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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夠閒
王室 | 2013-12-16 10:36:36


姥姥已經去世很多年了,但我卻一直沒有給她老人家上過墳,儘管我現在生活的城市離老家並不很遠,但總是想到而沒有做到,也許是由於自己不相信那些帶有迷信色彩的做法,但不管怎樣,每每想起來,心中卻有很深的自責。

今年春節剛一過,我就跟母親說,清明的時候無論如何也要回老家給姥姥去掃墓。 那天早早地就起來了,先跑到大街上賣祭奠物品的小攤上買了一些祭奠品,尤其是買了許多時下流行的冥幣,其中有以億、萬、千為單位的大額票子,也有以百、拾為單位的小額票子,總共大概要有上千億吧,這既是為了減少多少年來自己的欠缺和愧疚,也是一種說不清的潛意識​​作用,多麼希望姥姥在那一邊從此能過上富裕的生活,再也不用像在世時一樣,終日勞作,含辛茹苦。

姥姥有三個兒子,但女兒只有母親一個。 雖然有兩個舅舅和母親一樣都在外工作,可是姥姥最思念的是母親,經常是過個一年半載的,姥姥就會打信來讓母親回去看看。 因此,我小時侯也就不斷頭地跟著母親返鄉探親,並且每次回去都會在姥姥家住上很長一段日子。 所以從小學一直到初中,我在鄉村度過了不少時光,在我童年生活的記憶中,在姥姥家的日子印象最深,也最讓我難忘。

姥姥家的院子很大,分前、中、後三個院落。 不過,住房都集中建在中間的院子。 四間東屋,四間南屋,三間西屋和一個過道,圍成一個典型的北方農家四合院。 中院北圍牆有一個簡易的小門通向後院,後院大概也有兩分地大小,當時已沒有什麼建築,隻長著好幾棵高大的椿樹,空地上常年堆放著柴草一類雜物。 不過,據說在過去的年代,後院蓋著一座樓,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初的時候才被拆掉。 姥姥家的大門實際上是向北,因為雖然就著南屋的北牆建了一個朝西的門樓,但出了門樓卻仍然是姥姥家的前院,這片地方顯得特別大,四周用黃土垛起來的土牆圍著,只在北面留了一個大大的豁口形成了大門。在我的記憶裡,過去在這個大門的兩邊還有一對帶著石礅子的幾尺高的捲毛石頭獅子,造型十分可愛,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無蹤無影了。

姥姥家的前院,有一棵生長多年的洋槐樹,雖然它的樹身並不很高、樹幹也不太粗,但在院子裡卻很顯眼。 每到初夏季節,茂密的綠葉和隱藏在期間的一串串潔白的槐花就把樹頭纏繞成一個素雅嫵媚的繡球,讓人看上去心裡就舒坦。 姥姥晚年的時候,和兩個舅舅分清了家,她把暫時由她和姥爺居住的兩間西屋的門改到了前院,正好對著那棵洋槐樹,而且還找人緊靠著洋槐樹蓋了一間不大的土棚子作廚房。從春天到秋天,洋槐樹一直都是生機勃勃,很像一把伸展的綠傘在院子裡投下清爽的陰涼。 天熱的時候,姥姥讓二舅在洋槐樹下給她砌一個簡易的爐竈,她每天就坐在濃濃的綠蔭下拉著風箱燒火做飯。 一直到去世,姥姥就基本上是生活在這塊有著洋槐樹陪伴的天地裡。

姥姥的一生充滿了辛勤和勞苦,姥爺年輕時因病不但聾啞,而且精神上也有些問題,只能干點簡單的力氣活,所以全家的生活全靠姥 ​​姥一個人來打理。 在舊社會,女人往往不便出頭露面,可是姥姥卻沒有辦法,無論家裡有什麼事情,也都只能由她來頂著。 並且,姥姥雖然是小腳,但地裡的一些農活她也不得不干。 靠著祖上傳下來的一些家產,憑著姥姥的勤勞和智慧,姥姥一家人的生活在村里實實在在地算得上小康水平了。 不過,姥姥的晚年生活過得很不幸福,主要不是由於經濟的原因,而是家庭內部的一些糾紛和瑣事讓她老人家始終不愉快!

姥姥是個一心只為他人著想的人,而且思想極其開明。 在還沒解放的時候,她就支持大舅出去上學並且參加革命工作,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她又讓四舅參軍走了。 姥姥的為人在村里是人口皆碑,她的心特別善特別軟,無論誰遇到什麼困難,她都會全力去幫助和資助,儘管自己的生活也很緊張,但她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求助的鄉親說過一個“不”字。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生活艱難的那幾年,姥姥甚至還讓一個外地來要飯的母女二人在家裡住了幾天。 姥姥是個非常明白的人,村里的幹部們都能和她說的來,都喜歡常到家裡去坐坐。 在姥姥去世的時候,全村每一戶人家都去進行了祭奠。

姥姥雖然沒有什麼文化,但知道事情的很多,她會講很多很多民間故事與傳說,並且還常常結合故事情節講述做人做事的道理。 夏天的晚上,鄉村的人們都喜歡坐在大門口涼快,姥姥的周圍總是圍著一大幫姑娘、媳婦和半大孩子,邊掐草辮邊聽姥姥不緊不慢地說著一個又一個動人的故事,一直到很晚很晚還不願離去。 到了冬天夜晚,姥姥的屋子裡還是姑娘、媳婦一大幫,大家圍著炕邊的煤火坐著,一邊各自做著手中的活計,一邊聽姥姥說古道今。

姥姥對我特別寵愛,從來沒有吵過我,並且一有了好吃的東西就給我留著。 那時候,農村家家戶戶吃的都是粗糧,可是姥姥總是隔三差五地用白面和雞蛋給我做吃的。 在姥姥家的那些日子裡,我的淘氣在村子是出了名的,經常晚飯後和一群孩子玩捉迷藏,全村誰家的房子我都上過,誰家的院牆我都翻過,但村里的人看在姥姥的面子上,沒有人說過我什麼。

說起洋槐樹,我還想起一件和槐樹有關的往事。 姥姥家那個村的前街有個高崗子,高崗子上長著一棵很大的老槐樹,不但枝蘩葉茂,而且每當入秋後,樹上還結滿了槐蓮豆子。 我們一幫孩子下學後跑到樹下,用桿子打,用磚頭投,然後脫下上衣把掉下來的槐蓮豆子包起來拿回家。 姥姥先把槐蓮豆子放在清水中浸泡幾天,驅除其中的苦味,然後再放些椒鹽在鍋裡慢慢地煮,等熟了後就可以吃了。 如今已記不起來槐蓮豆子究竟是什麼味道了,但當時的所有具有的那種滿足感卻迄今不忘。

四月的田野遍地是綠,灰濛蒙的天空飄灑著若有若無的雨絲。 當我們蹚過濕漉漉的一壟壟齊膝的麥苗來到姥姥的墓前,我的內心充滿了對姥姥的懷念,我的兩眼被奪眶而出的淚水模糊了。 透過晶瑩的淚花,姥姥好像來到我的面前,我禁不住想大聲地對她說:“姥姥,我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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