘿嘿,我就要學這首。」誰管歌曲老不老,好聽就行了。

  他沈默,看著她稍帶認真的臉。

  她湊近他,指尖點著他的鼻子,冰涼沁心,「一句話,教不教?」

  他把她的手指按下,舉起指甲剪,「先把指甲修理後再說。」

  他低著頭,細細地給她修剪指甲,她的手指很漂亮,白皙而纖長,很適合彈鋼琴。初中入學的時候,她靠在音樂教室的小風琴上,手指按著白色的琴鍵,陽光灑滿了她的周圍,一身海藍色的校服短裙,微微的輕風吹拂在她的劉海上,樣子清純而甜美。他的心無意識地跟著跳快了。

  「在想什麼?」她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

  他尷尬地笑笑,臉上漸漸染上了紅暈。

  「喂,莫夕涯……」她連名帶姓地叫他。她這個弟弟,偶爾都會分神,莫非到了思春的年紀?

  他擡起頭,「幹嗎?」

  「你接過吻嗎?」她突兀地問。

  他的眼底閃過狼狽。

  「哈,不會吧,你那麼遜?」她忍不住嘲笑他,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如果說連接吻都沒有過,是否太扯了?

  「我有說沒有嗎?」他歎,舉起她的手指輕輕吹了吹,吹掉了修剪後留下的指甲粉末,再開始細細地磨著指尖的粗糙。

  她笑,「呵呵,經驗老道?」

  「拒絕回答。」他的紅暈淡去又紅了,「怎麼問這個?」

  「哦,我想知道男生親吻女生的時候,是否每一個人都是那樣輕柔,像冬天的小雪,冰冰涼涼帶著溫暖的味道……」她問。

  「你跟誰接吻了?」他清淡的聲音很平靜。

  她笑瞇瞇地按了一個鍵,「沒啦,我只是思春了。冬天快要過去,春天要來了嘛。自然符合季節地開始思春啦。」

  如果告訴他,自己跟莫尚錦KISS了,說不準就要被他好好嘲笑一番,上次都那麼堅決地跟他和母親說了莫尚錦那個人絕對不可能喜歡上自己,現在又……啊喲,反正這個事情,暫時不能講出來啦。

  他的臉湊過來,看著她眼底的深思。

  她突然側過來,紅潤的雙唇刷過他的臉頰,輕輕地在他臉上點了點,「呵呵……」

  「你……」他忘了反應。

  「沒有想像裡的味道。」原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讓人心跳加速。

  「那是什麼味道?」他的聲音裡混雜了一絲沙啞。

  她歪著頭,陷入深思。

  曾經她親過莫尚錦的臉頰,因那一次的旅行,她覺得一路枯燥而乏味,想要跳脫那樣的氛圍,她親上了他的臉。細膩的皮膚帶著淡淡的笑意,像融化了冰山的春雨,暖暖地落到了心底。

  但是親在莫夕涯的臉上,她只覺得像是親自己的手背一樣,有點濡濕,卻沒有感覺。或許這就是親人的味道吧。

  「我不知道,我只覺得親吻應該就是想像裡的那樣,冰冰涼涼的,然後然後……」會讓人的耳根也慢慢地發燙,燒著鮮艷的紅色,像是晚霞照應在臉上般的熏紅。

  會心跳加快,會忍不住期望更多,會……不自覺地想到那張臉。

  「不如再品嚐看看如何?」不知何時在他們的中間,插入了另外一個聲音,有著相同的低調聲色,卻比之前溫柔的聲音更添了一分天生的淡漠。

  她的心,莫名地重重一跳,仰起臉,是一張嘴角泛著淡笑的臉。

  淡雅的衣著,帶著一絲壓迫人的威嚴。他的眼裡只是飄著淡淡的眸色,沒有溫暖春意的觸感,只有一絲掠奪的氣息。

  「莫尚錦……」她不自覺地輕逸出聲。是幻覺嗎?因為想到親吻,所以會覺得他就在眼前?

  「想要知道親吻的感覺,何不再細細品嚐,然後慢慢回味呢?」莫尚錦彎腰,咫尺的距離,點點地貼著她的鼻翼。引誘著,慢慢地靠近她。唇自然地覆住了她的,輕然的溫柔如同羽毛,刷著她的紅唇,一點一點地掠過她的領地。

  她的心輕微地顫抖著,手指捲起,指尖陷入了肉裡,不疼,因為剛被修剪過。

  為什麼莫尚錦突然來了?

  「有想像裡的味道嗎?」莫尚錦鬆開她,輕問。

  她點點頭。

  跳快的心,猶如一首快歌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剛才的那個鏡頭在腦海裡定格,她無法再深一步地思考這個淺嘗輒止的KISS背後所帶來的震撼。

  「你怎麼突然來了?」她已經羞得不敢看旁邊一直瞪著他們看的莫夕涯一眼,扯扯莫尚錦的衣角,「公司不是說讓你去意大利參展嗎?」

  「是要參展,所以想讓你陪我去買些旅行用品。」莫尚錦不客氣地坐到他們的中間,淡笑著環視育音坊的小小空間,「蠻舒服的,看起來很純粹。」

  花姍杉偷偷睨了一眼莫夕涯,問:「夕涯,一起吃晚飯吧。」

  莫夕涯擺擺手,「不了,我晚上約了清霧。」

  「哦,你們小兩口甜蜜去吧,清霧可是個好姑娘,下次約好一起吃飯,那我們先走了。」下午的光景,可以去買很多生活用品。

  「嗯。」莫夕涯微笑。

  莫尚錦攬著花姍杉的肩,笑著擺擺手,「我們先走了。」

  背影遠遠地望去,像是一隻蒼鷹拍著自己的翅膀,雄而有力地用自己的羽翼來保護身下的寶貝般。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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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12-15 15:40:55

第8章(1)

  幾乎每一次出去,無論是逛超市還是吃飯,她都習慣挽著他的手。

  相依相偎,沐浴陽光。

  兩人走過幾條街又在時代逛了會,莫尚錦的手上已經掛滿袋袋了。

  「喂……」他看向她。

  她笑,「你是紳士,當然要幫我多提提啦。」

  街上新開了幾家格子鋪。一家鋪子擺著很多不同顏色的小格子,每個小格子裡都放著不同的小東西。有飾品也有小本子還有掛件。

  「進去看看?」她在一家店舖外停下。

  還沒等他回答,她已經拉著他進去了。

  「哇,我喜歡這個。」她在第二層的小格子裡拿出菠蘿麵包樣子的掛飾,「好像菠蘿包哦。」

  觸摸的手感軟軟的,捏進去還很有彈性地凹陷進去。麵包的表層塗了類似巧克力的可愛笑臉,整個體積與一般市場上銷售的麵包一樣大。

  「好逼真。」她像個孩子一樣雙眼粘在掛件上,摸出自己的手機在旁邊比了又比。

  「喜歡就買了吧。」他也捏捏掛件。

  她搖頭放下,「我們公司不許在辦公室吃東西,這個看起來太真了,會引起行政值班注意的。」

  「呵呵。」他拉起掛件的扣環,「不要我買了。」

  「喂……」她眼睜睜地看著他買走。

  「一個大男人買這個幹什麼?」她的眼瞟了又瞟,精緻小袋子裡的掛件可是她喜歡的啊。

  他也不說話,就看著前方走。

  「呃,送給我吧。」她朝他笑。

  「好啊。」他停下腳步。

  「真的?」她眼睛一亮。

  「我不在的日子,每天打個電話給我,這個就當獎勵送你了。」

  「不是吧?」她垮下臉,那個長途電話費很貴耶。

  「不要就算了。」陰謀快要得逞的微笑。

  「喂,我要的……」軟下妥協。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掛件只剩下獨一無二的一個,她才不要浪費那麼多的電話費跟他閒聊咧,哼。

  ……

  快到家的時候,去社區附近的便利店買了些吃的。

  「喝一口。」她的眼前多了一杯熱開水。

  她擡眼,望入了那雙溫柔如晚風的眼裡。

  「哦,真體貼。」她笑著坐下,接過熱開水喝起來。

  他買了漢堡。

  她看眼漢堡,笑道:「熱量很高耶。」

  「吃一半就不高了。」他拆開外包裝,撕了一半給她,「一起吃不就好了。」

  她咬一口,點點頭。

  「我不在的日子,不要拈花惹草知道吧?」他伸出食指點點她的臉頰。

  她回敬他,戳著他的臉,「知道啦。」

  她像是那種人嗎?不過第一次相親就被他抓個正著,除了那一次,她可沒再見過別的人,除了夕涯。

  「不過,為了表示你也想我的決心,你在出差的一個星期裡要記得每天給我一封信件。不可以是電子郵件,我要你手寫的。」她吸著飲料,笑瞇瞇地道。

  聽說如果一個人喜歡對方,當寫滿七封情書的時候,愛情便會降臨到兩人的身上直到永恆。她不太相信,但是又很期待。寫信對一個人來說不難,但要在遠方發自內心地寫,有點難度而且需要時間和空間。

  莫尚錦一本正經地道:「若我答應你的要求,你就不要再提起離婚的事情。」永遠都不要提及。

  他的話聽起來很平淡,沒有起伏,沒有激烈的感情融入,但她的心不自禁地被溫暖著,彷彿他說的便是一個世界,一個承諾,一個世界裡一生一世的承諾。

  她很強調相伴一生,也很希望有個人可以相濡以沫到老。但她還不確定那個人是否就是莫尚錦……會是他嗎?

  「這次出差,我不在你身邊,我不給你打電話不給你發短信,只會陸續寄信給你。你考慮清楚,是否願意與我過一輩子。如果可以,等我回來就把那張婚前離婚協議給撕了當沒那麼一回事。」

  「如果我覺得不可以呢?」她脫口問道。

  他的臉色微愣,顯然沒想過如果她不同意仍舊打算婚後三年離婚的話該怎麼辦?

  如果真是那樣,他莫尚錦也有辦法讓不可能變成可能。

  「你先不要想那麼快,等我回來你再告訴我。」他淡淡地道,撇去心裡一絲絲的不愉快。

  莫氏企業,聖誕晚會大廳。

  五彩繽紛的綵帶圍繞在大廳的牆壁上,周圍貼了很多的貼紙。聖誕老人的噴霧在透明玻璃窗上也帶入了可愛的銀鈴,可愛的紅色小帽子讓後勤人員拿著到處派發。

  大廳裡,有很多員工帶著自己的家屬一起參加,在右手的角落裡專門設置了一個供小孩子玩耍的小場所。

  泡沫與氣球的融合,還有塗滿不同顏色的小梯子讓嚴謹的公司形象在瞬間變得豐富親切起來。

  「你們公司不錯嘛。」MAGGIE在進入大廳後就笑著稱讚。

  花姍杉引領她到貴賓席上,「都是宣傳部努力的結果。」

  每年一次的聖誕晚會,為了答謝新老客戶以及為公司奮鬥努力了一年的員工們。一場長達三個小時的晚會還有六次抽獎的機會,一家子來幾個人,便有幾張抽獎券,這個福利對很多人來說都是極大的誘惑,因為連參與獎都有一百來名,起碼就是一個MP3。

  「讓我也抽中一個獎如何?」MAGGIE揚起手中的抽獎券副券笑道。

  「呵呵,看你的運氣了。」花姍杉笑道,幾個禮儀小姐過來倒茶,她先離開了。

  公司裡很多人都在應酬著不同的客戶,也有幾個忙碌著照顧自己的小孩,總監級別的人都紛紛坐到了主席上,晚會即將開始了。

  「你的演出服。」莫夕涯走到後台把袋子遞給她,「怎樣,感覺緊張嗎?」

  「沒啊,我向來淡定,哈哈。」花姍杉喝了一大口水,「不過一直對自己的歌聲不太自信。」

  莫夕涯微笑,替她上妝,「比起我哥,你好很多。」

  「他哦,也就他能給我自信啦。」莫尚錦的五音不全是百分之百真實的,她也不想強求她每次與朋友去KTV,都要像別人一樣可以夫唱婦隨,只要他能在旁邊陪著便好了。

  咦,為什麼她會把莫尚錦連接到「夫唱婦隨」這個範圍裡?

  「你們看起來很好?」他漫不經心地說,手裡拿著粉刷拍撲她的臉。

  很好也沒有,但至少兩人比起以前的相敬如賓好了很多。

  花姍杉沈吟,「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如果他不好,當初也不會答應她唐突的請求,任何一個頭腦清醒又家境優良的人也不會拿自己的婚姻開玩笑吧。

  她只記得當初去找他。

  他手裡還拿著文件,邊奮筆疾書,邊冷淡地說:「嗯,然後呢,你想說什麼?」

  她愣了愣,呆呆地站在一邊,「我也不知道,就是想把這個事情告訴你。夕涯和我之間是清白的,我不是如別人說的對他有所企圖,我是真心想要照顧他的。」

  「嗯。」他應了一聲,似乎對她說的事實一點也不心,「所以呢,你找我做什麼?」

  「啊……」她低呼了一聲,垂下頭,「我只是想說清楚,不然你責怪夕涯就不好了……」

  「花姍杉。」莫尚錦擡起頭,手裡的筆套上筆蓋,「想要別人不去誤解你們之間的關係,最好的而且是一勞永逸的辦法便是找個人結婚。」

  「呃?」她整個人愣住。

  「只有這樣才可以堵住別人的嘴,不是嗎?」他反問,手裡的文件又翻開了一頁。

  她聽著紙張「嘩」地又恢復了平靜,但心底卻藏了千萬個鼓,咚咚咚地不知所措。

  「找個人結婚吧。」他低頭說。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可以聽出他話裡的無奈。每一天周圍都有人用著異樣的眼神在看她,因為當初她放了話說要去追莫夕涯,但後來又只看著他們隔著距離,若即若離,讓那些想得到夕涯青睞又不能接近的女子恨得牙癢癢。

  「我想來想去,那個可以結婚的人……只有你。」她的聲音細若蚊聲,頭也漸漸地低了,只敢看著自己的鞋子。

  白色的帆布鞋,洗了又洗,漸漸泛黃,可是感情深厚地不捨丟棄,只因那是大學的時候母親送的生日禮物。

  他合上文件,低低地歎氣,「這個方法可以讓你繼續光明正大地與他在一起,是嗎?」

  「嗯……其實我本來也是想這樣跟你說的。」她嚥下口氣,「對不起……」

  她也知道這個請求很唐突。

  可沒料到他後面一句是:「讓我考慮一天,明天給你答覆。」

  他竟然沒有馬上拒絕!

  他沒有拒絕!

  這個認知讓她的心也跟著雀躍起來,「真的嗎?那我們明天再註冊登記結婚。」

  他詫異地挑眉,看著這個彷彿從外星過來的女子,她是不是錯聽了什麼?他只是說考慮,沒有說答應啊。

  可是當她第二天再來找他的時候,他卻牽起了她的手,跟她一起見了家長並且……結婚了。

  花姍杉一直沒問,莫尚錦當時和她結婚到底是怎麼想的,即使到了現在她也沒問。或許這個答案並不重要,她只要認定那個人,是一個好人便好了吧。

  回過神來,她朝仍在給她上妝的莫夕涯道:「如果不是你哥,我們也不可能這樣呆在一起。」

  莫夕涯合上粉餅,把桌上的東西都放入自己的工具包裡,轉身的時候似幾不可聞地呢喃:「如果你不是我姐姐就好了。」

  「嗯?」她坐在位子上疑惑,但莫夕涯已經走出去了。

  舞台上的主持人已經念著她節目的名字,她整了整換好的禮服,對著鏡子微微地笑。

  莫尚錦看不到她的演出,雖然可惜,但她心裡明白這個曲子就是為了他選的。

  莫尚錦,聖誕快樂!

第8章(2)

  舞台上的燈光柔和,長髮飄逸的女子穿著淡紫色的禮服款款走到鋼琴旁坐落,鎂光燈打在她白皙的手指上,指尖閃亮的美甲特別的耀眼。

  「我的小時候,吵鬧任性的時候……」花姍杉在台上邊彈邊唱。

  台下,大家都在驚訝她女強人外表另一面的柔美。

  MAGGIE淡笑著朝坐在旁邊靜靜聆聽的男子道:「夕涯,當初如果不是你哥捷足先登,她會是你的妻子吧。」

  當時她也在同一個學校,雖然是莫夕涯的學姐,卻對他這個才華橫溢的學弟有著深刻的印象,當初倒追他的女生一大把,但他誰也沒搭理,只會跟花姍杉講話。她們都以為他已經淪陷到花姍杉的手裡,卻不知後來她竟然嫁給了他的哥哥莫尚錦。

  莫夕涯看著台上淺吟低唱的女子,秀麗的髮絲垂落似瀑布,他一直很想由頭頂到底部用手指輕輕梳一次,但這個想法直到她成了嫂子也沒有實現。

  有些人,即使能觸動心弦,即使擁有相同的磁場又如何,她仍舊是她,他還是他。他們這輩子也不可能在一起。

  「不會。」莫夕涯淡淡地道,「這輩子我只愛清霧。」

  因為……除了清霧,他不可以再想別人。

  MAGGIE一副詫異又不甘的表情,繼續道:「你和姍杉初中就認識了,尹清霧只是你大學同學而已。」

  「感情,不是時間可以衡量的。」莫夕涯不想再繼續下去,便直接打斷她道:「MAGGIE,有些人不是你的,便不可能是你的。他們會一直相伴到老,而你,不可能再成為第二個莫太太。」

  他知道MAGGIE的心思,也知道為何同行那麼多,有的是比莫氏企業更廉價的加工廠,為何她每年都說服公司跟莫氏合作。

  她的心機很深,卻不足以達到他們的威脅。

  因為莫尚錦早就愛上了姍杉,莫夕涯瞭解自己的哥哥,他是一個瞄準了目標便不會再更改的人,不達目的,他不會甘心。連同自己的弟弟,也絕對沒有任何機會。

  「你放棄了,不代表我也一樣。」MAGGIE咬著唇,不死心地看著舞台上的人,「除非真的讓我死心,不然我也控制不了我對莫尚錦的喜歡。」

  「倔強只會受傷。」莫夕涯淡淡的,眼底隱忍著苦楚。

  晚會後的宴會他們沒有參加,約了花姍杉三人一起去了附近的PUB。

  音樂並不叫囂,是一個靜吧。

  花姍杉舉起手裡的瑪麗輕碰了下MAGGIE的杯子,笑問:「我的演出如何?」

  「勉勉強強。」MAGGIE也不客氣地點評,「手法有些生硬,但歌聲不錯。」

  姍杉吐吐舌頭,她也不想的,這個是必然的啦。以前知道點皮毛也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一蹴而就。

  「他很興奮?」姍杉狐疑地看著一直在喝烈酒的莫夕涯,「夕涯,你不是酒量很差嗎?」

  「沒關係,醉倒了他女友也會過來接他回去。」MAGGIE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我剛拿到他手機不小心按了她女友的號碼,告訴她過來一起喝酒了。」

  「哦,我以為是來給我慶祝表演成功呢,原來是讓我買單。」姍杉笑了笑,也縱容他繼續喝下去。

  一杯接著一杯,她隱隱覺得不對,抽了他手裡拿著的酒杯,「夕涯,別喝了,很傷胃的。」

  如果母親知道,一定要責怪她。

  「給我。」他奪回杯子。

  「回家繼續喝吧。」她哄著他。

  他不肯,又灌了一口,朝MAGGIE碰杯子,「不是你提議喝酒嗎?怎麼來了你又不喝?」

  「這個是酒不是水啊,你好歹也替姍杉省幾個銅板。」MAGGIE也覺得他太過了。

  「我付。」莫夕涯摸出錢包放到吧台上。

  花姍杉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就說你酒量很差還這樣,快點回家。」

  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欲把他拉起來,他卻反身抱住她,他坐著撲在她的懷裡,低低地淺語:「我為什麼要那麼辛苦……」

  「夕涯……」他怎麼了?

  好像晚會結束之後就一直悶悶不樂的。

  「MAGGIE,你對他做了什麼嗎?」姍杉猜測道。

  MAGGIE馬上澄清:「我什麼也沒做。」她只表達自己的立場而已。

  莫夕涯的聲音夾雜著隱忍與無奈:「別人都可以直接表達自己的情感,偏偏我就不行……」

  姍杉安撫著他,又有些惱怒,「下次不要再這樣喝酒了,你是皮癢了嗎?」她說完就給他一個爆栗。

  他吃疼但沒有鬆手,更加抱緊她,「我想和你在一起。」

  姍杉一把推開他,「夕涯,你清醒一點。」

  「花姍杉,你不愛我當初就不要招惹我,你不過仗著我愛你!」莫夕涯被推得搖搖晃晃,但講話似吼叫般地脫口。

  一說完,全場都安靜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不知怎麼把沈悶的氣氛打破,連音樂都在這個時候戛然而止。

  「你……」花姍杉瞪直了眼。

  「我喜歡你。」莫夕涯看著她,「難道你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如果不喜歡她,又怎麼會只搭理她一個人?如果不喜歡她,怎麼會在知道她是自己的親姐姐後躲起來哭?如果不是喜歡她,怎麼會不原諒自己的母親當年放下的錯誤?

  如果她不是姐姐,就好了。

  「對不起。」花姍杉低下頭,她知道當初用陌生人的姿態接近他是不對的;但是她真的沒有料想到後來他會動心,更甚至……她以為在告訴他自己是她姐姐後,一切便都恢復正常了。

  「你不愛他嗎?」MAGGIE在一邊說著風涼話,「如果相愛就在一起啊。」

  「我愛,」花姍杉的眼底蓄上了淚水,「但我更愛尚錦。」

  在這個時候,她只能這樣說,有些秘密是外人永遠無法預知的,她也不打算講。

  「我愛夕涯,但只是一種手足的感情,而我愛尚錦,是對他一生一世的眷戀。」她一字一頓地慢慢說。

  「啪——」一個巴掌狠狠地扇到了她的臉上。

  花姍杉被打得偏了頭,但心裡卻痛快了。

  尹清霧喘著氣,眼裡滿是火氣,她的手心微微發麻,剛才很用力地扇了自己的好友一巴掌,她不是控制不住,而是這麼多年她真的看不下去了,「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夠了嗎?他為了你在背後做了多少事情你知道嗎?明明很愛你,卻假裝毫不在意地呆在你的身邊,這樣的滋味你知道有多難受嗎?」

  花姍杉只是低著頭,沒有回應。

  「還有你,」尹清霧把目標又指向了MAGGIE,「你也不是什麼好人,打著生意的旗號來接近莫氏,心裡存的什麼心思你以為我不知道?莫尚錦你這輩子是別想了,告訴你當初還是他主動向姍杉求的婚,現在他們有了孩子更不可能會離婚。而夕涯,姍杉已經沒有機會擁有了,而我會一直等到他回頭來接受我。我的毅力比起你,絕對可以。」

  她頓了頓,又冷冷地道:「我可以為了等他,四十歲不結婚,你可以為了等誰逝去你的年華?」

  MAGGIE一陣沈默。

  「愛,是有條件的。你願意付出嗎?」尹清霧冷笑著看她。

  MAGGIE不發一言地離開。

  這輩子遇上這兩個女人,她也是注定了與莫氏無緣。

  花姍杉直到MAGGIE離開都沒有動一下。

  尹清霧扶著醉倒了的莫夕涯,「我知道他的心裡一直藏著你的影子,老實說當初我們交往之前我就知道。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裡發呆,我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竟然對他說『我們戀愛吧』,他答應了,我便想一定要盡我所能給予他幸福。」

  「對不起,這些……我都不知道。」姍杉悶悶地轉過頭來。

  「你不需要對不起,感情的事情本來就是注定的。這輩子你和他是沒機會成情侶了,但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和他相伴到老。」尹清霧扶著莫夕涯一步一步地朝門外走去,「回家記得用冰敷一下臉,不然明天會腫的。」

  花姍杉悶悶地道:「好好照顧他。」

  ……

  莫尚錦,已經三天了,為何你還沒有消息?

  在踏出PUB的瞬間,她突然好想他。

  被自己的親弟弟愛上,到底是幸運還是落寞?

  「清霧,以後就拜託你了。」她仰起臉,看著彎彎的月兒自言自語道。

  或許她該明天去找莫夕涯,當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只有這樣,他們的關係才會一直這般繼續下去。

  而她,就讓自己感情的神經線,繼續傻下去吧。

  等到第五天,樓下的信箱裡終於有了快遞。

  一個包裹,他的信件,有七封。

  整整齊齊地疊放在小盒子裡,白色的盒子方方正正,上頭還繫著蝴蝶結。

  莫尚錦這個笨蛋!為什麼到了現在才有信件寄來?她捏著信紙放聲痛哭。

  信封裡滑落的一片玫瑰花瓣,暗紅色的花瓣觸感柔軟,淡淡帶著芳香。她湊在鼻翼輕輕地聞著,淚水滑落在它上面,經營剔透似若水晶。

  每個女生都希望得到男友用表達愛情送來的禮物,她雖然不是小女生可是在內心也有著原始的渴望。這一片花瓣,他送的,所以會珍惜。

  原來分離,真的會相思。

  莫尚錦,如果你現在在我面前,我一定要狠狠扇你一個後腦勺。

  跟他結婚,說好了一起在人前夫妻,人後朋友。他也一直謹遵著婚前的離婚協議,從未對她有過過界的想法。

  當初她有點賭氣,不知為何就是心口堵堵的,想他竟然如此,必定是不愛的吧。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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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12-15 15:43:16

第9章

  電話響起來,她放下信件先去接電話,「喂?」

  「是我。」莫老太的聲音如初的平靜。

  「啊,老太……哦,媽。」她馬上改口,「您老今天找我?」

  「嗯,想去買件衣服,讓你陪我逛下,行嗎?」莫老太問。

  「當然可以。」她看了下時間說,「等我一會,半個小時後我去找您。」

  「不用了,我的車就停在你家樓下,換了衣服就下來吧。」莫老太依舊淡淡的。

  花姍杉馬上推開窗戶看了一眼,果然是那輛莫家專用的車,「嗯,好。」

  她把信件都收了起來,放到茶幾下,又去換了衣服才匆匆下樓。

  「媽,早。」她一進車裡,就馬上道。

  心裡還有著一些吹鼓,不知莫老太今日挑她單獨在家的日子找她出來,到底有什麼事兒。

  莫老太戴著墨鏡,看不見她眼底的表情,只是淡抿的嘴角已緩緩勾起,「嗯。」

  一路上,她們都互相沈默著。

  花姍杉拘謹地把頭探向了窗外,心也緊緊地繃著。都怪莫尚錦,不然她也可以提早做準備買禮物給莫老太了。

  「尚錦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莫老太徐徐地問。

  「嗯?」莫老太突然的出聲嚇了姍杉一跳,她馬上說:「他出差一星期,後天就該回來了。」

  「嗯。」莫老太又沈默了。

  這個氣氛……又僵住了。

  兩人到了商場,莫老太去試穿,姍杉呆呆地想著下一步要說什麼。

  莫老太換了衣服出來問:「怎樣?」

  莫老太已經五十多歲,但是因保養得好,整個人的皮膚看起來很緊致,身材也沒有走樣,穿起連衣裙來,還像個三十多歲的居家貴婦。

  「嗯,不錯。」花姍杉應和。

  「說實話,別老心不在焉的。」莫老太低聲道。

  花姍杉吸吸氣,「老實說,這件外套太年輕了,比較適合三四十歲的人穿,當然不是說媽老了,而是我覺得還有更適合您的衣服來襯托氣質。」

  她以為會看到莫老太皺眉,未料只見莫老太取了墨鏡,一臉的笑意盎然,「有什麼說什麼多好,我也不喜歡這件,太顯年輕。」

  花姍杉吐了一口氣,看來與這個婆婆單獨相處也沒自己想的那麼糟糕。

  「走吧,給你也挑一件。」莫老太主動挽起她的手。投去淡淡的一瞥,莫老太的心裡是歡愉的。

  其實莫尚錦出差的前一天,他找過自己。

  「媽,我想過了,這輩子我就只要姍杉一個妻子。」他淡淡的語氣裡有著毋庸置疑的味道。

  她正在收拾莫老頭看過的報紙,彎著腰說:「嗯。」

  「你也別擔心她和夕涯的事,這個坎他能過去的。」莫尚錦又說。

  她把報紙放到了書架邊上,「嗯。」

  「我相信她會愛上我,以後不要再給我找別的女孩子,我只要她。」莫尚錦繼續說。

  她拿出雞毛撣子揮了揮書架上的薄灰,「嗯。」

  「媽,謝謝你。」莫尚錦道。

  她背對著他,繼續只說了一個字:「嗯。」

  兒子都表態得那麼明顯了,倘若自己再食古不化或是棒打鴛鴦,那也顯得太沒有風度了,何況她還是一個自以為非常有氣質的女人,不必為了兒女的煩惱而讓自己增添了白髮。

  她可是很注重保養的。

  逛完了商場,莫老太找了一家酒店與姍杉一起吃晚餐。

  沒有很大的排場也不是超級奢華的豪宴,只是簡單的家常菜。

  莫老太開了一瓶紅酒,飯前她有先喝紅酒的習慣,「要來一杯嗎?」

  「謝謝,不用了,媽。」姍杉笑道。

  「陪老人逛街很無趣吧?」莫老太沒有擡頭看她,「下次叫上親家母一起逛吧。」

  姍杉手裡的勺子一滑,「我媽她……」應該不會同意吧?

  「其實昨天我們一起逛過了。」莫老太笑道,「昨天我們就去喝茶了,想來今天找你一起買些衣服回饋給她昨日的請客。」

  不會吧,昨天她們兩個舊情敵一起喝茶聊天?為何沒聽說?

  「姍杉,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和夕涯的事情。」莫老太緩緩道,「你和尚錦結婚之前,我就知道了。」

  也是因為這樣,當莫尚錦找她談婚事的時候,讓她接受這場突然而來的婚姻,「起初答應你們結婚,是為了私心地想要彌補吧。」

  莫老太知道丈夫的過去,但她沒有任何的表態也接受後來的莫夕涯。她一直都很心平氣和,只是外界不相信她的胸襟,一直在杜撰著她冷漠與高傲的表態罷了。

  其實她是知道丈夫愛上另外一個人在先,都是半隻腳入土的人了,她覺得現在再去學別人一樣跟情敵撕破臉也太老套了,何況她更在意個人的保養,生氣也很容易長皺紋的。

  那個時候,莫尚錦說要娶花姍杉。莫老太就派人查過她的底細,只是莫老太只查到了花姍杉的母親與自己的丈夫曾是情人,卻未曾把莫夕涯與花姍杉掛上等號。

  「我當時想,既然你的母親不能和我的丈夫在一起,就讓我的兒子與你在一起,算是我自以為的一種彌補吧。後來覺得這樣讓尚錦的犧牲太大,他沒必要為了我的愧疚而承擔這些,我不知道當初他為何要娶你,一直以為他是心理不平衡,想要搶走他同父異母弟弟的女友解一時之氣才跟你結婚的,我才想到找別的女孩子讓他得到純粹的幸福。」莫老太解釋她之前的行為。

  花姍杉已從呆愣中回醒過來了,「什麼……」

  原來大家早就知道了這一切所謂的秘密,只是他們默默地接受並且在背後做了很多事情。

  「可是後來我壽宴那次,我找他談話,說到這個事情。他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他說他跟你結婚不是為了任何人,只因為他愛你,只因為他覺得世界上沒有比你更適合他的女子,至於夕涯,他唯有抱歉。」莫老太緩緩地講。

  想起當日的情景,她一貫漠然的兒子,站在她的面前,竟顯得無比頎長與偉岸,他的眼裡是堅定不移的信念以及必勝的決心,深邃眼眸裡的影子只彙集了一個焦點。

  或許那時候,莫老太心裡還有著疑慮,但看到後來他們夫妻間的互動後,才不得不相信,感情……真是天注定。

  「本來我也是不想講的,但昨日你母親找我,告訴我你們已經有了孩子,我想有些事情也不想擱著讓你們心裡猜忌,這樣講清楚了反而更好,你說呢,姍杉?」

  「其實我們……」她不知怎麼跟她們講其實她和莫尚錦之間根本就沒有孩子。

  「當年尚錦娶你,我同意還有一個原因。」莫老太慢悠悠地說,「因為我知道夕涯是你的親弟弟,你們之間沒有那種可能,但我沒有告訴尚錦,怕他如果一個差池,可能就顛覆了你們的婚禮。我瞞著他,也是希望他能在婚姻裡找到真實的快樂,不要比較著我與你母親的過去。不然將是一個無休止的悲然。」

  莫老太……她竟然有這樣的心思。

  花姍杉吃驚得嘴巴都何不攏,當初怎會認為莫老太是個冷漠高傲的人呢?看她現在坦誠地講出當年的事情,花姍杉簡直不敢相信,一個知道丈夫背著自己在外面有了私生子的女子,不僅把孩子接回來當親生兒子養,還讓情敵的女兒與自己的兒子結婚。原因竟然是為了心底的那份莫名愧疚?

  誰來告訴她,世界上還有比這樣更純淨的心靈嗎?花姍杉動容地握住了莫老太的手,「媽……」

  「尚錦那個孩子我知道,不是個會吃虧的孩子,他既然肯跟你結婚,就表示你對他而言是特別的。現在他都承認對你的感情了,你也要堅定與他一起相伴的信念了。」莫老太笑道。

  這個老人,也是不簡單的人物啊。

  機場。

  熙熙攘攘的人群,到處都是拉著行李的人。

  花姍杉的眼裡全部都是從通道裡出來的人——莫尚錦。

  他一身的黑色風衣,圍著褐色的長織圍巾,濃密的黑髮套著帽子,手裡的行李箱立在旁邊。

  她笑了,一如往昔的微笑。淡淡的,帶著甜美,「莫尚錦。」

  她跑向了他的懷抱,那個可以給予永久溫暖的懷抱裡。

  愛情,來得沒有道理,只要耐心地耕耘,必定會收穫。只要信心夠堅定,只要夠愛。

  「莫尚錦,我們生個孩子吧。」她低聲靠著他的耳朵,淡淡地道。

  他笑得醉人,「嗯?」

  「我希望我們能永遠在一起。」她淡淡地道,紅暈在瞬間染上臉頰,「七封情書信件我要你讀給我聽。」

  她摸出口袋裡的最後一個信封,裡面是一張普通的A4白紙。

  短短的只有五個字——「姍杉,我愛你。」

  他摸摸自己的鼻子,說:「我光度有點不能適應,後面那三個字是什麼?」

  「哦,我來念。」姍杉笑道,一字一字地指著說:「姍杉,我請客。」

  莫尚錦的臉馬上呈現呆愣狀。

  「你眼睛有問題,我很正常哦。」姍杉收起信紙,他不念沒關係,總有一天會說的,但現在嘛,「好了,你請客,我接受,一起吃飯去吧。」

  有些事情,不需要說出來,他也可以用心去體會。

  愛,在繼續。

番外篇

  番外一  他的獨白

  莫尚錦記得第一次遇見花姍杉的情景。那是一次新生代表大會,他正好從操場外走進來,新生代表的聲音從廣播裡傳出來。

  清脆的嗓音,淡淡的餘音,聽著彷彿春風過境般的輕柔。

  他擡頭朝主席台上望去,一抹纖麗的白色身影,有些嬌小有點瘦,遠遠望去像是一朵潔雅的蓮。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她的聲音與她的臉龐也漸漸清晰起來。

  笑起來的樣子,融化在清晨的陽光裡,她的嘴角含著仿若擁有了全世界的幸福。

  穿過那麼多人,他的眼直直地落到她的身上。

  只記得她在演講結束後,說了一句:「我是新生代表花姍杉。」他便把這個名字刻印在心底了。

  他不知道心動,到底是在何時,或許只是在那一刻,一道與眾不同的風景,只剎那,便讓他感受到了芳華的魅力。



  番外二  她的心跳

  花姍杉在新婚後的第二天便開始鬱悶。那個該死的半獸人,為何從來不會如死黨們說的半夜來襲?是她太沒魅力了嗎?

  尹清霧說:「沒關係,他那麼有錢還很優,或許早就身懷絕症,等他暈菜了,那些銀子都是你的。」

  說的也是。

  可是為何每一次她都似在期待著什麼?

  第一夜,第二夜,第三夜……好吧,她最後放棄了。

  不再在他身上尋找愛情的影子,因為再帥的人也可能對自己這個類型的美女不感冒。與他打岔,與他鬥嘴,偶爾還可以更像朋友一點。這樣的日子,也很好吧。

  可是,她一直沒有對任何人講。

  當他每次回家的時候,推門說第一句「我回來了」時,她的心跳飛快地加速。

  或許,心動,早在很早以前就開始了。

  只是誰也沒有承認,只待磨練後的蛻變裡,更加的幸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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