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打電話給他。
　
「...... 有空嗎 ? 」
　
「怎麼喇 ? 」他正對著電腦打字。
　
「沒甚麼。」她頓了一頓，說：「只是想找你聊。」
　
「好吧，你想聊甚麼 ? 」他呼一口氣，離開電腦桌前。
　
「唔 ...... 」沈吟了一會，她問他：「為甚麼你要對女朋友好呢 ? 」
　
他愣了一下，失笑：「為甚麼 ? 喜歡她、就自然會對她好嘛。」
　
她又問他：「那麼，她對你好不好 ? 」
　
「怎麼喇，原來你是想調查我的戀愛狀況 ? 」他苦笑。
　
「不是的。」她也苦笑，「我只是想知道，為甚麼一個人會對另一個人這麼好。」
　
他感到奇怪，反問：「你們女生不是都想男朋友待自己好嗎 ? 」
　
她有些猶豫：「是嗎 ? 」
　
「你男朋友對你不好嗎 ? 」他知道她有一個拍了一年拖的男朋友。
　
「也不是。」
　
「...... 那你想這些來做甚麼 ? 」他有點不耐煩。
　
「...... 我只是覺得他對我太好，而我不想他這麼好。」
　
「哈哈。」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她覺得像是取笑。他說：「他對你有多好呢 ? 好到會讓你這樣想 ? 」
　
「要說例子嗎 ? 」
　
「說吧。」
　
「唔 ...... 」她默想了一會，告訴他：「其實也沒有甚麼特別例子，只是他甚麼事都會以我為先，又不會逆我的意。」
　
「這樣子其實很平常嘛。」他走到窗檯前點起了一支煙。
　
「有很多次，他寧願犧牲休息時間，專誠從很遠的地方過來陪我。」
　
「很多男朋友也會這樣。」他心裡冷笑。
　
「...... 但我只得他一個男朋友。從來沒有人像他那般、全心全意地照護我，他從不會讓我遇上麻煩，總是預先幫我解決各種問題。」
　
他聽得有點不是味兒，語帶諷刺地說：「有點像是主人與奴僕的關係呢。」
　
「可是，有時他這樣子對我，我卻覺得 ...... 很辛苦。」
　
他苦笑了，回應：「我只是覺得女朋友總是要我對她更好、所以我很辛苦 ...... 」
　
「你還說笑。」
　
「不然你想怎樣呢，想他對你不這麼好 ? 」
　
「...... 我不知道。」
　
「我只怕到時你會不習慣而已。」他呼了一口煙。
　
「其實有時我會覺得，自己一個人也可以。」
　
「這是建基於他有給你自由這個前提上吧 ? 」
　
「...... 是的，他總是會給我自由、不會太管我的事，但是有時候，我自己一個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心裡卻會帶著一點歉疚的感覺。」
　
「哈，為甚麼呢 ? 你背著他去偷情 ? 」
　
她分辯：「沒有！...... 我 ....... 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他看著煙，默想了一會，對她說：「那是因為你知道你內心實在不想他在你自己身旁，但名義上他是你的男朋友，你感到自己背棄了他，所以你才會因此而內疚吧 ? 」
　
她不說話，過了良久，嘆息了一下。
　
「為甚麼你還要跟他一起呢 ? 」他問她。
　
「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你喜歡他嗎 ? 」
　
「喜歡。」
　
「但不是很喜歡吧 ? 」他試探的問。
　
她沒有否認。
　
「通常不是很喜歡一個人，才會覺得對方待自己太好 ...... 」
　
「我喜歡的，」她打斷他。「或者我只是不習慣有人對我太好。」
　
「原來你只是習慣別人對你不好。」他揶揄她，笑道：「還好我對你也不是太好呢。」
　
「...... 甚麼意思 ? 」
　
「沒甚麼意思喇。」他邊說邊坐回電腦桌前，敲動鍵盤。
　
「...... 我是不是阻著你了 ? 」她聽見打字的聲音。
　
「也不是。」話雖如此，但打字的聲音卻越來越密集。他又說：「總之，你試試想想真正原因吧，沒有人會喜歡另一半對自己不好。」
　
「嗯。」
　
「有空出來吃飯再聊吧。」
　
「好呀 ...... 如果你有空。」
　
「拜拜。」
　
「拜拜。」
　
掛上電話，她看著電腦螢幕，看見他剛剛在臉書發佈的新狀態。
　
「明天晚上有沒有人想出來飯聚 ? 」
　
她低下頭，默然。
　
其實她是知道真正原因。
　
知道，為甚麼不喜歡男朋友對自己太好的真正原因。
　
只是她不能說出口。
　
只是，他不會明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