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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對上他,方幸時就覺得自己一定是被菩薩附身了!
他想追她姊,她散盡打工財替他打點一切,
他生病,她立刻化身「成人保母」,還不收鐘點費,
這一切反常的跡像,都只因為他一不順心,
就會對著她露出的委屈小狗臉──
天知道被他那樣看著,心頭不澎湃也難啊∼∼
要不是她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私生女,
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逃離比陌生人還陌生的家族掌控,
無暇顧及其他,她還真的很想把他帶回家當寵物養,
不過她好像忘了人家再怎麼聽話乖巧也是個男子漢,
任意「棄養」的結果,就是寵物抓狂暴走,
在她疾言厲色的要趕他離開時,
又用讓她瞬間氣弱兼投降的語氣說:「一起結婚吧」……
第一章
今天的倫敦如同以往一般陰沈,看來又會下雨,一邊收餐盤,方幸時分了心神,側著頭打量著街頭。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靜止了下來,她細細的品味這樣奇特的滋味,有點孤獨但也帶著自在的暢然。
剛來倫敦時,入眼的每棟建築物在她眼裡看來都是無與倫比的藝術品,但是隨著在這裡的歲月流逝,她跟任何人都一樣,天下美景一看驚艷,二看平淡,三不再看,久了……只剩下麻木。
若問她,她會說她懷念南台灣迷人的熱帶風情。畢竟對她這個每天只要看到太陽就會覺得人生美好的人來說,英國總是陰沈的天氣似乎不太適合她。
不過這種日子將要結束了!方幸時的嘴角微揚,回過神,低下頭用力的擦著桌子。再過六個星期,只要六個星期,像是誓言似的,她在心中不斷的重復,若是她成績理想,就可以拿到碩士學位,然後回家。
回家……這兩個字就像一道靈光閃進她的心頭,但是喜悅的背後,還是帶著一抹難解的愁緒。
將近六年沒回家,她想回台灣,但卻不是很想回家……嘆了口氣。她不是不想回去,只是在別人眼中視為避風港的家,從來都沒有她容身的地方,六年前離開時是如此,六年後,好像也別指望會有什麼改變。
「你在發什麼呆?」突然一只大手輕拍了下她的肩膀。
「沒什麼。」微吃了一驚,但還是轉身微笑的看著這間中國餐館的領班--張斯。
張斯與她年紀相當,來自山東,有著特有中國北方人的高大身軀,不過卻配上一張跟他粗獷外觀不太相符的可愛娃娃臉。她很喜歡跟他談話,因為他的爽朗,更因為在這異鄉,只要看到跟她同樣是黑發、黃皮膚的人,總是特別感到親切。
「我今天才聽老板說,你打算要辭職?」剩下幾分鐘就要下班,該忙的也都忙得差不多,張斯索性站在一旁跟她聊幾句。
「對啊!」方幸時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如果順利的話,再幾個星期我就拿到學位了!」
「佩服你!」聽到她的話,張斯立即對她豎起大拇指,「我比你早來了兩年,但是可能還得等上一年才能拿到學位。」
「沒辦法。」她俏皮的微側了下頭,「我跟你不同,我可沒那麼多閑錢可以讓我慢慢念。」
他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別想誆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背景嗎?你們學校上次選的那個什麼玫瑰皇後,最後得到第二名的那個,叫什麼Anna的,我聽說她的中文名字叫方幸安,她不是你姊姊嗎?你們家在台灣做電腦,聽說挺賺錢的,不是嗎?」說到這個,方幸時的嘴角勉強扯了一下,沒有否認,但是也不想多談論這個話題。
張斯輕撫著下巴,自顧自的說:「你姊姊在我們學校挺出風頭的!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方幸時微笑不語,從小一起長大,對於自己姊姊的貌美如花、艷冠群芳,她一點都不懷疑。
「不過她雖然漂亮,總覺得有點距離。」他輕嘆了一口氣,「跟你真的很不一樣。」
「是嗎?」她表現出對這個話題興趣缺缺的樣子,但是張斯白目得全然無所覺。
「當然,」他答道,「她渾身上下都是名牌,整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參加各式各樣的派對,男朋友一個換過一個,而且個個還都是口袋有錢的公子哥。像我這個樣子的,」他不由得搔了搔頭,「她肯定看不上眼,不然若有機會的話,還真想叫你引見一下。」
這世上的男人皆然,目光總是追隨有美貌外表的女人,更何況跟方幸安這種有外貌、個性又活躍的女人扯上關系,似乎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就莫名的好像也提升了自己的身價,受人注意。
「別傻了!」方幸時低喃。也不是她對自己的姊姊有偏見,而是她實在太了解自己的手足。
方幸安一向眼高過頂,根本看不起像張斯這種窮留學生。
「奇怪,」他側著頭,好奇的打量她,「明明就是打從一個家庭出來的,你跟Anna怎麼差那麼多?姊姊是天天混Party,妹妹則平平凡凡的窩在這麼一家小餐館打工?」
「我跟她的個性打小就不一樣。」她的手忙碌的將椅子抬放在桌上,好方便讓打掃的人清理地板,語氣輕淡的說:「Anna從小就是眾星拱月的那一個,她長那麼漂亮,我比不上的。」對她來說,參加派對,打扮得花枝招展都遠不及早日拿到學位,自食其力來得重要。
「漂亮?見仁見智吧!」張斯以男人看女人的目光表示,「我肯定你打扮起來不會比她差!」
方幸時抬頭,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謝謝你的誇獎。」
「大姑娘,我可不是說著玩的。」張斯的手一揮,走進廚房,「你該對自己有點信心!」
信心?方幸時彎下腰,賣力的擦著桌子。她有信心啊,只是她的信心只想用在她在乎的東西上!
她是女人,當然也會希望自己能成為別人注目的焦點。只不過,從小在方家,她總被當成一個隱形人,沒有人在乎她的想法,她說的話也不會有人想聽,久了之後,她也放棄在家中尋求被認同的可能。
懂事之後,她已經很清楚明白自己的定位,總是要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不能因被人漠視而灰心,因為她還有機會。
只要她比別人更努力,願意花更多的心思,終究可以得到別人的認可,成就自己,證明自己的能力,所以能否被家裡人重視沒關系。
她用力的擦著桌子,堅定的對自己說,她終可以找到自己的定位,只要她肯用心,這世上沒有任何事可以難得了她。
*****
如方幸時所料,才走出餐館沒幾步,細雨就緩緩飄下。
她低下頭拿出包包裡的雨傘,在這個城市裡,雨傘是必備用品之一。
撐起傘後,她緩步走在雨中。
跟許多留學生比較起來,她算是幸運的。
許多在英國的留學生都省吃儉用,在政府同意的打工時數下努力賺錢,減輕家裡的負擔,但是方家卻替她和姊姊在離學校搭地鐵約十到十五分鐘的地方租了間小公寓,雖然不大,但是已讓她們兩姊妹有自由的生活空間,而且這公寓離她打工的餐館也不過兩個街口,她上下班都十分方便。
只不過她的房間和姊姊的雖然就在隔壁,但她跟一向晚出晚歸的姊姊一個星期都難得碰上一面。
她不由得輕嘆了口氣。聽說這個學期,方幸安又被當了!看來她真的打算把大學四年拿來當研究所念,比她大一歲,今年她都要拿到碩士學位了,她卻還在念大學三年級。
但有這樣的結果實在也不該讓人意外,畢竟方幸安愛玩,把帝國學院當成Open University,一個星期難得出現在校區裡一次。
不過就算她再看不慣姊姊的處世模式,也不敢管太多,若她插手,最後也只會落到被奚落的下場,所以她索性當局外人。
雖然是姊妹,但,這是屬於方幸安的人生,她管不著。方幸時在心中安慰著自己。
細雨慢慢增大,她的心思不禁飄遠,腦海中不期然的闖進一個身影。
那個人不知道還有沒有來?
想起那個總是簡單的穿著黑T恤配上牛仔褲的東方男孩,方幸時微微一笑,步伐不由得加快。
她已經注意他好多天了,他總是默默站在公寓前等待,從姊姊的口中得知,這個男人是她的愛慕者之一,但是一向眼高過頂的姊姊怎麼會把這個其貌不揚的窮留學生給放在眼裡?
方幸時原本不打算搭理他,畢竟喜歡姊姊的人太多,她可沒有空一一理會,只不過幾天前,這個男孩帶了一些水果,似乎是打算拿來送給姊姊,但是卻在路口被人撞了下,水果灑了一地。那一天,天空同樣陰雨綿綿,他狼狽的蹲在地上撿拾,沒有人願意幫忙,她經過時看到,一時悲天憫人的對他伸出援手。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看他,才注意到,這男人實在也不能說是其貌不揚,只是帶著厚重黑色粗框眼鏡和一身肅穆的黑,使他乍看之下很容易不受人注目。
但是接近他之後,會覺得他身上有股難以形容的憂郁氣質,她自認不是浪漫、多情的人,但是他身上的氣息卻令當時她的心震了一下。
這樣的一個男人……她的眼神一黯。跟一向熱情好玩的方幸安實在一點都不相配,不過他似乎不自覺。
但就算是他不知道自己的份量也不關她的事,就算他身上有令她心動的多愁善感氣質又怎麼樣?這個男人絕對不是屬於她,所以她最後只是聳了聳肩,替動作優雅的他將水果給撿好。
這樣的好心也不算沒有回報,因為最後那些灑了一地的水果有了損傷,那男人怕方幸安嫌棄,所以索性轉送給她。
有免錢的水果可以吃,她當然沒有道理拒絕,從此每天她都可以看到他,他還是默默的站在公寓前,看到她時,還會露出靦腆的笑容,就像個大男孩一樣。
奇怪的是,陰沈的天氣一對上他的溫柔笑容,她的心情就會不自覺的愉悅了起來,久了之後,內心竟然也期望可以天天看到他,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奇妙感覺。
才轉進巷子裡,果然看到熟悉的身影,她不由得小跑步朝他而去。
「下雨了!」她的手舉高,將傘拿高,替他擋去落在身上的雨滴,打趣的說:「你媽媽難道沒有教過你,淋雨會感冒嗎?」
他低頭看著她,久久才緩緩搖頭。「沒有,因為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
她一聽,心不由得一突,「對不起,我-- 」
「沒關系。」他淡淡的打斷她的話。
方幸時忍不住對他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
或許她會掛念他不是沒有原因,他的母親過世,而她--生母在生下她之後便把她丟給爸爸,敲了一筆遮羞費後便一走了之。看似不同的兩個人,似乎有著相同的命運,或許在他陰郁的眼中,她也看到了自己……
「你沒有帶傘,對不對?」她柔聲問。
他沒有開口,只是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口氣帶著一絲無奈,她拉起他的手,不顧他反對的把雨傘塞進他的手掌裡,「給你。」
握著傘,他聽話的接過手,沒有打算跟她爭辯,只是平靜的說:「傘給了我,你怎麼辦?」
「我?」方幸時不由得輕笑,指了指他身後緊閉的門,「我已經到家了,不需要雨傘,倒是你別太晚回去。」她忍不住多叮嚀了幾句。
「還有回去的時候記得小心點,這幾天聽說這附近發生了幾件搶案,被搶的都是東方面孔。至於我姊姊,她今天應該又會很晚回來,他們好像說要搞什麼畢業舞會之類的,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如果她弄得太晚的話,十之八九又會窩在同學或朋友那裡。」
講到這個,方幸時忍不住皺了皺鼻子,「反正大概是那麼一回事,所以你別等了,快回家去吧!」他沒有多大的反應,只是輕喔了一聲。
「快回去,知道嗎?」或許是同情,也或許可憐他的單戀,所以她貼心的再次交代,才轉身爬上通往公寓的樓梯,將門打開之後,微側過身,對他揮手道再見。
他的姿勢跟方才一樣,沒多大的改變,拿著傘依然直挺挺的站在雨中。
突然,在他的身上,方幸時隱約看到了自己與他重疊在一起,明明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但卻總是被人遺忘,不被在乎。
在方家,大媽所生的方幸安是「正統」,不論走到哪裡都發著光亮,而她,就連想當片綠葉都會被嫌棄肮髒。
手還沒碰到門把,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的咳嗽聲,她不由得停下腳步,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挑了挑眉,「是你在咳嗽嗎?」在她銳利的目光底下,男孩的臉不自覺的染上紅暈,緩緩點頭。
方幸時的視線緊盯著他,注意到他臉上浮現紅雲。竟然還是個會臉紅的男人,這個家伙真是可以列為稀有動物了!
她忍不住嘴角微揚,但是口氣還是正經八百,「你感冒了!」
「我沒有。」他輕聲辯解,「只是喉嚨突然有點癢。」這個白痴!方幸時翻了翻白眼。照他這樣天天站崗下去,早晚會生病!
她實在不懂他的想法,畢竟就算再愛一個人,也不用這麼虐待自己,在雨中站大半天,只為求見佳人一面,這種把愚蠢當浪漫的事,沒想到現在還真的有人做得出來。
現在,她除了「白痴」兩個字之外,一時之間還真的想不出別的形容詞可以套在他的身上。
在她銳利的目光盯視之下,男孩心虛的低下頭。
「笨蛋!」雖然嘴巴是這麼罵,但她還是心軟的對他揮了揮手,要他過來。
他雖然困惑,但還是聽話的爬上階梯,站到她身旁。
她拿出鑰匙打開了大門,「進來吧。」
「可以嗎?」他似乎對她的舉動有些意外。
「可以。」她對他一笑,「不過你別抱太大的希望,因為Anna不在家,正如我說的,她今天會很晚回來,甚至會不回來。但是你可以上來喝點熱的東西,不然若是真的感冒,你就慘了!」在倫敦,物價水准超高,窮留學生可沒什麼生病的權利。
「謝謝你!」他真摯的說。
「不用了。」帶著他爬上三樓,方幸時請他進入小小的公寓裡,「你對我最好的謝意就是早點恢復理智。」
「什麼 」他不解。
「沒有啦!」匆匆一笑,她再度提醒自己不要笨到去介入方幸安的事,「坐一下。」
這間公寓很小,勉強用木板隔成了兩個小房間,因為方幸安堅持要有私人的空間,所以最後她只能被迫住在其中一個空間只夠放一張小單人床和書桌的房間。
空間雖小,但是這對她來說並不會造成太大的困擾,畢竟與絕大部份在英國留學只有擠一個小套房的留學生來說,她知道自己很幸運。
「坐著。」她指著一張木椅交代。
他沒有異議乖乖的坐下。
沒多久,她倒了杯熱飲給他。
他看著黑漆漆的液體,詢問似的看她一眼。
「姜茶。」她雙手抱胸站在他的面前,「不管你喜不喜歡,多少要喝一點,這可是我請人從台灣寄來給我的,做成一大塊,就像是黑糖塊一樣,只用要熱水泡一下就好,我很省著用,這對袪寒很有效。」
「謝謝。」他低喃,輕啜了一口。
「不用客氣了。」側著頭仔細打量他,看著他厚重的鏡片被霧氣給弄得白茫,她忍不住伸出手,替他把眼鏡拿走,他則因為她的舉動而露出短暫的困惑。
「上面都是霧氣。」她轉身回到房間,拿出擦拭紙替他擦鏡片,「有戴跟沒戴還不是差不多!」
「謝謝。」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她又對天一翻白眼。
「喂!你除了謝謝沒別的話好說嗎?」她已經算不清從他的口中聽到多少次謝謝了!
「我……」男孩不禁語結,最後一個聳肩,放棄說話。
她嘴角微揚,轉過身,仔細的打量著他。他不算矮,就她的標准來說,算是挺高的,只不過很瘦,感覺起來,比她這麼一個女生還要瘦弱,一看就知道沒吃好。
不過為了省錢,哪個窮留學生不是這樣?想到這個,她的心不由得一軟。「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聽到她的話,他的眼睛閃過光亮,「可以嗎?」
「當然!」看到他臉上突現的笑容,她心中升起不舍,「你一定很久沒有好好吃飯了吧?你想吃什麼?」
「炒飯!」他的回答幾乎不經思考。
「炒飯 」這麼簡單?換她感到意外。
他的表情露出遲疑,「沒有材料嗎?那就不用了,隨便你吧!」
「不、不!」她搖搖頭,「我只是以為你會想要吃點大餐。」
「我不要吃大餐!」他低聲說:「我只想吃點家鄉的味道。」
「原來如此。」她很快會意,一個彈指,「包在我身上!昨天我才煮了一大鍋飯,這是我一個星期的食物,我不介意分你一點。偶爾我也會想要吃台灣小吃,像是肉圓或是蚵仔煎,還有剛炸好的香雞排,不過最想的美食是珍珠奶茶,你呢?」
「炒飯。」他沒什麼新意的重復。
方幸時嘆了口氣,「看來你真的很餓,我馬上就弄給你。」
「謝謝。」又是謝謝!她無奈的轉身,在小小的廚房裡忙碌起來。
*****
直到她將炒飯弄好,才看到他又把俗得要死的眼鏡戴上,雙手撐著下巴,專注的看著她。
「單就你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你真的是餓慘了!」她同情的將一盤炒飯放在桌上,「快點吃吧。」
「謝謝。」他不客氣的低下頭,拿起湯匙一口一口的往嘴巴裡送。
「吃慢點。」方幸時倒了杯水放在他的旁邊,「小心噎到!」
「謝謝。」他喝了口水,又道謝。
她看著他津津有味的吃著,心裡不自覺升起一股小小的成就感,「你好像沒有告訴過我,你叫什麼名字?」
「Royal。」他將炒飯吞下之後回答。
「Royal?」雖然身子骨看起來有點單薄,但卻有個挺氣派的名字。她微微一笑的問:「中文名字呢?」
「霍君實。」他聽話的回答,「霍元甲的霍,君子的君,實際的實。」
「霍君實……不錯!連中文名字都很好聽。」她稱贊,「那我應該叫你Royal還是霍君實?」
他聳了聳肩,不是很在意,「你高興就好。」
只手托腮,方幸時想了好一會兒,「Royal、霍君實都挺好的,你應該不知道我叫……」
「我知道。」他低聲搶白。
「你知道 」她有些意外,還以為他只知道姊姊的名字。
他一邊咀嚼,一邊熱切的點頭,「Angel--方幸時。」
「你還真是愛屋及烏。」服了他了,為了Anna也算是下足了功課。
她將目光轉而放在桌上的牛皮紙袋。「這是什麼?」
「我的論文。」他的回答使她微吃了一驚,因為眼前這個男人除了身高比她高之外,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來,年紀都應該比她小,但是他竟然在寫論文,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可以看嗎?」她試探的問。
霍君實點點頭,她便將裡頭的紙張抽出來。
「這只是我論文裡的其中一部份,後頭還有我去調查的數據。」他解釋道。
方幸時念的是市場行銷,卻意外的在裡頭看到自己熟悉的字句。
「你也念行銷 」她很驚訝。
他點頭,「跟你一樣,」羞澀一笑,「對不對?」
「對!」看到他的笑容,方幸時忍不住也揚起了嘴角。沒料到,他竟然連她念什麼科系都清清楚楚。
她低下頭仔細的看著,他的理論和對市場調查的用心令她印像深刻。這個書呆子看來是有兩把刷子!
分心的瞄了他一眼,看他很快就把一盤炒飯吃得見底,她立即問:「你還要再吃一些嗎?」
「我很想,但是我已經吃飽了。」他一臉的感謝,「謝謝。」又是謝謝!她放棄制止他了,反正他高興把謝謝給掛嘴邊,她能有什麼意見?
「以後你想吃炒飯的話,就來找我。」她很有義氣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照顧你!」
霍君實的反應是立即的,「真的嗎?」
「當然!」她說得理直氣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他激動的伸出手,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長長的手臂就一把抱住了她,「謝謝!我都忘了上次有人對我這麼好是什麼時候了。」方幸時嚇了一大跳。
哇!他的感謝也太直接了一點。她遲疑的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看來他真的寂寞了太久,已經忘了被人關心是怎麼一回事……一想到這個,她對他的同情又加深了些許。
不過,他抱得未免也太緊了一點,她快要不能呼吸了啦。
「你的感謝我已經收到,」她聲音帶笑,「可是我已經快窒息了,可以放開我嗎?」
「不好意思!」似乎終於意會到自己的唐突,他連忙松開她,退了一大步,雙手不自在的摩擦著牛仔褲。
「沒關系。」方幸時滿不在乎的說,「你的姜茶還有嗎?」她開口問。
拿起杯子,霍君實猛點頭。
「把它喝完!」她才交代,他立刻乖乖的照做。
看他如此聽話,她不禁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外觀看來是個大男人,但是裡頭似乎住著一個需要被照顧的小男孩。
「有些事,我想……我還是有必要讓你明白。」幾經掙扎後,她終於開了口。
聽到她的話,他立刻放下杯子,專注的看著她,仔細聆聽。
看到他的眼神,她的心頭不由得一震。
真是沒有理由,這個看起來是個乖乖牌,而且除了長高和一點點憂郁的氣息以外,其他令她根本找不到任何一個形容詞可以套在他身上的男人,竟然會令她心跳加速基本上,人在很多時候會陷入一段貌似愛情的幻想裡,她在心中對自己說,可是往往這突如其來的感覺,通常都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或是對愛情的渴望,像她這麼有智慧的女人,當然不會誤把同情當喜歡。
搔了搔頭,強迫自己穩穩的迎視他的目光,方幸時口氣平靜的說下去,「放棄吧。」
「什麼?」
「就是--」她做了個無意義的手勢,然後雙手一攤,直截了當,「你跟Anna的事。」
「我跟Anna 」他重復了一次,黑眸閃過困惑。
「對!Anna!我姊姊。她是個不錯的人,」她努力思索著,斟酌要怎麼說才不會傷到他的自尊,又不會侮辱自己的姊姊。「只不過Anna比較……愛玩!對!就是愛玩!所以她會比較喜歡外在的東西,例如出門時要穿怎麼樣的衣服,要坐什麼樣的車子,而你……」她的手朝著他由上指到下,全身上下的行頭加起來頂多幾十塊英鎊,她不禁在心中嘆了口氣,「你看起來就是個乖乖牌。」重點是個很窮的留學生,單就這點來看,方幸安就會把他給Out了。「你們兩個,一個太文靜、一個太好動,相處起來會很困難,所以你就放棄吧。」
「人要經過相處才知道是否適合,就算看起來再不同,說不定經過相處之後,會發現兩人其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輕描淡寫的話使方幸時很挫敗。聽他這麼說,看來真的是很喜歡方幸安!不過這也不令人意外,畢竟方幸安一向是個發光體,總是能輕而易舉的吸引他人的目光。
「總之我只是覺得你還不錯,而且你寫的東西,」她頓了一下,拿起他的市場調查報告,「我肯定你以後一定大有可為!」不可否認,有些東西是要靠天份的,走市場行銷的人,最重要的是要在最快的時間內抓到市場脈動,雖然她實在不懂一個壓根不會包裝自己的人,怎麼會那麼了解行銷通路,但是他的論文告訴她,若將來他專心在這條路發展,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我真的覺得你很棒,」
她對他一笑,真誠的強調,「所以更希望你不要浪費時間在不必要的事物上頭,現在與其把時間花在追女生上,不如乖乖的念好書,把論文完成,拿到碩士學位,然後--」
「博士。」他輕聲的插話。
「什麼?」她一楞。
「我現在修博士學位。」
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你比我還小吧?」她還以為自己很厲害了,一邊打工還能順利拿到碩士學位,但他--博士他看起來明明就像個腦袋不靈光的家伙,靠什麼拿博士?錢嗎?不可能,他看起來窮得像要被鬼抓走了,所以實力……
「我應該比你大。」霍君實怯生生的看著她,強調似的說:「我二十四歲了!我從小學就跳級,」
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老實道:「因為如此,所以從小到大,幾乎沒有朋友。」
他臉上的笑容有些害羞,「畢竟我的同學年紀都比我大很多,我的智力雖然跟他們差不多,但是在他們眼中,我還是個孩子,所以就算我想跟他們一起玩,但還是沒有人願意理我。不過也不能怪他們,畢竟沒人有空理會一個小蘿蔔頭。」
她可以理解他的話,這一輩子,她也一直是被人漠視的那一個,果然--他們真的同是天涯淪落人。
她搖了搖頭,心想,如果順利的話,她再過幾個星期就可以拿到學位,一旦拿到學位,她就要回台灣,那麼他的事她再也管不著,本來就是萍水相逢的兩個人,看來以後也不會有太大的交集。
所以他跟Anna……她強迫自己不要再多想。
第二章
「那男人真有你說的那麼好嗎?」方幸安一臉興致缺缺。
此刻的她斜靠在床頭,輕吹著塗在手上未干的指甲油,剛從浴室裡出來的她,只穿著簡單的罩衫。皮膚粉嫩,好像吹彈可破似的。
「對啊!」方幸時用力的點著頭,好不容易今天姊姊晚上沒有活動,早早就回家,所以她立刻把握機會。「而且他今年才二十四歲就已經在劍橋修博士,不用我說你也很清楚,能夠進去劍橋讀書的肯定都是一流的人才,畢業之後。他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長得怎麼樣?」方幸安還是沒什麼興致。
「很帥!」她毫不猶豫的豎起大拇指。這是真的,她相信只要霍君實把那副老土的眼鏡甩開,再加上合身的名牌服飾加持。豈是一個帥字可以形容!「身高還有一米八以上喔!」
從半臥的姿勢坐直,方幸安專注的看著她,「如果真那麼好。你干麼不自己留著。要介紹給我?」
在她犀利的眼神底下,方幸時有些不自在的低下了頭,小聲說:「因為他喜歡的是你又不是我。」聞言,方幸安揚起一個得意的笑容。
她一向喜歡高高在上的滋味,就算是自己的妹妹。她依然樂於將她踩在腳底下。
「你還真是可憐!」她伸出食指戳了戳妹妹的頭。「在我身旁,你一輩子也只能當配角。」方幸時早就覺悟了,所以只是低下頭,沒有答腔。
「有沒有錢啊?」方幸安悻悻然的問。「家裡是做什麼的?」她頓時一楞。看霍君實的打扮,她肯定他沒什麼錢,至於家裡做什麼的……如果只是一般人家的話。做什麼根本就不重要。因為姊姊問題的重點是在於霍君實家裡富不富有。
「我不知道他家是做什麼的,」她答得很婉轉,然後轉而強調,「只是他真的很誠懇。」
「你是白痴嗎?」方幸安悴道,因為怒氣而使美貌失色不少,「誠懇能當飯吃啊?真是笨蛋!去倒杯水給我。我快渴死了!」方幸時沒有回嘴,立刻起身照做。
「我媽打電話來說,你一畢業就得立刻回台灣。」方幸安接過水時突然說。
「我知道。」她柔順的點頭。「爸也打電話來交代過。」冷冷的瞄了她一眼,「我媽說,她算是待你不錯了,替你找了個不錯的男人,這次回去,你就等著當少奶奶。」
她驚訝的雙眼圓睜。「你說什麼?」
「你不知道嗎?」笑容有些幸災樂禍,「我媽替你選好未來老公了,還記得那個精能科技的高叔叔嗎?他兒子今年剛滿三十,恭喜你,以後有個有錢老公了!」方幸時聞言,沉下了臉。
就她記憶中,這個高叔叔的兒子叫高大成,人是還不錯。就是智能方面有些問題,所以一直到了三十歲還討不到老婆,可想而知。這門婚事絕不可能如姊姊所言的美好。
「可是我還不想結婚。」她才剛畢業,還想好好闖一番事業,婚姻暫時不在她的考旦裡之中。
斂下眼眸。她爸爸在精能科技當經理,所以她很清楚促成這門婚事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後頭接連而來的利益。
她的「媽媽」不可能會對她那麼好,真的讓她嫁入豪門當少奶奶,只不過她現在還不清楚是什麼樣的利益,讓方陳美香做出這樣的決定罷了。
「你以為事情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嗎?」方幸安輕哼了一聲。「你以為你是誰啊!不過是個雜種。」聽到她的話,方幸時眼底閃過怒火,為了控制自己,她的雙手用力緊握。
她握得死緊。緊得可以感覺指甲都扎進了肉裡,只有痛楚才能使她忍住回嘴的衝動。
「至於你說的那個男人,叫什麼Royal嗎?」方幸安風情萬種的將頭發一撩,「好吧,看在你那麼賣力替他說話的份上,我會跟他去吃頓飯。不過條件是--」她的美目突然銳利的看著她,「你得給我乖乖上飛機回台灣!回台灣之後,要嫁不嫁是你家的事。隨便你想怎麼跟我媽和爸爸說,反正我媽已經交代我一定要看你上飛機回去,所以最好不要給我找麻煩,聽到沒有?」方幸時將頭低垂。選擇沉默,一股哀愁的感覺湧上來。
原本還以為畢業之後,她可以獨立,擺脫掉過去不被重視的陰影。可怎麼也沒料到有了轉變。
未來在一瞬間變得迷蒙,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力量可以逃開這一切。
抬起頭,看著在穿衣鏡前,拿著一件又一件美麗的衣裳在身上比劃的姊姊,她嘆了口氣,默默走回房。
*****
「我有錢!」霍君實從她手中接過色彩亮麗的襯衫,不知是第幾次重申。
「我知道。」方幸時專注的在架上找尋著,不是很用心的響應,反正他說「他有錢」這句話跟「謝謝」一樣,她早就已經聽得麻木了。
HARRODS--英國最著名的百貨公司,單單營業面積就有上下各七層,共計二十五公頃之大,這裡什麼東西都有,什麼都賣,還有社會歷史學家說,這裡簡直就是購物狂們的聖殿。
既然要打點霍君實的行頭,她當然想也不想的就帶他來這裡。
「我可以自己付錢!」這幾天。為了替他打點所謂的「型男行頭」。她已經花了不少錢,他不想再讓她破費。
「我知道。」方幸時對他的話依然沒有太大的反應。
「所以這衣服等一下我自己付!」霍君實一向不喜歡占人便宜,更何況對像是她,他知道她是真的關心他。
這樣的關心對他而言,是一段很遙遠的記憶。
從父母雙亡後,他就到了英國讀書,過著近乎孤獨的生活,而她的出現,就像火爐一樣溫暖了他。
這令他開心卻也恐懼,畢竟他也曾經幸福過,但是一場車禍卻毀了一切,所以他總是孤獨,冷漠的看待一切,而她的出現,無異是踏進了他孤單的世界。
「這個問題我們討論過了。」將襯衫拿到他的身上比了一下,沒有注意到他看著她的深思目光,方幸時微皺了下眉頭,「你真的太瘦了,至少還要再加重三、四磅,這樣看起來才會更有男子氣概,知道嗎?」
「知道。」他乖乖點頭,但還是堅持「等一下你要讓我自己付錢。」
「這些錢你不用放在心上,老實告訴你也沒什麼關系。」也不知為什麼,或許因為覺得他不具任何殺傷力。也或許彼此真的是同病相憐。她不介意把內心深處的想法告訴他。「雖然我家裡的人不是很在乎我,但我的學費他們都會幫我處理,所以我從來都不用為了學費傷腦筋。」
「他們為什麼會不在乎你?」他的眉頭微皺,「你那麼好。」
聽到他的話,她忍不住笑了出來。「謝謝,聽你這麼說。我很開心。」
「我只是實話實說。」
「我與我家人的關系--」她輕聳了下肩,沒有細說,「說來話長。總之。家裡會幫我付學費,原本有人付錢,我就只要專心把書讀好就好。不過因為我想要存錢,所以只要有時間我就去打工。這幾年,就算有假期,我也沒回台灣,都待在這裡工作,也因為這樣存了一點錢,不過現在你也要慶幸我那麼拚命。不然可沒有能力替你打點這一整身的行頭。」
「既然你是那麼辛苦的工作才存下錢,」他的黑眸凝望著她,「更不應該把錢花在我身上,你要把錢留在身邊才對。」
「我是應該,不過!」她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會勾人。一個看來沒有殺傷力的男人,竟然會有這種多情的眼神。他帶眼鏡真的是對的。不然可能會迷死一堆女人。「現在Anna既然決定要跟你約會,你當然不可以--」她手上下的指著他只能用「樸實」形容的T恤、牛仔褲。「穿這樣。」
「怎樣?」他不解,「我這樣不好嗎?」
「我看來是很好。但是--」
「你覺得好就好了。」他把襯衫放回架子上。
她瞪了他一眼,又把衣服塞回他手上。
「不是我覺得好就好,而是要Anna覺得好才行!你比我需要錢打點自己,讓自己看起來比較……」她頓了下。思索形容詞。「有行情或者是……有錢!總之就是這樣,不用忙著拒絕,姑且當是我把錢借給你吧,以後等你畢業賺了錢之後,再把錢還我就好。」
「可是--」
「還有。這些衣服都是名牌,」她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說道:「就算你追不到Anna。也可以把衣服留著。相信以你的能耐,以後絕對不會是泛泛之輩,出了社會一定會有很多場合和機會可以派上用場。」
霍君實無奈的嘆了口氣,「可是我自己有錢……」
「我知道,」她抬頭對他一笑,「但是你還要繼續讀書不是嗎?」她的眼底流露崇拜。「你真的很厲害。」
他臉一紅,「那也沒什麼。」
「你在那裡讀。當然說沒什麼!」她嘟起了嘴巴。「我可能努力申請一輩子也進不去劍橋的任何一個學院耶!」
「你不試怎麼知道?」他微微一笑。「願意試試看嗎?我可以教你功課!一定可以。」
「不了。」在英國這幾年,她花了近千萬,雖然大媽沒說什麼,但是她很清楚,這筆錢大媽肯定付得心不甘情不願,要不是怕外人說她偏心,大媽打死也不會想花這筆錢。所以要大媽繼續供她讀博士學位。她連想都不敢想!
「為什麼?」
「要念書以後也可以,我打算工作個幾年,賺些錢之後,再來想這些事。」拍了拍他的胸膛,她語氣輕快的轉移話題,「總之,不要跟我爭,就算你有錢。我也要你把錢留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知道嗎?」
「我知道,但是--」
「不用再說了。」她制止了他。很快的替彼此做決定,「你就放心的接受,把這一切當是我這個姊姊疼愛你這個弟弟的心意吧。」
「姊姊疼弟弟?!」他的眉頭微皺,不服氣的抗議,「我只比你小了幾個月!」
「但還是比我小不是嗎?就算你比我行,總是跳級念,我現在也不過才拿了個碩士學位,你卻在讀博士,但你還是比我小。」看出他的不情願,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干麼露出這種委屈的神情?好像我欺負你似的,你也幫幫忙,我是女人都不介意當姊姊了,你介意什麼東西?」
「話不是這麼說……」他忍不住咕噥。
「別再這麼婆婆媽媽了,你真的要有點男子氣概才行。不然哪有女人會喜歡你這個書呆子?去換衣服,別淨說廢話!」她不顧他反對的把他往試衣間的方向推了一把。
「可是我--」話在她威脅的眼神下倏地消失,霍君實不是很情願的拖著步伐走進試衣間。
一見到門關上,方幸時不由得呼了一口氣。
這一陣子,為了他,她還真的是荷包大失血。這筆錢是她這幾年在英國省吃儉用存下來的,原本打算回到台灣之後,可以利用這筆錢獨立,不過計劃果然趕不上變化,不過短短幾天的時間,為了他一她幾乎花光這幾年的積蓄。
但她並不會覺得可惜,畢竟要跟Anna約會,霍君實一定得要給Anna最好的第一印像,所以她很快的決定,現在的他比她更需要錢,看在他與她同是天涯淪落人的份上,她好人做到底了。
「Angel,我不想要穿這樣……」緩緩將門打開,霍君實把頭探了出來,別扭的說。
「穿怎樣?」她一臉莫名其妙。
「就是這樣。」像個大孩子似的,他整個人都縮在門後。不讓別人看到。
方幸時不解,不顧他的抗議,硬是要把門給拉開。
「不要啦!」他掙扎著不讓她進去。
可她依然身手敏捷的從他的腋下鑽了進去,定眼一看。驚訝的雙眼大睜。
「我還沒穿好……」他不自在的拉好解開的褲頭,根本顧不得一顆扣子都沒扣的襯衫,「你干麼進來?」
「我……」她一時語結,看到他衣衫不整,雙頰不自在的微紅,「我怎麼知道你磨蹭這麼久還沒穿好?」試衣間小到他們兩個人幾乎貼在一起。似乎與外頭的世界一分為二。
她應該出去。但是一看到他的樣子。又打消了念頭。堅定的伸出手,「把衣服穿好。」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所以她有些粗魯的替他扣扣子。「這麼大的一個人。穿衣服還穿這麼慢,你是手殘還是腦殘?」他低頭。看著她的動作,不禁微微一笑。
「笑什麼?」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本小姐可是第一次幫別人穿衣服,算是便宜你了。」
「聽你這麼說,我很高興。」他們站得很靠近,但是他並沒有試圖碰觸她。
就算她的內心因為與他的靠近而一陣慌亂。但她還不至於沒注意到這點。
沒錯。本來就該這樣,因為在他的心目中,他喜歡的是Anna而不是她。她很清楚這一點,深吸了口氣,振作精神。
襯衫很合身,雖然他很瘦,但是一穿上合身的正式服裝。依然散發一股英氣。
「很好看啊!」她輕拍了下他的胸膛,滿意的笑了開來。
「不好看。」他搖著頭。
「不會。」她堅持,「很好看!」
「不要。」他還是搖頭。
方幸時不解。「為什麼?」
「粉紅色。」他回答。
「粉紅色又如何?」她拉著他踏出試衣問,在門外有落地鏡,可以讓他看得更仔細,「很適合你。」
「可是穿粉紅色很娘,也像花花公子。」他一個大男人,為什麼要穿粉紅色的襯衫?「我要買白色!」
「大家都穿白色,你為什麼要跟別人一樣?」她的臉上寫著不以為然,「粉紅色很配你啊!」她的目光在鏡中與他相接。「只要你自己知道你根本就不娘,更不是個花花公子就好了。不是嗎?干麼在乎別人的目光?」
「不要!」他看著她,連眉頭都皺起來了。
「可是真的很好看啊!」她覺得可惜。穿起這件淡粉色襯衫。他整個人都亮了起來,「干麼因為反對而反對?」霍君實沒有答腔,只是專注的看著她。
他近乎乞求的眼神使方幸時翻了一個白眼,「好!別這樣看我,好像我對不起你似的,我招架不住。換別件就是了!」聽到她的話,他的神情一松。
「換哪一件?」眼睛在架上轉了一圈。最後她挑了一件,遞給他。
霍君實遲疑的接過。
「去換啊!」她催促。
搔了搔頭,他為難的問:「你很喜歡很亮的顏色喔?」
「對啊。」她老實的點頭。
「這件穿在我身上不會太亮嗎?」土耳其藍。也就是寶藍色襯衫。包管他走到哪裡都是眾人的焦點。
「是有點。」她承認。「但是我覺得很好看。」
「……那我還是選這一件好了。」霍君實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嘆氣。雖然粉紅色看起來很娘,但總比穿著寶藍色襯衫。像棵聖誕樹走在路上受人注目的好。
「你確定嗎?」她有些意外。
「確定。」他用力點頭。這個女人的賞美觀其實有待加強,不過看在她對他的誠意一百分的份上,他願意什麼都聽她的。
「那真是太好了!」方幸時露出迷人的笑容,「去把衣服換下來,結帳了!」
「我自己付錢。」進入試衣間前,霍君實又說了一次。
「隨便!」她不是很在意,但是等他出來,她已經付好了帳。
他看著她的目光寫著無奈。
方幸時對他眼底的光亮視而不見,對她來說。一旦決定的事,他不用妄想要改變。
「只要再替你買兩雙鞋--一雙正式的皮鞋,一雙平時穿的球鞋。就大功告成了!」就算看著他明顯不開心的表情,她的聲音依然爽朗,「明天再去拿配好的隱形眼鏡,我保證到時你會變得連你媽!」想起他說過他媽媽已經過世了,所以她立刻改口,「連你爸都不認識你。」他一點都不懷疑,她是盡了全力想要改造他。
「我相信。」他柔聲的對她說。「只不過,我好像忘了告訴你,我爸媽是同時出車禍過世的。」
聽到他的話,她的笑容馬上僵住,「對不起……」她還以為他只有媽媽過世,沒想到就連父親也……
「沒關系。」他對她輕搖了下頭,要她不要放在心上,「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對他們的記憶早就已經模糊。」雖然他這麼說,但是她知道當事人才不會如同表面上那麼灑脫。
「你在想什麼?」他注意到她眼底的落寞。
「沒有。」她立即露出一個笑容,抬頭看他,「就像你說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以前的事我們都把它全丟掉,一切向前看。」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起加油!」
「好。」看到她的笑容。他也跟著爽朗了起來。或許改變後的他,真的會得到Anna的注意力也說不一定,看著他的笑臉,她忍不住心想。
只是這樣的結果,真是好的嗎?方幸時的眼裡浮現遲疑,心中沒有答案。
她在他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總是不被重視,獨自生活,她明白這種寂寥的心情。希望他能找到人陪伴,那她自己呢?
一手拿著包裝好的衣服,霍君實牽起她的手過馬路。
她沒有拒絕他的紳士,用力握著他的手。
管他的!她對自己說,反正再過幾天她就要離開,至於他與Anna在倫敦要如何發展。她也管不著,一切眼不見為淨!
第三章
為了畢業考。所以方幸時昨晚一直待在同學家,復習功課直到凌晨,因為太晚了,她沒有回家、一直到考完試才返回。
誰知道一回到家竟然聽對門的鄰居說,有個東方男子昨天冒雨在外頭站了大半夜,因為一直等不到人,最後才死心回去。
她立刻直覺想到霍君實,幾乎才把東西放下,便又跑到他住的地方。
老實說。第一次來到他家時,還真令她有點意外。
他不過是個窮留學生,但是不單一個人獨居之外,住的空間還比她和姊姊住的公寓還要來得大。
雖然他住的房子看得出來已經有些年份,但卻裝滿典雅。又加上位置剛好位在地鐵站附近,所以她初步估算,住在這裡,一個月的租金少說也要兩千英鎊上下。台幣大概十二、三萬左右,她實在困惑一個窮留學生怎麼可能住得起這種地方。
不過,最後從霍君實輕描淡寫的口氣之中,她得到了答案。原來這間公寓的屋主是他外公的好友。因為有了這層關系,所以最後就便宜的租給他做為在英國的住處。
看來屋主跟他外公私交一定很不錯。不然這麼好的房子,怎麼會願意便宜租給他,而且他外公一口氣還簽了三年的合約,連房租都替他包辦,所以這裡實際的租金連他都不清楚。真不知道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好事。
「我姊都已經答應你的約會,你什麼還要跑去我家?」看他虛弱的躺在床上。方幸時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不是找她。」咳了一聲,他整個人覺得昏沉無力,好像發燒了。
「不是找她?」擰了條濕毛巾放在他溫熱的額頭上,她疑惑的指著自己。「難不成是來找我?」他點點頭。
「找我做什麼?」方幸時好奇的問。
能幫他的她已經幫了。行頭替他打點好。錢也花得精光。再要她幫忙的話,實在超出她的能力所及。
老實說,她現在的總財產加起來只剩幾百塊,要不是回台灣的機票家裡人已經替她張羅好,否則她連買機票的錢都沒有。
「那個……」霍君實想要起身。
見狀,她連忙把他推躺在床上。「別起來,你要拿什麼跟我說就好,你乖乖躺著。」
「在桌上。」他也沒有再推辭,只是指著一旁的核桃木圓桌。
她好奇的走過去,桌上放著一個醒目得如同藍寶石般的天鵝絨盒。她拿起來。困惑的目光飄向床上的人。
「打開來。」他對她微笑,催促著。
方幸時依言打開。發現裡頭是條白金手鏈,不由得驚呼了聲,「要送給Anna的嗎?」
「不是。」他輕搖了下頭,「給你。」
「給我?!」她一臉受寵若驚,「為什麼?」方幸時忍不住拿起鏈子,雖然樣式簡單,但是設計典雅,重點是裡頭還醒目的刻著Cartier的字樣。哇哇!名牌貨--她驚愕得說不出話。
「比起你給我的一切。」他很誠心的說:「這條鏈子根本不算什麼。」
「別開玩笑了!」她手忙腳亂的將手鏈放回本來位置。順便將盒子用力闔上。
不同於姊姊總是有錢可以四處揮霍,大媽只願意給她一些基本的生活開銷,所以對於名牌。她真的不熟悉。
手上這條鏈子到底要多少錢,她一點概念都沒有,不過單就品牌看來,應該要不少鈔票。
「我沒開玩笑。」他真誠的看著她。
嘆了口氣,看出他的認真,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聲音,輕聲的說:「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收。」
「為什麼?」他完全沒有料到她會拒絕。
「這麼貴重的東西不要隨便送人。」方幸時將盒子塞進他的手心,「就算對像是。Anna也一樣。在你還沒有正式跟她交往前,我不希望你送她這麼貴重的東西。拿去退吧,應該可以退吧?!」她的眉頭擔憂的皺起來,「之前我就跟你說過,我情願你多點錢留在身邊,這種玩意不是我們玩的。」
「可是我有錢!」霍君實的口氣已經有了無奈,他已經算不出是第幾次說這句話了,「而且這不過是條鏈子。」這條手工打造的白金手鏈。有著獨家專利的隱形勾。完全看不出任何接縫點,低調、不花俏、就如她給他的感覺。
「我知道。」方幸時側著頭看他,微微一笑。「但是我對你好。不是要你的回報、我會這麼幫你,只是因為我們相似。」
他的眉頭困惑的皺了起來,「我不懂。」
她對他一笑,「你是一個病人。我不應該跟你說那麼多廢話。躺好!」她推著他躺下,「現在有一點發燒,你吃藥了嗎?」
霍君實乖乖的點頭,「可是我想聽你說話。相似?你指的是什麼?」
替他拉好被子,方幸時才說:「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等你病好了之後,我再跟你說。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為了送一條手鏈給我就淋了大半夜的雨。真是沒有腦子。」她可不想看到他的病變得更重。
下個星期三晚上Anna同意跟他共進晚餐。在此之前。他一定得把病養好,不然他們這一陣子的努力和苦心就全都白費了。
只不過最諷刺的一點是--下個星期三晚上。不管她拿不拿得到學位,都得如期離開英國,機票已經送到她的手上,上頭的日期和航班寫得清清楚楚。
「我只是想讓你開心。」
「開心?」她微楞了一下,「你若乖乖聽話,我就很開心。」
「可是我一直很聽你的話!」他忙不迭的表達自己的忠心,「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
「那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有主見!」她大言不慚的說,「沒有我替你拿主意,你這一輩子都不用想跟Anna吃飯,甚至於跟她有未來。」
「我又不在乎。」他忍不住咕噥。
「什麼不在乎?!」她不以為然的瞄了他一眼,「你可不要還沒有開始就放棄,我最討厭懦夫。」因為她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懦夫,她在心中加了一句。一點也不希望他跟她一樣,「你是男子漢大丈夫,凡事一定要勇往直前,知道嗎?」
「……知道。」他不太情願的說。
「總之,你好好的養病,什麼都不要多想。」安撫的拍了拍他。她很有義氣的說:「我會照顧你!」
他聽見了,雙眸一亮,「真的嗎?」
「真的。」她很肯定的點頭。他生病了,她當然不會就這樣把他丟下,這樣實在太沒良心了。
「一輩子嗎?」一輩子--方幸時楞住了。一輩子很長,他怎麼可以說得那麼簡單?
「一輩子嗎?」沒得到響應,他急急追問。
她對天一翻白眼。「對。」廣告上有句什麼瞬間就是永恆,所以一輩子也不過就是一眨眼之間而已,於是她隨口應道!「現在你滿意了,可以乖乖躺好了吧?大少爺!」
「可以。」霍君實開心的點頭,「但是這個給你。」他堅持要把手鏈給她。
「我不要。」她沒有接過手的打算。
他不顧她反對,口氣流露強硬,「拿去!」方幸時有些訝異的看著他,懷疑自己看錯了。竟然在他的臉上看到了怒氣,她還以為他是個沒有脾氣的人。
霍君實顧不得昏眩,坐起身來,堅持打開盒子,拿出鏈子,隨手把盒子往一旁丟,在方幸時還來不及反應前,硬是拉過她的手,替她把手鏈戴上。
「很好看!」看著她的手腕,他才露出笑容。「如我所料,真的很適合你。」她不禁錯愕,意外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隨即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簡單的設計線條,還真的挺適合她。只是……
「這太貴重了!」她得強迫自己不要流露出感動的神情,這條手鏈說什麼也不該收。
「我不管,」霍君實搖著頭,「反正已經戴在你手上了。」
「可以拔下來!」她沒好氣的回嘴。
「我不要!」他用力躺下,把棉被拉開,蓋住頭,「如果你不要就把它丟掉,以後我的事。你也不用管了。」
「你……」她啞口無言了。這家伙,竟然展現耍賴的功夫!用力的拉下棉被,她瞪著他,「你想悶死自己嗎?」
「你會接受嗎?」他可憐兮兮的問。「這是我第一次買禮物送人。」這種如同迷路男孩的無辜神情。她怎麼招架得住?
更何況能得到他的禮物--對這麼一份來自於他的禮物,她心底也有著不容置疑的喜悅心情。
「求求你……」他低語。
雖然手鏈還是太貴重,但是看著他的神情,她輕嘆了口氣,「好,我接受就是了。現在你可以乖乖閉上眼睛睡覺了吧?」聽到她的話,他開心的笑開,點了點頭,乖乖閉上眼。
「你會在這裡吧?」像是想起什麼,他又把眼睛睜開,看著她問。
「會,我會在這裡。」她保證,「等你睡醒之後。我煮稀飯給你吃好不好?」
「好。」他一臉感動,「你對我真好!」
「如果你一直乖乖聽話,我會一直對你好。」
「一輩子嗎?」他的眼睛發亮。
她一楞。又是一輩子?可憐的男人,看來是被寂寞衝昏了頭,一輩子!這三個字說來簡單。
但有著千萬斤的重量。不過他好像很喜歡把這三個字給掛在嘴邊。
她聳了聳肩,點點頭。「對!一輩子。」替他拉好被,她相信時空轉換之後,他也不會把今天的事當真,「現在閉上眼睛睡覺!不然我要走了。」霍君實聞言,立刻沒有異議的閉上眼睛。
看到他的舉動,方幸時忍不住微笑。
如果告訴他,她下個星期三要離開的話,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笑容緩緩的隱去。以他的個性,應該會想要送她一程吧?
可若真是如此,他跟Anna的約會怎麼辦?
她告訴自己得要保持應有的判斷與理性,絕對不可以丟難題給他選擇,畢竟他太沒有主見,所以她很快的決定--自己要離開英國的事情,不用告訴他!
反正要上飛機前,再打電話給他,跟他說一聲就好。方幸時仔細的看著他的五官,出神的看著他的睡容。
一輩子對他好,一輩子跟他在一起……她的嘴角浮現嘲諷的弧度。物換星移之後,她懷疑還會有誰記得年少輕狂許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承諾。
輕輕的伸出手,輕觸著他的臉頰,小心翼翼的靠近他,她可以聽到自己心跳聲如雷。她的唇輕輕擦過他的,他動了一下,她嚇了一大跳,連忙縮回自己的身軀,確定他沒有醒過來才松了口氣。
神不知鬼不覺裡,她偷了他的一個吻--不知道是喜悅還是失落,怎麼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遇上一個單純的男人,但他卻帶給她難以形容的復雜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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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斯羅機場(Heafthowabort)方幸時拿著行李來回踱步,最後,她停下腳步,看了眼電子鐘。深吸了口氣,拿起公共電話撥下一連串的熟悉數字。
雖然不過短短的日子,但是她已經很習慣於身邊有霍君實的存在,只不過今天一別,她也不是很清楚兩人以後是否還會有交集。
她的手在發抖,即使暗罵自己的愚蠢。但是卻依然無法止住心中的騷動。
電話幾乎才晌就立即被接通。
「嗨!一切都還好嗎?」聽到彼端熟悉的聲音,方幸時強迫自己的語氣輕快。
「你在哪裡?」霍君實的反應則激動多了,「我以為你會來!」聽到熟悉的委屈語調,她忍不住輕笑出來。「你跟Anna約會,我怎麼會去?我才不會不識相到去當電燈泡。」
「可是我要你來……」他的語氣沮喪中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認同。
聞言,方幸時不由得沉默。
「喂,你在聽嗎?」他催促,「你在哪裡?我可以叫餐點慢點上,你快點來,我等你!」
她對他的要求充耳不聞。只輕聲的問:「跟Anna的約會不順利嗎?」
「我不知道!」站在街頭,霍君實看向坐在餐廳裡的方幸安。簡直無法掩飾自己的挫折。
這個女人言之無物,他不喜歡她。
「你為什麼不知道?」這個答案並不在她的預料之中,方幸時不禁輕皺眉頭,「現在已經快八點了,你不會還沒到約會地點吧?」
「我到了,可是你沒來。」他一副不諒解的口氣,「我現在跑到餐廳外面接你的電話。你為什麼不來?」
「我本來就不應該去啊!!」她輕嘆了口氣,「現在你聽話,進去餐廳,然後展現你最迷人的那一面,你今天有穿我幫你挑的衣服嗎?」
「有。」他低聲回答。「我一直很聽你的話。」
他的回答使她強忍的淚水在眼中打轉,「很乖。」她輕聲的說:「你要記得跟Anna約下一次的見面。」
「好,我會很聽話。」他順著她的意思,「我等你來。」
「Royal!」方幸時輕唉著他,「你不用等我,我不可能會過去。」現在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但是她來不及細思,「聽我說,我現在要出關了,記住我教你的。」她對他也對自己說:「幸福握在你自己手上,不管是現在或未來,你都要不顧一切的去追求!」
「等一等!」聽到她的話,霍君實努力保持平穩的聲音。「出關?你是什麼意思?」
輕嘆了口氣,她老實回答,「我今天晚上九點十分的飛機經曼谷飛台北。打電話給你,就是要跟你說再見。」電話彼端頓時出現一陣長長的沉默。要不是周遭的人聲告訴她,她還以為電話已經斷了線。
「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久久,他的聲音才幽幽傳來。
就算隔著話筒,她也可以聽得出他的委屈,想到他的眼神。她的眼眶忍不住紅。
「好好照顧你自己。」她強迫自己眨掉孩子氣的水霧,「我真的很慶幸可以認識你。」
「你等我!」他說道,「我馬上過去!」
「別傻了!」她制止他,淚水在她的眼中閃爍,「等你到這裡,我的飛機早飛走了。」
「你可以改下一個航班!」他急促的說。「這班機是今天最後的一個航班了。」她迅速抹去淚水,沒想到跟他道再見比她想像中困難。
他受傷的指控,「你騙我!」
「我沒有!」她真的忍不佳哭了,「我沒「你有!」
他堅持,「有。」
「你說你會跟我在一起一輩子!」
「Royal--」她輕聲安撫,「別傻了。你只是寂寞。」或許她也是。
「我不管。你要等我!」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等一下就會上飛機。」她深吸了口氣,「記得我說的話--加油!」沒有等他響應。她輕輕的將電話掛上。
這麼做是最正確的,她對自己說。
霍君實--她能幫的。已經都做了。自這一刻起。她的世界將要回到現實。回到台灣。她有一場硬仗要打,得拒絕一場她並不接受的婚姻。
可不管以後會如何發展,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在異鄉,她曾經認識這麼一個跟她有著相似影子的男人--霍君實。
第四章
方幸時窮極無聊的將目光移到落地窗外,外頭有著白花花的陽光,若能選擇,她想要坐在靠窗的位置,享受陽光灑在身上那種懶洋洋的滋味。
但是不行!她的嘴一撇。因為陽光是「貴婦」的天敵,所以她想都不用想。
收起自己的目光,注意力移到身旁兩個正熱絡交談的女人。
方陳美香狀似熟稔的握著精能科技董娘劉薇如的手。
她的一生似乎就在這兩個女人的你一言我一語中決定。她們已經彼此互稱「親家母」了!在心中嘆了口氣,方幸時低下頭,目光停駐在手腕上的白金手鏈,她的手輕撫而過,現在她最需要的就是下定決心,大聲表達自己的立場,不能繼續被漠視下去。
她教導霍君實凡事都要勇敢。但是她自己呢?
事實上。她實在沒有比他好到哪裡去。
「對不起,」深吸了口氣,撥開散落的黑發,揚起眸,她專注的看著同桌的兩個女人。「媽、阿姨,我有些話想說。」
「幸時你要說什麼?說啊。」劉薇如微笑的看著她。第一眼,她就喜歡上這個文靜、漂亮的女孩。
方幸時看起來不單乖巧。更在國外念了幾年書,又加上還是他們公司經理方易同的掌上明珠。不論學識、家世都不錯,種種原因加起來,總之令她很滿意。
原本她還以為自己那個年過三十、智能偏低的兒子。最後或許只能落到一個去國外買新娘的下場,而方幸時的出現,對他們家來說,無疑是件天大的禮物。
「我需要一、兩年的時間,」方幸時的口氣平穩,淡淡說出內心深處的想法,「現在我還不想結婚。」
「什麼?」劉薇如的笑容一僵。
「我不想結婚。」她重復了一次。
劉薇如的眉頭一皺,銳利的眼眸隨即射向方陳美香。
方陳美香的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她瞪了方幸時一眼,然後轉向劉薇如安撫。「親家母,你別聽她胡說。在她還沒畢業前,我就已經交代過她,她一畢業就得嫁進高家,她早就知道這件事。所以最後才乖乖的聽話回台灣,這不就代表她也認同了這門婚事嗎?現在她會這麼說。可能只是婚前的緊張吧!」
「並不是這樣。」方幸時也不想把場面弄得那麼難看,實在是在家裡沒人把她說的話當一回事,她就如同一個隱形人,回到台灣之後,她曾試圖提起這件婚事,但是沒人理會她,迫不得已。她只好挑當事人母親在場的時候表達立場,「我是知道這件婚事,但是自始至終我都沒有同意。」聞言,方陳美香一張臉都綠了。
「看來,你們還有事沒談清楚!」劉薇如沉下了臉,站起身,「你們慢慢談,我先走一步!」
「親家母啊!」方陳美香連忙站起身,試圖要攔住她。「你可別生氣,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但是劉薇如鐵青著一張臉,拿起皮包。視而不見的繞過她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你--」方陳美香猛然一個轉身,直指著方幸時,將怒氣轉向她,「你存心要給我找麻煩、讓我難堪是嗎?」
「我沒有。」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低下頭。「我早就說過,我還不想結婚。」
方陳美香重重坐回椅子上,瞪著她。「你以為事情到了這步田地,還有你說不的余地嗎?」
她的眉頭微皺,頭抬起來看著這個名義上的家人,「媽,就算你再不認同也沒關系,但是我才剛畢業,想去找份工作。發揮所學。」
方陳美香冷哼了一聲,「你以為我花那麼多錢給你讀書,是指望以後你能找到什麼好工作,賺到多少錢嗎?讓你去念書,只是因為安安想出國念書。我若不讓你去。別人會在我背後指指點點,不然憑你啊!就連在台灣念大學我都嫌浪費錢!」關於這一點,她早就心知肚明,但是這樣的直言無諱依然刺傷了她的心。
深吸口氣。方幸時勉強平穩自己的語調,「我知道媽對我很好。這些年來。我也一直很感謝媽。但我依然希望能擁有屬於自己的發展空間,我的要求不高,一兩年……只要一、兩年就好。」
「你想都別想!」她直截了當的回絕。「高大成已經三十歲,高家巴不得明天就把你娶進門。所以我之前已經跟他們說好,年底之前就把你嫁過去。」
「我不要!」
她不屑的一個挑眉,「你說不要就可以不要嗎?你爸熬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升上個經理位置。精能科技大陸廠明年正式營運的時候,需要一個經理人。你爸的機會不小,若是你能嫁進高家,他的升職更是十拿九穩。」說到底,還不是把她當成一顆棋子!方幸時微皺眉頭,很清楚她不能放任情況繼續失控。
「總之,我需要一些時間。」勉強保持自己口氣的平穩,她要的是解決問題,而不是針鋒相對。
「不可能!」簡短的幾個宇。再次否定了她。
方幸時冷靜的站起身。
她根本不該再費唇舌說服,早該明白,在大媽的心目中,除了她自己和Anna之外,從來不關心其它。
看到她的舉動,方陳美香有些驚訝,「你做什麼?」
「我想出去走一走。」她的聲音並沒有明顯的起伏,「媽,我至少需要兩年的時間,要我嫁入高家可以。等兩年之後再說!」她不得已的訂下兩年之約,但實際上。根本就沒有認真看待,畢竟兩年的時間可以改變許多事,到時。高家說不定已經娶了另一個媳婦,而她也找到一份工作,不再需要倚靠任何一個人。
「你以為憑你可以找到比高大成更好的對像嗎?」
「我不知道。」她的腦海之中驀地闖進一個身影,一個窮留學生,家世遠不及高大成,但是她在乎他勝於任何一個人。「或許會也或許不會,以後的事……我不知道。」
「你若聽我的安排。你的下半生不單衣食無缺,還能富貴榮華!」
「我知道。但是這些不是我想要的。」
方陳美香氣憤的拉住她,阻止她離去。「看來我真的讓你太好過了,你該吃點苦頭,就會知道這世上沒有錢是什麼都行不通的!」
「這世上沒有錢當然行不通。」畢竟每個人都得要維持基本生活,只是要維持基本生活需要多少金錢。又是另一個見仁見智的問題。
「既然知道,」方陳美香以為自己說服了她,於是傲然的說:「你就乖乖聽我的話。」
「對不起。」輕輕拉開她的手。方幸時拿著皮包,頭也不回的離開餐廳。
外頭的陽光很溫暖,懶懶的灑在她身上。
這是在倫敦時,一直懷念的感覺,但真的站在這裡。她的心裡卻有了個缺口。
她很明白,那個缺了的一角。留在總是霧茫茫的英倫……現在她才知道想念一個人是什麼滋味。
*****
如果老天爺真的有什麼值得讓方幸時感謝的,那就是讓她在很快的時間內找到一份工作。
她的外語能力和所學,讓她迅速找到了一份不論待遇或工作環境都還不錯的工作。
以零售起家,最後卻在台灣,包括香港、大陸全亞洲區擁有超過七十家分店的英格連鎖集團。在香港上市,資本額超過百億。而方幸時則在台灣北區中心的業務營銷部經理手下當秘書。以她一個初出茅廬的新鮮人來說,能得到這麼一個工作機會算是十分難得的一件事。
不過就方陳美香的標准來說,一個月四萬塊的薪水根本就難登大雅之堂,但是方幸時卻覺得一開始有這種薪水已經算不錯,而且經理也向她保證,只要等到試用期滿,薪水馬上調升。
不過調升多少對方幸時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這間公司夠大,觸角遍布海內外,所以她相信只要肯努力,她將來的發展空問一定不小,她看的是未來長遠的發展。
「你還不走嗎?」下班鐘才晌,就有人探進她的辦公室,是廣告部的裘依蘭。
方幸時露出一個笑容,「還有點事沒做完。」
「那要多久?」她跟方幸時同一天面試,也同一天進入公司服務,雖然部門不同,但或許因為兩人同是公司目前最菜的菜烏,所以就自然而然的湊在一起。
「不知道。」她的手飛快的在計算機鍵盤上滑動,「經理下個星期要去新加坡開會,所以要我替他把數據准備好。」裘依蘭瞄了她桌上的筆記本一眼,只見上頭一大排密密麻麻的工作。
「經理要開會,為什麼只有你替他准備,不是還有一個盧秘書嗎?」她瞄了另一張已經空了的辦公桌,「她下班了嗎?」
「對啊!」方幸時點頭,「她說今天跟人有約。」
「她可以再過份點!」裘依蘭很不以為然,「工作全都丟給你,你們兩個都是經理秘書,工作理所當然要彼此分擔、分配不是嗎?她晚晚上班、早早下班,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干麼?以為自己是在這裡當花瓶嗎?」方幸時聞言一驚。連忙做了個手勢要好友噤口。
經理的另一個秘書叫做盧少琪,她的年紀跟她們相當,若硬要說,她與她也不算陌生。盧少琪的父親是知名的食品制造商,與英格來往還算密切,她是千金大小姐一個,小時候還跟她與Anna念同一所國中。
就她所知,當年盧少琪跟Anna還不錯,不過她們交情到哪裡,她實在不是很清楚。
畢竟她們屬於「千金大小姐派」,她不過就只是個能在一旁當跟班、跑腿的不起眼角色,誰也不會在乎她。
只是萬萬沒有料到,多年後,她跟盧少琪竟然會重逢,而且還在同一個部門當同事。
早在進公司時,她便被告知,盧少琪很受董事長重視,董事長屬意門當戶對的她當未來的孫媳婦,所以最後董事長下令讓她到營銷部門學習,因為聽說那個總是神秘兮兮的未來接班人--英格的小老板,念的就是營銷管理,為了讓盧少琪當個賢內助,老董特地做這項安排。
不過,看盧少琪的工作態度,還是別指望她日後能幫夫,她只要不破壞就萬幸了。
因為這層關系,所以盧少琪美其名是營銷部的經理秘書,但是每個人都清楚,包括經理也明白,最好什麼事都不要煩到盧大小姐,不然若哪個不好,盧小姐真的搖身一變成了未來的董娘,到時大家都只有吃不了兜著走的份。
就這樣。最後秘書的工作自然而然的全都落到了方幸時的頭上。
外人看經理秘書是有兩個人,但是工作量卻都由方幸時一個人承擔了,才上班沒幾天。她已經忙得焦頭爛顴。但是反觀盧少琪卻因為她的出現。有更充裕的時間擦指甲油、悠閑的喝下午茶。
「如果我是你,我會投訴她!」聽到裘依蘭的話。方幸時微微一笑。聽說之前與盧少琪共事的秘書都做不久,因為她不做事也就算了,還很不好相處。不過經理在一開始就跟她說得很明白,如果她能撐得過來,過了盧少琪這一關,三個月後。她的薪水一定三級跳。
正好,要應付無理取鬧的人,她的經驗很多。畢竟她有一個嬌生慣養的姊姊和一個很難伺候的大媽,加上國中跟盧少琪同一個學校。所以嬌嬌女在她眼裡看來不過是小Case而已。她很有把握自己可以過得了三個月。甚至更長久待下去。
「依蘭,你願意等我十分鐘嗎?」方幸時柔聲問。
「你只需要十分鐘嗎?」
「差不多。」她點頭,「等一下我們一起走,今天我突然很想吃師大夜市的生煎包,我們去吃好不好?」家裡因為她堅持不願意嫁給高大成而氣氛很僵,所以如果能選擇。她都盡可能晚點再回家。
「好!」裘依蘭立刻答應,「反正我也好久沒去了。」
「那你再等我一下就好。」加快手邊的工作,她專心將開會的資料由中譯英。
辦公室裡的人陸陸續續離開,沒多久,就只剩下幾個輪班留守的員工。
「好了!!」最後,方幸時將數據存盤,打算明天再打印讓經理過目。「不好意思。讓你等我。」
「沒什麼,反正也沒花多久的時間。」裘依蘭拿起包包,「走吧!」方幸時穿好外套跟在她身旁,當兩人踏出辦公大樓時,早就已經超過下班時間將近一個小時。
低頭在自己的皮包裡找到悠游卡,方幸時准備搭車去師大夜市。
*****
「哇!你看那個男生,好高!你認識他嗎?」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裘依蘭讓自己顯得更有精神一點,然後露出一個微笑,「他一直盯著我們看!」
「什麼?」好奇的抬起頭,她四處梭巡著。
「在那裡。」裘依蘭對大樓的角落努了努嘴。
方幸時身軀微側。入目的身影是熟悉的一身黑……她猛力眨著眼睛,懷疑是錯覺,但是那人沒有消失,還拿著她再熟悉不過的哀怨眼神看著她。
「你--」一時之間,她發不出半點聲音。心激動跳躍,以至於沒有辦法好好說一句話。
「你認識他?」看著她臉上閃過的光亮,裘依蘭試探地問。
方幸時沒有說話,只是點了下頭。那人不動分毫,所以她只好挪動自己的步伐走向他。
越接近他,她的心就越踏實。他是真的!手輕撫上那張臉。溫熱的威覺使她露出一個真誠的笑。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輕聲問。
「來找你。」霍君實低聲說。
他的話語簡單而真誠,感動霎時滿溢。不過下一秒,她的神色一正,理智闖進腦子裡。
「等一下!你怎麼會在這裡?現在這個時間……」她皺起了眉頭。「你應該在英國上課的。不是嗎?」
「我要找你。」霍君實再次重復。
「找我做什麼?」方幸時忍不住揚聲。「讀書不讀書,跑來干麼?」
「找你。」她無力的對天一翻白眼。奇怪,他除了這句話之外,沒別的詞彙了嗎?
「是不是Anna不理你?」兩人之間至少要有一個人腦袋是靈光的,她強迫自己成為那個靈光的人。
「Anna?」他微微皺起眉頭,「她不好!」
「什麼東西?」方幸時一臉莫名其妙,「不好?!什麼意思,是她病了嗎?」
霍君實搖頭。「不是生病,是她人不好。」他指了指自己心髒的位置。「心腸不好。」方幸時楞了一下,不懂他的意思。
「她不告訴我你在哪裡。」霍君實委屈的抱怨,「她明知道我想要找你。但就是不告訴我。我拜托很多人幫忙找,找了快一個月,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聽到他的話,方幸時嘴巴微張,驚愕得說不出話。他的誠摯溫暖了她的心窩,還有一點點甜蜜盈滿胸口。可她仍是鎮定心神問:「你為什麼要找我?」
「你騙我!」
這個指控實在太嚴重了,方幸時猛然搖頭,「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你說以後不管什麼時候,發生什麼事,你都會在我旁邊!」
登時,她錯愕無言,只能猛眨眼睛。「這……」怎麼也想不到,他這個書呆子竟然有讓她啞口無言的一天。
「那個時候。」她有些氣虛,「你病了……」
「因為我病了,所以你就可以騙我?!」
「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搔著頭,她只是隨口的一句話,怎麼知道他竟然當了真。
「喂!你玩弄人家啊?」聽到一旁好友的話,她一臉的冤枉,「我沒有!」連忙擺手。
「但是他口口聲聲說你騙他。」裘依蘭可聽得一清二楚,她看了霍君實一眼。
雖然瘦了點,不過夠高,而且五官端正,長得還挺不賴,講話又溫溫和和,一看就知道是個上等貨色。「你是在哪裡騙到這麼好的貨色?」
「拜托!」方幸時不由得漲紅了一張臉,「你別胡說八道,他是我在英國認識的留學生!因為他一個人在英國生活,沒人照顧,所以我就照顧他。加上他喜歡我姊姊,所以我就幫他追,我跟他的關系只是如此。」
「別把我當三歲小孩!」裘依蘭嗤了一聲,「如果真那麼單純,人家干麼追你追回台灣?」聽她這麼一說,方幸時立刻氣憤的瞪向霍君實。看到她的眼神。他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方幸時眼明手快的抓住他,不讓他有任何逃脫的機會,「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為什麼放下學業跑來台灣?你明明就快要拿到學位,一旦拿到就可以出頭天了,你干麼回來?」
「找你……」這話就像和尚念經一樣。弄得她頭都痛了!
「找我干麼?」她火了。「就算我說話不算話又怎麼樣?你也不可以因為這點小事就放下課業跑來這裡。不是嗎?」
「不是小事……」他咕噥。
「你說什麼?」她吼,因為聽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她已經打定主意,不管是任何人事物,都不足令他放下學業。
「我說,你不是小事!你說要照顧我,就要說到做到!」他突然也用不下於她的音調回吼回去。
方幸時嚇了一跳。印像中。他從沒用這種口氣跟她說過話。
「好Man!」裘依蘭不禁在一旁擺出崇拜的神情。聽見她的贊嘆,方幸時沒好氣的瞄了她一眼。這家伙是來亂的嗎?
「不要瞪我,我只是說出、心裡的感覺。不過你們確定要站在這裡吵嗎?」她打著圓場,「我肚子餓死了!你好。」她對霍君實點了下頭,「我叫裘儂蘭。是幸時的同事,不如我們先去吃東西,吃完東西有力氣之後,你們要吵再來吵也不遲,好嗎?」方幸時只是瞪著霍君實,沒有答腔。
這讓他更加不敢回話,只是一臉委屈的低語,「我肚子餓……」
「餓死你也只是剛好而已!」她悴了一口,掉頭就走。
裘依蘭立刻跟在她的身後。
只是走沒幾步,發現霍君實沒有跟上來,方幸時才懊悔的轉身看他。粗聲粗氣的吼,「還不來?站在那裡干麼,你不是說餓了嗎?」得到首肯,他露出笑容,小跑步的跟了上去。
「我先告訴你,我們今天打算要去吃生煎包!」她沒好氣的說:「不是吃什麼大餐!」
「沒關系。」他一點都不介意,「你不生氣了嗎?」
「你會在乎我生氣嗎?」抬起手,攔下公交車,她讓裘依蘭先上車,然後讓了一步。板著臉對霍君實說:「上去!」他聽話的上了車,方幸時則跟在他身後,還順便替他付了車錢。
「謝謝。」嘴一撇。她沒有回應。
因為是下班時間。所以車上的人很多,霍君實站在她身後。用身體上的優勢護住她,不讓任何人碰到,除了他以外。
「不愧是在英國讀書的,」裘依蘭對他豎起大拇指,「真有風度!」霍君實微微一笑。不過一看到身前人的眼神,笑容立刻消失,臉也垮了下來。
「你還在生氣嗎?」他的口氣有不安。
方幸時無奈的看著他。她當然生氣,畢竟她怎麼也沒有料到,他竟然就這麼隨便的丟下學業跑回台灣,只為了找她,她何德何能可以讓他自毀前途?
「你有請假嗎?」她難掩擔憂的問。
霍君實點頭。
看他點頭。她的心才稍微安了下。「教授沒問請假原因嗎?」他搖頭。
「你們教授那麼隨便就准假?!」方幸時有些意外。
「不是隨便,而是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准。」他回答。
「什麼?!」她怎麼覺得自己有點被當白痴耍著玩?「你不是說你有請假?」
「有啊,我打電話去系上辦公室留言。」他回得理所當然,「留言之後。沒有等回應就回台灣了。」看他講得理直氣壯的樣子。她覺得自己快要暈倒了!
「你瘋了!」她忍不住尖叫。
霍君實的目光不自在的看著四周,在擁擠的車廂裡,他們立即時成為眾人焦點,不過現在她好像在氣頭上,所以他選擇不提醒她,讓她發泄。
而方幸時現在也真的沒有辦法顧及其它。
「如果你被當掉怎麼辦啊!你就拿不到學位了!」只要一想到他可能會因為一時的任性,將之前的努力放諸流水。她就覺得快要瘋了。
「沒關系。」他的聲音非常輕柔,「我要找你。」他的話可以有許多種解釋,一個是她很重要,一個就是他盲目到分不清什麼對他才是最好的。
瞪他,「我應該為此而感謝你嗎?」她很不禮貌的。
他連忙搖頭,「如果你不喜歡我來找你的話,我跟你道歉,」他有些沮喪的低下頭,頓了一下,「我可以回英國,反正……」
「反正什麼?」他欲言又止的難受狀。使她忍不住緩下聲音,「說話不要吞吞吐吐的!」
「我知道你要跟別人結婚了。」他小聲說,表情黯然。
她倏地楞住。他怎麼會知道?可目光一瞧,就見他們四周的人,包括依蘭。都同時拿著不以為然的眼神看她,好像她辜負了他似的……
「我沒有!」也不知道自己干麼要解釋。但她還是抬頭對他說了,又看了眼四周,重新強調,「我真的沒有!」
「可是Anna已經告訴我了!」霍君實的語氣帶了絲不易察覺的譴責。「你要跟別人結婚,所以就把我丟給她,然後離開英國。」
「我……」她一時語結。
這個家伙干麼一副好像是她不負責任拋棄他的樣子?他們之間明明就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好吧!就算有好了,那也只是她在他昏睡時偷了一個吻,但是那根本就神不知鬼不覺。
而且她哪有把他丟給Anna。明明就是他喜歡Anna不是嗎?真是奇怪。她快要被他搞到抓狂了!
「你真的好爛。」一旁的裘依蘭很有義氣的主持公道,「這位先生你是--」
「Royal。」霍君實報上自己的英文名。
「Royal,你好。」她對他微微一笑,不過一轉向方幸時就轉為嚴肅,「一看就知道,Royal是那%D
第五章
在賣生煎包的攤位前等了快十分鐘,才輪到方幸時和霍君實,她一開口就買了五份,對此,他當然一點意見都沒有。
「你為什麼會到英格工作?」他專注地看著她扎在腦後的黑發,想像摸起來是什麼感覺。
聽到他的問話,方幸時分心的看了他一眼,「英格是台灣最大的通貨物流商,你不知道嗎?」思索了一下。他緩緩點頭。不管了,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果然如他想像柔順,他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
「你笑什麼?」她一頭霧水,對他的觸碰不覺有何不妥。
「沒有。」他匆匆對她一笑,「你的上司是誰?」
「跟你說了,你也不會認識。」她隨口回道,「吃太辣對胃不好,所以一點點辣就好。可以嗎?!」他點頭,只要跟她在一起,他很樂於什麼事情都由她拿主意。
「其實……」他在心裡估量了一下,「你可以跟我講講看,說不定我會認識你的上司。」
「不可能啦!」方幸時抬頭看了他一眼,「就算認識又怎麼樣?」
「或許……」他搔了搔頭,「我可以跟他聊聊。」他在說什麼啊?!
「別傻了,姑且不論你認不認識我們上司。就算你認識好了,我也不需要你去聊些什麼。我得到這份工作憑的是真材實料。對於走後門,」想到一向趾高氣揚的盧少琪,她的嘴一撇,「一點興趣都沒有!」
霍君實的眉頭微皺,「你確定?」
「當然。」
「好吧!」點點頭,他接過她手上的生煎包。「如果有人欺負你,你要記得跟我說。」
「跟你說有用嗎?」不是她瞧不起他,他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走到哪裡,只有吃虧的份。不要被找麻煩她就阿彌陀佛了。「我自己可以搞定一切。」聞言,他不由得嘟起了嘴。
「干麼又露出這種表情?」她覺得好笑。
「我又惹到你了嗎?」他不是很情願的搖搖頭。
「怎麼買這麼多?」裘依蘭坐在人行道的座椅上。看著兩人提了一大袋食物走過來。很是驚訝。
「我們一人一份,他要吃三份。」方幸時低著頭,拿出一份交給她。
「三份?!」她上下打量著霍君實,然後點點頭。「你是要多吃點,以常人的標准看來,你真的太瘦了!」
「聽到了嗎?不只我這麼說吧。」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方幸時要他坐下來。
「你們在這裡慢慢吃,我要去逛逛,現在就各自解散。」裘依蘭突然站起來。一點都沒有興趣當電燈泡。「你們小別勝新婚。一定有很多話好講,我很識相,就不打擾了。」
「你在胡說什麼?」方幸時有些不自在的瞪了她一眼。
她沒有回話,只是笑嘻嘻的揮揮手離開。
「訂最快的一班飛機回去。」好友離開之後,方幸時就轉身看著低頭吃包子的人交代,「回去之後,立刻去跟教授解釋清楚,姿態要低一點,我想這樣應該會沒事的。」
霍君實一點都不擔心這個,因為他一向是指導教授最倚重的學生,從修碩士時就跟著他,基本上。只要他手上的論文可以如期交出去。就算從此不回去上課,教授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意見。
「為什麼不說話?」吃了口生煎包。等不到響應。她不由得側頭看著他。
「我只是覺得,我都已經回了台灣,就回家去看看我外公好了。」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要跟她多在一起,不過自己如果老實跟她說的話,她一定不會肯,還會硬把他趕回去。
方幸時思索了一會兒,點了下頭,「也好,反正曠課一天也是曠,兩天也是一樣。不過記得要打電話跟教授聯系,知道嗎?」
「我知道怎麼做。」
「你最好是知道!」她忍不住碎念。
「等一下我送你回家!」他興匆匆的提議。
「送我?!」看著他,她嘴角微揚,「不用了。你又沒車。我現在已經很習慣搭公交車了。」
「我陪你搭公交車。」他很有誠意。
「你不是要回家看外公嗎?」她瞥了他一眼。
霍君實一楞,懊惱的低下頭,悶悶的吃一口生煎包。想了一會兒又抬起頭,專注的黑哞緊鎖著她,語氣很輕柔。「可是我想陪你搭公交車……」
「干麼又用這種可憐的口氣說話?」她對這樣的他幾乎沒有招架能力。只能氣悶嘟起嘴。
「可以嗎?」他不死心的問。
「我能說不可以嗎?」她沒好氣的說。反正不過一下子。應該花不了多少時間的,不會耽誤到他。
「謝謝你!」他太高興的伸出手摟了她一下,在她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之前便松開。繼續吃著生煎包。
這不過就是個再純潔不過的擁抱,但是擁抱的那瞬間,方幸時很明顯的感覺到他的氣息輕撫過她的耳畔。
這使她產生刺激發麻的感覺,她看著他,就見他對她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似乎無所覺。
果然,他帶給她的影響比她想像中還要來得大,只是他看來……一輩子都不會懂。
****
現在才過早晨七點,還不到爸、媽起床的時候。方幸時一個人出現在廚房裡,從冰箱拿出豆漿倒了一杯。放進微波爐加熱。
「小姐,你起來了啊!」方家所請的外勞!
蘇西走了進來,微笑的道早安。
「早。」她親切的打著招呼。
說來諷刺,在這個家裡,竟然只有蘇西這麼一個外人對她最為和善、客氣。
「小姐今天早上想要吃什麼?」蘇西很熟稔的拿出鍋子。微笑問道:「蛋跟吐司好嗎?」
「好!」將加熱好的豆漿拿出來之後,方幸時輕啜了一口。
在英國,她養成一個好習慣,就是絕不賴床。總是提早起床,從容、悠閑的開始每一天。
就算那時只要出了家門,沉重的課業和忙碌的打工,常會讓她忙得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但是她很慶幸,至少在清晨的時刻,她還是可以擁有一份全然屬於自己的寧靜。
回到台灣之後,她的習慣依然不變,但不變的原因多加了一個只要她早點起床。就可以趕在爸、媽起床之前離開家門。一旦減少彼此碰面的機會。自然就少了摩擦。
只是就在她快要把自己的早餐吃完時,卻意外的看到從不早起的人走了進來。
「你昨天晚上去了哪裡?」方陳美香不客氣的坐了下來,語帶譴責。
將嘴裡的吐司吞下後,她老實的回答,「我有朋友從英國來找我。所以回來晚了。」
方陳美香一點也不在乎找她的人是淮。手輕輕一揮,「昨天我已經跟劉阿姨談過,她同意給你一些時間,但是她說兩年太長。畢竟高大成都三十歲了,沒時間等你,所以最多一年,這是高家能做的最大讓步。」
聽到又談起同樣的事,方幸時在心中輕嘆了一口氣。「媽,之前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真的需要時間。」
「你是傻了嗎?高家也說得很清楚,」她態度強硬。「你要時間。他們也願意給。只是不能太久,你最好別忘了。你現在吃我、住我的。所以最好乖乖聽話!」
「我已經找到了工作。」
「我知道,」她一臉不屑,「那又怎麼樣?公司是挺大,經理秘書聽起來好像可以唬人。但是人也得要有自知之明。就憑你,你以為你能有多大作為?你以為自己是安安嗎?」
談到自己的女兒,她不由自主的眉飛色舞起來,「我家安安不單人長得漂亮,就連能力、個性都好,要說大有可為的也是她,不會是你!所以我們方家上下根本就不指望你!現在你唯一能報答我的,就是嫁給高大成。」沉默的將最後一口豆漿喝完,她明白這件事注定無解。
在英國的積蓄她全都給了霍君實,所以目前暫時沒有能力到外頭獨居,不過她現在有工作,只要給她三個月的時間,相信只需要三個月,她省吃儉用的話,最後一定可以找到適合自己的房子搬出去,到了那一天,她才能真正不受控制的過自己的生活。
輕輕將杯子放在桌上,她微點了下頭。「對不起,媽,我要去上班了!」
「坐下!我話還沒說完,」方陳美香斥道,「你不准走!」嘆了口氣,方幸時只能無奈的留在原位。她並不想跟大媽起衝突,因為不管說什麼,都是些無用的爭辯。
大媽一向是個自以為是的人,在她的心目中早就認定她有罪,一出生就是個罪人,因為她的存在,是她與丈夫婚姻的一個大污點,所以她的任何想法都是不值得重視的。
「如果你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方陳美香高傲的說:「你哪都不用去、連班也可以不用去上了!」就在一陣難堪的沉默中,門鈴響起。
在瓦斯爐前再早餐的蘇西聽到,連忙擦了下手,盡責的走到客廳,看著監示器上顯示的人影。
「這麼早會是誰啊?」方陳美香皺起眉頭,瞄了一下時間。現在不過剛過七點三十分。
方幸時低垂目光,並沒有答腔。反正不管來人是誰、絕對不是找她,因為方幸安的關系,所以她根本就沒有什麼朋友。
相差一歲的兩姊妹,從小到大都讀同一所學校,但是她卻沒有因此被照料,反而因為有方幸安的存在,每個人都跟她劃清界線、所以在台灣她根本就沒有朋友。
這個現像一直到了去英國,因為她跟方幸安念同一個學校,但不同學院,才有了轉變。
「是誰?」看著蘇西將大門旁的對講機話筒掛上走回來,方陳美香問道。
「是找小姐的。」她指了指方幸時。
她有些意外,「找我?!」不會吧?
「對。」蘇西點點頭,「他說是小姐的朋友。」
「我的朋友淡」她不解的思索,「是。他說他叫Royal。」霍君實?!方幸時楞了下。這家伙這麼早來她家要做什麼?她忙不迭的站起身。
「你站住!Royal?!」方陳美香銳利的眼神立時射向她,「這是誰?怎麼聽起來是男人的名字?」
「沒什麼,他只不過是我在英國認識的一個朋友。」她匆匆的交代了一句就要離開。「對不起。媽,但是我真的快要遲到了,有事等我晚上回來再說吧。」
「你給我站住!」方陳美香沉下了臉,「叫他進來!」
聞言。她心中警鈴大作,「找他進來?沒必要吧。」
「有沒有必要由我決定!你現在是要叫他進來,還是我叫你爸起來,說你在英國讀書亂搞,你自己選!」方陳美香語帶威脅。
這樣的說法對她一點都不公平,方幸時咬了咬牙。她一向很潔身自愛,總是在亂搞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最大驕傲一幸安!
「蘇西!」方陳美香冷著臉下令,「去開門!」蘇西不敢有遲疑,連忙按下中控鎖,讓在一樓大廳等待的霍君實可以順利的搭電梯上樓。
大門的門鈴才一響,等在門口的蘇西就把門給打開。
霍君實滿臉笑容的走進來,就算客廳裡飄浮著沉重的氣氛也沒有影響他分毫。
「你好。」他對方陳美香有禮的點頭。就算長輩沒有好臉色,但是當個晚輩,他還是很有禮貌,從小到大,他一向就是很有教養的孩子。
方陳美香冷眼打量著他。一身黑T恤、牛仔褲。看起來年輕稚嫩的五官帶著厚厚的眼鏡,言行舉止還算合宜,可是……她的眼神一冷。
「你是幸時的朋友?」她的語氣像在質問。
「是,我叫Royal。」霍君實微笑。「我是來接幸時去上班的。」
「是嗎?」高傲的坐在沙發上。方陳美香抬頭看他,沒有費心請他坐下來,語帶諷刺,「開車送她嗎?」
「不是。」他老實回答,「幸時說她喜歡坐公交車。」她立時不屑的一個撇嘴。喜歡坐公交車?這種話還真虧他說得出來,看樣子不過就是個窮小子。
她馬上不客氣的看向方幸時,「你會放棄高大成,該不會就是因為看上這個窮光蛋吧?我花那麼多錢給你讀書。你是讀到哪裡去了?這個小子有錢嗎?他可以給你好生活嗎?」
「伯母,我可以--」
「你給我閉嘴!」她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你是什麼東西?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
「媽,請你說話客氣一點!」一把將他拉到自己身後,好像只要如此,她就可以保護他不受波及。「他跟我們談論的事情一點關系都沒有。」可是單看她這麼死命的護住那個男人,要說他們之間真的沒什麼。誰會相信?
「你跟我們方家門不當戶不對。」冷著聲音,方陳美香對霍君實說:「幸時過一陣子就要跟別人結婚,請你不要再來打擾她。」聞言,他看向方幸時的目光有疑惑。
「媽,我已經跟你說過我的立場了。」她突然感到疲累,「對不起,我先去上班了。」拉著霍君實,她頭也不回的往大門走去。
「再見,伯母。」踉蹌的跟在她身後,霍君實還不忘跟方陳美香打聲招呼。
她的制止這次根本得不到任何回應,只能氣呼呼的看著兩個年輕人離開。
蘇西不安的站在一旁,看著盛怒中的女主人。
「還站在那裡做什麼?」氣極的方陳美香遷怒的大喊,「沒事做嗎?」蘇西不敢再有遲疑,立刻回到廚房去做自己的事。她也沒興趣跟壞脾氣的女主人獨處。
方陳美香憤怒的雙手抱胸。一切原本都在她的計算當中,現在情況卻失控,她一定得要在情況更出乎意料之前,制止方幸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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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走過必留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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