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查看: 460 | 回覆: 8 | 跳轉到指定樓層
zerosmall
王子 | 2014-1-10 11:28:27

前言:

   
  她是地地道道的鬼見愁,卻什麼專項的男朋友都有。
  有陪逛街的陪看電影的,陪吃飯的陪喝酒的。
  有專門被打的專門被罵的,專門哭的專門笑的……
  總之,只要是最優秀的,別人都搶的,她都要拿來編號做男友。
  他,什麼都是第一的,卻自動請纓,要做專門陪她打賭的。
  那,就發給他九的號碼牌,來打賭吧。反正她也快無聊死了。
  可是,就算最後把天長地久都賭了進去。又如何?
  他能救贖她黑暗的靈魂,能寬容她的罪孽嗎?
  不能啊。因為罪過,她早已經被判剝奪情愛權利終生。
  這些情愛,包括愛與被愛,包括親情友情與愛情。
  所以,她不懂愛,不能愛,不懂被愛,不能被愛。
  這樣的她,要下多少的籌碼,才能相信,愛是真的?


楔子

  仁愛醫院。

  早春的陽光金燦燦的,像一雙溫暖的手輕捂嫩綠的草地,也輕捂著草地上的兩個孩子。其中,男孩約十三、四歲的年紀,女孩也就十一二,只是小女孩身體單薄面色蒼白,顯得十分瘦小。

  男孩在哄女孩穿衣服,女孩別開頭不搭理他。

  男孩搖搖頭,從制服外套摸出一隻果凍,微笑說:

  「薇安,只要你把衣服穿上,我就給你一顆芒果布丁。」

  一聽到芒果布丁,女孩將頭擡起來,猶豫了片刻,突然伸手去搶,男孩將手高舉,笑道:

  「衣服。」

  女孩又將頭別開。

  男孩微笑地等,他知道,她一定會回頭看他的。

  終於女孩經不起芒果布丁的誘惑,伸出左臂,作出要穿衣服狀。

  男子微笑著幫她將衣服套上,直到將女孩包在一件已經陳舊的棉衣外套裡,他才將手中的果凍交到她的手上。

  他微笑著又輕聲問:「薇安,我突然好想猜石頭剪子布,你跟我玩好不好?」

  女孩靜靜地注視了他好一會兒,手悄悄地伸到背後。

  她也想玩石頭剪子布。

  每次女孩都贏,每次都贏。

  男孩抱怨:「為什麼每次都是你贏呢?這不公平!」

  女孩輕輕笑了,病懨懨的笑臉宛若綻放的一朵小雛菊。

  男孩佯裝極不甘心:「薇安,我們來打賭吧,要是這次你贏了我,我就給你變很多很多的果凍。要是我贏了你的話,你就乖乖回去動手術好不好?」

  女孩突然隱去嘴角的笑容,眉頭蹙得緊緊的。思考了很長時間,她終於再次將手放到身後。

  男子微笑著,微笑著。

  於是,一次沒贏過的他贏了。他彎腰輕揉女孩薄薄的頭髮,輕聲道:

  「薇安,聽橈哥哥的話,乖乖做手術。」

  女孩低下頭,輕輕地碰觸那芒果布丁。良久,她突然伸手抱住男孩的脖子,聲音顫抖:

  「橈哥哥,我真的會死嗎?他們說心臟死了,我也就會死掉。」

  男孩的笑微微有些破裂,輕輕抱住她的身子:

  「不會的,因為有一個善良的媽媽,她同意將她女兒的心臟移植到薇安的身上,所以薇安不會有事了。」

  「為什麼那個媽媽會答應把女兒的心臟移植到我身上呢?」

  女孩眼裡有很多的不解,她只不過是個孤兒,有幸被上官橈一家接濟才存活下來。她沒想過,上天會把這麼多的好運降臨到她的身上,現在又能接受到一位剛剛喪失女兒的母親的救助,接受她女兒的心臟移植手術。

  「因為……那個媽媽,很愛她的女兒。」上官橈說著,將目光投向醫院二樓的落地窗前。

  落地窗前站著一男一女。女人一身富貴,只是目光無比憂傷,失神望著草地上的兩個孩子。

  那個小女孩,就是將要接受她的女兒心臟的孩子嗎?

  富貴女人才止住的眼淚又開始氾濫。

  這孩子笑起來跟她的心兒很像,嘴角都有個小小的、甜甜的酒窩。那小小甜甜的酒窩啊,總是為她貼心地綻放,甜甜的叫著她:

  「媽媽……媽媽……」

  只要心兒的心在那個孩子身上,那個孩子也會像心兒那麼叫她嗎?

  富貴女人絕望的眼神裡突然出現了一絲希望,雖只如燈草一樣柔弱,卻是支撐她唯一的力量。

  只要是心兒的一部分,哪怕是移植到別人的身上,只要是心兒的,她都義無反顧了。

  這樣,心兒才不會完全地從她身邊離開。

  一直站在她身後的男人猶豫了一陣,低頭輕問:「夫人,那我們要去看看二小姐嗎?」

  富貴的女人突然劇烈地顫抖。

  看嗎?去看嗎?

  去看看她吧……

  可是她無法移動自己的腳步,她害怕看到那孩子的臉,她害怕看到!

  因為,她的第二個女兒,是將她帶入絕望深淵的根源。

  所以,她是那麼害怕在看到那孩子的臉!

  早春的陽光,寒冷如冰。

第1章(1)

  八年後。

  坐落在京首市近郊富貴谷內的最高一處,一座白色歐式別墅聳立,像極了一座城堡。

  城堡三面圍繞著大樹,大部分是法國梧桐,也有綠的接近黑色的富貴杉。

  雖然富貴谷是富人集居的別墅園,可最高處的白色別墅,還是像被孤立,寂然而立。

  京首聚集的三大企業家分別是李家的king集團,金家的金企業,還有尹家的尹家族。

  這座白色城堡是金家的別墅。

  金企業的總裁金榮澤早在十五年前已經過世,而支撐著金家家業的是他的太太左敏慧。

  左敏慧帶領金企業十幾年,成功將企業總部轉到美國,成了商界眾人皆知的女鐵人。

  她長期居住國外,這幾年回國的時間加起來不會超過半年。

  四月的陽光灑滿金家別墅寬敞卻精緻的花園,偌大的花園裡只有園丁在安靜地修剪玫瑰園,他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在玫瑰花的枝幹上,每剪一片葉子都會祈禱:

  刺啊刺啊,就算你把我的手扎出千百萬個洞,但請你不要有一分一毫損傷!

  他時刻謹記二小姐說的話:「要是傷了玫瑰的刺半點兒皮毛,你就捲鋪蓋走人,而且所有的花園,哪怕是最小最小的園子,也不可能再錄用你。」

  他知道二小姐向來怎麼說怎麼做,因為上一任的園丁已經被迫離開了京首,去了偏遠的漁村生活去了。

  所以,玫瑰刺啊玫瑰刺,千萬別有半點兒損傷,雖然他是衝著金家超高的薪酬來的,可是他還有妻兒要養,房貸要付,要是他被下放到偏遠山村,那麼他這輩子都沒指望了。

  廚房的廚子也正顫顫巍巍地煎著荷包蛋,二小姐說了,蛋黃看上去是七分熟,吃到嘴裡要九分熟,可是萬一燙了她尊貴的嘴,那麼他要吃掉一百個生雞蛋,否則滾蛋。

  金家上下,都縈繞著這樣的壓力。

  而壓力主要來自別墅的二樓。

  二樓的大廳內,一套法國軟皮沙發上歪斜地靠著一個女孩,女孩目光三分不羈七分霸道,此刻正盯著自己的指甲,而她的指甲正被另一個女子萬分小心地修剪。

  修剪指甲的女孩微微顫抖,額頭一顆一顆冒出冷汗。

  斜靠著的女孩閉上眼睛,懶懶道:

  「管家,去把冷氣打開。」

  「可是,二小姐,現在天氣寒冷,不適合開冷氣。」家裡唯一敢提意見的劉管家鞠躬解釋道。

  安靜,安靜得讓人以為她已經睡著,稍稍鬆口氣的時候,她又幽幽道:

  「冷嗎?那她額頭怎麼都是汗?」

  修剪指甲的女孩一聽腿一軟,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二小姐,我不熱我不熱,我真的不熱!」

  「那把汗給我處理掉,再讓我瞧見,我把你丟冰箱裡藏著。」

  修指甲的女孩面色頓時蒼白,她才修剪了二小姐三個手指,還剩七個,現在被二小姐這麼驚嚇,冷汗怎麼能不接著冒?

  「二小姐,我……我……」

  「做不到是嗎?管家,換人。」

  沒人敢說半句話,因為只是單純地換人,對於處在心情不佳的二小姐來說,已經算是寬宏大量了。

  偌大的大廳,站著七八個幫傭還有沙發上的少女,卻比空屋子還要死寂。

  昨天,二小姐看到夫人與大小姐一起出現在電視裡時,就一直靠在沙發上不動,一整個晚上不睡覺也不說話,直到現在,她仍歪斜地靠在沙發上。

  又過了好久好久,她突然站起來,懶懶道:「無聊死了,為什麼我不死?」偏頭對這管家又說。「陪逛街的是幾號?」

  「回二小姐的話,是十一號。」

  「打電話讓十一號來。」

  別以為十一號是什麼,是二小姐的男朋友,二小姐的男朋友多到只能拿編號來編。他們都是專項的,有陪逛街的,陪看電影的,陪吃飯的,陪喝酒的……有專門被打的,專門被罵的,專門哭的,專門笑的……還有就是整個聖華學院英語最好的,物理最好的,體育最好的……總之,別人都喜歡爭的男生,二小姐都要來當男朋友。

  此時,門口一陣騷動。

  「請讓我先通報二小姐……」

  傭人的話還沒說完,一身清爽的尹堂秀直接闖上二樓,聲音清脆響起:

  「金寶兒,看來你們家的傭人不夠專業,竟然想攔我不讓我進來。」

  「是嗎?是誰攔你讓她滾就好。」

  剛剛有攔截尹堂秀的傭人立刻面色慘白。

  「那省了,我還不想學你的冷血無情,你已經三天沒去學校了,是要打算做什麼嗎?」

  「我指甲長了,她們剪不好,我不高興,所以哪兒都不想去。管家,剛才讓你通知的是幾號?」

  「是十一號,二小姐,您別著急,他已經在路上了。」

  著急?金寶兒勾起嘴角:「打電話告訴他我突然不想見到他那張臉了。」其實確切地說,她就根本不記得他那張臉長什麼樣。

  「要去學校嗎?」尹堂秀利落地坐到沙發上,饒有興趣地看著窗前那挺直的背影。

  「有好事嗎?」

  「三天前聖華學院轉進來一個男生,大學部外語系,主修法語。」

  「然後?」

  「全院轟動了,外表立刻進入聖華前三,成績是第一。」

  「什麼第一?」其實第一不第一無所謂,只要別人都在爭,她是必定要要的。

  「所有。」尹堂秀慎重加重了這兩個字的讀音。「從國立清上轉進來的資優生,上官橈。」

  上官橈嗎?所有都很優秀的上官橈嗎?金寶兒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那麼,我要。」

  上官橈靜靜地望著這所學校,嘴角微微上揚,那弧度淺淺的,彷彿隱含著淡淡的滿足。

  是該覺得滿足啊,四月的陽光暖暖的,身邊的人都健健康康的,這樣不就該滿足了嗎?不覺的,嘴角的笑意濃了些,他毫不吝嗇地讓大家都感染他的平和。

  「上官橈……是上官橈啊!」雖然來聖華的日子才幾天,可上官橈這個名字已經從一傳十,十傳百遍及整個聖華學院。

  「橈學長你好,我是高三班的陳靜瑤,這個禮物請你收下。」

  上官橈望著她,笑容真誠而透明:「高三了嗎?如果到你成功考上大學再將禮物送給我的話,我會更高興的。」

  禮貌地拒絕了,卻因為那笑容,沒讓女孩子尷尬。

  接著,圍過來的女孩子更加多,許多禮物,粉的、藍的、碎花的、草莓的禮物爭先恐後往他懷裡塞。

  禮物,很漂亮呢。

  上官橈雙手插在褲兜裡,筆直而站,並沒伸手去接,只是嘴角微微的笑意,流放透明的光華。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

  嘰嘰喳喳的女生終於察覺某種溫柔的安靜在週身浮動。

  依舊是美如雕塑一樣的上官橈,可是這樣挺拔而站,不顯親近,也不顯疏遠,唯獨剩下溫和與禮貌的上官橈,卻如神一樣不能冒犯。

  女生收斂地放下手裡的禮物,依舊愛慕而又崇敬地深望著他。

  直到從教學大道的另一端直直逼來一股張揚的壓力,讓她們不得不將目光轉過去。

  只見大道的另一端一群黑壓壓的人群正朝著這個方向移動,陽光似乎也被這些人驅趕了一般,漸漸暗淡下去。

  女生們面色蒼白,瞳孔收縮。

  「是……金……金寶兒嗎?」

  「還,還有尹堂秀,李雅蒂她們?」

  「以及金寶兒的男朋友們!」

  看樣子,那陣勢,她們是衝著上官橈來的。

  金寶兒又想強迫別人當她男朋友了嗎?會是橈學長嗎?她什麼專職男友都有,她還想要學長做什麼呢?

  女生們敢怒不敢言,且怒也只能藏在心裡。因為她們知道金家的勢力,金寶兒的脾氣,還有得罪金寶兒會有的下場。

  所以,她們不得不退到邊上,清出一條寬闊的大道讓金寶兒等人,直接通向上官橈。

  上官橈,父母都在美國,半年前他隻身一人從美國回到國立清上就讀,成績一直清上第一。又於四天前轉入聖華學院外語系,轉學原因不詳。

  原因不詳?金寶兒已經將提供資料的徵信社給封了,既然能力有限,提供一個不詳的資料,何必還要讓它成立在這個世界上?

  距離上官橈兩米的時候,金寶兒身後的隊伍停了下來,讓她一人向前走。

  上官橈嘴角的微笑依舊淡如清風,只是微微瞇起眼睛。

  向他走進的女孩,短俏的髮絲是叛逆的亞麻色,臉上精緻的煙熏妝用了最深的黑色,就連那豐潤的唇也是幽幽的香檳色。手上無數怪異款式的手鐲,市面上都沒有的款式,細細再看,那些鐲子上鑲嵌的都是卡地亞寶石。

  她背著陽光,一步一步慢悠悠地朝著他走近,肆無忌憚地眼光想要把他從骨子裡看個通透。

  這樣叛逆且傲慢的女孩,該是張揚得淋漓盡致的。

  他卻看到了她左耳上一顆墨綠的寶石忽明忽暗,折射幽暗的光芒。

  距離他三十公分,她停下來,這樣的距離,不至於她仰頭才能看見他。她語速不快,帶著懶懶的放蕩不羈。

  「上官橈,我要你,做我的男朋友,編號『九』。」

  她的面容完全隱藏在迷惑野性的精緻妝扮之下,就連那雙眼睛,也被暗綠的隱形眼鏡覆蓋。上官橈微微笑道:

  「為什麼是九號?」

  「你不需要知道。」因為她也不知道,只是隨口說說。「就說,你同意或不同意。」不同意的話,她能找出讓他同意的方法不下一百種。

  「至少我該知道,九號是要做什麼。」

  虛偽,那笑容。寶兒頭也不回,懶懶問:

  「誰能告訴我,我還缺什麼?」

第1章(2)

  身後立即有幾個男生衝上來,生怕金寶兒的編排與自己的職位衝突,砸了這雖不怎麼好受,卻能撈到很多好處的「男朋友」職業。

  「二小姐,陪你逛街的是我,所以九號不可能是陪你逛街的。」

  「二小姐,陪你吃飯的是我,所以九號也不可能是陪你吃飯的!」

  白癡,她要知道是缺什麼?!左耳墨綠的寶石一閃,寶兒扶了扶短俏的髮絲。

  「二十四號,我看他們很不順眼。」

  她根本就沒看啊,哪裡來的不順眼?!

  人群裡最高最大,看起來最狠的角色立刻站出來,將兩個自報家門的傢夥痛扁一頓,嗷嗷的慘叫上立刻此起彼伏。

  眾人有的見慣不怪,有的仍是心驚肉跳,生怕這種情況上演到自己身上。

  「誰再告訴我,我缺什麼?」

  是缺管教,上官橈微微皺起眉頭。金寶兒的情況,比他知道的還要糟糕更多。

  沒有人敢出聲說有,因為已經想不出還有什麼折磨人的「男朋友」職務了。金寶兒那種先折磨然後砸鈔票的舉動,確實是讓人又恨又愛。也沒人敢出聲說沒有,說沒有會被說成蠢而同樣受懲罰,所以大家都選擇不說話,大不了全體被折磨,然後拿錢了事。

  「都不知道嗎?」別以為人多了她就會原諒,在她的字典裡,還沒有原諒兩個字。「那麼……」

  「我知道九號要做什麼了。」一直默不作聲的上官橈微笑道。

  「是什麼?」寶兒微微瞇起眼,若是他說不出她感興趣的職務,她同樣也不會放過他。

  「賭。」上官橈說完,嘴角的笑意溫溫和和地暈開,猶如一朵輕綻的純白的花,一點兒殺傷力也沒有,「九號專門陪你打賭好不好?」

  「怎麼賭?」

  「任何事都可以,誰贏誰能說賭注,然後輸的那方必須執行。當然所謂的賭呢,必須是建立在願賭服輸之上,就不知道……」

  他沒有說完,但意思相當明顯。金寶兒輕蔑地瞥了他一眼,再看圍觀的密密麻麻的人群,雖然她不怕這些人敢說她什麼,只是她不想輸而已。而且,似乎這專門陪她賭的男朋友,還比較有意思,反正她都快無聊死了。

  「我金寶兒難道會賴賬不成?」

  「那寶兒,咱們來玩石頭剪子布,今天就猜三次下三個賭注好了。」

  幼稚……可是,感覺怎麼是她幼稚,而他則是要陪小孩子玩的大哥哥?

  但感覺蠻新鮮的,石頭剪子布就石頭剪子布,她小時候……也曾玩過這麼幼稚的遊戲,只是從那件事以後,就沒有人再陪她玩了。

  「寶兒,要不要先熱身呢?」上官橈微笑著問。

  寶兒身體突然輕輕一震……

  ……

  大大的餐桌旁,只有一對小姐妹在用餐,妹妹很挑食,媽媽不在,她更加不願意吃飯。姐姐突然想到一個辦法,神采奕奕說道:

  「寶兒,石頭剪子布吧,我們來石頭剪子布。要是你輸了,你就乖乖把碗裡的飯給吃完你敢不敢?」

  「那要是姐姐輸了呢?」寶兒揚起高傲的小下巴,「我能讓姐姐把媽媽直接帶到我面前嗎?!」

  「嗯,只要寶兒贏了,姐姐立刻把媽媽變回來。」

  妹妹立刻喜上眉梢,將小小的手藏到背後,想著出剪刀還是石頭。

  姐姐好笨,人家猜石頭剪子布,都會把手藏到背後,誰會把手放到耳朵旁邊,一看就能看到的地方。

  哈哈,出石頭吧,一定能把姐姐出的剪刀給砸碎了,將媽媽贏回家來!

  她才剛想出手,姐姐突然又笑瞇瞇地問:

  「寶兒,要不要先熱身呢?」

  討厭的姐姐,看到了她快要出手的石頭了!

  「不要不要,我金寶兒哪裡需要熱身這麻煩事了!」

  「那好吧,我們就直接開始了。」

  寶兒依舊出了石頭,姐姐卻不是出剪刀,而是布,能包裹石頭的布,所以她輸了。不能把讓姐姐把媽媽給變回來,還要吃掉碗裡的飯。

  不過,她金寶兒可是願賭服輸的,所以她大口大口地將飯吃個精光,然後將光溜溜的碗得意地對著姐姐晃啊晃。

  「看,寶兒吃完了,一粒飯也不剩。」

  「啊,我們家寶兒真是願賭服輸的乖小孩,說到做到。那寶兒,你知不知道有一首詩……」

  「我知道我知道!」被姐姐這麼一誇,寶兒忍不住要大顯身手,「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每每這個時候,姐姐總會笑瞇瞇地表揚她:

  「哇,我們家寶兒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小孩呢!」

  也每每這個時候,她暗暗發誓要更聰明一點兒,好贏得姐姐誇獎。

  ……

  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寶兒的目光一暗,懶懶道:

  「我金寶兒哪裡需要熱身這麻煩事了。」

  然後她像小時候一樣將手藏到背後,出了石頭。

  結果,也如小時候,她輸了。

  上官橈微笑著說:「那我就提要求了寶兒,我想把我們的關係定個期限,就從今天開始算吧,持續到你高中畢業的那天,這個期間,我們誰也不能解雇誰。」

  寶兒有些恍惚,左耳的綠寶石持續閃了光芒。

  他的笑容,跟姐姐一樣,溫柔得像朵花,一朵純白的蓮花,不論時候,什麼環境,總是那麼純白無暇。

  於是。

  她又把手藏到背後,再次將緊緊握著的拳頭伸出去。

  然後,看著上官橈修長的手平放在她的視線裡,目光幽暗。

  石頭剪子布,姐姐最喜歡出布,姐姐說因為出布,就能把寶兒的手握在手心裡。

  上官橈依舊贏了,他蹙著眉微笑,輕聲問:

  「為什麼只是石頭?」

  是啊,為什麼她只會出石頭呢……

  她只能出石頭,這樣,姐姐就會將她的手握在手心裡,她害怕手鬆開了,她手心裡石頭剪子布的姐姐會飛走不見……

  金寶兒輕哼一聲,道:

  「你不是也只出布?跟我囉嗦什麼。」開什麼玩笑,她怎麼會讓他知道她的想法?「說你這次想做什麼?」

  「嗯,讓我見寶兒,當我想見的時候能讓我見到寶兒。」

  左耳的寶石突然折射閃亮的光輝,金寶兒擡眼瞥了他一眼。

  「進行下一輪吧。」

  「今天就到此吧,石頭剪子布,留一次到下次。」

  他估計,就算比再多次她也只會出石頭,這樣贏她,不免有些於心不忍。

  「哼,那好。」寶兒突然勾起嘴角,「你的賭注我都可以履行,但是……」她綻放邪惡的笑容,「首先,你直呼了本小姐的姓名,其次,你贏了我,我十分不爽。二十四號,給我打。」

  說完,寶兒轉身往外走。

  牛魔王一樣的二十四號,立即撲向上官橈,他早看那總是微笑淡定的傢夥不順眼了!而且他還想出那麼個職業,能贏金寶兒的職業!

  不可原諒!他要狠狠地,狠狠地痛扁他一頓!

  哇——

  哇哇——

  哇哇哇——

  這是什麼狀況,牛魔王二十四號一下就被斯斯文文的上官橈放倒了?!

  一下,真的就一下!

  大家只看到上官橈轉個身,將近兩米高的二十四號一個過肩摔撂倒在地。

  接著,很多人加入了打架的行列。

  場面一片混亂,金寶兒卻頭也不回,一直一直往前走。

  到現在她才驚覺,上官橈幾乎是立即就答應了黨她的男朋友?而且就連當她男朋友的主動權,幾乎都往他那邊傾倒了。

  上官橈,究竟是要做什麼?!

  不過,不管他做什麼,她都有辦法讓他成為服服帖帖的「男朋友」的。

  一個陌生的號碼。

  上官橈看了一眼時間,星期六早上五點一十八分,按下接聽鍵,凝望還是灰白的天色。

  「你好。」

  「請問,您是上官橈,上官少爺嗎?」

  一個恭恭敬敬的男聲,溫婉地傳入耳朵。上官橈的睡意頓時清醒不少,這年頭管人叫少爺的可不多,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金寶兒找上門了。

  「是,我是上官橈。」

  「您好,上官少爺,我是金家管家劉廣。二小姐讓我通知您,早上六點整在貴族灣king大廈見面,請務必準時。」

  貴族灣?king大廈?那是有錢人購物的天堂。

  不過,早上六點,店面都不會開門吧?連king大廈,也是早上八點才正式對外營業。

  「請問,確定是早上六點嗎?」

  「是的,確定是早上六點。那請您務必到場了上官少爺。」

  上官橈不解地掛上電話,尋思了一陣,他搖搖頭慢條斯理地起身,著裝。


分享分享1 收藏收藏
FB分享
http://mybid.ruten.com.tw/user/zerosmall

http://zerosmall.pixnet.net/blog
回覆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4-1-10 11:29:54

第2章(1)

  早上五點五十,京首市最富麗堂皇的商業街貴族灣冷冷清清不見個人影,可不可思議的是,所有的商業大廈、珠寶店都已經開門營業。

  整條空空蕩蕩的街,一切營業照明標準,按晚上的要求開設。可以說,現在的貴族灣整條街在清晨六點的時候,燈火輝煌,奢華得簡直要遭天譴。

  上官橈雙手插著褲兜,站在king大廈前。

  六點整整。

  空蕩蕩的貴族灣富貴街的盡頭,一個纖細的身影在白天的輝煌燈火下慢慢朝他走來。

  再怎樣叛逆的裝束,都掩飾不去身上養尊處優的嬌貴,不用她走再近些,他都知道是金寶兒。

  也只有金寶兒,能把這嬌貴演化得不羈而奢侈。

  依舊是最深色系的煙熏妝,只是相較昨天亞麻色短俏的頭髮,今天是海藻一樣的咖啡色長髮,如果昨天她叛逆的成分佔多點比例的話,那麼今天的魅惑就更勝一籌。

  她像只年份不夠,卻道行十足的小妖精。

  唯獨她左耳上那顆墨綠的寶石不變,依舊折射幽幽的光彩。

  她站在他跟前很近的位置,近到擡起的下巴能微微劃過他的鎖骨。

  CalvinKlein嬌媚的香水味隨即撲入他的嗅覺當中。

  他瞇起雙眼。

  貴族灣富裕奢華的建築。

  白天的輝煌燈火。

  鋪張的街道上。

  她微微踮起腳跟,細細的高跟鞋輕托她細嫩的腳踝,身體微微前傾。

  「上官橈。」不可思議的,她記得他的名字而不是編號,「我跟你賭,你猜我要對你的哪個部位發動攻擊?」

  上官橈微微一怔,隨即微微笑開,她確實像只蠱惑人心的小妖精。

  「是下巴嗎?寶兒。」他幾乎是立刻回答,因為他根本不在乎輸贏,所以他不會去思考。

  「哼。」

  她突然伸出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又貼得更近一些。

  上官橈又是一愣,發現自己有想退開的衝動。

  突然,左耳傳來一陣刺痛,讓他輕哼了一聲。

  隨即,幾乎貼在他懷裡的人兒已經退開三十公分的距離,一臉笑意,只是那笑容不能到達她暗淡的眼睛深處。

  「錯,是耳朵。」

  上官橈輕摸右耳,那已經多了一枚寶石,他微微皺起眉頭。

  「我只記得,我負責跟你打賭,並沒有要收你禮物的意思。」

  「開什麼玩笑,禮物?不,它只是屬於我的東西的一種標誌。」她白了他一眼,一臉不耐煩,好一會兒,她又露出那傲慢的笑容,「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猜你耳朵上的寶石,是什麼顏色?」

  「是……」上官橈本想隨口說個顏色,可她左耳綠色的光一閃而過,他突然有了非要猜對這問題的衝動,隨著那光芒他附和,「墨綠,它是墨綠色的。」

  寶兒輕哼:「對,是墨綠色。海瑞溫斯頓絕版珍品,世界上唯一一對。所以你任何時候都必須帶著,那是你屬於我的標誌,除非我不要你了,你才能脫下來。」

  「這是你的賭注嗎?」上官橈被她執拗的語氣弄得哭笑不得。「要是是的話,我想第二個問題我已經回答對了,應該能跟第一個扯平。」

  寶兒的嘴角流露出難以察覺的狡黠:「開什麼玩笑,第二個問,我有說我賭的是你會輸嗎?」

  上官橈一愣,笑著擡手輕輕地刮了一下她秀挺的鼻子。

  「丫頭,你在得意吧。」

  寶兒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他在做什麼?!

  沒有人會對她露出這樣的笑容,然後輕刮她的鼻子,還叫她……丫頭。

  她惱極了,卻又怪極了,彷彿自己硬邦邦的心,突然被人碰到了一下。

  上官橈,在紙醉金迷的貴族灣,依舊如一株的青蓮,清逸卓絕。

  這樣的人,他的心定是明亮的。

  所以,她永遠是他的對立面。

  「得意?不屑。我只想說我的賭注是,你,來當我一個星期的奴隸,任我差遣。」

  他微微一笑,點點頭。

  「好。」

  真是虛偽,讓他當奴隸,他還笑得這麼開心?寶兒別開頭,有些不耐煩地看著king大廈。

  「寶兒,在等人嗎?」

  她白了他一眼:「我金寶兒是會等的人嗎?」

  只是她給的時間還差一分鐘,卻沒見什麼動靜。

  一分鐘的時間到!

  King大廈跌跌撞撞跑下來一個男生,也就是金寶兒的十一號男朋友,專門陪逛街的那個。大大小小幾十袋東西,幾乎將他整個人掩埋。他還必須騰出一隻手打電話:

  「對,是馬上送過來!」

  然後又接另一部電話:

  「你沒腦子嗎?寶兒小姐的東西你要送到哪裡你能不知道?!」

  然後又是另一部電話。

  「是是是,我說過多少遍了,那卡你儘管刷,東西少一件小心寶兒小姐閉了你的店!」

  接著,從不同的商廈店面源源不斷有人送貨物過來。

  上官橈明白了,這大清早的貴族灣燈火輝煌,店門大開的就是因為金寶兒來逛街,而為她一個人而開的。

  還有,看他們買的東西,她極有可能是天沒亮就出來購物了。

  而逛街之前要讓所有的店面都開門營業,就必須事先打電話通知,可想而知要花費多少人力物力財力!

  這丫頭……他該讓她知道什麼叫勞民傷財,還應該讓她明白什麼叫鋪張浪費,更該糾正她突發奇想,隨心所欲的行為舉止。

  「寶兒。」他輕聲喚她的名字。

  聽到他的叫喚,她回頭瞪著他等著他說話,他依舊是風淡雲輕的笑容,溫溫和和地說:

  「打賭吧,你信不信我能在十分鐘之內,不用任何成本掙到……」他目側了一下她買的東西,搖搖頭笑道,「保守點算,七八萬元人民幣。」

  十分鐘?如果能那樣的話,他不成了大富翁了?

  「你以為自己是比爾蓋茨?」

  「那咱們試試。來,寶兒。」

  上官橈輕輕拉她往king大廈走。

  她想掙脫,卻發現手腕上他的力道不松不緊,卻不能讓他掙脫。他的手,暖暖的,一如他的笑容。

  「十一號,最好你也過來。」

  滿頭大汗的十一號,看著上官橈拉著寶兒的手,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而且寶兒竟然沒掙脫,他捂著下巴竟也聽了上官橈的話跟了上去。

  隨後總共耗時九分零一秒,僅僅king大廈一個地方,已經有人民幣九萬六千七百二十二元七角六分返還到金寶兒的消費卡上。

  這也是用金寶兒特級貴賓卡巨額消費金額所贏得的折扣與返利。

  雖然這錢的數額在金寶兒眼裡不過是九牛一毛,可是她還是有些奇怪。

  打折?返利?那不是貧民買東西才會有的東西?

  上官橈看了看一臉冷汗的十一號,看他的樣子該是做賊心虛吧?就光是接收寶兒買東西的折讓,他已經賺了不少。不過十一號這樣的擔心,該是多餘的,因為某人連自己花了多少錢都不知道,又怎麼會計較這些微不足道的零頭。

  他在心裡暗下決心,一定要改掉金寶兒揮金如土的習慣。

  「寶兒。」他又叫她,又叫她!可是,她不自覺地看向他,雖不耐煩,可她在聽。

  「在我做你奴隸的這段期間,你可以差遣我命令我,但是我這次的賭注是,這期間,你要呆在我身邊。」

  金寶兒一愣,開,開什麼玩笑!什麼叫呆在他身邊?!

  這就叫呆在他身邊?

  星期天,一大清早,嘈雜的菜市場。

  上官橈一身清閒的裝扮走在菜市場裡。

  而他後面跟著一身精緻裝扮的金寶兒。

  她的面容已經到了暴怒的邊緣。

  這又髒又吵的市場,他為什麼要帶她來?她什麼時候需要來這種地方了?!

  「讓一讓!讓一讓嘞——」

  一架腳蹬三輪車從攤位之間不怎麼寬敞的過道疾馳而來,上官橈輕握寶兒的肩頭,扶她站到一邊。三輪車直直騎過來,蹬車的小夥子臉上沾著晨間的露珠,看到寶兒,先是一怔,頗有驚鴻一瞥的味道。

  她……跟他認識的一個姐姐很像呢!那個姐姐,是給了他第二次生命的姐姐。只可惜她已經不在了。

  他咧嘴一笑,神采飛揚道:

  「今天一定會有福氣的!一早就看到這麼漂亮的姐姐來菜市場啊!」真沒禮貌!金寶兒怒瞪著那小夥子,小夥子卻樂呵呵地回頭,對上官橈高聲喊,「哥,你女朋友很漂亮呢!一定要幸福啊!送給你們一首歌吧!哈哈……開始嘍!

  請你千萬要等我

  帶幸福來給你的那一天

  春天散步夏天看海秋天數落葉

  一直沒有煩惱

  一直沒有爭吵

  讓每天像糖一樣甜

  冬天飄雪我是棉被溫暖你的夜

  一直在你身邊

  一直愛到永遠

  你就負責靠著我的肩

  貼著你的臉拍一張照片

  世界是很複雜的要靠我近一點

  但願你每天幸福又安全

  ……

  啦啦啦……」

  那個聲音幾乎蓋過了菜市場的雜音,由街頭到街尾,然後鑽入市場的深處。

  那小子是瘋子吧!肯定是個瘋子!

  不過……他看上去真快樂,寶兒望著三輪車消失的地方,久久沒回過神來。

  他那麼快樂,一定是因為他很幸福吧?因為身邊有疼愛自己的父母,有相互作伴的兄弟姐妹跟朋友。

  上官橈看著惱怒了一個早上的寶兒,此刻正露出一抹微笑,雖然很輕微,可是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她有這樣的表情,羨慕而又極渴望的,他有些失了神。

  突然,她那抹笑容又在瞬間被撕破,只剩濃濃的憂傷,

  她緩緩回身。

  碰到上官橈關心的目光,她慌亂地收拾自己的感情,凶巴巴道:

  「上官橈,你讓我來這個又吵又髒又亂又有瘋子的地方是要做什麼?!」

  「買菜。」走到一排蔬果的攤位旁,他放慢了速度,「寶兒,青菜嫩油油的很新鮮呢。」

  新不新鮮,她怎麼知道?!

  「對啊對啊!小夥子,我們這的蔬菜都是清早趕在晨露蒸發之前採摘的,保證新鮮得很!你看你喜歡吃上海青、小白菜、菠菜、還是這芥菜……」

  哪個是上海青?哪個是小白菜?芥菜又是哪個?寶兒有些好奇。上官橈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拾起攤位上葉片深綠些的一捆菜說:

  「這是上海青……這個是小白菜,而葉子寬點的是芥菜……」

  寶兒瞟了他一眼,指著攤位上看起來白白胖胖的東西問:「那……那個是什麼?」

  「蘿蔔。」

  蘿蔔不是紅色的嗎?!電視上小白兔都是吃紅色蘿蔔的。

  看她的表情多驚奇啊!上官橈輕笑:

  「你想的那個,是胡蘿蔔,就是那個啊……」他拾起一個洗得幹幹淨的胡蘿蔔,放在她手裡。她有些無措地捧著胡蘿蔔,原來紅色的這個就是胡蘿蔔啊!她回去一定要跟管家炫耀她知道胡蘿蔔是什麼東西了!

  「我要知道那是什麼?!」

  「是洋蔥。」

  「很大的那個呢?」

  「冬瓜。」

  「那個呢?」

  「大蒜。」

  ……

第2章(2)

  她將攤位上所有的蔬菜都問了個遍。老闆娘覺得不可思議了。

  「小姐,你連這些菜名都不知道嗎?」

  「一定要知道嗎?」

  老闆娘搖搖頭,看著她身邊的上官橈一眼,又將目光轉回她身上。

  「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可也不能連最基本的蘿蔔都不認得啊!那以後你要怎麼買菜做菜給你丈夫吃?女人啊,要抓住男人的心,一定先要抓住他的胃!不要以為自己長得漂亮,女人的青春可是很有限的,而且你的男朋友可是一等一的美男子,搶手貨啊!」

  這位大嬸,只能說你運氣好,金寶兒雖然驕橫,還好不至於見誰都不顧三七二十一地折磨,這可是身為大家閨秀的她僅存的一點點兒東西了!

  「買了。」金寶兒不悅地打斷老闆娘的話。

  「你要買什麼?」老闆娘不知道寶兒已經來了火氣,爽朗一向是她的性格特色。

  「全買了。」她胡亂地指了指整個菜攤。

  「全……全買?小姐,你家是要宴請賓客嗎?那麼多蔬菜恐怕要好幾十桌人才吃得完呢!啊,辦喜事嗎?你們倆小小年紀就結婚了?看不出來,還以為你們還在讀書呢?!」

  這個菜市場的人大概都是瘋子!

  上官橈拉住寶兒的手,禮貌道:

  「不是的大嬸,我們寶兒還小呢,你這樣說她會害羞。我們就買上海青跟胡蘿蔔,多少錢一斤?」

  「啊啊,也是也是,這樣看她看起來是小了點兒。」老闆娘坦蕩地直視寶兒的臉,然後笑呵呵道,「她畫著妝,不細看不知道啦!真漂亮呢!怪不得輕風那小子一路高歌!」

  那蹬三輪的小子叫輕風?名字都跟「瘋」字有關啊!

  不過這位大嬸,她還要不要賣菜啊?還有上官橈,現在是笑的時候嗎?還有還有!他剛剛說什麼?「我們寶兒」?是不是進了這個菜市場的人都會有點兒失去理智呢?!就連她,竟然還因為他說這句話,微微有些喜悅。

  「是啊,大嬸,我們寶兒是個漂亮的丫頭。那大嬸能給我們稱菜了嗎?」

  再一次,他又再一次說了那樣的話了!寶兒的心終於控制不住突突跳得很快。

  「你是她哥哥還是男朋友啊?」老闆娘抓起上海青往袋子裡塞,丟到天平上,盯著兩人又笑呵呵道,「嗯,像男朋友,更像哥哥!」

  上官橈無奈地笑了笑,他剛才沒看出來,這大嬸這麼健談。

  「是男朋友。」寶兒突然開口,滿臉較勁。「他是我的男朋友!」

  「呃……哈哈……這丫頭!是是是,大嬸說錯了,是男朋友是男朋友!」老闆娘將青菜與胡蘿蔔遞給上官橈。「吶,男朋友,拿著吧。」

  「是我的男朋友!」什麼叫男朋友拿著吧?寶兒像個孩子極力聲稱那是自己的洋娃娃一般。

  上官橈一怔,看著她較真的側臉,某種類似驕傲的寵溺從內心深處滲透而出,笑意也在嘴邊濃濃暈染開來。

  真是個脾氣與氣質都絕佳的大男孩。老闆娘呵呵笑道:

  「哎唷,我又說錯了不是?那寶兒的男朋友,一共是五元二角錢,收你個整數,給我五元就好了!」

  「謝謝。」

  上官橈一手提著青菜,一手牽著寶兒往市場的另一端走,老闆娘又嚷嚷。

  「那個……寶兒,寶兒丫頭!來來來,看你可愛,大嬸再送你個大蘿蔔吧!」

  上官橈明顯感覺到自己手心裡的小手狠狠地顫抖地了一下,接著她更是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握著她的手,他輕輕推了推她,微笑:「沒事兒,去拿吧。」

  好緊張啊,像是收到了意外的驚喜一樣。

  看著大嬸胖胖的臉,爽朗的笑聲,還有含笑的眼睛,寶兒的心抽得緊緊的。

  大嬸一定是一個快樂的媽媽,她的身邊必定有孝順她的孩子,每一個打心底開心的人,都因為他們有個幸福的家。

  依舊是嘈雜的菜市場,叫賣聲,討價還價還有那聽不清的是什麼的吆喝,現在卻不那麼難以入耳了!

  青菜綠油油的,白蘿蔔白胖胖的,尤其是大嬸給的這個白蘿蔔,似乎還會笑。

  寶兒接過沈甸甸的蘿蔔,心裡有著說不出的感受。

  「寶兒,快謝謝大嬸。」

  「……謝……謝謝,大嬸。」多久沒說過這個詞了,突然覺得很輕鬆。

  上官橈微微一愣,囂張跋扈的寶兒,竟像個孩子怯生生地說了謝謝。

  不知道,在她不羈的外表之下,到底藏著一顆怎樣的心?

  隨後,他好笑地發現,寶兒緊緊地抱著那個白蘿蔔逛了整個市場。

  最後,他們花了不到一百元,買了一整天的菜。

  寶兒從來不知道,一百元錢竟然能買那麼多東西!

  上官橈說那是普通老百姓兩三天的夥食費了。

  她買一件衣服,都不知道是這個數的多少倍,這樣說來,她……

  上官橈帶她來逛市場的目的,是這個嗎?

  他卻什麼都不說,只是對著她微笑,似乎在等著她發覺這一切。

  上官橈,到底要做什麼呢?

  她突然又迷糊了。

  「意大利面在以滾沸的汆燙時,一定要先加入一小匙的鹽,若少這個動作麵條吃起來就只有外表有口味,而咬到裡頭時就會覺得沒有味道,還很不好吃呢。」上官橈利用今天買回來的食材,給寶兒做意大利面。得不到任何回應,他回頭,這丫頭,在發呆!刮了刮寶兒的鼻子,「讓你跟著我,是要你多學習的,怎麼總在發呆?」

  寶兒拍掉他的手:「開什麼玩笑,我幹嗎要學這個?」

  「懶丫頭,你要我一直給你煮吃的嗎?」

  這個提議不錯,看著萬人迷的上官橈在廚房裡忙碌的樣子,還真是……大快人心!

  「你要時刻記住,你是奴隸。晚上吃什麼?」

  「早飯還沒吃,就想到晚飯了?」他沒好氣的,隨後又笑瞇瞇道,「吃餃子吧,雖然我包的沒有外婆的好吃,但是……也還能吃吧。」

  「外婆的餃子好吃嗎?」

  「嗯,特別好吃!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餃子!寶兒,今年冬天,我帶你去仁山外婆家一起過年吧。」

  寶兒一愣,上一個春節才過沒多久吧,她記得大年三十的晚上,她是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餐桌旁吃年夜飯。

  幾年了,她都是這樣過春節的。

  桌上有一大盤的餃子,一大堆的年貨,可是就只有她一個人守著這堆東西,等十二點的鐘聲,錐心一般敲響,將她帶入新一年的煎熬當中。

  「為什麼要去你外婆家過年?」她心裡又難受了,狠狠地,痛著。

  「不然,一個人過年多可憐啊。」他有些心疼地看著她。

  可憐?對,她是個沒人要的可憐蟲。

  但是!她再可憐,再可悲也不用他來同情吧!

  望著他,憤怒越積越高,心裡的火一直在煎熬她的心,長年累月,已經焦黑一片了。

  「可憐?開什麼玩笑,我金寶兒需要人可憐嗎!」

  冷冷地盯著他,手緩緩地拾起他已經結束撒番茄丁最後一個程序,端盤就可以吃的意大利面。

  香香的意大利面,撒了番茄丁的意大利面,看起來那麼好吃的意大利面,隨著她鬆開的手狠狠地摔在地板上。

  盤子碎了,捲成螺旋狀的意大利面撒了一地,摔出猙獰的形狀。

  「你只不過是我的一個奴隸,別以為你能改變我什麼!我根本就不需要改變,更不需要同情!」

  上官橈擰起眉頭,才稍有緩和的她此刻又已是滿身的刺。

  「寶兒。」

  「叫我二小姐,九號!還有,把地上的面給我弄乾淨!」

  她氣匆匆地離開廚房,剛要越過牆上的電視。一股冷意熟悉地爬上她挺直的背,她僵硬地停住腳步。

  電視上,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人,卻也是讓她痛不欲生的人。

  「金總裁,聽說你今年有打算回國,這是不是表示你要將事業再次轉向國內呢?」

  「不是的。」華貴的金企業總裁左敏慧微微一笑,握住靜靜坐在她身邊的女兒的手,「是我的女兒,她想回國過暑假。很遺憾的是,我也只能陪她在國內呆上一個月。」

  「媽媽,我已經很滿足了。」金薇安甜甜的靠在左敏慧的懷裡,「我感謝上蒼,有個這麼疼愛我的媽媽。媽媽,我愛你。」

  「我也愛你,薇安。」

  窒息。這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疼痛,似猛獸瞬間撲向她的心臟,然後撕咬,一片片地撕咬著。

  痛,這種痛,已經到了她幾乎承受不住的地步。

  她必須去回憶那些她犯下的罪,那些連她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的罪孽,才能用「活該」兩個字,去抵抗這種痛。

  這所有的痛苦,都是她該承受的。

  寶兒望著電視,無聲地吶喊著:

  媽媽,你肯定是在懲罰我,你一輩子也不會原諒我,所以你寧願找個不相干的人當女兒,也不會再認我了嗎?媽媽,你說遺憾只能陪她一個月,那你那麼久不見我,會有一點點,哪怕只是一點點的遺憾嗎?

  不會的,你不會有遺憾的對不對?

  這輩子你都不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你恨不得當年死的是我對不對?!

  對不對?

  對不對?!

  對不對!

  再也壓抑不住的心痛,寶兒拿起立在牆角昂貴的瓷器,狠狠地狠狠地朝電視砸去!

  轟的一聲。

  一股白煙轟然升起。

  接著是電源劈里啪啦燒斷的聲音!

  「寶兒!」上官橈衝了出來,將她帶離客廳,他的驚嚇變成惱怒。「你這是做什麼?知不知道多危險,不想活了嗎?!」

  不想活了,她是不想活了,早就不想活了!

  她突然笑,大聲地笑,眼睛乾涸得到處可以見到裂痕,那裡寸草不生!

  上官橈的胸口突然緊縮,狠狠地痛起來。

  「寶兒,如果你受到傷害,身邊的人會多擔心你知道嗎?」

  擔心?從那件事以後,她就不敢奢求這個詞了。

  她的心啊,一直只是苟延殘喘到現在的,有時候她就想,或許活著的只是她的軀殼。

  「二小姐,您要是傷心,就哭吧。」劉管家紅了雙眼,他看著這孩子長大,孤零零地長大的,他難受啊。「哭出來,會好受一些。「

  要是她哭的話,他還可以知道她有多痛,可是,夫人離開的第二年,她就沒再哭過,從來就沒哭,這樣他才更擔心。

  哭……

  哭?

  哭?!

  哼哼,哭是什麼東西?!

  「開什麼玩笑,金寶兒怎麼會哭!」她笑了笑,似是緩過來,聳聳肩膀,「砸了那破電視,心情真好!上官橈,別忘了你奴隸的身份,把屋子給我收拾乾淨,有一根頭髮,我就讓你吃掉。」

  「寶兒,你去哪裡?」看她走出去,上官橈很擔心,他知道,她心裡的傷口無意中被他撒了鹽。

  「你誰啊,你要知道?!」

  沒一會兒,一輛紅色的法拉利絕塵而去。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4-1-10 11:31:04

第3章(1)

  接著一整天過去了,金寶兒沒有回來。

  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依舊沒有她的影子。

  四月末的雨依舊有些寒冷。

  深夜十二點,劉管家派出的人依舊沒有寶兒的消息。上官橈一條一條街道地尋找她的蹤影。

  十二點三十五分。

  上官橈的電話響了。

  看到號碼,他頓時鬆了一口氣。

  是寶兒。

  「奴隸,我現在在河濱公園旁,你來接我。」

  上官橈立馬趕到河濱公園。

  撲空。

  「奴隸,我現在在京華路,你來接我。」

  上官橈馬不停蹄趕到京華路。

  撲空。

  「奴隸,我又回到河濱公園了。」

  上官橈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又趕回河濱公園,還是撲了個空!

  她在整他,他知道!

  他卻無法不聽她的話。

  因為他必須要見到她。

  「奴隸……」

  「金小姐,拿好您的卡,歡迎下次再光臨king。」服務生的聲音,打斷了她,她十分不悅地瞪回去。

  「……我在京華路等你啊。」

  上官橈深吸一口氣,方向盤一轉,車子在雨花佈滿的柏油路上急劇轉彎,車輪邊濺起白色的水花,發出刺耳的聲響。

  漫天的雨,在午夜的夜色中滂沱,king的服務員將車泊到門口,恭敬地將金寶兒以及她所購買的東西送到車上。

  雨拍打著車窗,雨刮在慢悠悠地輕搖,視線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再模糊。

  寶兒就這樣將車停在雨中,凝視忽明忽暗的景物。

  因為下雨,街上極少有人走動。

  卻也偶爾又些人,從她車燈裡經過,繼而消失在冷清的街燈之下。

  此時的貴族灣,有些像被人遺棄的城,一個華麗卻生機單薄的城。

  這像極金家空蕩蕩的別墅。

  深呼吸。

  可是除了那個地方,她無處可去。

  手輕輕放在檔位桿上,再深呼吸。

  回……回家吧,金寶兒,回家吧。

  剛想啟程,打對面開來一輛白色的車,刺眼的燈光讓她瞇起眼,那車子略顯蠻橫擋住了她的去路,若是她要出去,就必須先倒車再轉頭。

  開什麼玩笑,她金寶兒還要給他讓路不成?

  雨在兩輛車的車燈裡猶如無數撲火的飛蛾。

  透過層層雨霧,她看到那輛車的主人。

  電話也同時響起。

  上官橈。

  她還以為她的奴隸在趕往京華路的路上呢!原來,他比她想的要聰明那麼一點。

  電話一直在響,然後又停,又再次響起來。

  她玩味地看著閃動的電話,揚起邪惡的笑容。

  拿起電話,她搖下車窗玻璃,冷冷地雨立刻灌入車內,但是她不在乎,反而將手伸出窗外。

  持續閃動的電話靜靜地躺在她伸出去的手裡,雨水落滿了屏幕,也澆濕了她的掌心。

  她的手慢慢地、慢慢地翻轉……

  掌心的手機啪嗒一聲墜落到地上。

  她對他露出了更邪惡的笑容。

  雨一直下,冷冷的,直到所有的人心都冷了都不停息。

  收回手,關上車窗,她雙手環胸看著對面車裡的人,挑釁地笑著。

  然後,她看見他放下電話,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雨漸漸將他淹沒,濕了個通透。

  他臉上那抹笑容已經不見,剩下的只有擔心與微微的惱怒。

  他輕拍著她的車門,她偏頭與他對望,看到他嘴巴在動:

  「跟我回去。」

  她動也不動,只是一個勁盯著他瞧。

  雨從他俊秀謙和的臉上澆下來,順著那優美的下巴,鑽入他衣領之中。

  這四月末的雨,冷得讓人打顫,她的笑容卻是久違的燦爛,那燦爛裡有著深深的殘酷。她沒想過要收回看戲的目光,隔著玻璃凝視窗外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的上官橈。

  上官橈閉上眼睛,看來她是不會聽他的話,更不會打開車窗聽他說話了。

  他瞇起眼,隔著車窗與她對望,想知道能不能從那雙無情的眼裡看到一絲心軟。

  時間一分一秒。

  越是長久,上官橈的心越是沈重。

  半個小時過去了,寶兒只是持續地與他對望,目光卻比這冷雨更讓人心寒。

  她沒有一絲心軟的跡象。

  突然,她的車子猛烈後退,再一個調頭,迅速駛入大路中,接著揚長而走,消失在迷濛的大雨之中。

  那個方向不是回金家的方向!

  上官橈目光一收,立即鑽入自己的車內,跟在她身後。

  兩輛車一前一後,駛出市區,上了中環,又直直奔出外環!

  上官橈心裡暗捏一把冷汗,她那速度!

  果然,他們身後已經跟著幾架巡邏警車,交警通過擴音器發出警告。

  寶兒卻因此將車速飆得更高了些,上官橈似乎能看到了她接近死亡般痛快的笑容。

  到底經歷了什麼,才讓她那麼歇斯底里?

  是什麼,讓她如此憤怒而絕望。

  答應了那個人,要治癒她心裡的傷痛,他真的可以做到嗎?!

  他開始覺得有些不確定了。

  半夜大雨裡飆車的後果是兩人一起被帶到警局。

  上官橈越是力爭為寶兒減輕過錯,寶兒看他的眼神就越像看傻子。

  接著,管家來了,先確定寶兒沒事,才進入辦公室與這警局裡的人交涉。

  金寶兒窮極無聊,趴在桌上睡著了。她一點兒也不擔心,因為她除了錢什麼都沒有,而這些正好又是錢可以擺平的問題,她喜歡看到那些人為錢卑躬屈膝的模樣,那就是人性的劣根。

  雨漸漸停了,時間卻已經超過淩晨三點,天邊卻黑暗無比。

  折騰了大夥兒一晚上的寶兒,稍顯滿足地對上官橈說道:

  「你可以滾了。」

  她真的很討厭他那張又恢復虛偽笑容的臉。

  不過好想……好想知道,撕破了這個笑臉,她看到的會是他的哪一個模樣。

  上官橈禮貌對管家說:「劉管家,寶兒就交給你,我先回去了。」

  「上官少爺,您衣服都濕了,請注意保重身體。」

  「我沒關係。」剛剛被寶兒弄得心驚肉跳,心煩意亂都不覺得冷,這會兒,倒是冷得讓他打哆嗦。

  回到家泡個熱水澡,感覺自己渾身都快散架了。

  金寶兒還真的會折騰人啊,他無奈地笑了笑。

  可是,金寶兒對今天的「成績」不怎麼滿意,總覺得只是這樣,是便宜了上官橈。她看著時間,從他回家到洗澡,大概是這個時候快要睡著的吧……

  達拉達拉……

  快要入睡的上官橈被電話吵醒,他掙扎地摸到電話,電話那端的人雖然聲音懶懶的,但不難聽出,她精神得很。

  「奴隸,不是說晚上吃餃子嗎?快來做,我餓了。」

  「寶兒,現在是早上了。」他明顯有些困乏。

  「不管,我要吃餃子,不然我就再上中環。」

  「不可以!」他的心臟經不起她不要命的飆車的驚嚇。

  「那我給你二十分鐘。」

  沒等他開口,電話已經掛上。

  從他這裡到富貴谷只給他二十分鐘話,那他的車速得跟她今天飆車的速度槓上,才不會遲到。可不管怎樣他還是得離開剛睡暖被窩,著裝,出門。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奔富貴谷而去。

  穿過了好幾條路,離富貴谷大約還有五六分鐘車程的時候,電話響了。

  「奴隸,我突然困了,餃子我不吃了,希望你還沒出門,不然你又得轉頭了。」

  說罷,她掛上電話。

  這丫頭……

  調頭吧,不然還能怎樣?按原路返回,希望這次能讓他好好地睡上一覺。

  不知為什麼,今天比任何時候都要疲倦些。

  迷迷糊糊進入睡眠狀態,電話有在他困極之時,持續地響著。

  幾乎連拿手機的舉動都顯得笨拙,上官橈苦笑,大概是感冒了吧。

  電話那端,依舊是戲謔十足,慵懶的聲音。

  「奴隸,我耳朵上的寶石好像掉在警局了,快去幫我找。」

  上官橈歎了口氣,看來今天警局值夜班的警察要被他拖累,要忙上一陣了!

  當然,在警局並沒看到寶兒的寶石。

  而且,他的「尋寶行動」還沒結束,電話又來了。

  「噢,我一不小心忘了它還在我的左耳上,剛剛我摸的是右耳,以為它掉了。天亮了,我要吃昨天沒吃到的意大利面,你快來煮。」

  這丫頭……折磨起人來,還真的是,不眠不休。

  ……

  「寶兒,你臉色看起來不大好。」尹堂秀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當然好不到哪裡去了!耗了整整一個晚上,整垮了上官橈的代價就是,她整個人也因缺乏休息精神萎靡不振。

  「你看她什麼時候有過好臉色的?」李雅蒂吹了吹鑲嵌了水鑽的指甲,然後將手伸到半空:「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這麼漂亮的手?!」

  尹堂秀翻翻白眼:「喂,雅蒂你別那麼噁心行不行啊,真受不了你!」

  「你已經受不了十幾年了,也不差這一次。對了,難得我們三個能同時來學校,就到處興風作浪一番吧。」

  興風作浪的大概只有她跟寶兒吧。一個因為「美」字大打出手,另一個則是為了任何理由,不!該說是就算沒有理由,也大開殺戒。她尹堂秀可不同,不喜歡打打殺殺的場面,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也絕對別惹上她,因為她的報復是無聲息的,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呸呸呸,所以說,她尹堂秀沒欺負人天分,她是連說嚇人的話都能說錯的那種。

  「有人唱歌。」尹秀堂豎起耳朵聽,「是有人唱歌!走,看看去!」

  作勢要拉起一直無精打采的寶兒,寶兒不肯。

  「不感興趣。」她現在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走啦走啦!」看她那樣,不找點事給她做是不行的!

  被拖著走了一段路,寶兒再也不肯走,定定站著不動。

  歌聲徐徐,傳入耳朵當中。

  那聲音……似曾相識啊!

  ……

  怎麼去擁有一道彩虹

  怎麼去擁抱一夏天的風

  天上星星笑地上的人

  總是不能懂不能覺得足夠

  如果我愛上你的笑容

  要怎麼收藏要怎麼擁有

  如果你快樂不是為我

  會不會放手其實才是擁有

  當一陣風吹來風箏飛向天空

  為了你而祈禱而祝福而感動

  就與你身影消失在人海盡頭

  才發現笑著哭最痛

  ……

第3章(2)

  「喂,金寶兒,你也變得太快了吧?不是不感興趣,怎麼走得比我還快?」尹堂秀疾步跟上。

  果然是那小子!

  寶兒高聲喊道:「蹬三輪的!」

  唱歌的男孩止住歌唱,看到寶兒,笑得燦爛奪目。

  「姐姐!」

  「開什麼玩笑!誰是你姐姐啊,我金寶兒能有個蹬三輪的弟弟?!」這小子牙齒白得是有點刺眼。

  他笑得開心:「原來姐姐叫金寶兒,剛剛想問還不敢問呢,我叫輕風,祝輕風!在讀一年級!」

  轉學生嗎?

  「以前沒見過你。」說的是尹堂秀,「新來的?」

  「有幾天了,不過……總之,能跟姐姐念同一個學校,好高興啊!」

  用得著那麼激昂嗎?!真不知道是什麼讓他笑得那麼燦爛,陽光見了都想躲掉的燦爛。

  「有什麼好高興啊?!」她在這所學院,可謂是鬼見愁,說高興跟她同校的人還就只他一個。當然,尹堂秀跟李雅蒂這倆白癡不算在內。

  「高興!」他抱起吉他,心情有些激動,「從上次在菜市場見到姐姐之後,就好想再見一面哦!哥哥呢?姐姐的男朋友不在一起嗎?」

  「打住!」尹堂秀興味十足地打斷,「菜市場?哥哥?」

  李雅蒂也十分感興趣地湊近來。「寶兒,你去逛了菜市?哪號男朋友是專門陪你逛菜市場的?」

  寶兒翻翻白眼:「幹嗎要告訴你們?!」

  「你不說?」尹堂秀嘿嘿笑了笑,「那我們倆準備輪番轟炸到你說為止!」

  寶兒額頭刷下幾排冷汗,這兩個人沒什麼特長,就是會纏人。一個是嗲得讓人起雞皮疙瘩,一個是連磨帶打讓人牙癢癢。

  「是賭輸了就跟著上官橈那個白癡去了菜市,然後碰見另一個蹬三輪的白癡。」另一個白癡就是眼前這個一臉茫然的傢夥。

  「哥哥不是姐姐的男朋友嗎?」

  「當然是啦!」說的又是尹堂秀,「在聖華學院,你隨便抓就能抓到你『姐姐』的男朋友?!」

  「這樣啊……」輕風眉頭皺了起來,「姐姐應該對那天那個哥哥負責才對!不過,不管姐姐是什麼樣的,我都喜歡啦!」

  喜歡?!終於忍不住,寶兒用力敲了他的腦袋,她想這麼做已經很久了!

  「你這白癡,腦子進水啦?!」說得那麼順口,還那麼單純,確實很白癡。「還有,要唱歌就唱自己寫的歌,唱別人的歌有什麼意思?!」

  「啊,姐姐是覺得我唱歌好聽嗎?!」輕風更加燦爛。寶兒涼涼給他一個白眼:

  「開什麼玩笑?五音不全的鴨子!堂秀,雅蒂走啦!」

  走出好些距離,那白癡一樣的傢夥激昂的聲音又起:

  「姐姐讓我唱自己的歌,我一定會唱。我會給姐姐寫很多的歌,然後都唱給姐姐聽!」

  那傢夥確實是腦子進水了,寶兒頭也不回給他一個。

  倒是尹堂秀一步三回頭,然後下定結論:

  「祝輕風那小子看起來很喜歡你呢!」

  「對啊,你也沒有要修理他的意思!」李雅蒂一邊欣賞自己的手,一邊附和。

  「那白癡又沒腦子,欺負起來沒意思!」

  說罷,寶兒也捫心自問,她為什麼會有打輕風的頭的舉動?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是因為他總是「姐姐」「姐姐」叫個不停嗎?還是從他的身上,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不過,她小時候,那沒有他看起來那麼燦爛吧……

  若她不經意的舉動是沒理由的。

  那麼上官橈刮她鼻子的舉動,又是以什麼心緒為出發點呢?

  想到上官橈,寶兒心裡有些揪緊。

  昨天她整慘了他,心裡卻希望,再見到他。

  他……今天還會來家裡吧?

  金寶兒,你是怎麼了?什麼叫會不會來?

  他必須得來,當奴隸的賭債他還沒還完呢!

  寶兒懷著等待卻害怕見著的心情,等著上官橈的到來。

  從放學等到晚飯時間。

  從晚飯時間等到黃金檔電視上演。

  管家卻告訴她,上官橈今天不能來了?!

  為什麼不能來?那要什麼時候才能過來?!

  生氣了?不打算理她了?還是覺得無法容忍她了?!

  她金寶兒破天荒的等了他,他卻說不能來?!

  開……開什麼玩笑!只有她能讓他滾,他沒有權利說不!

  手心微微沁出汗水,那種無措接近了被丟棄的恐懼。

  「管家,打電話告訴他,我還不稀罕他來呢,巴不得他永遠不要再來了!」

  管家一愣,笑道:「那既然達成共識,上官少爺也說不來,二小姐為什麼還要打電話說不要再來了?!」

  「……我……你管我那麼多!快打電話!」

  「是,二小姐。」管家嘴角吟出笑意,那笑意帶有些狡黠。「上官少爺您好,我是金家的管家劉廣,我們二小姐說了,你不來,她也不……用您來了。」說「不稀罕」、「巴不得」太沒禮貌,劉管家沒能說出口。「是,那我知道……是,好的。」

  管家一掛電話,寶兒著急地問:「他怎麼說?」

  管家貌似十分為難,猶豫了一會兒,道:「上官少爺說,好。」

  「好?!」寶兒幾乎要跳起來!

  她賭氣說不用他來,他的回應是「好」?!捏緊拳頭,她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怒意,以及那莫名的慌亂!

  下意識地,她便往外走。

  管家關切地問:「二小姐,您是急著要去哪裡?」

  「我……上官……九……九號那個傢夥還沒把賭債還完就罷工,我……我去拷問他,討回來!」對對對,她去找他是為了這個!

  管家笑容更深,恭敬地送她出門:「二小姐一路小心。」

  站在上官橈家公寓樓下。

  他所在的三樓公寓的光線是黑的……他不在家?!

  那他去了哪裡?不會真的不想理她,所以搬家了?!

  寶兒緊捏的拳頭,微微顫抖。

  怎麼辦?她要……怎麼做才好?

  猶豫了很久很久,像是做生死抉擇般,她撥通了上官橈電話。

  他最好馬上給她接電話,這是她金寶兒第一次低聲下氣的給人打電話呢!

  可好久,等了好久……

  怎麼不接電話?

  篤——篤——篤——

  有規律的撥通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更揪緊她的心,漸漸彷徨不安的心。

  接近最後一聲,熟悉的聲音取代了讓她不安的電話聲。

  「寶兒……」他沒想到她會給他打電話。

  熟悉的聲音讓她的眼睛一酸,胸口也一陣又一陣地發疼。

  深呼吸,她劈頭蓋臉地逼問:

  「你不想活了嗎?!竟敢不遵守賭約來當奴隸!」

  電話那頭有那麼一會兒沈默,難道他真的生氣了?寶兒屏息等著他說話!

  「寶兒,今天恐怕不行。」他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特別低,特別沈。

  「為什麼不行?!」

  「有些,不方便。」

  「不方便?!」寶兒的心再次揪緊,「為什麼不方便?!你在哪裡,我要你現在立刻出現在我面前!」

  「寶兒,我明天再去找你好嗎?」

  「不好!我現在要立刻見到你,你馬上……」三樓公寓的燈突然亮了,寶兒驚愕道,「你在家?」

  「嗯……」聲音更低了,彷彿不注意,他就會睡著。

  「在家怎麼會不方便見我?!」寶兒的心墜到谷底,攀升的惱怒,幾乎讓她失去理智,「你現在立刻給我開門,一秒鐘也不許耽擱!」

  說完,她掛了電話,三步並作兩步往三樓沖,對著緊閉的門又拍又踢!

  「開門,我知道你在家……再不開我就把這門給炸掉!……快開門!」

  過了好一會兒,聽到門鎖慢慢轉動的聲音,上官橈站在門口無奈地笑著。

  「怎麼會有這麼凶的丫頭……」

  還想發飆的人,看到他那張臉時,所有威脅的話都被吞回肚子裡。

  那虛弱的模樣,雙頰紅紅的,唇色卻顯得蒼白……

  「我好像有點感冒,乖乖聽話回家去,等我好了再去找你。」說了一連串的話,他更覺得累。

  那夜她故意讓他淋雨,他不顧寒冷追著她上了外環,然後一起進警局。

  故意整他,讓他在路上來來回回。

  接近淩晨,他給她煮意大利面。

  他一直對她微笑著,微笑著……

  「不要,我不要回去!」

  「寶兒,聽話……」

  她鑽到他的臂彎裡,扶起他往屋裡走,笨拙地扶他躺下。

  「躺好,我把醫生給叫來!」

  「沒關係,我吃藥……唉……」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她沒有徵求他的意見,聯絡了管家,沒一會兒,家庭醫生立即趕到。

  她還是第一次那麼安靜地看著醫生忙碌,嘴抿得緊緊的。

  上官橈微笑著看著她,「寶兒,我沒事,不用擔心。」

  「開什麼玩笑……」她不能在後面加「關心」或「不關心」的詞彙,只是蹙著眉頭。

  醫生說是發高燒,必須輸液。

  眼看醫生要扎他針,安靜一時的寶兒突然大聲道:

  「看好了,不許扎痛他!」

  「放心吧二小姐,不會的。」只有她這種不安分的病人,才會讓他覺得棘手。

  「不要說話,看他別看我!」她怒吼,看著那細長的針頭,似乎比扎自己還覺得恐懼。「要是你敢弄痛他一點點……」

  「寶兒,醫生是在給我看病呢,不可以這樣說話。」

  簡單的一句話,破天荒地讓寶兒安靜下來。

  她如臨大敵一般看著細針扎入他手背的血管,那麼長的針就那樣被壓在血管裡了,想著都覺得毛骨悚然,她面色蒼白。

  她在擔心他?

  某種接近喜悅情緒,持續地在心頭浮動,上官橈動容微笑:

  「謝謝你寶兒。」

  「我,我金寶兒是要你謝的嗎?!」

  真是的,什麼都能被她套上「我金寶兒」的公式。

  可他卻開始,慢慢瞭解這個公式的含義。

  上官橈沈沈睡著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4-1-10 11:32:15

第4章(1)

  不知過了多久,輕微卻持續的響聲驚動了昏沈的睡夢。

  卡噠,噠噠噠……

  卡噠,噠噠噠……

  打瓦斯爐的聲響,而且是點不著火的那種。

  誰在廚房?寶兒嗎?

  他皺著眉頭,起身朝廚房走去。

  寶兒半蹲著盯著那瓦斯爐,搔搔後腦勺,再一次扭轉開關。

  卡噠!

  失敗,失敗,電視上不常這麼演的嗎,把這個開關一打,火就升起來,難道電視是騙人的?!

  再試一次……

  果真是騙人的!

  上官橈挑眉,隨後無聲笑開。

  環視一下被她弄得面目全非的廚房,他歎了口氣。

  「寶兒,你在做什麼?」

  「啊,你醒啦?」她站起來,看著他雖然還是虛弱卻沒有之前那麼蒼白的臉,「那個,燒……退了吧?」

  「不知道啊,你測測看。」

  「測?」她伸出手,卻猶豫著要不要把手貼在在他額頭測一下溫度,「我測不出來。」她根本就不懂。

  他微笑地拾起她的手貼在自己額頭,冰涼柔軟的手像沾了涼水放在額頭最細絨的毛巾。

  「是不是不太燙了?」

  寶兒重重地點頭,她是不懂,不過好像比剛進門她扶他那時的溫度要低些。她略顯尷尬地收回自己的手,吶吶道:

  「你家瓦斯爐壞了,都打不著。」

  「是嗎?」他笑看著那閥門,高高的身子往那踱過去,本來就不寬敞的廚房,被他這麼一擠,更顯擁擠。而在瓦斯爐前的寶兒,已經完全貼著竈台,卻無法阻止身後輕輕挨著的他溫熱的胸膛,心又突突跳得亂糟糟的,她動都不敢動一下。

  完全沒有發現她的異常,他擰開閥門,退後一些笑道:

  「現在再試試看。」

  「哦。」

  卡噠!

  灰藍色的火焰立刻竄出來,發出呼呼的響聲。

  「啊,點著了!」努力了一個晚上,終於點著了!寶兒突然眉開眼笑起來,轉頭對著他喜出望外地嚷嚷,「不公平,我努力了那麼久,你那麼輕易就把它弄好了!」

  他一愣,無法從這樣的寶兒身上移開視線。

  寶兒真正的笑容,竟孩子氣得讓人心疼。

  每次看到寶兒,他都會莫名的心疼。

  現在看到她單純的笑容,他並不覺得高興,反而更難過。

  這個孩子一樣的寶兒,平時都躲在哪裡呢?

  突然,好想抱抱她。

  「寶兒,你要,做什麼呢?」

  「煮粥。」她笨拙地將鍋放在瓦斯爐上,「管家說發燒生病,要吃清淡的東西,我生病的時候,他就常常煮白粥給我吃,白粥煮得軟軟的,糯糯的,就特別好吃了。」

  煮粥?

  她淘米的時候,想必也花了不少功夫吧,看著到處都是米粒的廚台,他感覺自己心裡更是暖和一片兒。

  「你去休息吧,別在這裡礙手礙腳的,做好了,我再叫你。」

  「……好。」這樣,也好吧,讓那個孩子一樣的寶兒,出來透透氣。

  他寵溺地揉揉她的髮絲,移身到客廳的沙發坐下,努力聽著廚房裡的動靜,以防萬一,好第一時間衝進去。

  廚房裡不時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響,也不知道在做什麼,竟這麼勞師動眾。

  不久。

  「什麼?要先倒油,鍋熱了再下青菜?……辣椒?你白癡啊,病人不能吃辣椒我都懂……下鍋了啊!啊啊啊,油會濺起來……」好燙好燙,鍋裡噼裡啪啦的響聲,怪嚇人的!

  上官橈幾乎是飛奔進廚房。

  寶兒正專注且較真地翻炒鍋裡的青菜。

  他突然停止了幫助她的舉動。

  寶兒,總會在自己親身體會以後,有所成長。

  寶兒不是不懂事,而是缺少了引導,如果有人拉她一把,那麼寶兒,一定會是善解人意且懂事的孩子。

  桌上擺著一盤模樣不怎麼好看的青菜,一疊開胃的鹹菜乾,還有一碗稍微過於濃稠的稀飯。

  寶兒將筷子遞給他,得意間掩藏不住成就滿足感。

  「看看,只要是我金寶兒願意做的事情,沒有不成功的。快吃吃看!」

  粥和菜都不能算是好吃。但是菜的鹹淡卻很合適,還有那碗粥,凝結了太多太多的努力在裡頭。

  「寶兒,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粥。還有這青菜,真不敢相信,你是第一次下廚。」

  「哼,那當然!」

  「如果有寶兒給我下廚,真希望感冒再久一點!」他笑裡帶著些狡黠。寶兒急得跳起來:

  「你敢再生病一次試試?!」害她那麼愧疚……「明天你必須給我完全好起來!」

  他輕笑:「這我又控制不了。」

  「管你啊,你明天一定要好起來!」她不想這麼擔心,這麼愧疚著,「還有,不許把我關在門外!」

  關在門外?沒有吧,他只是燒得有些迷糊,動作慢了一點而已。

  「好。我明天就好起來,也不會把你關在門外。」他輕輕笑著,「不過,你不是讓管家轉告不用我去了嗎,你怎麼會來這裡?」

  「呃……」寶兒的臉瞬間通紅,「我,我是來討……討債來的!還有,如果明天你的病就好起來的話,就……就讓你許個願好了!」

  說完這個,寶兒更覺得渾身發燙,明明語氣不是那麼好的,可怎麼感覺自己流露了太多的關心?

  更要命的是,上官橈一直溫文和煦的眼睛裡多出了些滾燙的東西,他深深望著她,不言語。

  「不想活啦,這樣看著我!」

  他……對寶兒的心,似乎已經有所不同了。

  他低下頭,笑意不減,只是臉悄悄紅了一些。

  「那好,如果明天我病好了,我想讓寶兒做的是,每天忍耐一件事情,然後把這件事,記錄在本子上,像記日記一樣。」

  ……

  忍耐?!是什麼東西!

  開什麼玩笑,她金寶兒是會忍耐的人嗎?!

  今天該出氣的出氣了,該折磨的折磨了,還真什麼都沒忍耐下來呢!

  想想,再想想!總有一件可以忍耐的!

  寶兒趴在軟軟的大床上,翻滾了好幾圈,冥思苦想,左思右想,朝思暮想……咳咳咳!總之她卯足勁兒地想,今天到睡覺前為止,她真沒有忍耐得住半件事情!

  突然,她靈光一閃,跑到書桌前,樂滋滋地邊撥打電話,邊在本子上記下。

  「上官橈,我找到今天忍耐的事情了!」

  說罷,她直接掛了電話。

  第二天,她上課之前,繞到大學部,把那本子丟給上官橈。

  上官橈一看本子裡的一排文字,表情哭笑不得。

  「寶兒,這個不能忍,對身體不好。」

  「你管我!」

  她抽回自己的本子,大搖大擺走出他的教室。他仍不放心地對她的背影說道。

  「寶兒,那個,真的不行啊。」

  ……五月一號,晚上,我忍住了,不上衛生間。

  尹堂橘湊過來,勒住上官橈的脖子,神神秘秘地問:

  「橈,那小妖女似乎對你特別格外開恩啊!」

  「是嗎?」尹堂橘是尹堂秀的哥哥,富貴谷裡尹家族的長子,脾氣似乎沒比金寶兒好到哪裡去。

  「對啊,她還會親自過來找你,換做以往,她要是親自來找人,那麼那人絕對是要倒八輩子黴了!」不是被打,就是被耍,總之是被整得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上官橈看著他,微微一笑:「這點,你是在說你,還是在說寶兒?」

  「我?我哪有那小妮子會折騰人?」尹堂橘撇撇嘴。

  「那就奇怪了,我怎麼看到學校通告欄裡有人全篇幅寫的都是『左七夕是我尹堂橘的女人,誰敢打她主意試試?』似乎上面,還有一張KISS的相片,我沒看錯的話,那個男主角應該是你。」

  「當然是我啦!難道還有誰?!」尹堂橘開始還有些羞赧,說這話的時候,可是義正詞嚴。誰讓那丫頭……拒絕他的吻,他只好用強的。

  「哦,那就沒錯了。」上官橈始終是淡定的微笑,「不過,我還聽說,叫左七夕的女孩子,已經有幾天沒來上課了……」

  呃……說到痛楚,尹堂橘像被踩到尾巴般,立刻變臉。

  「橈,你想跟我打架是吧?!」他想打這笑裡藏刀的人已經很久了!不過,上官橈的笑容,總是帶著淡淡的光華,那麼寧靜的,若要真的打,他還不忍心了呢。

  「不是。」上官橈笑著挪開他伸到自己眼前的拳頭,「不想打架。」

  「所以,你先管好你的寶兒就好,我的女人我來收拾。」他怏怏不樂攤靠在椅子上,「喂,話說回來,像寶兒那樣的磨人精,你是怎麼搞定的?」他也學學,去馴服那個叫做左七夕的女人!

  說得好像什麼一樣,上官橈搖搖頭,只笑不語。

  「我說真的啊,你那麼溫吞,怎麼就能讓寶兒聽話?」想了想,他自己下結論,「八成還是你那虛偽的笑容……」

  「對不起。」上官橈無奈地掏出手機,「我接個電話。」

  「……薇安?」上官橈的臉上出現了更溫柔的笑容,那是一種寵溺,一種包容,一種寬慰。「想啊……有經常想,想你有沒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是暑假的時候回來?那也就大概兩個月後吧……好,我等你……」

  薇安?尹堂橘這下懵了,這個笑容的上官橈,還真難見,叫薇安的是他什麼人?!

  「喂喂喂,橈,這可不行哦,你可不能腳踏兩條船!」

  「腳踏兩條船?」上官橈一愣,隨即哭笑不得,「我沒有。」

  「沒有?叫薇安的那傢夥是女的吧?為什麼你跟她說話,會是那麼溫柔的表情……你可要記住,讓寶兒知道可真的就要塌了天的!」

  「橘,你想太多了。」

  尹堂橘困惑地摸摸鼻子。

  不管怎樣,寶兒那丫頭不能被欺負了?!

  要不然,真的會天翻地覆。

  是的,寶兒當然不會知道這件事情。她每天把一本小冊子放在包裡,好隨時記下自己當天忍耐的事情。

  五月二號,我大發慈悲,赦免了專門挨打的十九號的罪,覺得打他沒意思,臉色蒼白得像鬼,感冒的病菌會被打得到處蔓延……

  ……

  五月六號,哪個不要命的傢夥,竟然敢動二十四號的櫃子,本來要將他拉出來遊街的!想想忍耐……就他個教訓完事,反正二十四號丟東西不值錢。

  五月七號,那個誰?!叫做左七夕的女生,真想痛扁她一頓,跑什麼?!敢撞到我金寶兒的身上來……尹堂橘那白癡追著她狂吼什麼……算了,金寶兒我心情好,忍得住!

  ……

  五月十一號,那白癡園丁,不是不讓他修剪花的葉子了嗎?他還要剪?!上官橈會不高興他不知道啊!找死的傢夥……不過,折騰了這傢夥,上官橈會氣出病來吧……成,忍了!

  五月十二號,那個女生竟然找她問路?開什麼玩笑,別指望我給她指……可這丫頭一直哭個什麼勁兒?行了行了,不就指個路!好讓她快點滾……

  ……

  ……

  五月二十一號,廚師的荷包蛋煎得好失敗,不過,失敗的作品也別有一番滋味,讚揚他一句好吃吧。

  五月二十二號,不想去學校,不想去不想去,最後還是背包出門了!

  五月二十三號,睡不著,我睡不著!讓管家發通告,我金寶兒要逛街!可是,是淩晨四點,要不要把這件事,當作今天忍耐的事件?就這樣,就這樣吧……

  ……

  五月三十一號,祝輕風那白癡又來了,勉為其難,聽他唱歌吧……

  「姐姐,我有努力寫歌哦,快來聽我唱。」祝輕風拉起她往實驗樓天台跑,跑了一段時間,他突然停下來,微微有些喘,「姐姐,我們還是慢慢地走吧,你會累著。」

  「是你會累吧。」這樣跟在他身後,寶兒才發現祝輕風雖然很高,但微微有些單薄。

  「是啊,我會累。」

  「那算了,你就在那裡唱!」她隨意指了指紫荊花樹下的長椅。

  他固執地搖頭:「不,這首歌是寫給姐姐的,一定要到只有姐姐能聽到地方唱。」

  這小子,還是除了上官橈,第二個拉了她的手,沒被她海扁的男生。

  「那你別指望我會背你上去啊。」

  「嗯!」他又是一臉燦爛的笑容。

  老實驗樓頂爬滿了青籐,正值夏季,青籐蒼翠茂盛得出奇。

  陽光一樣耀眼的男孩坐在圓弧形的樓標裡,左腿曲起墊在右腿之下,修長的右腿輕輕踩在地板上,而搭在膝上的吉他,也顯得那麼輕盈。

  他的聲音輕盈而愉悅的:

  尋尋覓覓終於在人群中我找到了你

  你樣子再變我也依然能感受你氣息

  你說你喜歡冬天那純白純白的雪地

  卻又害怕幸福會像雪花消失無聲息

  你要相信雪花消失是溶進了你心底

  來年的雪晶瑩剔透是來自你的美麗

  悲傷憂愁委屈或是一個人都沒關係

  因為無論是冬季春季夏季還是秋季

  從現在開始換我來看著你得到幸福

  你看我身後的樹啊發芽了開花了呀

  你看那開著純白荷花的池塘水滿啦

  你看那樹上掛滿了你愛吃的果子呀

  你再看天上又突然悄悄開始飄雪啦

  姐姐你聽到嗎?

  輕風啊會永遠為你守候春秋與冬夏

  ……

  莫名的,一股疼意從內心深處滲透出來,寶兒呆望著那吟著燦爛的笑容,唱著歌的祝輕風。

  風輕輕吹動他柔軟的發,幾隻綠籐的枝椏,悠悠地搖擺。

  為什麼,她突然覺得,輕風會真的像一陣風,吹過就消失了呢?

  ……

  從現在開始換我來看著你得到幸福

  ……

  姐姐你聽到嗎?

  輕風會永遠為你守候春秋與冬夏

  ……

第4章(2)

  風輕輕地吹,枝椏輕輕搖擺。寶兒突然走上前,很近很近地凝視輕風,問:

  「我曾見過你嗎?」

  「……」輕風的眼裡閃過一絲暗淡,然後他笑著說,「認識!姐姐怎麼會不認識輕風?!」

  寶兒一怔,難道以前真的見過他,努力搜尋卻沒有印象。看她茫然的表情,輕風突然哈哈笑起來,抱著吉他的肩膀微微抽搐。

  「我們在菜市場見過的啊!姐姐的樣子好笨哦!」

  啪!

  寶兒擰著眉狠狠地敲了他腦袋一下。

  「不想活了?」敢說她看起來笨!「白癡。」

  輕風捂著額頭,笑著抱怨。

  「姐姐好暴力啊。」

  啪!

  「很痛嗎?」寶兒挑眉問。

  輕風點點頭:「嗯,有一點點!」

  啪!

  「很痛嗎?」寶兒眉挑得更高。

  輕風委屈地鼓起臉頰,然後笑道:「不痛,一點也不痛!」

  啪!

  「不痛嗎?」

  「……你到底是想聽我說痛……還是不痛哦?」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捂著額頭的手壓根就沒敢鬆開。

  寶兒得逞一笑,學他的語氣:「哇,輕風,你現在的樣子好白癡哦!」

  啊,姐姐報復心真強啊!這他不敢說,怕被打。不過……「姐姐,剛剛你有叫我的名字哦!好開心啊!」

  「白癡。」寶兒手插褲兜,往室內走。輕風抱著吉他喜滋滋地跟上去。

  「姐姐叫我白癡,我也很開心。」

  「……」乾脆把稱呼給省略了,「那個叫什麼?」

  「什麼?」

  「我說剛剛那首歌,叫什麼?!」

  「啊啊,不說我快忘了,那歌還沒有名字。姐姐覺得取名為《給姐姐的歌》好聽嗎?」

  「不好。」想也沒想就否定。

  「不好啊,那該叫什麼好呢……」白癡開始冥思苦想,「姐姐給取個名字吧。」

  「開什麼玩笑……」似是和煦歡快的歌聲又在耳邊迴響,寶兒清清嗓子,「叫輕風吧。」

  「輕風那不是我的名字嗎?」輕風笑容亮晶晶的。

  「不喜歡?」寶兒不可一世地晃下樓,「那叫颱風、狂風、龍捲風之類的好了。」

  「不不不,那就叫輕風吧,叫輕風很好。」他咧嘴一笑,「姐姐喜歡輕風嗎?」

  「勉勉強強。」其實是很好聽了,歌聲彷彿能碰觸她的心。

  「我是說輕風我啦!」

  她一怔:「……你不想活啦?」竟然用歌名跟自己的名字來捉弄她。輕風抱起吉他就跑:

  「所以,我說叫輕風很好嘛!」

  臭小子!

  她不由自主地追上他,再一次敲了他的頭,不過這次敲得有些吃力,因為人家站起來比她高啦!

  「對了姐姐,我怎麼都沒見到那個哥哥?跟姐姐逛菜市的那個哥哥。」

  「你想見他?」

  「嗯,想見,感覺那哥哥是很好很好的人!」

  「你又還沒真正認識他。」寶兒沒好氣瞥了他一眼。

  「感覺啊,哥哥的笑容,像白色的荷花。青蓮一樣的人,怎麼會是不好的人呢?」

  寶兒一愣,他也有這種感覺?

  「好,我今天心情好,帶你去跟他見面吧。」

  兩人前前後後,打打鬧鬧往大學部跑去。正好看到上官橈站在教學樓的陽台打著電話。

  寶兒拉著輕風躡手躡腳地走到他身後。

  「是……最近她的情況有所改善,還會為身邊的人著想了……是,我會的……好,我知道她暑假回來……當然。請您注意身體……再見。」

  本來還想嚇他的寶兒,改變主意明目張膽地擠到他身邊,不冷不熱地問:

  「跟誰打電話呢?」樣子謹慎恭敬得像對待恩人一樣。上官橈微微一愣,微笑道:

  「一個長輩。」隨後,他看到了寶兒身後的男生,稍稍翻找了記憶,笑問,「我們見過面的對吧?」

  「嗯,見過,在市場裡。我叫祝輕風。」

  「很高興見到你,輕風。」上官橈有些意外,寶兒能那麼友好地對待一個男生。

  這,該算是一件好事吧?

  「太好了,又可以看到哥哥跟姐姐在一起了!」

  「白癡……」寶兒白了他一眼,不自覺地眼裡多了一些些溫和,「祝輕風,你想吃什麼?」

  「吃?」眼睛又是一亮,他最喜歡吃的是……「來來,我帶你們去!」

  魔法蛋糕屋

  幾個卡通字鑲嵌在裝修得像動漫魔法屋的門上,櫥窗上貼著各種各樣的小蛋糕的圖片,門口一個大招牌,上面寫著:

  今日推薦:夏日冰淇淋蛋糕、浪漫情緣起司、火熱果繽紛。

  寶兒看著饞意畢露的輕風,沒好氣地問:

  「大老遠的就是要吃這個?」好吃的蛋糕店她隨便能揪出大一堆。

  「嗯,我最喜歡吃這裡的蛋糕了!」他熟門熟路地推門而入,「老闆娘親手做的,每一個都是哦。」

  上官橈與祝輕風進入店內,店裡突然安安靜靜的,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兩人的身上,接著竊竊私語聲起,再慢慢地擴大。

  「聖華學院的?怪不得呢!」

  「那個是,是上官橈哦!他的名氣都傳到我們學校來了!人帥脾氣好學習好,什麼都好!不過聽說他被金寶兒盯上了,做了她九號男朋友……」

  「真是可惜啊……」

  金寶兒臉色大變,什麼叫可惜了?她金寶兒能看上他,他榮幸還來不及呢!

  「哎唷,那旁邊的男生看起來也很錯哦!只是年紀小了一點……」

  還真的是沒完沒了了!

  寶兒起身就想去教訓那些白癡女人!上官橈笑著拉她坐下:

  「寶兒,我們不理她們就好。」

  輕風也笑道:「我去拿蛋糕!」

  然後除了門上點的那些推薦品外,幾個小碟蛋糕被輕風來來回回地放到桌上。

  看到他忙碌,上官橈起身幫忙。

  他們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寶兒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為什麼是你們在跑堂?」而服務員站在一邊。

  「因為這裡是自助蛋糕店啊。看,這裡的碟子份量都很小,這樣才不會造成浪費!」

  是的,每個精緻的小碟裡放著更精緻的蛋糕,大概就只有兩三口的份量,但是每塊都十分精美就對了。

  「……」白癡來的地方確實不同尋常。

  那個黑森林上撒了葡萄乾的看起來似乎很好吃……

  上官橈體貼地幫她拿到跟前。

  「你又知道我想要這個?」以前覺得是偶然,現在覺得是上官橈神奇了,每次她想要什麼想說什麼,他都會知道。

  「當然知道了,哥哥一直在注意姐姐,所以姐姐想要什麼甚至想說什麼,哥哥都會知道!」

  輕風撐著下巴,笑容燦爛。

  官橈微笑:「快吃吧。」

  寶兒的臉突然有些發燙,小口小口吃著蛋糕,並偷偷瞄了一眼,看起來依舊很自在的上官橈,他一點悸動的感覺都沒有嗎?她微微有些難過。

  「哥哥,很喜歡姐姐的吧?」輕風問。

  這……這個白癡!什麼都敢問,而且這個問題,哪裡適合她也在場的時候問啊!寶兒狠狠地敲輕風的腦袋。

  「開什麼玩笑!就算他喜歡我,我金寶兒也不可能會喜歡上他!」

  她想說的不是這個啦!因為害怕聽到上官橈的答案,不管是肯定或否定,她都擔心自己會崩潰掉。真是的……被輕風這個攪局的傢夥弄瘋了!

  上官橈垂下眼皮,維持嘴角的微笑,他吃了一口蛋糕,卻有些食不知味。

  「姐姐,你這樣說,哥哥會很傷心的!」

  會……會嗎?!

  怎麼會呢!上官橈根本沒什麼表情的變化!一直像不參與小孩子對話的大哥哥一樣,微笑地看著他們。

  寶兒很失落:「祝輕風,你吃你的蛋糕……喂,你怎麼不吃?」

  早就垂涎三尺的人,從剛剛到現在就撐著下巴,一臉燦爛地說著話,卻沒動口吃一塊蛋糕。輕風放開支下巴的手,樂滋滋地解釋:

  「我不知道姐跟哥的胃口多大,所以你們先吃,你們吃完了我再吃。」

  「一起吃不就好?!不夠再點!」

  「嗯……不要,要是吃不完,一百倍地罰哦!」

  寶兒一聽,臉色大變,就因為這個?!

  「開什麼玩笑?!等著……」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在座的人都看傻了眼。

  寶兒頤指氣使,對著幾個站在那裡等收盤子的服務生下命令。

  「馬上,把這裡所有的蛋糕都搬到我們這桌。」

  幾個服務員被她的嬌貴的氣質與懾人的氣勢給嚇到,乖乖地將蛋糕往輕風面前搬。

  精緻的小盤子重重疊疊搭在一塊,像一座精緻的塔尖。

  每個小盤子裡都有各種口味的蛋糕,聚集在一塊,更顯別緻誘人。

  直至整個魔法蛋糕屋的蛋糕都搬空,寶兒的面色才稍稍緩和下來。

  「吃吧,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這麼多怎麼吃得完?「姐姐,這樣太浪費了。」

  「囉嗦!」她都是為了誰啊?!

  「不過,姐姐為我這麼做,我好高興啊!」

  輕風眉開眼笑地開始吃這些精緻的糕點,每吃完一塊,他的笑容就會更幸福一分,他的記憶跟著幸福的味道,回到了小時候。

  …………

  「輕風,這塊蛋糕很好吃哦!知道嗎,它的名字叫幸福!」穿著雪白裙子的姐姐拿著一個小盤子,盤子裡盛了一塊巧克力蛋糕,散發甜甜的香。

  「心兒姐姐,它的名字真的叫幸福嗎?」小男孩好奇地問。

  「對啊,世界上所有的蛋糕,都叫幸福。」

  「那我吃!」

  「這樣才乖。」姐姐輕輕地撫弄他的頭髮。

  「心兒姐姐,因為我身體不好,爸爸媽媽……我是說,鄭阿姨和鄭叔叔要把我送回孤兒院了,以後就再也見不到心兒姐姐了。」

  他被富貴谷的鄭氏夫婦領養,然後因身體的缺陷,又被遺棄,今天是他留在富貴谷的最後一天。

  「怎麼會?姐姐會經常去看你。」

  男孩一口一口吃著蛋糕,他身體不好,可心兒姐姐卻經常來陪伴他,雖然他就要離開了,但是能在這裡認識心兒姐姐,已經很開心!他笑道:

  「可是,姐姐就快看不到輕風了。」

  「為什麼?」

  「因為,輕風可能很快就會死了。」他笑了笑,那麼孱弱的,「我生了很重的病。」

  女孩微微一愣,微微笑開,就彷彿一朵純白的荷花,輕輕地綻放。

  「不會的,姐姐的媽媽很了不起,姐姐會讓媽媽幫輕風把病給治好。」

  輕風詫異地擡頭,望著那花一樣的笑容,認真聽她接下來說的每個字:

  「所以,輕風,從現在開始,姐姐會看著輕風的病好起來。可等輕風長大以後,得看著姐姐得到幸福才行。」

  從此,他便被心兒姐姐的媽媽送到醫院,進行治療,然後才有了今天長大的祝輕風。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4-1-10 11:33:36

第5章(1)

  輕風吃了無數碟蛋糕後,發出第無數聲感歎,連眼裡都閃爍感激的淚光,「姐姐,以前有個人告訴我,每塊蛋糕的名字,都叫幸福!」

  「是,從你臉上就可以看出來了!」寶兒沒好氣地說。可不知不覺,她已經對這個小子多了一份寵溺。

  上官橈抽了一張面紙,遞給輕風:「吃慢點。」

  「呵呵,哥,你給我跟姐姐唱支歌吧!還有那麼多蛋糕,我要休息著慢慢吃!」

  寶兒的目光立刻投向上官橈,顯然也有些期待。

  上官橈無奈搖了搖頭,拿這兩人沒辦法,笑道:「很久沒唱了,不知道還能唱嗎。」

  「我要聽很可愛很可愛的歌曲!那樣吃蛋糕會更好吃!」

  「祝輕風,你的要求怎麼那麼多!」寶兒端了一碟蛋糕房到他面前,「吃東西還堵不上你的嘴。」

  「這樣啊……」上官橈為難地苦笑。再看了看寶兒,他眼裡閃過一抹亮光,「那我就,唱一首小時候……外婆教的一首歌好嗎?」

  「好!」輕風喜滋滋貢獻出吉他。

  上官橈試了試吉他的音,思考了好一陣。然後,他的微笑隨著吉他聲,輕輕劃開。

  親親的寶貝我很想你啦

  月亮爬上山星星眨呀眨

  閃閃的星星是你的眼睛

  彎彎的月亮是你的笑容

  寶兒拿著小蛋糕勺的手突然頓了一下,心似乎察覺到某個字眼,不安分地亂跳。上官橈的視線離開琴面,輕輕地落在她的身上。

  親親的寶貝我很愛你啦

  太陽當空照雲兒飄呀飄

  紅紅的太陽是你小臉蛋

  白白的雲兒是你小小手

  這真的是外婆教給他的兒歌嗎?用上官橈低低柔柔的聲音唱出,竟親暱像一塊一塊甜蜜的蛋糕,甜到了寶兒的心裡。

  看著你的眼睛你的笑容

  親親你的臉蛋你的小手

  發誓愛我寶貝很久很久

  久到天長地久更久更久

  ……

  「像天使!」

  「不對,像王子!」

  「不對不對,是更像哥哥!」

  「你們說的都不對!是像哥哥,像天使一樣的王子。」

  不知何時圍聚上來的客人,無不雙手合十,眼冒紅心。

  還第一次看到有人將類似搖籃曲的兒歌,唱出王子情歌的味道!那低低的聲音,似是一種羞澀,柔柔的,又透露著寵溺。

  寶兒臉紅撲撲的,明明她知道那是他外婆唱給他的搖籃曲,可是,每當上官橈的目光輕輕柔柔落在她身上時,她就是控制不住臉紅心跳!

  「哥,你應該把寶貝,改成寶兒啦!」

  轟……

  這會兒,兩個人的臉都似燒紅的木炭,紅得不像話。

  上官橈壓下自己的緊張,掩飾那抹羞澀,禮貌地笑:

  「讓大家見笑了。」

  「糟糕,哥哥歌唱得也很好,這樣我就沒辦法給姐姐新奇的東西了!」輕風吃著蛋糕,抱怨著。然後又燦爛地笑開,「不過,這樣輕風也很高興啦!」

  坐在車上,寶兒微微揚起嘴角。

  從見面到蛋糕店分手各自回家,不知道聽輕風說了多少遍幸福,就連送給她的歌,都有幸福兩個字。

  上官橈輕聲問:「在想什麼?」

  「想輕風。」她微微笑,「不知道為什麼,看到輕風,就覺得很開心。」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麼坦白地承認,因為某個人感到開心。

  這樣,他該高興對對,可現在他卻有些苦悶。

  寶兒越想越不甘心,突然大聲嚷嚷:「開什麼玩笑,我怎麼會覺得那個蹬三輪的白癡可愛呢!」

  上官橈的心,更是跌到谷底。

  車子駛進金家,寶兒氣匆匆地推開車門。

  「明天,我要找個法子讓那小子吃吃苦頭!」就用蛋糕撐破那小子的肚子!讓他一個月內見到蛋糕都想吐!「我走啦!」

  推開車門,右腳跨出踩在地上。

  下車的動作卻只到此便完全停止!

  她不能動彈地盯著地板。

  左手被上官橈暖暖地握住,接著緊了緊。他低柔的聲音,緩慢而清晰地在她腦後響起。

  「寶兒,我好像有些難過……」

  「為、為什麼難過?」

  心跳好快!她不敢回頭,想都不敢想,上官橈會這樣拉住她的手,不讓她下車。

  寶兒一路上都在說輕風,直到下車,也沒注意他一眼,這種被忽略的感覺讓他下意識地想將她抓緊抓牢。他從不知道,自己會這麼狹隘,這麼想要被一個人重視,完全違背他對一切淡定的心理!

  故作輕鬆,他慢慢鬆開她的手,單薄地笑開:

  「回去吧,別讓管家等著急了。」

  什……什麼意思?!

  整個晚上,寶兒的腦子不時進入空白的狀態。

  太恐怖了!

  當時他突然拉住她的時候,彷彿一把抓準她的心,她連呼吸都不能。

  直至他鬆手,她的心才從他手心逃脫,自由呼吸!

  完了完了,她生病了!

  根本就什麼都不能想,什麼都不能聽!

  就連他回答為什麼難過的答案,她也聽漏了!

  總之,他拉了她的手之後的事,她根本就記不清了!

  只是那種感覺,強烈地存在著。

  「管家——」半夜三更,金家別墅傳來了驚天東西的叫喚聲。

  沒一會兒,管家恭恭敬敬地站在金寶兒的床邊。

  「二小姐,出了什麼事情了嗎?」

  「我睡不著!」

  「為什麼睡不著呢?」

  「今天上官橈抓住我的手,說他難過,我就睡不著了!」

  管家會意地一笑,「那上官少爺有沒有告訴二小姐,他為什麼難過嗎?」

  「不知道他說沒有,反正我沒聽見。」

  管家慈祥地笑了笑,「那二小姐能不能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都告訴我呢?」

  「那你坐下來,我跟你說……」

  說完,管家呵呵笑道。

  「二小姐,我知道上官少爺為什麼會難過了。」

  「為什麼啊?」

  「因為二小姐跟輕風那小夥子走得太近,你把太多精力與注意力放在輕風身上的緣故!」情竇初開的二小姐,真的有些迷糊呢!

  「那也範不著難過啊!」

  「二小姐還說不會喜歡上上官少爺呢!」

  「那是……哎呀,但是他才不會因此難過呢!」

  「二小姐為什麼認為上官少爺不會難過?」

  「他一直在微笑,當然不難過了。況且要真是那樣,他幹嗎不直接說喜歡我?!」

  他根本什麼反應都沒有,肯定不是喜歡她!想到這個,她還惱著呢!

  「二小姐,上官少爺一直溫文謙和,當然不會那麼直接說出這樣的話。他總是在笑,是為了不讓你們之間的相處變尷尬啊。」

  「那……」寶兒思考了好一會兒,從床上跳起來。「也就是說……也就是說!」

  管家點點頭,恭敬地退出寶兒的房間。

  「那二小姐早些休息。」

  哪裡還能休息?!

  寶兒撲過去拿手機,然後卻只能咬著手指在房間裡來回走呀走,似是要走到天涯海角一般。

  想,她努力地想,用盡全力地想……到底要不要給上官橈打電話?!

  萬一,不像管家說的那樣怎麼辦?

  開什麼玩笑,她金寶兒怎麼會連給人打電話的勇氣都沒有?!

  電話只響了一聲,便接通了。

  時鐘指的是,淩晨一點五十二分。

  本來還想劈頭蓋臉逼供他的,可是電話那頭的人幾乎是立刻接起電話,清晰地念著她的名字。

  「寶兒。」

  她就只能怯懦懦地問:「你……還沒睡?」

  「嗯,沒睡。」正被一些事情困擾著。

  「你……為什麼還沒睡?」囉哩巴嗦,她要問的不是這個啦!

  「很快就會睡了。已經很晚了,你又沒乖乖睡覺?」聲音溫柔得像窗外悠悠的月光。

  「我睡不著。」她微微有些撒嬌的口吻,「我有事情要問你。」

  「好。」

  「今天你難過,是因為我與輕風太親近嗎?」

  毫不拖泥帶水,這樣才像金寶兒嘛!她稍稍對自己滿意了一點點。

  電話那頭傳來了輕輕地咳嗽聲,還有電話掉落的聲音。

  他呼吸有些淩亂。

  她更滿意地咧嘴笑著倒回床上!這樣的話,管家說的就有些靠譜了!

  「寶兒,你又想捉弄我?」

  「因為我說不喜歡你,所以難過了嗎?」

  「寶兒……」羞澀啊,困擾了他整整一晚的心事,正一點一點地被寶兒翻出來,有些狼狽。

  「快回答!」

  電話那頭傳來無奈地笑聲:「怎麼會有這麼讓人頭痛的丫頭……」

  「你的答案……」失落悄悄爬上心頭,難道他不是喜歡他?!「難道你對我根本就是沒感覺?!」

  「有感覺的寶兒!」感覺她明顯的失望,他趕緊回答,「因為你跟輕風太友好,因為你說不喜歡我,所以難過得有些無措……我,我一整夜沒辦法入睡。」

  心,飛到了天上去了!飛到月亮上,飛到數不清的星星上!

  「那……你現在是不是在想我?」即使沒人看到,她仍扭捏地將臉埋進枕頭裡!

  ……

  親親的寶貝我很想你啦

  月亮爬上山星星眨呀眨

  閃閃的星星是你的眼睛

  彎彎的月亮是你的笑容

  ……

  「有一點兒。」不知道這丫頭問完後,會不會整他。不過,他現在也只能認栽了。

  「只是一點兒馬?」她輕笑。

  「我想你。」

  她在枕頭裡悶悶笑著:「那是不是表示……你喜歡上我了?」

  ……

  親親的寶貝我很愛你啦

  太陽當空照雲兒飄呀飄

  紅紅的太陽是你小臉蛋

  白白的雲兒是你小小手

  ……

  「……嗯,」他的聲音,更低更柔,「喜歡上你了。」

  她不知道用什麼來形容自己的心情,每一次突突敲在左胸口的心跳,都在喜悅,每個細胞都在喜悅!

  「上官橈……」

  微笑的上官橈,著急的上官橈,失望的上官橈,輕笑的上官橈……

  煮意大利面的上官橈,牽她逛菜市的上官橈,生病為她開門說她很凶的上官橈,唱歌的上官橈,說會難過的上官橈……

  上官橈……上官橈……上官橈!

  此刻心裡滿滿都是上官橈!

  「你怎麼不問,我喜不喜歡你?」

  「你喜歡嗎?」

  他屏息等待她的回答。

  她只是輕輕笑。

  「你等我二十分鐘,我要當面跟你說。」

  電話已經掛上。

  二十分鐘後當面對他說?!

  ……這丫頭該不會!

  他立刻回撥他的電話,已經沒有人接聽。

  這丫頭,還是欠缺管教的,這個時候出門!

  打電話給管家吧,可是……誰又能攔下金寶兒?!

  他只能憂心忡忡,站在樓下,等著那輛紅色的法拉利駛來。

  這二十分鐘,像是二十年那麼久。

  卻又希望再久一點,她的車速再慢一點。

  那丫頭!說風就是雨,就是一匹沒套鞍的小野馬!都不知道他會擔心嗎?

  紅色的法拉利在夜色中疾馳而來,穩穩地停在他身邊。

  從車裡跳出一個小天使……因為寶兒穿的是白色碎花的可愛睡衣,頭上沒有假髮,臉上沒有粉妝。

  「金寶兒,要說多少次你才聽明白,車速不能超過八十。」

  點頭,乖巧地點頭。

  有點不習慣她的乖巧,他語氣反而故意加重了。

  「還有,半夜一個女孩子出來,多危險你知道嗎?!」

  點頭,乖巧地點頭。

  路燈昏黃的光,他依舊沒能看清她真實的模樣,他細細辨認。

  她卻笑著問:「還有呢?」

  「還有就是……」上官橈微微頓了一下,「女孩子穿個睡衣出來,不怕別人笑話?」

  「你都不著急要知道我的答案?」她微微有些不悅。

  「你知道我著急,就應該在電話裡說。」

  他終於無奈地笑了。

  「我必須立刻見到你!」

第5章(2)

  他好氣又動容:「那也不能就這麼跑出來……」

  「我就是等不及了!」

  「唉……」他歎了口氣,揉揉她軟絨絨的短髮。她的頭髮可比她本人柔順多了,她總是不管時間,突發奇想,隨心所欲,他沒有多少心臟供她驚嚇。

  「以後想要見到我,讓我去找你,這樣我會比較安心。」

  她最喜歡,最喜歡溫柔的他了!

  以前不敢承認硬撐著,現在知道他的心意,雖然還是有些緊張,但是,她不會那麼不知所措了。

  「我也喜歡你。」

  「呃……」話題跳得稍微有點突然,上官橈有些措手不及,好一會兒才溫柔地笑開,心裡的不安,一掃而空,只剩輕盈飽滿的喜悅。

  「我要做你的女朋友,可以親親的那種!」

  「寶兒……」這丫頭,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上官橈反而有些羞澀。

  「我們來蓋章吧。」

  「蓋章?」他更是驚愕,該不會是……「寶兒,別鬧。」

  「低頭,矮一點兒……矮一點!」

  這丫頭,弄得他也有些緊張了:

  「寶兒!」

  「囉哩巴嗦!」她突然揪住他的領子,將他拉下來,軟軟的唇輕輕地,印在他的……額頭!隨後放開他,「好啦,到你蓋章了。」

  就這樣?!上官橈一時無法反應,他還以為是要親……

  原來,想歪的人,一直是他啊,所以是他把自己弄得神經兮兮的?

  他好氣更好笑地捧住寶兒的臉。

  橘黃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一雙大眼睛滿溢晶瑩的喜悅,流光溢彩。粉嫩的臉頰,細膩的貼在他手心,他甚至有些擔心,會不會因為自己的手粗糙,把這細嫩的臉碰壞了。她秀挺的鼻子下,粉潤的唇吟著無法壓抑的喜悅。

  「蓋章啊快蓋章……」

  他微笑了。

  俯下身,卻也情難自禁地、慢慢靠近,她粉潤的唇瓣。

  感覺她的身體一僵,她知道了他的意圖,所以手揪緊了他的衣服。

  原來,她也在緊張著的。

  他的笑意,更濃。

  下巴輕輕擡起,暖暖的唇,印在她的眉心,久久不肯離去。

  更久更久,他才放開她,刮刮她的鼻子,聲音磁磁的:

  「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回去就好。」

  看到他微笑裡的堅持,她乖乖爬上車。

  越過一盞一盞的街燈,光線忽明忽暗。

  她現在是喜悅著的。

  所以她心裡的孤單,從此能減少一些嗎?

  她希望是。

  而這樣的幸福,她能擁有的時間是多久?

  她希望是久久。

  「上官橈,我就是這個樣子,就算我很壞,可是你喜歡了,就不要讓你離開我。我也會一樣,都不會離開你的。」她偏頭對著架勢座上的他笑著。「我一定不會,讓我喜歡的人孤單一個人的!」

  上官橈心口一酸,沒有濃妝掩飾的金寶兒,像個易碎的水娃娃。

  「我也永遠不會離開寶兒的。」

  ……

  看著你的眼睛你的笑容

  親親你的臉蛋你的小手

  發誓愛我寶貝很久很久

  久到天長地久更久更久

  ……

  自從兩人表明心意以後,上官橈發現寶兒什麼都敢發問,有時甚至把他弄得臉紅心跳的,她卻像個局外人一樣。

  寶兒快速地按著手機的按鍵,一條信息也漸漸完成:「上官橈,你的初吻還在嗎?」

  沒一會兒:「丫頭,專心上課。」

  她堅持要知道:「到底還在不在?!」

  唉……「在。」

  高興……「那你賭,這次期末考試,憑我自己的力量,我會不會過關?」

  「會過關。」

  噠噠噠……快速地又回過去:「那好,要是你贏了,我把我的初吻給你。」

  感覺有些不太對勁,他回信息:「那要是我輸了呢?」

  她似乎能看見他無奈地笑容:「你輸了的話,你就把你的初吻給我。」

  這還不是一個樣?「不行,要是我輸了……」他不知該不該把最後的幾個字打完,要是說他輸了就不能得到她的初吻,那好像是他比較難以忍受,這丫頭分明很奸詐!上官橈輕笑,還是將最後幾個字補了上去,「就不能……親親。」

  他不像她,什麼都能說出口,打完親親兩個字,覺得自己像做了壞事一樣,臉微微發燙。

  在一旁觀察了好久的尹堂橘一把摟上上官橈的肩膀,笑得十分曖昧:

  「橈,發短信呢?好像發了一堂課了哦。」

  上官橈保持微笑,將手機收妥,讓橘這傢夥拿走可不是鬧著玩的。

  「是寶兒吧?那混世魔王最近很安分,是你的功勞吧?」

  上官橈想維持淡定的笑容,只是嘴角的笑意還是洩露了些許滿足。

  「看你那笑容,別裝啦!」戀愛男女啊,都一樣。

  手機輕輕震動,上官橈支開尹堂橘的腦袋,閱讀短信:

  「你的吻通通都是我的,不讓我親你你讓我親誰去?」

  上官橈目光一沈,有些不悅:

  「除了我你誰也不能親,你考試過關了,我自然讓你親。」

  不到五秒鐘,立刻有回信。

  短信只有兩個字:

  「個夠。」

  上官橈一時不解這兩個字的意思,尹堂橘眼尖,低聲嚷嚷:

  「什麼個夠啊?」

  呃……這下想通了。

  上官橈必須用全部的自制力,才能壓住大笑的衝動。寶兒她是補充他的短信,連起來就是,她考試過關,他讓她親……個夠!

  這丫頭,就會撩撥他,說話總是這麼放肆。

  不過就不知道,她要怎樣才是夠?

  只是有些擔心,也許她是夠了,只怕到時候他會不知饜足……

  「胡鬧,越說越離譜,安心上課。」

  「達成協議,我就好好上課。」

  「聽話,先好好上課。」要堅守自己的立場!

  「不要,我要你答應,答應答應答應……」

  「好,我答應。以後上課時間不要發信息,乖乖上課。」立場立刻崩潰。

  「哦……放學的時候,你來接我去圖書館,我要為了我的賭注奮鬥!」

  「好。」

  ……

  期末考試後。

  聖華學院櫻花大道櫻樹下的第九張長椅。

  「橈……」

  輕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

  上官橈的目光從寶兒的成績單上轉向她,好像剛剛是她在叫他。

  她則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出奇地正經。

  難道他聽錯了,他又將目光轉回成績單上。

  竟然每門功課都是優以上,管家說她天天熬夜看書,那是真的了,他不覺莞爾。

  「橈。」

  確實是叫了他的吧,他偏頭笑問:

  「你叫我?」

  她擡起小巧的下巴,就是不肯回答。他揉了揉她的發,看她成績單上的評語。

  天資聰穎,只要肯用功,學習成績定能突飛猛進。

  「橈!」被成績單搶了很久風頭的寶兒終於極其不滿,「你不對我今天對你的稱呼,發表些感受嗎?」

  他好笑地看著她,不語。

  接著,囂張的人的氣焰慢慢地被看下去,變弱,再弱,接著變成了羞怯。

  好奇怪,一直他都讓著她,無論她多黏他,多霸道,他都只是由著她。

  只是每次他像這樣毫不避諱對上她的視線,笑容比溫暖的溫度更高些,眼神比淡定更深沈一些的時候,她就會莫名地緊張。

  「你,你在看什麼?」

  「我的寶兒啊。」

  「我好看吧。」她得意地輕晃搭在地上雙腳,一向都覺得自己是漂亮的女生呢!

  上官橈啞然失笑,他經常聽到有人問四五歲的小孩世界上誰最漂亮,小孩子的回答都會是「我!」

  「難到我不好看嗎?」她不服氣地朝著他擡起下巴,挺起胸膛。「我可漂亮著呢!」

  他笑意更濃:「嗯,很漂亮!」

  「你說得一點可信度都沒有!」她站起來,在他面前展示性地轉了幾圈,然後擺弄長長的波浪假髮,單手輕捧臉頰。「看,這是美麗的臉蛋!」扭動一下小蠻腰,「前是前,後是後,這可叫前凸後翹!」

  上官橈單手掩嘴,拚命忍住笑意。這下,寶兒真的生氣了。

  「難道你真的覺得我不漂亮嗎?」

  「很漂亮。」這樣的寶兒,真的好可愛!

  「你在笑對不對?」

  他輕捂著嘴搖頭。

  「你明明在笑!」

  他還是搖頭,肩膀卻在微微抽動著。

  「啊啊啊,上官橈你可惡!」

  她撲向他,他忙張開手將她抱住:「小心,會撞到椅子。」

  茂盛的櫻花樹下,白白的長椅上。

  他坐在長椅之上,她跪在他的腿上,手在他後腦勺交叉,略微佔了身處高處優勢,低頭看著他溫柔清秀的面容。

  「……快說,我漂亮。」

  她不知道,世界上真會存在這麼溫柔的人,目光暖如春風,笑容柔如純白的花,卻又有著如青蓮一樣的性格。

  這樣一個人,上天卻賜給了被愛遺忘的她。

  「你很漂亮。」

  她想……親吻他花瓣一樣的唇:「……那我,可以履行賭約了嗎?」

  「……」他臉微微泛出羞色,目光深邃,流光溢彩。

  她緩緩俯下身,柔軟的唇瓣輕輕地落在他的眉心。

  他心裡輕輕地歎息,緩緩閉上眼睛。

  她的唇離開他的眉心。

  他微微顫抖著等待下一個親吻。

  可是等到他覺得窒息,寶兒也沒有下一個動作。

  他有些失望,有些欲罷不能,微微張開迷濛的雙眼。

  寶兒的暖暖的唇,此時落在他扇動的睫毛上。

  低低的歎息,來自他的低喃。

  心啊……為這生澀而親暱的吻,劇烈地跳動。

  寶兒的唇輕輕印在他的鼻尖,像只俏皮的蝴蝶,稍稍做了停留。

  然後,她怯生生,怯生生地看著他那花瓣一樣的唇,久久不敢親下去。

  他張開眼睛,目光氤氳,聲音低沈:

  「寶兒……」

  他的呼喚,消失在她的唇上。

  她低頭,親吻了他。

  暖暖的唇緊緊相印,溫度然間變得滾燙,連同呼吸連同心跳都在發燙。

  他的溫度,他的氣息,都是她的了,是她的了對吧!

  心跳超出了負荷。

  寶兒慌亂地退開,面紅耳赤。

  「好……好了,我親夠了。」

  她想要從他身上下來。

  他放在她腰間的手倏然一緊,她重新跌回他懷裡。

  這次,換他居高臨下凝望著他,總是溫柔謙和的笑容,輻射些許更滾燙的意圖。

  「寶兒,這樣,還不夠……」

  說完,他深深吻上她馨香甜美的嘴。

  溫柔地,細膩地,一滴不剩地,完完全全地交納與接收彼此的初吻。

  他早說過,她親夠的時候,他一定還不知饜足。

  他要的是更多,更多的寶兒。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4-1-10 11:34:42

第6章(1)

  這一定是夢,一定是夢!童話一樣幸福的夢!

  可是,唇上還殘留他淡淡荷花的味道,在回想的時候,因太過清晰還微微發燙。

  寶兒坐在沙發上自己回味,自己害羞,自己發笑。

  「請問二小姐,今天晚上要吃什麼?」

  「你決定吧,你炒什麼都很好吃啊!」

  這這這這……是能從二小姐嘴裡聽到的話嗎?!廚子以為是自己耳朵掉了,可是那笑盈盈的,確實是二小姐沒錯啊!啊啊,突然讓他決定菜譜,他還真有些不習慣呢!

  「二小姐,您要喝什麼果汁?」

  「什麼都好,你決定吧。」

  女傭嚇得雙腳打顫,這該不會又是二小姐折磨人的另一種方法吧?!真是恐怖,比直接折磨人還讓人不安。

  不過,她們還真沒見過二小姐笑得這麼開心,一定是有什麼好事了吧?

  大概也就是跟上官少爺有關了!

  真沒想到,那麼溫和的上官少爺會跟這麼暴躁的二小姐是一對兒。

  但是,看著看著,就覺得很配就是!

  管家恭恭敬敬地走過來,說道:

  「二小姐,有個叫輕風的男孩子……」

  「蹬三輪的?讓他進來啊!」

  「姐姐!」輕風一貫燦爛的笑容,「姐姐心情很好哦!」

  「過來過來,我告訴你一件事情!」她迫不及待想要告訴輕風她跟上官橈的事情。輕風坐了過去。

  「姐姐,什麼事啊?」

  寶兒貼著他的耳朵,說了幾句話後,輕風一愣,然後燦爛笑開:

  「真的嗎?姐姐好幸福哦!」

  「哼!」她不可一世地輕哼,嘴上卻是滿是喜悅,「對了,你怎麼會這個時候來找我?」

  「我晚上沒地方吃飯啊。」輕風白白的牙齒,閃爍光芒,「姐姐能不能留我下來吃飯。」

  寶兒想都沒想,敲他的額頭:「臭小子,你蹭飯蹭到家裡來了?!那你要不要給我付飯錢啊?」

  「我沒有錢。」他捂著額頭裝委屈,接著呵呵笑著遞給她一張紙,「用這個付賬行不行?」

  那張紙上寫的是……上官橈在魔法蛋糕店唱的搖籃曲!

  「因為只聽了一遍,譜的曲我不是很確定有沒全對,不過應該差不了多少!」

  紙張上清晰地記載了搖籃曲的歌詞與歌譜,輕風開始慢慢地哼:

  親親的寶貝我很想你啦

  月亮爬上山星星眨呀眨

  ……

  親親的寶貝我很愛你啦

  太陽當空照雲兒飄呀飄

  ……

  發誓愛我寶貝很久很久

  久到天長地久更久更久……

  看著認真清唱的輕風,寶兒心裡的某根弦被撥動的,這就是以前姐姐面對她的時候的心情嗎?姐姐在看著她的時候,也會有這樣的包容、欣慰、與疼愛嗎?

  ……

  ……

  「寶兒,你在做什麼?」姐姐靠過來,認真地看著她手裡的畫,「這些都是寶兒自己畫的嗎?」

  「當然啊!」不服氣被懷疑,寶兒嚷嚷,「我要送給姐姐一條最漂亮,最漂亮的項鏈做生日禮物!」

  姐姐看著白紙上不僅畫得很用心,而且畫得十分漂亮的項鏈,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哇,好漂亮啊!寶兒,我的項鏈為什麼是荷花?」

  「姐姐就像荷花一樣啊!我最喜歡荷花,純白的那種哦!」受到表揚,寶兒喜滋滋地繼續畫。姐姐伸手輕揉她軟絨絨的頭髮:

  「那,姐姐想每年生日都要寶兒親手設計的首飾當禮物,寶兒會不會每年都給我畫呢?」

  「姐姐喜歡的話,我每年都畫!」

  「要一年比一年的更漂亮哦!」姐姐臉上的笑容,暖暖的,深深的。

  「嗯!一年比一年的更漂亮!」為了給姐姐做最漂亮的生日禮物,她一定會更認真學習畫畫!因為只有最漂亮的禮物,才配送給她最漂亮的姐姐!

  可是,姐姐再也看不到了,她畫得再多,畫得再好,姐姐也看不到了!

  ……

  ……

  「姐姐,你在想什麼?」輕風輕輕搖著她的肩膀,寶兒回過神來,再次K他的額頭。

  「白癡,這個不能付賬啦!」

  「啊?」輕風露出哀傷的表情,寶兒再給他一記敲。

  「你拿別人的歌付自己的賬當然不行,我要《輕風》,只有把《輕風》給我我才讓你吃飯!」

  「姐姐要我啊?!」輕風稍顯為難,「哥哥會生氣的!」

  啊?這是哪兒跟哪兒?!啊啊,這小子,又鑽她說話的空子!少不了幾個爆栗子給他。

  「不想活了?!」

  輕風笑呵呵地從背包裡,將《輕風》交給她:「好高興哦!」

  「你又高興什麼!」寶兒納悶,他怎麼有那麼多值得高興的事情。

  「當然高興啊,姐姐喜歡我寫的歌,還說只有輕風才可以!我當然高興啊!」

  「這有什麼好高興啊!」芝麻綠豆之類的事情,寶兒看著兩頁紙,都很滿意。

  「高興啊,姐姐喜歡哥哥,也還喜歡輕風……總之,就是很高興!」

  真的很高興啊,大家都會得到幸福。

  可是誰知道呢?

  幸福,它往往來了就會走,短暫如一陣輕風。

  只如一陣輕風啊。

  一陣輕風……

  清晨,下了一場大雨。

  這是暑假以來的第一場雨。

  遠遠的,一池荷塘開滿了白白的荷花,那是寶兒最喜歡的荷塘,因為那裡開的都是白色的花。

  白白的荷花,在高高低低的荷葉間卓絕挺立,有的怏然綻放,有的含苞待放,有的還是青青的花骨朵。

  荷葉上的水珠,白晃晃的,風輕輕一吹,像一顆一顆雪白的珍珠,滑溜溜的落入塘內。

  她喜歡這樣的荷塘,安寧而自得其樂。

  當她再次踏進家門,這份安寧,悄然被打破了。

  大廳內坐著一個女孩,女孩很漂亮,漂亮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女孩很嬌柔,嬌柔得像輕輕一吹,就會掉落的眼淚。

  這樣的女孩,往往是因為受到周密的保護,擁有最用心的呵護才會有。

  她就是最近在電視上經常跟金企業總裁左敏慧出現的女孩子,她的名字叫,金薇安。或許以前,她不姓金,可是左敏慧收養了以後,她就是金姓。

  但是,這個秘密鮮少人知道,人們只知道,金薇安是左敏慧的掌上明珠。

  寶兒信步走近她,走到很近,她才發現,微微一怔後微笑道:

  「你好,請問你是……」看起來不像這裡的傭人。

  「哼……」寶兒一笑,笑容冷到骨子裡,「她連我是誰,也沒跟你說過嗎?」

  「她是指?」薇安有些不安,為什麼這個女孩對她充滿了敵意?!

  「二小姐,您回來啦?!」管家疾步走來,生怕晚了,「二小姐,這是從美國回來的……大小姐,金薇安。大小姐,這是二小姐,金寶兒。」

  管家汗顏,這樣介紹兩個人,還真是尷尬。

  寶兒目露凶光:「大小姐?!她……就她這個乞丐她也配?金家的大小姐就有一個,那就是我姐姐金心兒!什麼時候輪到她了?!」

  「金寶兒?那你是心兒……」媽媽為什麼沒跟她說過這些,只是在聽到她說要回家的時候,露出十分擔憂的表情。

  「別用你卑賤的嘴念出我姐姐的名字,你給我滾出我們家!管家,把這個倒胃口的女人丟出去!」

  「二小姐,夫人交待劉廣,要好好照顧大小姐。」劉廣亦是十分為難。「夫人明天也會到家,就請二小姐多多忍耐。」

  忍耐?忍耐這個代替了姐姐的女人?忍耐這個把她的母愛完全搶走的女人?!忍耐連她是誰都不知道的女人?

  「好,你不動手是吧,我來!」

  寶兒抓起沙發上薇安,使勁地往外拖,薇安驚恐萬分:

  「寶兒,請別這樣,你聽我說……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心兒的妹妹,我不知道啊……」

  薇安不解,既然心兒有妹妹,媽媽為什麼從來不說?既然媽媽還有寶兒,為什麼卻一直跟她呆在美國?

  是啊是啊!她不知道金寶兒這個人的存在,這樣就表示,媽媽她已經不會向別人說,寶兒是她的女兒了!媽媽已經當她不存在了!

  這樣的想法,讓寶兒幾欲抓狂!

  「滾出去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

  管家顧不得主僕之分,上前抱住狂怒的寶兒。夫人可說了,薇安身體可不能有半點閃失。

  「二小姐,請您千萬不要動手,她是大小姐啊!」

  「她不是,她才不是!放開我,放開我!」

  「對不起,二小姐,請你忍耐到明天,夫人就到家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薇安不知所措。

  「拜託你大小姐,請別再說話了。」管家沒見過這樣的寶兒,似乎快要瘋狂的寶兒。「小香,你還不快帶大小姐回房間?!」

  「是!」

  大家都看傻了眼,大小姐跟二小姐不是姐妹,而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吧?瞧二小姐的樣子,會不會鬧出人命來?

  「你們誰敢帶她上樓,誰讓她住我姐姐的房間,我就殺了誰!」寶兒雙眼佈滿血絲,像是乾涸的戈壁灘一道又一道猙獰的裂痕。

  傭人想動又不敢動,薇安微微顫抖,她不知道寶兒為什麼會這麼恨她,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她的心因為看到這樣的寶兒而疼痛起來!

  「寶兒。」

  「閉上你的嘴!你叫我的名字,讓我覺得噁心!」

  薇安的眼淚掉了下來,慢慢地走近寶兒一些,「請你聽我說……」

  看到她靠近,寶兒全身的怒火轟然又高漲百倍。她掙脫管家的束縛,揪起薇安的肩膀,再狠狠朝門口丟去:

  「滾出去!」

  薇安倒在地上,面色慘白:「不要這樣……我要在這裡等媽媽回來的!」

  「媽媽……媽媽?」那是我的媽媽!寶兒卻不敢叫出來,她不敢叫,咬著牙不讓自己叫,她眼裡的血絲越發濃重,彷彿都可以滴出血來。她捏緊拳頭,揪起薇安的衣襟,咬牙切齒,「你叫誰媽媽?你叫誰……媽媽?!」

  她的拳頭歇斯底里地朝著薇安打下去。

  「不要……」

  薇安哭著閉上眼睛,心跳也險些停止了。

  可是拳頭沒有落在她的身上。

  寶兒被一股力量往後拉,拳頭揮了個空。

  「寶兒,你這是做什麼?!」及時趕到的上官橈扶起地上顫抖的薇安,擔心地問,「薇安,有沒有傷著?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一見到上官橈,薇安緊緊地將他抱住,驚恐的眼淚,委屈地掉個不停:

  「橈,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家裡還有個妹妹……」

  上官橈安慰地輕輕拍拍她的背:「薇安,不要怕,我在這裡呢。」他看向寶兒,眼裡有著數不盡的失望:「寶兒,你怎麼可以動手打人?!」

  寶兒一直知道,她的心裡有個洞,洞很深很深,長年累月,更深更深。

  她會用無數的紗布填堵掩蓋,可是每塊紗布都會被滲透得鮮血淋淋。

  直到遇到上官橈,才沒有血再滲透出來。

  可是今天……就連白色的這層也被鮮血染滿。

  此刻紗布還在一層一層被掀開,直到那個洞再次裸露在外。

  「你們認識?」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更冷一些,那樣才顯得毫不在意。

  上官橈微微蹙眉:「是,我們認識。」

  「我要你現在,立刻放開她!回到我這邊來。」

  薇安一聽,下意識地緊緊揪住上官橈的衣襟。她這次回來就是因為上官橈,因為想見他才回來的!上官橈搖搖頭:

  「寶兒,我們該坐下來談談。」

  「放開她到我這邊來!」寶兒的拳頭捏得緊緊的,「別忘了,你是我的男朋友!」

  「橈?!」薇安不可置信地看著上官橈,面色比之前更慘白,「這是真的嗎?」

  「對,我們是男女朋友,而且啊,我跟橈可是親密得很。」看到薇安的在意與蒼白,寶兒心頭閃過一絲快意,「我們是十分親密的男女朋友!」

  薇安突然劇烈的顫抖,全身冰冷。

  「薇安?薇安你還好吧?你把藥放在哪裡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信……」那個從小就疼愛她的橈哥哥,是別人的男朋友了嗎?他不是她一個人的嗎?

  寶兒邪惡地笑道:「你都沒看到他脖子上咬痕嗎?那是我咬的。」

  其實也只不過是她鬧著玩,到處亂啃罷了。

第6章(2)

  「寶兒,別胡說!」上官橈低吼,她沒見到薇安已經蒼白成什麼樣了嗎?

  「胡說?那你說那裡是不是被我咬的吧?」

  真過癮,比打那女人更過癮。原來比起動手來,還有很多更好的折磨人的辦法呢!就讓被視如珍寶的「大小姐」也嘗嘗她的痛苦吧。

  「金寶兒,夠了!你別再說了!」

  上官橈怒吼,這樣的寶兒是他見過最惡劣的一次,也是他最難以忍受的一次!薇安顫抖地拉開上官橈的領口。他皺著眉頭,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薇安,別看。」

  孱弱的手執拗地不肯退縮,眼裡的淚水滿了又溢滿了又溢。

  上官橈咬緊牙關,鬆開手。

  一枚小巧的紅紅的印記,印在他左肩靠近鎖骨的位置,那麼親暱而俏皮的。

  薇安突然摀住心口,用力地喘息,只是呼吸破碎而急促。

  「好痛……為什麼……」

  上官橈抱起薇安,面無表情地看著一臉邪笑的寶兒,冷聲問:

  「利用我們之間的愛,去傷害我必須保護的人,你覺得很開心嗎?」

  給他親暱與喜悅的寶兒,卻利用他的愛去傷害別人,這樣,他的愛不是太廉價,太能輕易踐踏了嗎?!

  寶兒望著他們消失的門口,不動。

  即使天旋地轉,也不會動。

  她知道利用上官橈的愛來刺痛薇安,受傷的不僅是薇安,還有上官橈。她不想他難過,可是……她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抵抗心裡的痛。

  更不知道為什麼,看到薇安用手捂心口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心很疼,那是另一種疼,來自那片珍貴記憶裡的疼。

  心裡那個洞越來越大,感覺再也填堵不滿,再也封鎖不住了。

  也許,她真的快撐不住了,她就快要死了吧。

  她真的,快要死了吧。

  寶兒突然微微一笑,絕望而又期待死亡的笑著。

  「二小姐,夫人叫您到書房一下。」

  靠在窗前的寶兒猛然站起來,心篤!篤!篤!跳得飛快,媽媽還是第一次叫她去見她!她無措地在鏡子前整理著裝。

  糟糕昨天晚上一夜沒睡,臉色不大好,不過化了妝媽媽應該看不出來的!

  她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往書房跑。

  媽媽叫她了。那媽媽是不是原諒她了?!

  她以後可以叫媽媽了嗎?她可以叫媽媽了嗎?!

  剛想衝進去,不過一想,媽媽不喜歡別人不敲門的。

  她深呼吸,深深呼吸,敲門。

  「進來。」

  媽媽坐在書桌前,還是她熟悉的媽媽,華貴而美麗的媽媽。

  寶兒深呼吸,胸口高低起伏。

  她不敢眨眼睛,她已經太久太久沒有這樣光明正大地看著媽媽了。

  書房裡安安靜靜的,靜得彷彿只有寶兒激動的呼吸聲。

  過了很久,久到她就快窒息了,媽媽終於開了口。

  「聽說你昨天打了薇安。」

  寶兒覺得整個人像被人拋得很高很高,高到可以踩上雲端摘星星摘月亮。可就在剛要摘到的時候,被狠狠地踐踏下來。

  「薇安會在家裡住上一個暑假,或許明年她還會回國唸書,所以請你別再傷害她。」

  請?請她別傷害薇安?

  原來姐姐長得像媽媽,很像很像,可是,也有人告訴她,她長得很像很像姐姐啊!

  可媽媽為什麼就不肯看她一眼呢?

  「薇安那孩子很善良,身體也不那麼好,心臟很脆弱,經不起傷害。」

  那寶兒的身體很好,心臟很健康,也不夠善良,所以經得起傷害嗎?

  寶兒不哭,只是靜靜地望著她。這樣也挺好的,雖然話題是別人的,可能這樣近地看著媽媽。

  「如果……」左敏慧的語氣頓了頓,緊握手中的筆,「你還堅持那麼做,我會給你安排另外的別墅。」

  媽媽,要怎樣你猜肯原諒我?

  要怎樣才能讓我從愧疚裡掙脫?

  心啊,為什麼不能麻木了呢!

  要是麻木了,就不會痛了……

  因為擔心寶兒而守在門口的管家,咚地一聲推開門。他已經是淚流滿面。

  他第一次那麼沒有禮貌地直視金家的主人。

  他拉住寶兒的手。

  六月的天,這孩子的手,冷得像塊冰,可他知道,她的心更冷。

  他甚至不敢太用力去牽她冰冷的手,怕立刻會碎掉。

  「夫人,二小姐她也是您的女兒……二小姐她……是肉長的,不是鐵。二小姐,管家帶您……」管家泣不成聲,他不能說「帶您回家」,這裡明明就是二小姐的家啊!

  寶兒木訥地跟在管家的背後。

  左慧敏突然面色蒼白,那個瘦弱挺直的背脊,深深地扎入她的心裡。

  ……

  「媽媽——媽媽不要走!媽媽不要走!」

  「媽媽,寶兒以後都會乖了,不要走!」

  「媽媽,原諒寶兒吧,原諒寶兒!寶兒不是故意讓姐姐死掉的!不是故意的!寶兒也不是故意讓爸爸死的……不是故意……」

  寶兒追著她的車子,摔倒在被太陽烤得滾燙的柏油路上。小小的手努力地要抓住漸漸消失的車。

  「原諒我……」

  「媽媽原諒我!」

  那時候她十歲。

  直到十三歲,寶兒才不會追著離開的車,追出家門,追出富貴谷,追到不知道哪裡的馬路。

  也從那時開始,寶兒不再跟她說話,只是那麼看著她。

  再後來,寶兒也不再可憐兮兮地看著她了。

  聽管家說,寶兒經常躲在角落裡偷偷看她,不分白天晝夜,她卻沒有看到一次。

  她只知道寶兒不學習,揮金如土,仗勢欺人……

  不過,她能都給寶兒的,也就只有只些了吧。

  ……

  院子裡那個開滿純白荷花的荷塘。

  安寧而自得其樂的荷塘。

  有蜻蜓著落的荷塘。

  偶爾有小青蛙跳出來。

  寶兒靜靜地坐在池塘邊,埋頭畫畫。

  姐姐的生日是荷花開得最旺的盛夏,她答應了每年都會給姐姐設計最漂亮的生日禮物。

  一輛白色的車駛入院中。

  換做以前,她會跑過去,跳到車主人的背上,輕啃他的耳朵,因為他是上官橈。

  上官橈扶著薇安下車,看到坐在池塘邊的寶兒,微微停下腳步。

  寶兒回頭看了一眼,將目光轉回荷塘裡。

  安寧而自得其樂的荷塘……有蜻蜓著落……有小青蛙跳出來……

  上官橈皺起眉頭,扶著薇安上樓。

  有蜻蜓著落……有小青蛙跳出來……能自得其樂的荷塘。

  「姐姐?!姐姐!」門外的輕風用力地招手,還沒等傭人開門,他便擠進來,「姐姐!」

  那麼燦爛的笑容,太陽都想閃躲了。

  寶兒窒息的胸口,微微有了喘息的縫隙。

  「姐姐臉色不好,姐姐你哭了嗎?」

  寶兒搖頭,微微笑了笑。

  「那姐姐,你昨晚睡覺了嗎?」

  寶兒再搖頭。

  「那早飯吃了嗎?」

  又一次搖頭。

  「怎麼可以不睡覺,也不吃飯呢!」輕風險些跳起來,臉氣鼓鼓的,「不管怎樣,一定要吃飯的!廚房做的菜不好吃對不對?然後姐姐生氣啦?」

  寶兒微笑,重重點頭。

  輕風的笑容又亮晶晶的:「那我帶姐姐出去吃飯吧。」

  寶兒微微一愣,因為媽媽真的不再是媽媽了,所以感覺自己一直就像乞丐一樣,媽媽施捨重金,她厚著臉皮拿去花天酒地。

  她故作輕鬆,學輕風的可憐相:「我沒有錢。」

  「姐姐沒有,我有啊!」輕風從口袋裡摸出幾張錢,合計也不過百來塊。「我可以請姐姐吃好吃的!」

  那百十來塊錢,看得寶兒鼻子一酸。

  她也曾用一百塊的錢,在菜市場買足一整天的食材。

  寶兒苦澀地笑:

  「輕風,要是姐姐沒錢了,你還會喜歡姐姐嗎?」

  「噢——沒錢了還是姐姐啊,永遠都是姐姐,怎麼會不喜歡?!」

  輕風,他什麼都不問嗎?

  一會兒,薇安從屋裡走出來,站在門口問:

  「寶兒,你還沒吃早飯吧,我們一起吃。」

  「輕風,你等我一下。」寶兒將畫冊放在椅子上,轉身進屋,與站在門口的薇安擦肩而過。

  媽媽說,如果她再傷了薇安,就被趕出家門。

  她不知道,自己乾巴巴的心,為什麼就不能停止疼痛,停止怨恨,停止愧疚?!

  薇安好奇寶兒放在椅子上的畫冊,拾起來翻閱。

  十幾張畫,都是風格獨特,畫工一流的精品設計。

  有項鏈、手鐲、耳環、工藝品等等。這些作品每件都少不了荷花做標誌,而每朵荷花又有所不同,盛放的、半開的、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等等,可無論是什麼形態的荷花,神韻都那麼淡然高雅,清秀卓絕。

  而且每張畫上都會註明一句:姐姐,xx歲生日快樂。

  那數字,從十四到二十二,一歲不少。

  這是,寶兒畫的嗎?

  薇安突然覺得心,微微有些異樣,似是驚訝又似感動。

  從她見到寶兒的第一眼,彷彿就有這種感覺。

  「放開我的畫!」

  寶兒被眼前的狀況怒紅了眼,她什麼都可以忍,唯獨碰了姐姐的東西,她死也不能忍!她伸手去搶畫冊。

  「我不是有意要看的,可是……」薇安下意識地將畫冊抓緊些,她的心這樣告訴她的,「這是給心兒的畫對不對?」

  「放手!」她誰的名字都可以念,就是不能念姐姐的名字!

  「寶兒……」

  「你該死……」她替代了姐姐的位置那麼多年,她搶了媽媽那麼多年,她金寶兒活該沒關係,可是她碰姐姐的東西,就該死!

  寶兒用盡全力搶畫冊。

  薇安也因為她太過用力,失去重心往湖裡跌下去。

  「啊——」

  輕風瞧情況不對,已經來不及阻止。

  聽到吵鬧趕到門口左敏慧與上官橈也大驚失色。

  上官橈立即衝過來救人。

  左敏慧失聲大叫:

  「金寶兒,你要再殺你姐姐一次嗎?!你知不知道,心兒的心臟在薇安身上!」

  轟!

  晴天一個大霹靂!

  寶兒駭然,隨後下一秒她縱身跳入荷塘。

  姐姐的?!

  姐姐的心臟?!

  是她最愛的姐姐的心臟!

  姐姐的……

  姐姐的……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4-1-10 11:35:47

第7章(1)

  寶兒將薇安救上岸,看著大家把她抱進屋,她動也不能動,只有水跟一些塘泥從她身上慢慢地淌下來,她像一個被雨淋過的泥娃娃。

  輕風看著薇安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良久。

  「姐姐!」他才猛然回神將寶兒扶起來,「我們進屋去,把濕衣服換下來。」

  寶兒腦子裡閃過很多記憶,很多想法,卻都是雜亂無章的,弄不清理不順,轟炸著她的腦子。

  直到管家進來,告訴她,薇安已經沒事了,她嗡嗡響的腦袋突然安靜了下來。

  入夜之後,金家別墅安靜得像座奢華的墳墓。

  風翻動雪白的窗簾,窗外漆黑一片,偶爾有閃電晃過,一次一次照亮黑夜裡黝黑的山,那些山如同她黑暗的心,漸漸無處遁形。

  天,只閃電不打雷,寂靜得可怕。

  「心兒的心臟在薇安身上……」

  因為這句話,寶兒無法入睡,她要看到薇安,想聽姐姐的心跳聲。

  經過書房,書房裡面的燈光從未關緊的門裡透出來。

  裡面的對話,跟隨著光,進入了寶兒的聽覺。

  「慧姨,其實寶兒並不像今天你看到的那麼糟糕。她的本質很善良,只是不知道怎麼表達。她不是不懂,而是沒人教她。」

  「所以,我讓你回國好好教導她啊!可是,你看她現在的所作所為,還是這麼不可理喻!還是一樣只知道揮霍,仗勢欺人,甚至還動手打人!還是一樣丟我們金家的臉!橈,我是讓你用盡一切方法去調教她,但是並不是提倡你用戀愛的方式!你知道,我是打算將薇安托付給你的……」

  八年前,左敏慧將心兒的心臟移植到蘇微安的身上,並打算帶薇安一同前往美國。

  薇安是個孤兒,從小就特別依賴與她一起長大的上官橈,她說若是上官橈不跟她一同前往美國,她也不會去。

  左敏慧當時就決定,將上官一家一同遷往美國。

  上官一家為救薇安,便一同前往,這一去就是八年。

  之後,由於寶兒的行徑越來越離經叛道,左敏慧便讓上官橈回國管教寶兒。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所以上官橈才沒有絲毫反對,成為她的九號男友?

  所以,才有了她自以為是的……喜歡?!

  這一切,都是假的?

  今天,到底是什麼天啊?

  媽媽回來了,姐姐的心回來了,上官橈的真正目的揭開了。

  可是,沒有一個是因為金寶兒的。

  這個世界,根本就不會有人真正在乎金寶兒。

  她心裡的那個洞,其實根本就沒人能堵,因為已經完全潰爛了,整顆心都是。

  你要再殺你姐姐一次嗎……

  你要再殺你姐姐一次嗎!

  寶兒恍惚離開了依靠的書房牆面,步履漂浮,繼續朝著薇安的房間走。

  連上官橈的愛,都是假的,那還奢望誰會真正喜歡金寶兒?

  若是真的奢望,那麼姐姐的心是存在在這世上,唯一還會在乎寶兒的了。

  只是,猶豫了很久,她始終沒能推開薇安的房門。

  姐姐的心……正在薇安的身體裡存活著是嗎?

  這樣,她是不是可以認為,姐姐其實還活在這個世上呢?

  姐姐還記得寶兒嗎?

  她靠在牆上,豎耳傾聽,彷彿這樣就可以聽到姐姐的心跳聲。

  姐姐,寶兒就在門外呢……

  姐姐,寶兒就在,你的門外呢。

  還好,姐姐還在,媽媽她不用那麼孤單了,不會因為或許某一天寶兒的消失,而難過了。

  這樣的話,就算寶兒上了天堂……

  不對,寶兒上不了天堂。天堂只給像姐姐那樣善良的人開門。

  寶兒,會下地獄。

  所以,不管去到哪裡,永遠都不能跟姐姐在一塊。

  這是她生或死的悲哀。

  上官橈從書房出來,經歷了一整天的緊張,他有些疲倦。

  揉揉眉心,寶兒全身濕答答跪坐荷塘邊的模樣,突然壓上心頭。

  他疾步朝寶兒的房間走去。

  寂靜。

  偌大的一張床,寶兒卻只蜷在床的一角。

  她縮成小小的小小的一團,下巴幾乎埋在曲起的膝蓋裡,像只受凍的小蟲子。

  面對寶兒的時候,他總是會心疼。

  就算寶兒在她面前活蹦亂跳,他依然還會覺得有隱約的疼埋藏在深處。

  因為,他始終無法找到,藏在寶兒身體裡,像驚恐的孩子一樣脆弱的靈魂。

  「寶兒……」他輕輕拉下她蜷曲的腿,「把腿放下來,不然會很累。」

  不管寶兒多任性,多偏激,他依然無法不朝她靠近。

  然後,他看到了她滿頭的汗水。

  「寶兒?!」他伸手觸摸她汗濕的額頭。

  滾燙。

  皮膚是滾燙的,寶兒卻覺得五臟六腑已經結冰了。

  冷,很冷,像地獄一樣寒冷!

  只是那只撫摸她額頭的手,沁涼著她的皮膚,溫暖著她的五臟。

  可又在下一刻,書房裡的對話付出腦海,她又深深陷入了水深火熱的高燒當中。

  隱隱約約,她的身體變得很重,似乎有人在拖拽著她往下沈。

  她曾反抗地往上爬,可是在伸出手的瞬間,她放棄了。

  這個世界上,金寶兒還有什麼可以留戀的嗎?

  尋尋覓覓依舊空空蕩蕩。

  她想要愛,可愛通通都不屬於她。

  放棄了,她任由著自己陷入沈重的黑暗當中。

  水深火熱,燒心燒肺。

  這,大概就是,地獄。

  「寶兒……寶兒……」

  醫院的病房內。

  上官橈一邊用酒精替寶兒擦拭散熱,一邊呼喊她的名字。

  寶兒反反覆覆地高燒,且體溫一次比一次更高。

  不管醫生用了什麼藥,她的體溫還是反覆無常。

  看著體溫再次上升到四十度五,呼吸激烈而急促的寶兒,上官橈已經無法自持開始輕輕顫抖。

  「寶兒,你不是說過,不會讓你喜歡的人孤單嗎?現在我很孤單,也很害怕……」

  宣佈他是她九號男朋友,囂張跋扈的寶兒。在他右耳打耳洞鑽寶石,得意不羈的寶兒。摔碗砸電視,瘋狂飆車,歇斯底里的寶兒。菜市場接到大嬸的蘿蔔,小心翼翼的寶兒。為給他煮粥耐心打瓦斯,細心體貼的寶兒。為了讓輕風吃蛋糕,把蛋糕店搬空的寶兒……說喜歡他,不會讓他一個人的,他的寶兒……

  他的眼睛突然酸疼得厲害,然後視線開始模糊。

  他讓寶兒一天一點地為他顯露她的本質,可是……到現在他發現他做錯了。

  如果寶兒身體裡那個脆弱得像孩子一樣的本質被找出來後,她將變得不堪一擊,就連最小的傷害她也抵擋不了。

  「寶兒,我知道,你身體裡藏著一個脆弱的你,以前我總將她拉出來陪在我身邊,看她天真爛漫的樣子我覺得很滿足……可我現在很想念橫衝直撞的寶兒,火箭頭一樣也沒關係……我都好喜歡。我們再打賭吧。寶兒,我們打賭,要是你醒過來,我把我的一切都給你,一滴不剩地都給你,只要你做到醒過來那麼簡單的事情而已……」

  盛夏的陽光燦爛得讓人心慌。

  彷彿滾燙的熱量永遠都不會消散一般。

  上官橈的心也要被烤焦了,灼痛著。

  「寶兒,荷花開了,滿滿一池塘,都是純白的顏色。今天開得最美,你再不起來,花期就過了……」

  此時,似是一陣風吹來,狂躁的夏天,突然因為這陣輕風微微有些鬆懈,容人喘息。

  吉他伴著的歌聲,從陽光裡細膩地劃開一顆一顆音符。

  ……

  尋尋覓覓終於在人群中我找到了你

  ……

  你說你喜歡冬天那純白純白的雪地

  卻又害怕幸福會像雪花消失無聲息

  ……

  悲傷憂愁委屈或是一個人都沒關係

  從現在開始換我來看著你得到幸福

  ……

  姐姐你聽到嗎?

  輕風啊會永遠為你守候春秋與冬夏

  ……

  左敏慧在病房的門口,有那麼一會兒的猶豫。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孩子,每次離開內疚都會加深,卻無法停住離開她的步伐。

  或許,此生她們成為母女,就是上天安排的一場劫難。

  握了握拳頭,毅然走到寶兒的病床邊,她的音量不高,也只說了一句話:

  「如果你這樣死去,九泉之下的心兒也絕對不會原諒你。」

  這句話,猶如一把刀,劃開寶兒沈浸的黑暗,強硬地插入她的心臟。

  即使意識是昏迷的,可撕心裂肺的痛徹底地讓她醒來。

  別人都是會被愛喚醒的,可喚醒她的是無邊無際的愧疚與痛苦。

  寶兒麻木地望著天花板良久,才察覺左邊有股壓力存在。

  床邊趴著睡的是上官橈。

  他一直都沒有離去嗎?

  他烏黑的頭髮看起來是那麼柔軟。

  耳朵上那顆墨綠色的寶石,隱隱折射光芒。

  其實,他不適合這種綠。

  這種綠,是最潮濕黑暗的地方生長的苔蘚的顏色,灰暗見不得光。

  他應該戴的是白色,折射聖潔光芒猶如天使羽翼的白色,那才是上官橈的顏色。

  寶兒輕輕地擡起手,隔著空氣,輕輕地觸摸他的臉、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還有他帶著淡淡荷花香的唇瓣。

  結束了,寶兒過於幸福的夢,醒了。

  閉上眼,她突然朝著他耳朵上那顆綠寶石出手。

  上官橈痛哼一聲,捂著耳朵迅速坐直身子。

  當他對上寶兒清澈的雙眸,痛立刻就被拋到九霄雲外。

  「寶兒,你醒啦?!」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她的額頭,「太好了,燒退了,寶兒……」

  他憔悴得像一朵失去水分的荷花。可即便是這樣……也再無法從寶兒的眼裡看到疼惜。可他看不出來,喜出望外地往門口跑。

  「寶兒你等會兒,我去叫醫生!」

  他的手就要碰到門把。

  「不用,哪有那麼容易讓我死?」

  他握著門把的手僵住,寶兒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冷,都無情。

  一股寒意驀然竄上脊背,他回頭笑了笑:

  「寶兒,我去叫醫生來,你乖乖等一會兒。」

  寶兒盯著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目光若有似無地停留在他的右耳。

  腥紅的鮮血,在他溫潤的耳垂處一點點地冒出,形成另一顆血紅的珍珠。

  那顆血珠,紅得驚心動魄,美得懾人驚魂。

第7章(2)

  上官橈的笑容變得岌岌可危。他順著她噬血的目光,不由自主伸手去觸摸右耳。

  冰涼的液體沾染了他的指間,而右耳上空空蕩蕩的。

  寶兒鑲嵌上去的寶石,不見了。

  剛剛才忘卻的疼痛,突然刺痛,從耳朵一處扎進他的腦子裡。

  ……

  「海瑞溫斯頓絕版珍品,世界上唯一一對,所以你任何時候都必須帶著,那是你屬於我的標誌,除非我不要你了,你才能脫下來。」

  ……

  現在寶兒把它拿回去,那就表示……她不要他了?

  嘴角的笑容破碎了,他有些慌亂地搖搖頭。

  「別鬧,寶兒,這不好玩。」

  「所以我不玩了。」她對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更沒有絲毫留戀,大病初癒蒼白的臉上,滿是地獄的劣氣。「九號,金寶兒我玩膩你了,所以不要了。」

  上官橈的臉色比她好不到哪裡去,指尖冰冷地刺著掌心,他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病剛好,現在什麼都不要想,我也什麼都沒聽到,所有事等你病好了我們再談。」

  寶兒輕哼,她朝他伸出右手。

  攤開。

  墨綠色的寶石,在她掌心連接著心臟的掌紋上靜靜折射幽暗的光芒。

  難道……

  他想到下大雨的那天,她也是那樣將手機攤開在他的面前,然後將手機丟棄在風雨裡。

  不,不是那樣!

  他想去阻止,已經來不及。

  烙在他身上寶兒的標誌,那顆綠色的寶石,世界上唯一與寶兒耳朵上戴的是一對的寶石。

  寶兒毫不在意地往窗外拋了出去。

  綠色的寶石,在星光最亮的一處閃耀綠色的光芒。

  光芒一閃而過,隨即隱沒在夜色當中。

  無聲無息,無跡可尋。

  上官橈想也沒想,飛快地衝了出去。

  寶石,只要寶石回來,寶兒也就回來了!

  可是,寶石在哪裡?!

  他恨不得翻遍仁愛醫院每一寸草地,

  可是,寶石到底在哪裡?!

  他恨不得抽乾那池噴泉的水池。

  可是,寶石……到底……在哪裡……

  「哥,你在找什麼?!」一大早便趕來的輕風看到上官橈在噴泉下翻找東西,詫異地問。

  上官橈沒有回答,細細摸找,找得那麼仔細,那麼認真。

  他一直自己安慰自己說,只要寶石找出來,那麼昨晚寶兒說的一切都只是玩笑,她只是又鬧脾氣,整整他而已。

  只是,從他顫抖的手,消失的笑容,洩露了他的慌張。

  醫院的噴泉不大,水勢也很溫柔,可砸在背上,竟是如此之痛,痛得心跳都如被針扎一般。

  寶石找不到了,從昨天夜裡到現在,從草坪到水池都翻遍了,也還沒把寶石找出來。

  清晨的陽光,透過柔和的噴泉,流瀉金燦燦,水靈靈的光華。

  只是所有的光芒,到了上官橈的身上,都黯淡無光。

  就連他耳朵上時常會跟寶兒耳朵上會相互輝映折射光芒的寶石也不見了光彩……

  寶石?

  輕風細看,上官橈耳朵上的寶石確實不見了。

  看看寶兒病房的窗戶,再看看上官橈,他突然明白了什麼,衝上樓去。

  寶兒瞟了氣喘籲籲的輕風一眼:

  「手裡拿的是什麼?吃的嗎?快拿給我。」

  「哥哥還在樓下找寶石。」

  「是嗎,大概賣了能拿不少錢吧,他要掙錢你管?!」

  「我說的是,哥哥正在噴泉下找寶石!」

  「我說的也是,人家喜歡做什麼關你什麼事?」

  「姐姐!」輕風鮮少這麼嚴厲地對她說話,「這是你的心裡話嗎?!」

  「……」寶兒看了這樣的輕風一眼,聳聳肩,「我還真沒那麼用心說過話。」

  「你……」輕風的胸口突然劇烈起伏,顯然他十分生氣,「你……你跟我心裡的那個姐姐一點兒也不像,我不喜歡這樣的姐姐!」

  善良得像天使一樣的姐姐去了那裡?!

  「不喜歡?不喜歡就走啊,你還要死皮賴臉呆在我身邊囉哩巴嗦多久?」寶兒目光一暗,她閉上眼睛。真痛快啊,不管多疼,心都可以無限地再更疼下去,「走吧走吧,我身上很快就沒有你要的東西了!」

  「難道姐姐你認為,我到你身邊是想要什麼東西嗎?!在姐姐眼裡,我就只是這樣嗎?!」

  享受,享受這樣相互折磨的喜悅,這就是她活著的樂趣。「開什麼玩笑,誰管你怎樣啊?!」

  輕風的嘴唇煞白,身子輕輕地顫抖:「就是說,就算我死,姐姐也無動於衷嗎?!」

  「哼哼……」她突然張開眼睛,滿是地獄的光芒,「我管你去死……有些人,想死,還死不了呢。」

  輕風手裡的保溫盒哐噹一聲掉在地板上,裡面燉了好幾小時的雞湯,被他捂在懷裡還滾燙雞湯,濺滿他的鞋,可灼傷的卻不是他的腳,而是快要崩潰的心。

  他捂著心口,轉身往外跑去。

  ……

  「心兒姐姐,你有想要守護的人嗎?」小輕風輕聲問,眼裡多出很多的渴望。因為心兒姐姐的幫助,他的病情開始好轉,他又有了生存的渴望!

  「有啊,誰都有想要守護的人。」心兒笑起來,像可愛的天使,「我想要好好守護著媽媽,還有妹妹。」

  「姐姐有妹妹嗎?」那那個妹妹一定很幸福,「她叫什麼名字?」

  「她叫寶兒,過些時候,我帶她來跟你見面好不好?」比實際年齡更懂事心兒,笑著輕撫輕風的頭。「你見到寶兒,一定也會很喜歡的。」

  「寶兒跟姐姐像嗎?」如果像,他一定會很喜歡很喜歡的!

  「當然了,我們是姐妹啊。」

  「那好,等我長大了,我也會幫著姐姐守護妹妹的。」輕風笑容亮晶晶的。

  「那輕風可要加油把身體養好了才可以。不過,寶兒可不是輕風的妹妹,她也是姐姐,她比你大一歲呢。」

  「……」輕風一愣,隨即又信誓旦旦,「那我會像守護心兒姐姐一樣,也守護寶兒姐姐。」

  「一言為定。」心兒伸出小指。

  「一言為定。」輕風伸出小指。

  然後小指緊扣小指。

  一言為定。

  ……

  可是,金寶兒跟金心兒相差太多了,相差太多了呢!

  輕風大口大口地喘氣,他跑不動了,只能倚著牆,面色青白。

  心兒天使一樣的笑容,浮現在腦海裡,跟寶兒嘲諷無情的笑容相差太多了啊!

  可是,他的心為什麼猶如被重錘持續捶打一般,疼痛不堪?!

  ……要唱歌就唱自己寫的歌,唱別人的歌有什麼意思?!

  ……我說剛剛那首歌,叫什麼?

  ……那叫輕風吧。

  ……吃吧,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你拿別人的歌付自己的賬當然不行,我要《輕風》,只有把《輕風》給我我才讓你吃飯!

  ……

  其實,是一樣的……是一樣的對不對?!

  輕風深呼吸,再次朝寶兒的病房奔去。

  門哐噹一聲,被他用力推開打在牆上,他的胸口劇烈起伏,無法開口說話。

  還沒來得及收拾情緒的寶兒,呆呆地望著他。

  他不是摔門離去了嗎?她沒想到他還會回頭。

  可是,就算回頭了,又怎樣呢?寶兒微微地揚起嘲諷的嘴角,輕風大聲道:

  「不要笑!不要那麼笑……」他眼睛紅紅的,嘴唇卻出奇的蒼白,「那不是姐姐想要露出的表情,姐姐的心在哭……姐姐的心一直在哭著……」

  「……開什麼玩笑。」寶兒將目光轉向窗外,悠悠地說,「我金寶兒,是會哭的人嗎?」

  清晨的陽光,金燦燦的。

  樓下的噴泉聲不大,卻充滿著她的聽覺,那是破碎而絕望的聲音。

  是她的,以及,上官橈的。

  「姐姐,忘掉過去吧,你要為你自己活一次。」輕風劇烈的呼吸漸漸平息下來,「如果攥著過去是一種痛苦,那麼愛你的人一定是希望你徹底地將過去忘記。」

  愛她的人?在哪裡呢?忘記……又談何容易?

  每年的荷花都會開,每一年都有兩個親人的忌日,每一次媽媽離去的背影,每一天都要面對的是在等待裡反覆愧疚。

  「忘不掉了。」寶兒恍惚在夢遊,「三歲,生日的時候,爸爸為了趕回來給我過生日,結果發生交通意外……忘記?是能忘記生日,還是忘記忌日……」

  「小時候,我不明白,為什麼媽媽看著我的時候,不像看著姐姐時那樣露出微笑,而是那麼疏遠的。為什麼姐姐能給過世的爸爸上香,我卻不能。後來,我漸漸明白,那是因為我奪走了媽媽摯愛的人。媽媽雖然不說,卻永遠無法像愛姐姐那樣愛我。

  安慰、陪伴、甚至照顧都是姐姐給媽媽的,姐姐是媽媽的精神支柱,讓媽媽能撐起整個金家。

  可是,最後我金寶兒連姐姐也……」

  所以忘記?!除非把她的心,她的腦子,她的靈魂都掏空洗淨,那麼或許會忘。

  「姐姐……」輕風輕輕地將她抱在懷裡,他第一次抱住了她。

  這是姐姐嗎?

  那個時常敲他腦袋的姐姐?那個因為他不吃蛋糕,而把整個蛋糕店搬空的姐姐?那個說話放肆走路都不可一世姐姐嗎?

  她不是……

  懷裡的姐姐,弱小得彷彿他再稍稍用力一點點,就會破碎。

  而平常挺直傲骨的背脊像已經被折斷一般,虛弱地靠在他的懷裡。

  其實她不是願意讓他抱著吧,而是沒有力氣反抗。

  「姐姐……」剛剛他怎麼可以對她說那麼重的話呢,「姐姐,對不起,沒有好好守著你對不起。」

  懷裡的人突然挺起背脊,像是努力要把被折斷的骨頭接上。

  輕風微微笑,眼裡滿是亮晶晶的東西,像把所有的陽光都裝了進來,隨後他燦爛地笑開,陽光從他的眼睛裡一顆一顆滑落下來,弄得她也沾染了一身的亮晶晶。

  他輕輕地伸手,輕撫她的脊背。

  「姐姐,沒關係的,輕風幫你撐一會兒,你可以……歇一歇,讓輕風幫你撐一會兒。」

  寶兒的手緊緊握成拳,似是冷極了,牙齒咬得咯咯響。

  可以嗎?可以嗎?!

  「我會,守著姐姐的……」

  這世界上,她最喜歡的是荷花,純白的荷花。

  可是今天,她看到了一樣像荷花一樣純潔的東西,那是從輕風亮晶晶的笑容裡滑落的眼淚。

  輕風的眼淚。

  乾淨的,透明的,亮晶晶的。

  一如他的笑容。

  不知道是信任、恐慌、還是已經無法再承受再多一丁點,她突然伸出手,用盡全身地力氣抱住輕風。狠狠地,似是要把他揉破擠碎在自己身上,將所有脆弱過度到他的身上一般。

  骨頭,都要被她一寸一寸地捏碎,輕風才瞭解她的痛,有多麼撕心多麼裂肺。

  「沒關係的姐姐,多疼多痛都沒關係,都給輕風吧。輕風已經長大了,可以守護姐姐了。」

  寶兒劇烈的顫抖,這才是她真正從垂死邊緣回來的時刻。

  她要再努力一次,再努力一次,活著。

  活著!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4-1-10 11:36:55

第8章(1)

  大病過去。

  寶兒彷彿脫胎換骨了。

  雖然依舊是不可一世的模樣,可明顯話少了,做的事情多了。

  更讓人驚訝的是,她的銀行卡、信用卡、購物卡等等所有卡在最近時間都不見有使用記錄。

  她這些天,都幹什麼去了?

  一大清早,寶兒從房間出來,筆直穿過大廳,經過玄關,通過正門,跨過大院……

  「寶兒。」就當她想跨出大門的時候,輕輕柔柔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這些天你都有好好吃飯嗎?」薇安從紫籐花架下的鞦韆上站起來,望著挺直的背影,心頭微微揪緊,「你都好幾天沒在家裡吃飯了。」

  她曬黑了,而且手臂都曬脫皮了。

  寶兒頓了頓腳步,沒有回頭,毅然伸手去碰觸大門。

  門被打開了一些,又突然停了下來。

  她面無表情地折回來,站在薇安面前,目光從薇安的臉上移到胸口,凝視了好一會兒,開口問道:

  「會石頭剪子布嗎?」聽不出她是什麼語氣,薇安呆了呆。

  「什麼?」

  「算了。」沒聽見就算了,她轉身就想走,薇安著急地拉住她的手。

  「會,我會!」

  寶兒看了緊握著自己的那雙手一眼,然後不著痕跡地將自己的手抽出來。

  「會,就跟我玩一次。」

  「好……好!」

  薇安認真地輕握拳頭,舉到耳朵邊。

  就這個舉動,讓寶兒幾乎痛哼出聲。

  姐姐……是姐姐的心在玩對不對?!

  一定是的,不然為什麼她跟姐姐一樣,習慣把手藏在那麼容易被察覺的地方?

  「石頭、剪子、布。」

  寶兒出的是石頭,而薇安……是布。

  是布。

  ……「姐姐當然要出布了,這樣才可以把寶兒的手握在手心裡啊!」

  姐姐,是姐姐!

  這種喜悅,參雜著太多辛酸,寶兒有些哽噎。

  「你贏了,你想賭什麼?」

  「賭?」薇安更不解。

  不知道不覺,那麼習慣地將上官橈賭約的事情掛在嘴邊,寶兒感覺有些不真實,薇安明明是一個她不喜歡的人,卻牽絆著她最喜歡的兩個人。

  她自嘲地笑了笑。又將目光,轉移到薇安的心口。

  「你是……打心裡,心裡喜歡上官橈嗎?」

  「寶兒,你聽我……」薇安有些不知所措,從寶兒知道她移植了心兒的心臟,就沒有對她惡言相向,只是偶爾會盯著她發呆,眼裡露出陌生的光芒,似是一種喜悅,一種慶幸,一種感激。

  「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

  「……」薇安望著她,認真道,「是。」

  她喜歡上官橈已經太久太久,日積月累了太多親情、友情、恩情、以及她所謂的愛情。即使她知道上官橈喜歡的是寶兒,她仍不能否定,她喜歡他,真心地喜歡著他的事實。「可是橈他……」

  「其他的我不需要知道。」寶兒說完,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她的視線。

  薇安失魂落魄,諾諾自語。

  「可是,就算再喜歡,也不能留住他愛著你的心啊。」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地表都冒著裊裊的熱氣。

  金寶兒從來不知道夏天是這樣的熱,貌似整個人周圍都包裹著一層炭火。

  包子,就是這樣在蒸籠裡被蒸熟的。

  汗,濕透了她的背,那頭軟絨絨的短髮,也濕成一綹一綹的。

  不過,也挺過癮,把人蛇化,脫一層皮,成長一次。

  她輕哼一聲,揮舞汗濕答答的手臂。一幅狂放不羈的塗鴉隨著她的動作呼之欲出。

  在街頭籃球場邊這樣的塗鴉,絕對是街頭小子、丫頭們酷愛的。

  寶兒一直在塗鴉。

  白日化的陽光下,清秀得猶如純白蓮花的男子也已經站了好幾個小時。

  上官橈這樣跟著寶兒一起風吹日曬了好幾天。

  雖然他仍挺拔站立著,可從他面容上不難看出,他已經心力憔悴了。

  無論他怎麼跟寶兒說,怎麼爭取喚回寶兒的心,寶兒都不肯再跟他說一句話,哪怕是一個字。

  窮極各種辦法,他唯獨能做的靜靜地等,她能裝聽不見,可她總不能看不到他吧。

  可是,她真的似乎對他視而不見,即使他拉住她的手,她瞧他的目光仍是空洞的,沒有絲毫感情。

  那幅狂放不羈的塗鴉終於完成了。

  太陽已經偏西,塗鴉的牆面形成了一面影子,壓在她的身上。

  輕風大老遠就開始嚷嚷:「姐姐,我來了!」然後,他拉上上官橈,明明每次都沒有用,他卻每次都會把上官橈拉上,「哥來看你了。」

  「祝輕風,最後一次,你再這樣囉哩巴嗦,就給我滾。」

  「姐姐……」

  「你當我開玩笑?」她又彎起那冷酷無情的笑容。輕風蹙起眉頭,隨後笑著說。

  「姐姐,我們收拾一下,跟哥一起回去多好!」

  寶兒突然劣氣大盛,伸手猛推輕風!

  「你是什麼東西啊,當我說話是放屁嗎?!」

  輕風踉蹌了好幾步,上官橈伸手將他穩住。

  他的心,已經因為寶兒傷痕纍纍狼狽不堪。

  可他不能讓現在唯一能陪著她的輕風,也被她趕走。

  那樣的話,真的只剩她一個人了,她該怎麼辦?

  「姐姐!」輕風一愣,著急地揚起手,「你知不知道,我找到了……」

  上官橈深鎖眉頭,制止輕風。

  「輕風,別說了。」他輕微的笑容,彷彿荷花一枚枚凋零的花瓣,「寶兒,我們今天必須好好談談,若是你真的心意已決,我以後也不會再問。」

  「……」塗鴉牆面的影子,越發深長黑暗,寶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好,談吧。」

  「我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你突然離開我?」而且走得那麼乾脆利落,沒有半點兒迴旋的餘地。

  「……你不是喜歡薇安嗎,來我面前虛偽什麼?」她隨便撿了個似真似假的答案,至少,薇安的「心」是那麼喜歡他的。

  「薇安是我看著長大的妹妹,那樣的喜歡跟給你的,不一樣。」他沒有過多的話語解釋,可真誠得讓人沒有反問的餘地。

  「一開始我們就是賭,哪裡來的喜歡與不喜歡,不就是玩玩而已。」

  「我不會拿感情來玩,我對你,一直很認真。」

  「是嗎?」不是派遣下來調教她的?還真的是敬業,到現在還要盡職盡責,「那不好意思,我金寶兒向來只是玩玩而已。看看我那麼多的男朋友,跟哪個我不是玩玩?十一號、十二號任何一個號碼都一樣,為什麼九號我就不能拿來玩?我就是這樣的人。」

  「你不是。」他有些激動,她說他的時候他都沒有那麼激烈的情緒,「我不相信你珍藏蘿蔔的舉動是玩玩而已,不相信為了弟弟而大打出手的舉動是玩玩而已,我更不相信,半夜為我熬粥的你也是假的,還有……」

  「還有?」寶兒突然微笑,身後也彷彿振出一對黑色的翅膀,「你也不相信,我親你吻你是假的是嗎?哈,哈哈……」

  她突然對輕風出手,拉住他的衣領。輕風還未來得及反應,她已經堵上他的嘴。

  她輕輕地舔舐,深深地吻著輕風的唇。

  用上官橈親吻她的方式。

  她身後那雙黑色的羽翼,此時詭異而妖嬈。

  輕風的唇,有著陽光的問道,暖暖的不沾染半點兒寒冷。

  因為這個味道,這個溫度,她的心,突然劇痛。

  她要把身邊的人傷害到什麼程度才甘心呢?

  上官橈身子搖晃,他以為自己會倒下去。可是他只是後退了一步。窒息的胸口,也在他以為自己會死去的時候,劇烈收縮。

  雖然痛,排山倒海,可是他仍活著。

  卻再也無法面對這樣的寶兒。

  一切,似乎真的只是他的一廂情願而已。

  她突然放開輕風,對著上官橈邪惡的笑著。

  「你說,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看著她紅潤微腫的唇瓣,愛她的心此刻,痛不欲生。

  「你,真的……沒有愛過我嗎?

  ……

  「上官橈,我就是這個樣子,就算我很壞,可是你喜歡了,就不要讓你離開我。我也會一樣,都不會離開你的。」

  ……

  「我一定不會,讓我喜歡的人孤單一個人的!」

  ……

  「說不會離開我也是假的嗎?都是假的嗎?!」

  「哼哼……」寶兒大聲地笑,笑得天花亂墜,笑得撕心裂肺,「開什麼玩笑,我從來就沒愛過你,又怎麼會不離開你呢?」

  真的很好笑,也真的是……太痛快了!

  寶兒嘲諷地大笑送走那搖晃的身影。

  然後,整個世界都縮在了塗鴉牆壁的影子裡。

  回頭,看著靠在牆上單薄的輕風。

  心,更痛了。

  輕風紅潤的唇,輕輕的揚起。可她看到了他前所未有的哀傷。

  那悲傷,像是一雙無形的手,掐著她的脖子,讓她的話她的笑,都發不出聲來。

  對輕風做出這樣的舉動,跟她利用上官橈脖子上的吻痕來傷害薇安有什麼區別?

  連輕風那麼單純的感情,她都在踐踏,在利用!

  金寶兒,你沒有人愛也是活該的,因為你,根本就不懂愛,不懂得珍惜。

  輕風嘴角單薄的笑容,漸漸不能維持。

  他緩緩地朝她伸出手,攤開掌心。

  一顆綠色的寶石,在他掌心裡,折射幽暗的綠光。

  那是寶兒烙在上官橈身上,又強硬刮出來的印記。

  他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

  「姐姐,寶石,我找到了。」幫哥哥,在醫院噴泉的假山縫隙裡,找到的。

  風,輕輕地輕輕地吹,好像要把他嘴角單薄的笑容吹散。

  寶兒僵硬地別開視線,可她的目光始終無法逾越,牆面形成的黑影。

  「你也走吧。」

  再不走,她不知道哪個時候會對他做出更殘忍的事情來。

  輕風的手僵在半空。

  手心的綠寶石,依舊折射幽幽的綠,像隱藏在最潮濕的角落,一滴爬滿青苔的眼淚。

  不知道是左眼的淚,還是右眼的眼淚,可是他知道,寶兒的耳朵上,也有一滴。

  「姐姐,我不走,我想一輩子守著姐姐。」

  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討厭了,他還要對她那麼好做什麼?!她現在是一無所有,他還要守著她做什麼?!

  「我不需要人守著!你快滾,滾滾滾,滾得越遠越好!」咆哮著說完這話,寶兒將塗鴉的噴漆罐用力地砸向地面,發出乒乒乓乓的響聲。「你不要再煩我?!我受不了你的囉哩巴嗦!」

  說罷,她不看他一眼,邁出了離開的決絕步伐。

  看著那離去的背影,輕風擡手狠狠摀住心口。

  其實,早在她接近欺淩的親吻下,心就開始痛了呢。

  那痛帶著絕望卻又隱含些許隱晦的喜悅。他像個被虐待狂一樣痛著卻想要再多一些,再多一些。

  可是,這是永遠不能說出的秘密。

  他只能以他的方式,繼續守著她。

  可是,那決然離去的背影……

  狠狠地揪著心口,他疼得跪倒在地上。

  那背影,他還能看多少次?

  他能守護著彷徨無助的她多久呢?

第8章(2)

  「姐姐……」

  視線越來越模糊,他朝著那背影伸出手。

  可離去的人,連背影也全然消失在路的盡頭。

  「姐姐……守著姐姐……」

  他昏倒在熾熱的地面。

  她沒有瞧見。

  只有一陣輕風,悄然吹過,無聲無息。

  無聲無息的不止是風,還有時間,這個在回望會發現走得太快的東西。

  夏去秋來,秋去來的這個冬,比任何時候都要寒冷。

  一池荷花只剩下枯萎的枝幹,那些花早就消失不見了蹤影,就連氣味也無處可尋。

  那個像荷花一樣的男子再也沒有出現在她面前,那微笑的模樣也如消逝的花,漸行漸遠。

  這段感情的開始與結束,都太過匆忙。

  匆忙得連一季花開花落的時間,都敵不過。

  下雪了。

  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雪花細細碎碎的,沒掉到地上,就消失了。

  ……

  你說你喜歡冬天那純白純白的雪地

  卻又害怕幸福會像雪花消失無聲息

  你要相信雪花消失是溶進了你心底

  來年的雪晶瑩剔透是來自你的美麗

  悲傷憂愁委屈或是一個人都沒關係

  因為無論是冬季春季夏季還是秋季

  從現在開始換我來看著你得到幸福

  ……

  ……

  好想,再聽一次。

  真的想,再聽一次。

  那首叫做《輕風》的歌。

  寶兒輕輕伸出手,想要接住細碎的雪花。

  透明的小小的雪花,碰到手心只化作一絲冰涼,沒了蹤跡。

  幸福,本來就會像雪花消失無聲息的。

  一縷歌聲透過飄雪遠遠傳來,彷彿在抗議寶兒的想法。

  寶兒身子一僵,動也不能動。

  這聲音?這聲音!

  ……

  你有一點點想我嗎

  第一場雪飄落的時候我回來了

  見到我你會高興嗎

  我小心翼翼地問著透明的雪花

  雪花不回答只是都融化了

  其實她不答我也知道的

  你很想我了

  就像這漫天的雪花

  純淨的透明的融化的

  是你不善言辭的表達

  ……

  寶兒追著歌聲用力奔跑,她什麼都不能想,只能朝著那聲音奔跑。

  輕盈的雪花下,一定有個笑容亮晶晶的少年,他手抱著吉他,輕輕地唱著。

  ……

  我很想你了

  你看見了嗎

  輕風吹動著雪花飛舞啊

  ……

  那把吉他,那低柔的聲音,那亮晶晶的笑容,連天上的雪見了都不忍融化,縈繞在少年的身旁久久不散。

  輕風吹來,細雪飛舞。

  望著長椅上坐著的吉他少年,寶兒心中一片暖熱,卻無法邁出一步。

  那日,她決然離去之後,少年也不見了影蹤。

  可是現在……他又出現在她的面前,為她唱歌了。

  少年突然擡頭,眼裡瀰漫著溫柔的雪,笑容依舊亮晶晶的。

  ……

  其實你不問我也知道的

  我很幸福著

  就像這漫天的雪花

  純淨的透明的融化的

  是想再守候你的願望

  終於實現了

  姐姐你聽到嗎?

  輕風會永遠為你守候

  春秋與冬夏

  ……

  「姐姐,我回來了。」輕風抱著吉他跑到她跟前,「能見到姐姐,真好啊。」

  寶兒微微瞇起眼睛,眼前的人是真還是假?

  不是都走了嗎?暑假過後,所有的人彷彿都消失了一樣。

  「姐姐請我吃飯吧,我餓了。」他抱怨完,又立即燦爛地笑開,「用這個買單可以嗎?」

  他拿出一個冊子,交到她的手上。

  冊子裡面全是他寫的歌。

  為她寫的歌。

  他說過,要為她一直一直唱歌的。

  「要吃什麼?」話一出,她才知道自己的嗓子緊繃得沙啞。

  「魔法屋的蛋糕!」

  這個蛋糕店,除了門外的每日推薦牌上的名字變化了,其他的幾乎沒有改變。

  就連裡面坐著的人,也沒有變化。

  她不知道會這樣與之前分開的人碰面,還在這個魔法蛋糕店。

  輕風熱絡地打招呼。

  「哥,薇安姐姐,你們來得真快。」

  原來是輕風召集來的的人。

  只是,薇安回來了嗎?她記得媽媽提過,過了寒假薇安會回國內唸書。

  這次回來就不會再走了吧?

  她會跟上官橈在一起……是那樣的吧。

  寶兒坐的位置,剛好是上官橈的右手邊。

  上官橈似乎也沒想到會見到寶兒,他有那麼一會兒的失神,然後微笑道:

  「你還好嗎?」她瘦了,黑了。

  這是每對分手後的情侶再見面的開場白嗎?她是不是該回答「我很好」呢?寶兒桌下的手緊了緊,目光落在薇安的心口,隨口應了一聲。

  「好。」

  「我跟媽媽昨天就回來了,可是你不在家,管家說你在畫室過夜,我有些擔心。」

  媽媽也回來了嗎?

  真的是,所有的人都到齊了呢。

  寶兒的神經立刻繃緊,她很害怕再次面對這些人。

  「姐姐,快吃蛋糕吧。」輕風將一碟精緻的巧克力蛋糕放到寶兒面前,又將一碟放到薇安面前,「薇安姐也吃吧。」

  薇安輕笑:「還是你快吃吧,看你垂涎三尺的模樣!」

  輕風與薇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熟悉了?寶兒吃到嘴裡的蛋糕突然變得無味。

  她以為,這世上,只有輕風是只屬於她,不屬於別人的。

  「橈,你也吃。」薇安挑了上官橈喜歡的口味,嗔怒,「輕風,你明知道橈他不喜歡吃甜食的,卻每次都要叫他吃。」

  橈……

  寶兒的手突然狠狠顫抖,某種熟悉的痛在胸口翻湧。

  輕風笑容滿滿地吃著蛋糕:

  「哇,好久沒跟哥還有姐姐一起吃蛋糕了,感覺好幸福啊!姐姐,你還記得那次哥唱的那首歌嗎?想不想再聽一次?!」

  「是什麼歌?」薇安好奇。

  「一首很好聽的……呃,搖籃曲。」輕風笑意不減,「很好聽的歌。」

  「橈,是小時候你哄我睡覺,唱過的歌嗎?」

  唱過嗎?他唱給薇安聽過嗎?

  寶兒面色木然。只是心無法控制,一陣一陣的絞痛。

  上官橈淡淡的表情裡看不出他的想法。他不答,只是微笑著吃著蛋糕。

  「橈,唱一段來聽聽吧,寶兒也一定很想再聽。」

  上官橈搖搖頭:「別鬧,快吃蛋糕吧。」

  「那由我來唱吧!」輕風笑著拿出吉他,輕輕唱,「親愛的寶貝,我很想你啦……」

  「不許唱!」寶兒突然站了起來,她原本想用力砸了這些蛋糕的,可是望著薇安的心口,她只是緊緊地捏著拳頭。劣氣橫生的臉,滿是壓抑。「你們夠了沒?又要在我面前演哪出戲?友情親情還是愛情?!」

  「姐姐,我只是想……」想讓她跟上官橈和好,這樣他才能安心。

  「別跟我囉哩巴嗦。」

  她掏出錢,準備付賬,卻發現似乎要傾囊才夠買單,因為她昨天剛買了畫室的畫具和顏料。

  當窮人的感覺,此刻才那麼深刻的體會。

  說不出心裡什麼感受,她將所有的錢放在桌面上。

  「我請客,你們慢慢吃吧。」

  上官橈看著那些錢,緊蹙眉頭。

  他一直改不掉見到寶兒就會心疼的習慣。

  再見她,他的心更疼了。

  聽說,她街頭的塗鴉受到了很多人的喜歡,所以一位老畫家為她開了一間畫室。

  聽說,她不再用金家的錢,連學費都是自己打工掙來的。

  聽說,她很少回富貴谷,金家那座豪華的別墅居住。

  她的轉變在以前的話,他會感到欣慰,可是現在,他卻因此那麼難受著。

  她連瓦斯都不會用,一個人在外,到底吃了多少苦?

  桌上的錢,又是她冒著寒風在哪個街頭畫畫得來的?

  寶兒,你究竟過得,好不好呢?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4-1-10 11:38:49

第9章(1)

  她過得好不好呢?

  若是一個人生活,她也許能過得平靜一些。

  可是,她注定,得不到安寧,因為她背負著太多的罪孽。

  看著電話上的號碼,寶兒痛苦地閉上眼睛。

  這號碼的主人,讓她漸漸不能喘息。

  將電話貼在耳朵邊,沒有說話。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也沒讓她說話的意思,只是說了一聲:

  「今晚回來吃飯。」

  然後就是電話掛斷的聲音。

  寶兒順從地回去了。

  她一輩子都會聽媽媽的話的。

  飯桌旁坐著左敏慧、上官橈與薇安。

  而站在一旁的她,像個外人。

  「二小姐,您快入座,馬上就開飯了。」管家擔心地看著她瘦削的臉,「快坐下吧,二小姐。」

  寶兒坐下,低頭扒飯,如此細膩的米飯,她卻難以嚥下。

  「趁著所有人都在,我宣佈一件事情。」左敏慧放下筷子,「我考慮了很久,決定讓橈與薇安,下個星期舉行訂婚儀式。最好畢業後能馬上結婚,然後到公司總部幫我打理公司。」

  「慧姨!」上官橈驚訝地看著左敏慧,又不安地看著寶兒。

  寶兒只是停頓了一會兒,繼續扒飯,好像這是別人在說家事,與她無關一樣。

  上官橈咬了咬牙關,到這個時候,他仍害怕寶兒會誤會。

  「婚姻大事,我覺得由我們自己決定比較好。」

  「怎麼?你不是一直與薇安感情很好?難道你另有喜歡的人了?」左敏慧若有所指地指向寶兒。上官橈的目光也落到了寶兒的身上,他避開問題,說:

  「這跟有沒有喜歡的人沒有關係。」

  「你跟薇安一塊長大,我不覺得,會有比薇安更適合你的人。」

  寶兒的手微微顫抖著,飯填滿了她的嘴,她的心卻空空蕩蕩的,像快要餓死了。

  上官橈語氣不重,堅持卻顯而易見。

  「慧姨,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們好。」他看著面色微微有些蒼白的薇安,有些於心不忍,「薇安是我很重要的人,我會一直照顧她。但是感情上的事情,我有自己的堅持。」

  「那你們結婚,不是更能好好相互照顧嗎?」左敏慧犀利地看著上官橈,「你要知道,薇安的『心』可不能受傷,你把她交給誰會放心呢?」

  寶兒手裡的筷子突然掉到地上。

  薇安的「心」……

  她望著臉色蒼白的薇安,又呆呆地凝視薇安的心口失了神。

  「二小姐,您的筷子。」

  接過管家換上的新筷子,她繼續低頭吃飯。

  只是滿嘴的血腥味,不知道是因為嘴被自己咬破了,還是有血從心裡氾濫出來,她一口一口地連同飯一道吞入腹中。

  薇安蹙眉,輕聲道:「媽媽,你別為難橈。這件事情,你就讓我跟橈自己決定好了。」

  左敏慧思索了一陣,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寶兒:「你們還是早些決定好,我等不了太長的時間。」

  這是媽媽給她的一場鴻門宴嗎?

  媽媽,薇安,姐姐的心,上官橈……

  那個房子裡的人她永遠都不能面對,所以她半夜逃跑了。

  走在富貴谷幽靜的路上,寶兒步履沈重。

  白天還細小的雪,已經大如鵝毛,依稀可以聽到它們落在身上的聲音。

  走著走著,她突然蹲在路旁無法行走。

  雪,在路燈裡噗噗紛飛的聲音,彷彿都是上官橈接近呢喃的聲音。

  ……

  看著你的眼睛你的笑容

  ……

  親親你的臉蛋你的小手

  ……

  發誓愛我寶貝很久很久

  ……

  久到天長地久更久更久

  ……

  「以後想要見到我,讓我去找你,這樣我會比較安心。」

  ……

  「我也永遠不會離開寶兒的。」

  ……

  他說的永遠,是比天長地久更遠的永遠嗎?

  可是,她的永遠,始終到達不了下一秒。

  若是有來生,她會擁有他的永遠嗎?

  她將腦袋埋在膝間,雪落在背上,她想把自己遺忘在即將被大雪覆蓋的路上。

  雪,下得再大一些,再冷一些吧。

  突然,一件厚實的棉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外套的主人也蹲在她的身邊,緊蹙眉頭:

  「這麼大的雪,你不該一個人跑出來。」

  上官橈也是無法入眠,所以她的房間有輕微的動靜,他就覺察了。他本想跟著看她回畫室而已,可她突然蹲在路燈下久久不動,他忍不住走出來。

  寶兒身子一僵,緊緊捏著拳頭不鬆手,緩慢地站起來。

  他跟著站起來,拉好披在她肩上的衣服。

  「回去吧,天冷。」

  真懷念,他叫她「寶兒」的模樣,每一次嘴角都會輕輕地飛揚。

  這樣寒冷的下雪之夜,並不適合再說冰冷的話語。可是,金寶兒還是雪上加霜,冷聲道:

  「怎麼?你以為這樣做,我就會回心轉意再愛你嗎?」

  「『回心轉意』,『再』?」上官橈微微笑,像一片最純白的雪。「這樣,我能不能認為,你真的有愛上過我?」而不是她之前說的,她根本沒喜歡過他。

  她一怔,無法反駁地望著他。

  雪,落在他的發上,肩膀上。

  他依舊清逸卓絕如同一朵青蓮。

  雪中挺立的是雪蓮嗎?

  見她不語,他微微笑著拂去她發上的白雪。

  「不管回哪裡,都快些回去,不然真會被凍壞的。」

  寶兒低著頭,想大笑,卻笑不出來。

  「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

  「我知道。」他微笑,比漫天的雪,更憂傷,「快回去吧。」

  雪,全落進心裡,越積越厚。

  亙古不化。

  斷斷續續下著雪。

  寶兒吸吸鼻子,往畫室的方向走。

  積雪被堆到路邊,在陽光下微微折射光芒。

  畫室的樓下,一個胖嘟嘟的雪人立在院子裡。

  雪人的眼睛是用黑色扣子鑲嵌上去的,鼻子是個彩色的小圓錐,嘴巴不知道是什麼做的,只是笑容讓陽光都想躲掉。

  寶兒挑眉,雪人的帽子有些眼熟,圍巾也不陌生。

  輕風那小子來了。

  也只有輕風,才會做出在雪人背後插一面小旗子的舉動。

  旗子上寫著:姐姐,輕風在等你。

  寶兒不自覺加快步子上樓。

  她可以想像到,輕風堆雪人時的模樣,他一定在笑,一個人堆雪人的輕風,也一定在笑著。

  上天,若果注定她一輩子背負不可原諒的罪孽,可是請允許,允許她擁有輕風的笑容吧。

  這是,她唯一能擁有的東西了。

  寶兒微微一笑,還不至於什麼都絕望啊。

  輕風,至少她還有輕風。

  她掏出鑰匙,才發現門是虛掩著的。

  屋裡傳出了對話。

  是左敏慧與輕風在說話。

  ……媽媽在?她怎麼會來畫室?!

  「輕風,現在看到你這孩子,我終於知道,心兒當時為什麼堅持讓我救你。你是這麼的善良。只是有些抱歉,心兒的突然離開,我去了國外,耽誤了你的治療。」

  「不用覺得難過金媽媽,我現在很好啊。」

  「我會盡我的能力幫助你的。」左敏慧停頓了一會兒,又問,「可是,你怎麼會跟寶兒在一塊?那時候,你並不認識寶兒才對。」

  「對,那時候我還不認識姐姐。可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認出她是心兒姐姐說的妹妹。我答應了心兒姐姐,要為她守著妹妹,所以我會陪著寶兒姐姐的。」

  「她那糟糕的脾氣,你能承受嗎?」

  「呵呵……有時候,有時候會覺得有一點點心痛,不過想到心兒姐姐……」輕風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我答應了心兒姐姐的嘛,而卻寶兒姐姐對我也很好的!她只是……」

  哐當……

  門口傳來鑰匙掉地上的聲音,打斷了輕風的話。

  屋裡的兩個人同時看向門口。

  寶兒面色蒼白如雪,脆弱得像個痛極的孩子。

  「姐姐……」輕風突然很不安,他從來沒看到她如此絕望的表情。

  左敏慧也察覺到某種絕望的氣息,擰眉看著寶兒。

  寶兒蒼白地笑了笑,退後幾步。

  輕風起身走近她。

  她再退開。

  「姐姐!」

  他更走近幾步。

  她退到牆角。

  「我以為,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因為寶兒才接近寶兒的人。」

  她還慶幸,至少她還有輕風。

  可是,連輕風,也不是她的。

  「我是啊……」即使開始的時候,他是因為心兒姐姐。

  「你不是!」寶兒彷徨無措,大聲指空,「因為姐姐!因為姐姐你才接近我的!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會有因為愛寶兒而靠近的寶兒人!上官橈是這樣,你也是這樣!你們都是騙子……都是騙子!」

  她無聲地看著一直面無表情的左敏慧。

  媽媽,看到我這樣,你會覺得好過些嗎?沒有愛人的能力,沒有被愛的權利。這樣的我,你看著會好過些嗎?!

  左敏慧不由地捲起指頭,捏成掙扎的形狀。

  「姐姐,並不是你想的那樣!」輕風著急地解釋,又很抱歉道,「開始是那樣,可是後來……」

  寶兒突然又笑了,小小的肩膀顫抖得厲害。

  「祝輕風,你看著我的時候,是不是也有那種感覺……恨不得我去把姐姐換回來?!你唱那些歌的時候,是不是想要是聽的是姐姐的話,該多好?可是偏偏聽的卻是害死姐姐的我……什麼守著我那些話,都是要給姐姐說的吧!」

  「並不是!」輕風急白了一張臉,「姐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做的呀!」

  「哼哼哼……」看著輕風,看著面色肅然的左敏慧,寶兒突然大笑,「你們誰都想我死,卻又不讓我死……我也想,為什麼那時候死的不是我而是姐姐?!如果讓時間倒轉一百次,我願意一百次死去的人都是我!」

  左敏慧突然覺得窒息,這孩子……一直這麼絕望著嗎?!所有丟下寶兒的情景,在腦子裡反覆出現,她全身動彈不得。

  「不……」輕風摀住心口,「姐姐,要活著,要活著……」

  「活著……我曾看著你,發誓努力再好好活一次,只要有一個真正愛我的人在,我都要好好活一次!可是,我怎麼會天真的以為,我還有被愛的權利呢……」

  沒有了,這項權利,早已被剝奪了,沒有了。

  「我對姐姐所說的所作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發自內心的!」

  輕風著急地想要拉住寶兒,寶兒用力地推開,絕望地往樓下走。

  又開始下雪了。

  ……

  尋尋覓覓終於在人群中我找到了你

  你樣子再變我也依然能感受你氣息

  你說你喜歡冬天那純白純白的雪地

  卻又害怕幸福會像雪花消失無聲息

  你要相信雪花消失是溶進了你心底

  來年的雪晶瑩剔透是來自你的美麗

  ……

第9章(2)

  純白的雪地,她不喜歡了。

  晶瑩的雪花,她也不喜歡了。

  雪花,也絕對不會是因為她而變得美麗。

  這個世界很大,她無處躲藏。

  「姐姐!」輕風追了上來,擋在她面前。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真的,這是真的……」

  寶兒眼裡充滿空洞,輕風將她的手緊緊地壓在已經無法正常跳動的心口。

  「真的,姐姐……」他呼吸開始急促,嘴裡的白霧像解不開的憂愁,「如果你不相信,我願意把心掏出來給姐姐看!」

  「放過我吧……」寶兒擡眼,長久從未哭過的眼睛,佈滿了血絲,裡面的眼淚,像凝結的血珠,「求你們,放過我吧。」

  輕風的面色清白,嘴唇哆嗦了一陣,手垂落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有多痛,他也知道她比他更疼痛千萬倍。

  雪,越下越大。

  像是被窗外的雪花驚醒,左敏慧突然抓起桌上的包包,疾步地追下樓。

  再多的掙扎也罷,此刻她只是不想看到寶兒會消失在白雪之中的背影,連想的都覺得恐懼。

  以前,寶兒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也是這樣唯恐再也看不到的心情嗎?

  寶兒越過了那有著亮晶晶笑容的雪人。

  雪人,她也不喜歡了。

  亮晶晶的笑容,她也不喜歡了。

  誰,她都不喜歡了啊。

  看著單薄如雪的背影,她再也沒辦法挺直背脊,輕風的眼淚掉了下來:

  「姐姐,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

  相信?

  哼哼,相信?她還能相信誰?

  「死也不會相信。」

  「死……也不會相信嗎?」一股悶熱從心口湧上來,輕風的嘴突然間變得殷紅,接著有血順著蒼白的下巴淌下來。「這樣不行,姐姐,若是輕風死了,一定要相信輕風是真的……想守著姐姐。」

  他上前追隨那個背影,很害怕就這樣和她永遠分開。

  「姐姐……」他顛簸幾下,倒在雪地上,嘴裡的血沾染了潔白的雪地,「不要這樣離開……」

  不能就這麼離開他。

  不能就讓他這麼離開她!

  寶兒的步子頓住,那重重的聲音,是什麼倒下了嗎?

  「輕風,輕風?!」隨後趕來的左敏慧抱起輕風,對著那僵硬得背影叫道,「你難道不知道,輕風有心臟病嗎?!」

  或許,也有這樣,才能讓那個絕望的背影轉身。就像寶兒生病快要死去的時候,她威脅說她若是死了,九泉之下的心兒也不會原諒她一樣強迫她回頭。

  左敏慧突然很痛恨自己,為什麼她總要用這樣的方法,才能讓這個孩子回頭呢?!

  雪,漫天飛舞。

  寶兒的乾涸眼睛刺痛著!

  世界坍塌了,白茫茫一片!

  ……心臟病嗎?

  「上次你把昏倒的他丟在街頭,要不是薇安趕到,只怕……」左敏慧眼睛酸澀,她仍然只能用這樣的辦法,與寶兒對話,「我們才盡力搶救了他的心臟,你又這樣隨意踐踏!一個不顧自己的身體,病一好就趕著回來見你的人,你有什麼可以懷疑的?!」

  所以,上次輕風突然失蹤,是因為心臟病發作,薇安將他救了回去,並帶著他去了美國治療。

  寶兒緩緩轉過頭來,看著蒼白的輕風,彷彿風雪能立刻將他吞沒一般。

  無數的風雪,從身體裡吹過。

  她茫然地往回走,從左敏慧的懷裡奪下輕風,緊緊地抱在懷裡。

  輕風晶瑩的眼淚滑過蒼白的臉頰。

  寶兒麻木地望著茫茫飛雪。

  他們的身體,都化成了紛飛的雪,再也找不到著落的地方。

  輕風燦爛一笑,依舊那麼亮晶晶的。

  「姐姐的,懷抱,跟我想的……一樣……溫暖……」

  輕風一睡就是三天三夜。

  醫生說,即使他醒來,再不進行心臟移植手術,他隨時都有可能離開她。

  ……今天一定會有福氣的!一早就看到這麼漂亮的姐姐來菜市場啊!

  ……姐姐,剛剛你有叫我的名字哦!好開心啊!

  ……姐姐叫我白癡,我也很開心。

  ……糟糕,哥哥歌唱得也很好,這樣我就沒辦法給姐姐新奇的東西了!不過,這樣輕風也很高興啦!

  ……高興啊,姐姐喜歡哥哥,也還喜歡輕風……

  ……姐姐,沒關係的,輕風幫你撐一會兒,你可以……歇一歇,讓輕風幫你撐一會兒。

  ……沒關係的姐姐,多疼多痛都沒關係,都給輕風吧。輕風已經長大了,可以守護姐姐姐了。

  ……姐姐你聽到了嗎?輕風啊會永遠為你守候春秋與冬夏

  ……

  她不能讓輕風離開。

  她金寶兒,絕對不會讓輕風離開的!

  絕對不會!

  雪一直下,彷彿都不會停止了一樣。

  寶兒漫無目的地在夜間行走,她無數次來到這個小區的樓下,凝望著三樓漆黑的公寓。

  上官橈一定在睡覺吧?

  她坐在路邊,仰望著那個房間。

  經歷那這麼多,她想見一見他。

  她想見他。

  她很想他。

  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

  雪將她覆蓋成一個小小的雪人,她全身上下都是白白的雪。

  她不動,只是盯著手機的屏幕。

  屏幕的背景光一暗,她就按一下鍵盤。

  屏幕上顯示的是上官橈的電話。

  隨後又在二十秒後背景光線暗下去而消失。

  她又按一下,又再顯示出來。

  始終,她沒有撥出那個號碼。

  她找不到,見他的理由。

  突然,他的名字跳動起來。

  她的心,也隨著快速地跳動。

  上官橈,在打她的電話。

  半夜兩點多,他打她的電話。

  她的手微微顫抖,無法說服自己接電話。

  如果她最想見他的時候,他出現在她面前,她會控制不住地想要將他拉進自己冰冷的生命裡來吧。

  電話鈴聲,在空蕩蕩的冬夜裡迴盪。

  終於停止了。

  短信緊接而至:「寶兒,你現在在哪裡?我想見你。」

  他做了個夢,夢見路邊有個雪人,雪人裡面,竟然是寶兒,他怎麼也搖不醒她。

  「畫室的電話也沒人接,告訴我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寶兒全身顫抖,她望著三樓的公寓,起身。

  在她決定離開之前,放任自己靠近他一次吧。

  門鈴只響了一聲,門就被打開。

  上官橈看到門口滿身是雪的寶兒,錯愕。

  寶兒低聲道:

  「我冷。」

  他鬆了口氣,又不免揪緊了心,將她牽到屋裡,為她倒一杯熱開水。

  她坐在沙發上,端起來就喝。

  「慢點,很燙。」

  「還是冷。」

  他起身將暖氣調高,蹲回她跟前,動手脫她的帽子與潮濕的外套,滿是擔憂:

  「下著雪,都去了哪裡?」

  「一直在樓下。」

  他一怔,更是心疼。

  「那為什麼不上來。」將毯子裹到她身上,「冷了就應該上樓,回家來!」

  回家來?

  她不答,靜靜望著他。

  他好氣又無限憐惜。

  「還冷嗎?」

  「冷。」

  他伸手試探她額頭的溫度,還好,沒有發燒。

  「怎麼會還冷呢?」他似是在自語,將她冰冷的小手放在手心裡輕輕搓著,摀住。

  「好些了沒?」

  「沒有好。」她望著他,目光清澈。

  「所以……」他的心跳有些快,不敢直視她的目光,「天冷的時候,就不應該在外面呆著……我再給你拿張毯子來。」

  他起身往房間走。

  她突然站起來,抱住他的背。

  他的背,溫暖的,熨帖這她的心。

  當一個人抱著另一個人的背,是因為她的心感覺到冷。

  他身子一震,輕喚:「寶兒……」

  他終於又叫她了。

  「石頭剪子布,我還有一次機會對吧?」第一次打賭的時候,他說猜三次,可後來一直沒用最後那個名額。

  「對。」

  「現在還算不算數?」

  「算數。」

  「那我們再猜一次。」

  「……好。」身後冰涼的體溫,他皺起眉頭,想要轉身。寶兒緊緊抱著他,不讓他動。

  「就這樣,這樣就好。」環抱在他身前的手,輕輕擡起拳頭,嘴裡念著,「石頭、剪子、布。」

  她依舊出的是石頭。

  他仍舊是能包裹石頭的布。

  她貼著他的背,輕聲問:

  「我出的是石頭,你出的是剪刀對不對?」

  那聲音孤孤單單的,從他的身後傳到他的心裡。他看著自己的掌心,視線有些模糊,微笑道:

  「對,我出的是剪刀。」

  「那我許願望了。」

  「好。」她說什麼,他都答應她。

  「今年,我想跟你一起回外婆家過春節。」他說過,外婆的餃子,最好吃了。

  「……好。」不知為何,他的心,更疼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4-1-10 11:39:58

第10章(1)

  白白的雪,映照紅紅的年。

  仁山,這個樸實無華的小鎮,有悠悠的石板路,有純樸的民風。

  紅紅的門神,喜慶的對聯,張燈又結綵。

  家家戶戶傳出的砧板聲,大街小巷傳出的爆竹聲,再夾雜著處處的說笑聲,此起彼伏,洋洋盈耳,交織成年的歡快的樂章。

  上官橈外婆的餃子是整個仁山出了名的好吃餃,所以,來吃餃子的人可不只是本家人,還包括親戚鄰里。

  一見到面生的寶兒,都笑著問:

  「喲,這小姑娘長得俊俏,是橈討來的媳婦不成?」

  「金媽媽,她叫金寶兒。」上官橈禮貌地介紹。

  「也姓金啊,跟我們家金夕年紀相差不了幾歲,氣質可好多了。城裡的小孩,就是貴氣點兒。」

  「橈,當真是你媳婦?」仁山第一大媒婆張鳳儀笑彎了一雙媒婆眼。「帶回外婆家過年了啊?」

  「鳳儀嬸……」上官橈微笑,不知該拿這些媽媽們怎麼辦,心裡卻悄悄喜悅著。

  寶兒也微微紅了臉,這裡的人還真的是……什麼都說呢!

  不過,要是真能當上官橈的媳婦,那就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吧。

  「是不是媳婦,你看橈的笑容就知道!」小姨子樂呵呵地端來一盤餃子。

  表姨媽跟著端上來一盤餃子:「你們也不怕人家會害臊,盡說不收了啊。「

  外婆端來了一盤餃子,滿臉慈祥的笑容:

  「來來來,今天我很高興,那這餃子就祝大家——為人勤財,夫妻百財,家有餘財,投資鼓財,出門財到,進門添財,偶遇野財,天天招財,身體牛財,事業洋財,家庭久財,萬事算財,一生有財。」

  寶兒端起碗。

  薄薄的餃子皮,晶瑩剔透,隱約可見飽滿的餡兒。

  吃入口中,皮兒細滑餡兒鮮嫩,味道……飽含幸福。

  真的很好吃。

  「呃……」不過,她吃到什麼東西了,好硬。

  「怎麼了?」上官橈細心詢問。

  「我好像吃到什麼東西了。」

  「我看看。」看到她吐出來的東西,他微微一笑,「寶兒,這是福祿銅板。」

  「寶兒丫頭,第一個就吃到銅幣了嗎?」外婆十分欣喜,「白菜餡兒,抱銅幣,是白頭偕老,吉祥如意的福氣到了!」

  「看看看看,寶兒丫頭這是什麼運氣啊,白頭偕老啊。」

  「新的一年,百事順心啦!」

  大家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祝福之聲此起彼伏。

  隨後,就是外婆、舅舅、姨媽、表姨媽之類的發紅包。

  喜慶地紅包,包含壓歲的祝願。

  寶兒心裡暖烘烘的,她從來沒有過過這麼熱鬧的年,也沒收過這麼多的紅包。

  仁山新年的炮竹聲,忽遠忽近,高高低低,延續到了很深很深的夜裡。

  彷彿要將這喜慶持續到更久更久。

  「新年快樂,寶兒。」

  上官橈輕聲說。臨窗而立的寶兒轉身,輕輕地笑開。

  「新年快樂,橈。」

  天上突然竄出一朵一朵燦爛的煙花,煙花照亮純白的雪地,雪地突然之間流光溢彩。

  真想讓時間停在這裡。

  「這是我過得最像過年的春節,我很高興。我想……抱一抱你可以嗎?」

  上官橈一愣,頗有些受寵若驚。

  「寶兒?「

  寶兒抱住他的身子,輕輕埋首在他胸前,聽他沈穩有力的心跳。

  他落在半空的手收緊,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天邊,煙火燦爛。

  爆竹聲聲。

  這樣真的可以讓時間停下來了!

  「唉唉,看來我這老太婆來得不是時候啊!」推門進來的外婆笑呵呵地欲退出門口,寶兒跑過去,拉住她的手。

  「外婆,別走。」寶兒臉微紅。「你這樣走,我會害羞。」

  「我這老太婆,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

  上官橈微笑:「外婆,你有事進來說。」

  「呵呵,那好吧。」外婆掏出紅線,挽著寶兒一起進來。「那我們一起坐一坐。」

  三人坐圍桌而坐,外婆問。

  「寶兒丫頭,你的銅板呢?拿來給外婆幫你編個繩子,掛起來。」

  寶兒拿出銅板。

  外婆用兩根紅線穿過銅板,再編花樣,那麼用心而慈祥的。

  「把這個吉祥帶在身上,這裡有外婆的祝福,外婆希望你,平安幸福。」

  「外婆……」寶兒心裡更暖,「謝謝外婆。」

  「不用客氣,這是福氣!」

  寶兒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外婆,能不能給我唱搖籃曲?」

  「那是什麼歌?」

  「就是『親親的寶貝我很想你啦,月亮爬上山星星眨啊眨……』這首歌。」

  「咳咳咳……」上官橈突然咳了起來,低聲制止。「寶兒!」

  「我,並不知道有這首歌。」外婆一臉不解。「而且外婆歌唱得不好。」

  「啊,可是橈他說這首歌是外婆小時候……」

  說到這,寶兒突然明白了什麼。

  其實這歌並不是外婆的搖籃曲,只是上官橈隨口編的小歌曲罷了。

  窗外,突然又綻放無數的煙火。

  世界,彷彿都華麗繽紛起來。

  外婆也突然明白了什麼,呵呵笑道:

  「那是,橈用心,給你唱的歌吧。」

  寶兒的心,又開始飛揚,沾染了這裡年的氣氛,越飛越高。

  原來,有些愛,是真的。

  ……

  親親的寶貝我很想你啦

  月亮爬上山星星眨呀眨

  ……

  親親的寶貝我很愛你啦

  太陽當空照雲兒飄呀飄

  ……

  發誓愛我寶貝很久很久

  久到天長地久更久更久……

  ……

  那時候,他就想這樣對她說嗎?

  上官橈面有羞色,微笑著低頭喝茶。

  寶兒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他擡頭看著她,柔柔地笑開,彷彿一朵純白的花。

  這樣,就夠了。

  若是有來世,她一定會愛他很久很久。

  久到天長地久更久更久。

  回到京首市,雪零星飄落。

  明明都是在過年,可是這裡卻一點兒年的氛圍都沒有。

  可是,破天荒的,寶兒第一次跟媽媽上街。

  當然,這是因為薇安的強烈要求,媽媽才沒有拒絕讓她跟著一起來的。

  貴族灣依舊繁榮奢華,寶兒卻第一次覺得自己跟這個地方格格不入,現在她不再自以為自己是金家的人自居了。

  左敏慧跟薇安買了很多東西。薇安堅持要自己抱其中的一大紙袋。

  寶兒站在路邊等著她們,看著薇安眉開眼笑的模樣,不自覺有些欣慰。姐姐的心因為她還能正常地跳動著,真好。

  她第一次有感激薇安的心緒。

  薇安靠過來,神神秘秘地說:

  「媽媽在接電話。你看看,這是什麼?」

  寶兒瞥了一眼她很寶貝的紙袋,她立刻更神秘地將紙袋收起來。

  「快猜猜看。」

  寶兒不感興趣地別開頭。她又主動拿到寶兒面前,笑得很燦爛:

  「寶兒,看看,看看!」

  果凍?

  寶兒更是興趣缺缺,雙手插著口袋,凝視著車來車往的馬路,大過年的也不見消停,車子依然來回呼嘯。

  薇安抱著那大紙袋,轉到她面前。

  「你看,都是果凍哦。給橈買的!」她陷入回憶當中,嘴角甜甜的酒窩,像極了姐姐。「我是個孤兒,而且心臟不好。因為橈一家人的接濟,我才活了下來。每一次我要打針吃藥,橈總會買顆果凍給我作為鼓勵,漸漸的,我對果凍的味道欲罷不能了。我以為我很快就會死去,離開我最喜歡的人,可是媽媽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很感激她,所以會盡一切可能對媽媽好。」

  寶兒皺起眉頭,不怎麼耐煩地:「你不用跟我說這些,我並不感興趣。」

  「橈他喜歡你。」薇安嘴角的笑容淡淡的,「我原以為,他會陪著我一輩子的,可是從他看你的眼睛裡,我看出了他的一輩子是想要給你的。」

  寶兒凝視她的笑容一會兒,目光落到她的心口。

  是因為姐姐的心,還是因為在上官橈的身邊呆久了,薇安的模樣怎麼跟他們有那麼一些相似。

  「別自以為是要當悲情英雄,我不吃你這套。」

  寶兒無聊地踱步離開。

  薇安追上來。

  「雖然我喜歡橈,可是我更希望他快樂。還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兒的心臟在我身上,但是我真的也喜歡寶兒的!」

  寶兒的步伐一頓,心飄得很遠。

  「你不用喜歡我,只要別讓姐姐的心受傷就好。跟她說,我先回去了。」

  「寶兒!寶兒你等等,啊……」追趕的腳步太急,薇安踉蹌了一下,「果凍……」

  許多口味的果凍一個一個從紙袋裡蹦了出去!

  咕咚咕咚,落了滿地。

  薇安趕緊俯身去撿。

  兩個果凍硬是滾呀滾,一直往前滾。

  不行不行,果凍一個也不能少。

  她摟緊懷裡撿起來的果凍,追了上去。

  就快追上了。

  可她伸出手去撿的同時,也察覺一股巨大的壓力正朝著她急速壓來。

  她偏頭一看。

  一輛大巴車正急速駛來。

  懷裡的果凍咕咚咕咚全又掉了下去,她卻動都不能動一下。

  四周掀起尖叫聲的同時,她也察覺自己被一股力量推開。

  天上的雪,零零碎碎的。

  可這會兒都變成了紅色。

  寶兒在雪花飄零的半空,高高拋起又落了下來。

  圍過來的人面色驚恐,都在說些什麼?

  薇安什麼都聽不見,她耳朵裡充滿了破碎的呼吸聲,那聲音幾乎要刺破了她的耳膜,她驚恐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寶兒。

  寶兒把她推開,自己卻被車撞上了!

  寶兒一動也不動,血慢慢地從她的身下滲透出來。

  天上飄著細細的雪花。

  她努力地將眼睛轉向人群的那一端。

  圍觀的人群漸漸讓出一條小道,穿著富貴的左敏慧走了進來。

  看到地上的寶兒,她面色瞬間變得比雪更蒼白,手裡的電話咣鐺一聲掉在地上。

  她茫然無措地走過來,跪在血泊裡的寶兒身邊,卻始終無法伸出手去碰觸那個滿身是血的寶兒。

  ……

  「媽媽——媽媽不要走!媽媽不要走!」

  「媽媽,寶兒以後都會乖了,不要走!」

  「媽媽,原諒寶兒吧,原諒寶兒!寶兒不是故意讓姐姐死掉的!不是故意的!寶兒也不是故意讓爸爸死的……不是故意……」

  那天,這個孩子也像這樣倒在柏油路上的,她等會就會爬起來追著她的車子的吧。

  還會追著她的車子,追到不知道是哪裡的馬路。

  她一定會起來的!

  然而,她現在動也不動,只是用盡全力集聚她漸漸渙散的目光。

  雪,細細碎碎的。

  周圍,寂靜得只剩下依稀可辨的聲音。

  「媽媽……」

  「……媽媽……」

  寶兒十三歲以後就不再喊她媽媽,她也沒給寶兒叫她的機會。

  寶兒總是用內疚的目光看著她,她也想將所有的罪孽施加到寶兒的身上。

  為什麼,寶兒不爬起來,再叫她一次。

  她想說什麼,她要說什麼?為什麼只有血從她嘴裡流出來,她什麼都聽不到呢!

  左敏慧將耳朵靠近了一點。

  「……」

  她聽不見,聽不見啊!

  寶兒著急得輕輕咳起來。

  更多的血溢出來。

  「媽媽……原諒我……原諒我……」

  不是的,現在她要的不是這個!左敏慧開始劇烈的顫抖。

  「我把命……還給……姐姐了……」

  ……

第10章(2)

  那一天,也是這樣的下雪天。

  左敏慧載著兩個孩子從學校回來,她將一副粉紅色的手套給心兒。這可是她一看到,就覺得很適合她的心兒戴的。

  「心兒,媽媽給你買的手套,喜歡嗎?天冷了,要記得每天都戴著。」

  「謝謝媽媽。那妹妹的呢?」心兒歡喜地將手套套在手上。左敏慧一怔,笑道:

  「寶兒的啊,前幾天不是剛買給她了嗎?」

  寶兒捏著自己的小手,她不敢說,前幾天給她買的時候,媽媽明明也給姐姐買了。心兒抱怨道:

  「媽媽,你肯定是忘了寶兒的手套了對吧,再過幾天,就是寶兒生日了啊,媽媽應該給寶兒買才對。」

  「生日?」聽到這個詞,她急速將車子停在路邊,「你認為這是該過的日子嗎?」

  她怎麼也忘不了,就在寶兒生日的那天,丈夫為了趕回來給她過生日發生意外的事情。

  「媽……」心兒還想說些什麼,左敏慧冷聲制止:

  「行了,那天我們家永遠只過忌日,不過什麼生日。」

  心兒不敢忤逆,當然也不願意看到寶兒傷心。她將手上分紅的手套脫下來。

  「寶兒,姐姐把這個送給你吧。」

  「我不要。」寶兒心裡是抱怨的。

  「寶兒,快拿啦,姐姐送給你的。」

  「我不要。」寶兒固執地將目光轉到車窗外。

  心兒搖晃著她小小的肩膀。

  「好寶兒,姐姐送給你的禮物,你快收下啊。要不這樣,姐姐先給你,下次再讓媽媽給姐姐買好不好?媽媽其實也是想給寶兒的,我們可都是媽媽的女兒呀!」

  「……」某個句子刺痛了寶兒的心,看著粉紅的手套,她眼睛一紅,哭道,「我才不是媽媽的女兒,媽媽只喜歡姐姐,不喜歡我!這個手套,我才不要!」

  寶兒將手套丟出車窗外。

  心兒急忙打開車門:

  「寶兒不可以這樣,你怎麼會不是媽媽的女兒呢?這是媽媽送的手套,不能丟的!」

  心兒跳下車,蹦蹦跳跳跑過去想撿起那雙手套。

  媽媽送的,她有,可寶兒卻沒有的,粉紅色的手套。

  然後,一輛車子呼嘯而來。

  心兒就那麼被拋到空中又墜落下來。

  小小的身體下,都是血。

  她就那麼躺在血泊裡,再也沒有張開眼睛來。

  她失去了心兒。

  ……

  今天的寶兒也一樣。

  可是……不可以連寶兒也離開她!

  左敏慧突然狂亂地喊起來:

  「救命……救救我的孩子……」

  雪越下越大。

  寶兒的血還在蔓延。

  雪,想要將這無邊無際的血給掩埋。

  寶兒吃力地伸出滿是血水的手,握住左敏慧的手。

  緊緊的,緊緊的,用盡最後的餘力。

  然後,她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

  她笑了,那麼輕鬆的。

  像極天上最輕盈的一片雪花兒。

  輕盈的,柔和的,純白的。

  那麼美麗的。

  「……媽媽……我……愛……你……」

  天上的雪,亮晶晶的。

  像極了一個人的笑容。

  永遠不會消失的笑容。

  可是,再見了,輕風。

  來生再見,上官橈。

  病房外。

  上官橈捏緊了手裡的筆記本,緊緊地緊緊地,用盡全力也不夠。

  這個冊子的最後一頁寫著:

  我金寶兒同意將心臟捐贈給祝輕風,有效期是,隨時。

  她的包裡,隨身攜帶著這個本子?!

  她其實很早就想到讓自己死了嗎?!

  所以,她跟他回外婆家過年,是想最後一次在一起了嗎?!

  為什麼她總是自己決定著這一切?!

  為什麼,她就是不肯醒來?!

  上官橈壓住那排山倒海來的恐懼與疼痛,再次翻開拿筆記本。

  ……五月一號,晚上,我忍住了,不上衛生間。

  ……

  ……五月十一號,那白癡園丁,不是不讓他修剪花的葉子了嗎?他還要剪?!上官橈會不高興他不知道啊!找死的傢夥……不過,折騰了這傢夥,上官橈會氣出病來吧……成,忍了!

  這是他跟寶兒打賭,讓她每天忍耐一件事情,並記錄下來,原來她一直在做著這件事情,上官橈的眼淚掉了下來。

  ……七月二十一號,上官橈,他竟然是因為答應了媽媽要教導我才來我身邊的,我金寶兒一定忍住,永遠不會原諒他!

  ……七月二十二號,很想橈,可我不能見他。

  ……七月二十三號,很想橈,可我不能見他。

  ……七月二十四號,很想橈,可我不能見他。

  然後滿滿幾十頁紙,都是這一行字,一直延續到過年之前。

  ……二月九號,對不起,因為太冷的關係,我忍不住,一定要見到他了。因為,我決定,要離開了,我不能不見他。

  那一夜,她像個雪人一樣,站在他的門口,就是為了做訣別來的?!

  這個丫頭!

  這個丫頭!

  上官橈無聲地仰天長嘯。

  接著,他瘋狂地跑出醫院。

  金家別墅的書房。

  上官橈氣喘籲籲,嘴裡的白霧一團接著一團。

  「慧姨,寶兒她很想見你。」

  「我很忙!」左敏慧翻閱著文件,她必須用力地按著文件夾,才不讓他看出她的顫抖。

  「寶兒,她根本沒有錯!心兒是她最愛的人,她比誰都不願意失去她!」上官橈顧不得禮節,「至於金先生的意外,你認為就三歲的寶兒,她能懂什麼?!要懂的應該是慧姨你才對,金先生為什麼會趕著回來給寶兒過生日,那是因為他愛寶兒,可是你卻因為他的死疏遠寶兒,他在天之靈也會感到難過的!」

  「……這個不用你告訴我!」左敏慧呼吸急促,心已經縮成了小小一團,這個時候她才能完全感受到寶兒的恐懼。每當她一個人在這個家裡的時候,她都在想些什麼呢?那時候她還那麼小!「你快出去,出去!」

  「慧姨!寶兒她真的很想見你!」

  「我不能去見她!」左敏慧將文件夾摔在桌上,雪白的紙張到處亂飛,她呼吸狂亂,「是,我是無法面對那個孩子,開始的幾年,我一看到她我就想到心兒!她長得是那麼像心兒!漸漸的,我越來越習慣用這樣冷酷的一面來面對她。即使她哭她鬧,她苦苦哀求我原諒,我都不讓自己正眼看她,我也不會原諒她!」

  「後來,她竟然習慣了我的漠視,我就更不能面對她了,她愧疚……我又何嘗不是?!我找不到什麼面目可以來面對她!我找不到,只能更冷漠。」

  「……她突然不用金家的錢,自己跑到外面生活。我以為她沒了我就不能生存,很快就會回到我的掌控之下!可是……她竟然活了下來,而且活得比之前更好。我卻失控了,因為我什麼都不能給她了,我的地位崩潰了!即使我不能面對她,但是我仍不能看著她脫離我……所以,我還告訴她,我你要跟薇安結婚!」

  上官橈痛心疾首:「慧姨,這樣對寶兒,你不覺得太自私了嗎?」

  「所以,我不能去見她。」左敏慧彎腰去撿文件,可是她的手顫抖得厲害,怎麼也撿不起地上薄薄的紙張。

  上官橈將她拉起來。

  「慧姨,算我求你了,你去看看寶兒吧,她恐怕真的……」說著,他的眼淚又控制不住,「你知道她有多想得到你的原諒嗎……」

  「我不會原諒她的!」左敏慧尖叫,「我不能原諒她!」她的尖叫變成了歇斯底里地哭喊,「我很害怕,我害怕我原諒了她,她就放心地走了你知道嗎?!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我不能讓寶兒也離開我!」

  上官橈一怔,看著眼前叱吒風雲的女強人脆弱不堪的模樣,他漸漸平靜了下來。

  「慧姨,萬一寶兒撐不住了,你要讓她把愧疚帶到下輩子嗎?」

  左敏慧面色駭然。上官橈目光悠遠:

  「別對寶兒喪失信心,我們都會極力把她留住的。」

  「真的嗎?真的能留住寶兒嗎?」

  上官橈艱難地扯起嘴角,點頭:

  「真的。」

  其實寶兒的情況,不容樂觀了。

  左敏慧看著病床上面色慘白的寶兒,心中洶湧著愧疚與不安。話沒說,眼淚便先流下來。她哭著握著寶兒的手,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上官橈輕抱她的肩膀,給她支撐的力量。

  左敏慧拭去眼淚。

  「寶兒,是……媽媽啊,媽媽來看你了。媽媽……是媽媽不好,把所有的愧疚都施加到你身上,其實媽媽不是不能原諒你,而是不能原諒我自己啊,不能保護心兒,又不能好好愛你……媽媽知道錯了,媽媽真的知道錯了!你要原諒媽媽!求求你醒來,讓媽媽有個贖罪的機會!」

  「寶兒,外面下雪了,你不是最喜歡下雪了嗎?每一次下雪,我心裡都會想著帶你去滑雪的,可是……這麼多年了,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我真的很內疚……很內疚!」

  左敏慧泣不成聲,無法再接話。

  媽媽,真的原諒她了嗎?寶兒微微掙扎了一下。

  這下,她可以安心了。

  她想任由自己就那麼深深地睡下去。

  上官橈的聲音輕輕地傳來。

  「寶兒,我知道你聽得到。這次,我不能讓你擅自決定我們之間的事情,不能你說喜歡就喜歡,說離開就離開。你說過,永遠不會離開我的,不會讓自己喜歡的人孤單。我也說過,永遠不會離開寶兒。所以這次,不管你去哪裡,我都會跟著去的,死也一樣……」

  不行,不可以!他還要照顧薇安,那是姐姐的心。還要照顧媽媽的!

  不可以,他要好好地活著。

  「我不管,你敢把什麼都丟下就走,我就敢跟著你。」上官橈話語輕輕地,有些賭氣,更是信誓旦旦。「輕風的病,我們都在聯繫醫生。你那麼做,輕風也不會高興的,他喜歡你,勝過他自己啊!」

  「是啊姐姐。」薇安扶著輕風走進病房,輕風面色蒼白,卻微微笑著,「若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了姐姐,輕風要心來做什麼?輕風要守著姐姐看著姐姐幸福,要是姐姐不在,輕風也會帶著姐姐的心去找姐姐的……」

  「我的心,這幾天總是在疼。」薇安眼淚掉了下來,「肯定是心兒也在痛了,寶兒,你忍心讓心兒的心那麼疼嗎?幸福不能強求,但是幸福也絕對不是放棄,若是沒有了寶兒,我們的幸福都不會完整的。」

  上官橈輕撫寶兒細絨絨的頭髮。

  「寶兒,聽到了嗎?媽媽回來了,姐姐回來了,輕風也在你身邊呢,我們都在你身邊,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寶兒,所以寶兒,要快點讓自己醒來。」

  窗外飄著的雪花,噗噗地響,一切都那麼安靜。

  安靜得能聽到每片雪花的輕吟,她們都在說。

  是幸福來臨了。

  幸福,如同純白的雪花,落到了地上,融進人們的心裡。

  原來,雪花消失,真的是融進了人的心裡。

  來年的雪,一定也會晶瑩剔透,純白無暇。

  輕風吹來。白雪輕舞。

  寶兒彷彿又聞到了,夏日荷塘裡,淡淡的荷花香。

  那些荷花,都純白如雪,清逸高潔。

  原來,有些愛,是真的。

  (完)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