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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如果不是三年前那次在異國的邂逅
她也不相信世上真有一見鍾情這種事
他誠心的希望與她成為終身伴侶,相約團聚
怎料家中一樁意外變故重重的打擊她的身心
渾身傷痕累累的她不願耽誤他,終究沒有赴約
後來,她雖然把自己的鑰匙和地址寄給了他
但也料想得他絕不會為了她而不遠千裡前來……
幾年過去,他成了世界知名的網球明星
她也一直要自己看澹這段沒有緣分的短暫戀情
沒有想到的是,該出現的時候他不出現
某天居然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跑來「投靠」她
可她實在不能忘記家中的醜聞帶來的傷害
更不願讓已有成就的他因她而受人指指點點
無奈之餘她只能再一次選擇放棄他……
楔子
平凡小區,顧名不思義住在這裡的人並不如其名一般平凡,而是人們所謂的菁英分子,不是醫生就是文人,再不然就是大商人與律師,還有一些各行業的中堅分子。
此處依山傍水,風景優美,而且擁有一流的保全!包括科技與神秘不可言之防護。
由於保全極優以及住戶注重隱私權,因此小區內的人大多互不相識,只有在社區辦的活動裡偶爾見得到住戶露面。
很少人知道,平凡小區那些不平凡的住戶中,有一區住的全都是奇異行業的人物,例如道士……咳,是傳統民俗文化身體力行者;小偷……嗯哼,是目光獨特的藝術流通者……那區的屋子全是獨門獨戶,三層樓的建築,外圍圍著小花園,給住戶足夠的隱私空間,能住進此區的住戶除了必須負擔得起費用外,還需要由此區住戶們投票通過才能進住。
所以,附近的住戶都戲稱異業區叫「怪怪小區」,不過「怪怪小區」裡的住戶們並不知道自己被冠上了個這樣的綽號,縱使他們知道了,也會引以為傲,絲毫不介意被看成怪人。
當然,由於住戶們的職業過於特異,因此,「怪怪小區」……嗯咳,異業區內常常上演一些電影常見的場景。
如果想看真實版的「無間道」,這裡的街道常常有火並事件發生,當然後果自負,也當然,事件結束後,引發事件的住戶誓必得付出慘痛的代價。
如果想看真實版的「驅魔神探」,那麼異業區的公園應該能夠常常看見,所以沒有小孩在那裡玩耍。
如果想看第二代的愛因斯坦、愛迪生、居裡夫人……這兒的某幾戶也是開放參觀的,但要自備防護衣,小心不明原因的爆炸。
這麼說來,能住在異業區的,不是三頭六臂就是擁有常人所沒有的特異功能了嗎?
其實不然,雖然異業區絕大多數的住戶是怪人……嗯,是特別獨行的人,但還是有少數住戶是平凡人家,但在這樣一個平凡人被當成異類的地方,久而久之也不免耳濡目染,融入了異業區。奇風異水。
這是藍妙凡搬到平凡小區時的第一個印像,當然她並不是什麼命理大師,也不是什麼能人異士,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來到這個小區時,心裡不期然地便冒出這四個字。
「你是藍小姐嗎?」當藍妙凡提著簡單的行囊,呆站在屬於她的那幢獨楝洋房外不知多久,忽然聽到這樣一聲詢問。
她回過神來,推推鼻梁上的眼鏡,但眼鏡的度數有些不夠,於是眯起眼看著來人。
「你好,我是藍妙凡。」她朝著那個站在逆光位置,身材修長,看不清臉孔的男人微微一笑。
「你好,我是異業區這禮拜的值日生,我叫葉熾旸,大家都叫我旸。」
「值日生?」她微愣,這年頭連居住的小區都趕搭學院風嗎?
「嗯,就是歡迎新住戶,抽點時間去小區大會開會,負責通知異業區的住戶會議結果等等一些瑣事。」葉熾旸笑道,接著很認真的問:「呃你的眼鏡是真的嗎?」
「真的?什麼意思?」藍妙凡想了好一會兒才回問道。
「這眼鏡的造型實在是太獨特了,我只有在漫畫跟卡通裡看過耶。」葉熾旸近乎無禮的話並沒有引起藍妙凡的反感。
「嗯……這副眼鏡我從小戴到大,很奇怪嗎?」她從小到大給人的第一印像就是鼻梁上的這副眼鏡,所以她也只是隨口問問,並不期望對方給她響應。
「是啊,沒人跟你說過這樣很奇怪嗎?」
藍妙凡聞言一愣,又推了推眼鏡,「沒有,你是第一個。」
「呵,你的朋友都不太誠實喔。」葉熾旸笑了笑,「來,我幫你拿行李。」
「謝謝。」她原本還有些隔閡的心境一松,沒有拒絕他的幫忙。
「你一個人住嗎?」葉熾旸拿出鑰匙,打開鏤花鐵門,輕輕一推,讓她望見門後屋於的全貌。
「啊,不……」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與另一名同住者的關系。
「我想起來了,還有一個人會來和你同住,是家人?朋友?男朋友?老公?還是老婆?」葉熾旸說著,自己也笑了出來。「抱歉,我講話比較不經大腦。」
「是情夫。」藍妙凡笑笑的說,也不知道為什麼,她一想到那位同居人,就想到用這樣的身分來解釋他們的關系。
情夫、情婦,聽來似乎不錯。
葉熾旸間言大笑出聲。「嗯,我非常期待見到你的情夫,請多指教。」
藍妙凡偏頭望著他,也笑了,「我是情婦,也請你多指教。」
「本來交屋時我以為會見到你昵,結果你現在才來?」葉熾旸領著她進屋,隨口這麼道。
藍妙凡的呼吸有些紊亂,她勉力一笑,「因為我受傷了,前陣子才出院。」
「喔,身體狀況好些了嗎?」「嗯,只等傷口拆線了。」藍妙凡淡淡地笑著。
「那還是需要好好休養。啊,對了,我就住在你對面那幢門有點撞壞的屋子,右手邊那幢屋頂有點燒焦的房子住著一個科學狂人,姓熊。」葉熾旸指指對面,又指指右邊。「左邊住警察,不過他現在去國外研習了,房子是空著的。異業區裡的其它住戶,有機會介紹你認識。」
藍妙凡有些訝異於葉熾旸對鄰居們的認識,在這個沒有什麼人情昧的社會裡,還有人肯接近、了解周遭的人,實屬難得。
「嘿,你還好嗎?」葉熾旸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呃。」她回過神,問道:「為什麼……叫異業區呢?這裡不是平凡小區嗎?」
「喔,因為異業區是跟平凡小區區隔開來的,住在異業區的人……嗯……跟平凡小區裡的人不太一樣。」
「喔。」藍妙凡沒有多想,只是點點頭。
「來,你屋的鑰匙、車庫的,還有大門的,以及小區大門的通行卡。」葉熾旸一一數著該交給藍妙凡的東西,「這份通訊簿給你,這是異業區裡所有住戶的聯絡電話,需要幫忙的時候,隨便mall一個就好了,我們都很熱心助人的。」
「謝謝。」藍妙凡笑著接過。
「啊,這是你情夫的份。」葉熾旸所接到的消息是會入住這幢洋房的是兩個人,因此他手上的鑰匙也是兩人份的。「鑰匙別弄丟啰,異業區的房子鑰匙都依住戶人數打造的,沒有多的,也無法彷制。」
「好。」藍妙凡握緊了手中的鑰匙,低喃著,「他不知道……」葉熾旸好奇地看著她,很清楚的聽到她幾乎逸去的話尾是說「會不會來」,但他沒有多問。
「那我先走啦,再見。」葉熾旸朝她眨眨眼,「歡迎來到異業區。」藍妙凡回以一笑。
許久以後她才知道,原來異業區的住戶個個都身懷不凡的「絕技」,也知道外頭的人,還給了異業區一個別稱--怪怪小區。
不過,即使身處怪人堆中,藍妙凡卻悠然自得,半點也沒有違和感。
第一章
他永遠記得那一天。
他站在新購置的屋子前,滿心期吩地等候著她出現。
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太陽從日正當中垂落西方,直到月亮高懸夜空,他始終沒有等到她的身影。
要是再來個龍卷風、下大雨,就更像電影了,他這麼想著。
*****
美國紐約威.爾凱斯勒,二十六歲,中美混血兒,現役網球選手。
據說他的父母親是在瑞士認識的,兩人一見鐘情,一拍即合,一時天雷勾動地火……之後,在某個激情的夜裡有了威爾。當威爾的父親得知這個消息後,兩人便在拉斯韋加斯結了婚。
結婚後,威爾的父母親還是持續增產報國,一直到二十六年後的現在,威爾已經有四個妹妹,五個弟弟,而母親的肚子裡現在還有一個性別不詳的小妹或是小弟。
以上這段話,是許多主播在介紹威爾.凱斯勒這個人時都會說的小故事,除此之外,不外乎是針對他那快比負傷紀錄以及勝敗紀錄還要厚的緋聞紀事了。
「啊,那些都是八卦啦,真正的我可是心有所屬的呢!」威爾於比賽後,在飯店的房間接受私人防護員按摩時,對電視裡的報導這樣響應。
「你每次都這樣說,哪一次是真的?」威爾的私人防護員林清平如是道。
「我每次都很真心啊!是那些女人說我不認真的。」一提起自己的情史,威爾就有滿肚子的怨言,「開玩笑,我追女人比打球還認真拚命耶,她們是哪一點不滿啊……啊啊啊……好痛!你小力一點、小力一點啊!」
林清平手下不留情地舒緩著他全身緊繃的肌肉,「如果你打球跟追女人一樣認真,成績就不會一直起起伏伏了。」
威爾嘆口氣,「套句約翰說的話,『威爾,即使你再不想打球,也好歹要維持在世界排名前五十名,這樣我才有籌碼幫你談廣告贊助代言啊!你想想,你全身上下只有那張臉跟身材,還勉強有打球的天分,如果不想被我塞進演藝圈,你最好給我好好的維持排名。』所以我很努力的維持在五十名啊,這樣不對嗎?」
林清平聞言,嘴角抽搐,「反正我說不過你,你就安靜閉嘴,讓我好好的按摩吧!」
「那多無趣啊!」威爾哀號,「救命啊……痛痛痛……小力一點啊!」
「拜托你別叫那種會讓人誤會的聲音好嗎?」林清平無奈的說。
「反正別人都以為我是個花花公子,再以為我是雙性戀也沒差吧!哈哈哈……」威爾狂笑,沒多久,狂笑卻變成哀號,「清平……」
「別用那種聲音叫我。」林清平警告道:「我不想跟上次在羅馬一樣,你叫到飯店派警衛過來,以為我在房間裡侵犯你。」
「這次是真的,清平,我……我……」
「你怎樣?林清平被他戲耍過,因此雖然面露懷疑,但還是保持警戒。
「我……的腰……閃到了。」威爾痛苦的表情不像作假。
林清平停住按摩的動作,神情復雜的瞪著趴在按摩床上哀號的威爾。
****
不是人人都有的份,更是因為即使他的外型、性格還有天分,讓他賺進大筆代言費,他也不曾因為這樣而被衝昏頭,或是患病,例如頭變得很大的病症,或突然覺得自己變成王子之類的病。
但是,這樣一個讓她引以為傲的兒子,卻是個換女友像換衣服一樣的花花公於。好吧,這其實沒有什麼,兒子相貌長得好,被眾多女性追求也不是什麼壞事,可是做母親的還是希望兒子能好好的定下來,認真的跟一個女孩交往。
「唉!」金禎禎實在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最後只能嘆口氣。「我真受不了你們外國人。」
「老媽,你們中國人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吧?三妻四妾,以前的男人可是,可以娶三個老婆四個妾室耶,你想想,就算是古代,歐美人也還只能娶一個老婆,雖然情婦多得數不清,但是比起來,中國人還是強上很多的。」
「悴,這是什麼歪理啊,少為你的花心找理由。」金禎禎睨兒子一眼,手撐著腰吃力地起身,「好了,那些信你慢慢看,我去做晚飯了。」
「媽,你坐著就好,還做什麼飯。」威爾起身扶住母親,「我來吧。」
「你?」金禎禎一臉訝異。
「我好歹也一年到頭在世界各地跑,要是連一點東西也不會煮的話,那是不慘了?」威爾拍拍母親的肩,讓她坐回沙發上,「看我的吧!」
「你們兩個都別動吧,一個傷員,一個孕婦,要是真的讓你們下廚、只怕還沒煮好就得先叫救護車了。」家中排行第四的葛莉絲推門而入,一聽見大哥與母親的談話,馬上出聲制止兩人。
「葛莉絲,你回來啦!」威爾朝妹妹露出笑容,但朝他衝過來的卻是剛放學回家的小妹珍珠。
「我回來了,大哥!」珍珠連人帶書包就這麼撲進兄長的懷抱。
「喔。」威爾悶哼一聲、勉強接住小妹。他笑著摸摸她的頭,「回來啦,今天上課好玩嗎?」
「好玩啊,今天換我朗讀作文,老師說我的作文很有趣喔!」珍珠窩在大哥的懷裡,滔滔不絕地說著今天在學校裡發生的事。
一旁的金禎禎聽了,不由得笑了出來。「好啦,先去把書包放下,洗把臉後寫功課。」
「啊?」一聽到寫功課,珍珠的臉馬上皺了起來。「難得大哥在家啊,人家想……。」看到媽手指的方向,乖乖的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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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只是看著信封就緊張了起來。
他深吸口氣,拆開了信,從信封內溜出來的第一樣東西是一只造型樸實的白金戒。他心一緊,沒有忘記那是他給「那個人」的求婚戒指。
他將戒指套進自己的小指,在心裡罵自己干嘛拆開這封信,不過,這一連串的咒罵在看見第二樣東西時便立即消失。
那是一把鑰匙。
接著,他發現鑰匙上刻著三個中文字以及一串數字--異業區,1099。
威爾把鑰匙握在手心,然後將信箋取出,攤開來看著。
信上只有一串以中文所寫的地址以及電話,還有幾句簡短的英文。他來來回回看了好幾次,每次看完都忍不住再三確認信箋末端的署名真的是「那個人」。
到後來,他只是呆呆地握著鑰匙與信箋,不知該作何反應,過了許久,他才如夢初醒地站起身。
他將剩下的信全都掃進箱子裡,一手握著信箋與鑰匙,一手抱著箱子,像個瘋子一樣衝上二樓的起居室。
「媽!」正在教珍珠功課的金禎禎被他嚇了一跳。
「你叫這麼大聲干嘛?嚇死人啦!」金禎禎撫著胸口,一手撫著肚子斥責道。
「媽,你幫我看看這個。」威爾的神情極為嚴肅。金禎禎接過他遞來的信箋,看了他一眼後才攤開來。
「看什麼?地址嗎?」她問道,然後在仔細看過信裡的內容後微微揚起眉,意味深長的看向他,「這個地址在台灣。」
「台灣?」威爾思索著這個地方究竟在哪兒。
「台灣在日本的下方,中國的旁邊。」金禎禎為兒子解惑。
「喔。」威爾一頓,「媽,請你幫我把它翻成英文,我要去。」
「去哪裡?」
「台灣。」金禎禎聞言,笑了出來,「你是打網球打到腦袋壞了嗎?人家特地寫中文就是想讓你方便拿著地址到台灣找她,你還翻成英文干嘛?」
「喔。」威爾傻傻的點頭,接過母親遞還的信箋,「那我走了。」說完,他轉身就准備離開。
「慢著。」威爾停下腳步,眼帶疑問的望著母親。「你真的傻了喔,機票跟行李呢?」金禎禎好氣又好笑的說。
一旁因大哥的模樣太過緊張而一直沒有說話的珍珠也笑了出來。
「對、對,機票、行李。」威爾鬧烘烘的腦袋這才稍稍冷靜下來,他口裡喃喃,腳步虛浮地走出起居室。
金禎禎與小女兒對望一眼。
「大哥好笨喔。」珍珠毫不留情的嘲笑兄長。
「他不是笨,只是戀愛了。」金禎禎用鼻頭蹭了下女兒的鼻子,笑道。
第二章
他以為,愛上她是這輩子最美好的事。
也因此,當他理解到感情這回事並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這麼簡單時,心也格外的痛,他以為自己會死於心痛,但是人不會這麼脆弱的。
所以,他只好捧著那顆已然破碎的心,繼續過活。
*****
「我沒有戀愛。」威爾對著手機這麼說,手機另一端正是他迫不及待想抱孫的母親大人。
「是,我是急著來台灣沒錯,可是我是來追真相的。」他頓了頓,發現出租車停了下來。
司機正以英文對他說已經到了。
威爾從車窗看向外頭,付了錢後下車。
「媽,如果三年前有人對你爽約,一句話也沒有說,你會不會想在有機會的時候……當然,我想知道為什麼……」威爾嘆了口氣,「是,可是不是你想的那樣……」接下來,威爾被母親搶白,他愈聽神色愈難看。
就是這樣,他才要一個人來台灣,萬一家裡的大軍跟著壓境,他怎麼知道不會嚇到她?
何況,他還不知道再見到她後,他的感覺是不是還是一樣,她有沒有改變,而且,他們之間還有沒解決的問題,尚未跨越的高欄。
「媽……」威爾很不耐煩,不敬的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就在開口的瞬間,他硬是壓住了,只是道:「我說了,我只是來問一個答案……我還不確定啦,媽,你這樣一直給我壓力也沒有用啊……我還不知道她會不會見我……我一個人也生不出來啊……嗯、嗯,bye!」威爾收線後深吸了好幾口氣,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
他站在那個有著「平凡社區」四個燙金字體的大理石雕刻前,將它與信箋上的字核對。
之後,他疑惑地左張右望,這個小區雖然看上去很高級,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似乎沒有什麼人煙。
他以認台北就像東京一樣,到處都是人。
「先生。」穿著制服,佩著短棍的警衛自警衛室走出來,以別腳的英語說:「請問有什麼事嗎?」
「你好。」威爾露出友善的笑容,說著一口流利的國語。「請問一下,你知不知道這個住址該怎麼走?」
警衛因威爾字正腔圓的國語而一愣,他走上前,看了眼他手上的信箋。「喔,是在異業區,你要找的是什麼人?」
「呃。」威爾一呆,沉吟半晌,最後他拿出那把鑰匙,「我不知道她的中文名字,但是我有這把鑰匙。」
警衛仔細看了看鑰匙,「那是藍小姐的……」他逸去話尾,驚異地看著威爾,恍然大悟,然後擺出了然的笑。「她現在不在家,我先替你通知一下異業區的人。」威爾沒有忽略警衛臉上怪異的笑容,但他也沒有心思多問。
當警衛走進警衛室裡打電話,他的手機也恰巧晌起,這回是他的教練兼好友安提打來的。
「嗨,用戶目前無法接聽,轉接語音信箱……」威爾故意這麼道。
「威爾.凱斯勒,您老大好樣的啊,一出院就搞失蹤是怎樣?」安提跟威爾的母親一樣,電話一接通就開始炮轟。
威爾嘆口氣,「我沒有失蹤啊,我有留言告訴你,我要出國。」
「你現在該做的是乖乖待在家裡,定時去醫院復健,出個屁國啊!」安提的吼聲大到威爾得將手機拿遠些才避得開他的音波攻擊。
「我有點事。」威爾有所保留的說。
「有什麼屁事會比你的身體重要!」這回,安提的吼聲就連威爾把手機拿離開耳朵達最遠距離,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呃,反正我有點事就是了。」威爾的吞吞吐吐反而引起安提的疑心。
「你又跑去哪個女人那裡度假了?」
威爾隱約聽見話筒那端傳來翻閱紙張的聲音,連忙道:「我真的不在美國啦!」
「那你見鬼的跑到哪個非洲部落去了?」安提說完,忽然倒吸口氣,「不會吧?」
「啊?」威爾裝傻。
「你不會跑去日本找那個女人吧?」日本?是的,他與她是在日本認識的,可是誰又知道,他以為深愛的日本女子,其實並不是日本人,而是另一個東方國家的女子。
除了他手中緊握著的鑰匙與信箋,威爾發現他對她竟無一絲了解,遑論時間已經過了三年。
威爾沉默了兩秒後馬上說:「沒有。」這時,有輛高爾夫球車自小區內駛出,之後停在威爾面前。
車上的男子溫和地打量著威爾。威爾則以眼神歉然地示意自己正在講電話,請他稍候。男子眼中帶若笑意,點點頭。
「沒有才怪!該死的,難怪我問約翰,他半個字都不肯說。」安提咆哮了起來,「你別再去招惹她了啦!都三年多了,你還忘不了嗎?」
這話觸動了威爾心底深處的傷口,原本以為老早愈合的傷痕,沒想到觸碰後還是免不了一陣刺痛。
會好的。威爾默默地跟心底的傷痕對話。會好的,只要得到「答案」這個傷痕,很快就會好的。
威爾望了眼那名正好奇的端詳著他的男子,壓低聲音與安提對話,「我只是好不容易有她的消息,想要知道答案。」
安提重重的嘆了口氣,「反正你人都在那裡了,我還阻止得了你嗎?」
威爾苦笑,「好啦,等我回去,請你喝半年的啤酒可以了吧?」
「呿,這樣吧,復出之後,前十名。」
「饒了我吧!我都二十六歲,一把老骨頭了,還跟年輕人拚命喔?」威爾討饒。「我還想好好的過下半輩子。」
「別想,不然我就立刻搭飛機去逮你回來。也是你該好好認真的時候了吧?」別以為他不知道威爾是真的不長進還是假的不長進。
威爾實在應該開始拚一點了,網壇的後起之秀崛起得太快又太多,他現在還能靠著臉蛋跟身材騙點錢,但現實是殘酷的,命運之神當然可能繼續眷顧他,但也可能讓他因為這次的傷就這麼退出網壇。
而他又不是真的年紀到了,或對網球失去熱情,只是該死的失戀而已。
聞言,威爾嘆口氣,「是是是,老大,您說的都對。」安提又交代了一些復健該注意的事項,要他身體一有問題就回報或是就近就醫,之後兩人又談了些瑣事,威爾才得到大赦,終於能收線。
威爾朝著那名男子歉然地一笑,「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你會說國語?」他笑問。
「對,我會說,不過看不懂中文。你好。」威爾有禮貌的頷首。
「我姓葉,叫葉熾旸。」聽到威爾將他的名字低念了幾次還是念不太好,他笑道:「你叫我旸就好,上車吧,我帶你進異業區。」
「喔,謝謝。」威爾將行李拿上車,然後小心地活動了下腰部才坐上車。「對了,我叫威爾。」
「你的腰怎麼了?」葉熾旸注意到威爾的動作,因而問。
「喔,受傷開刀,現在還有點使不上力。」威爾毫無隱瞞地回答。
葉熾旸笑笑地看眼背對他坐著的威爾,「嗯,我要開車了,你小心。」
「好。」車子緩緩地移動,威爾一路好奇的望著道路兩邊的別墅建築,一邊聽著葉熾旸介紹這個小區,之後,他們到達目的地,威爾才發現異業區原來是在平凡小區裡,而且儼然像個小型小區,也有警衛室。
他一邊看著,一邊想著她這三年在這裡生活的樣子。
他不是沒有找尋過她,只是當時他並沒有想到要留下她更多數據,心想反正結婚後可以慢慢了了解她,卻因這一念之差造成日後尋她的困難。
*****
「到了。」葉熾旸的聲音將他自沉思中拉回來。
「謝謝。」威爾下車,盯著那幢洋房外頭圍牆上的門牌,仔細地與手中一直握著的信箋作比對,然後在發現門牌號碼不一致時疑惑地看向葉熾旸。
接收到威爾眼中的疑問,葉熾旸笑道!「妙凡出去了,所以我先把你帶來我家,妙凡家就在對門而已。」
妙凡。
威爾暗暗記下她的中文名字。
一直以來,他只知道她自稱妙子,還以為她是日本人,不過現在回想起來,他們一直是以英語交談,他則是極為訝異,竟然有土生土長的日本人英語好到帶有美國東岸口音的地步。
事實證明,他真的完全不知道任何關於她的事。
「先進來吧!」葉熾旸微微一笑,打開葉家的大門。
威爾先回頭望一眼靜靜矗立在對面的屋子一眼,才提著行李跟上葉熾旸的腳步。
*****
天空中烏雲密布,然後一滴、兩滴,雨水轉眼間傾泄而下,瞬間將台北的街頭浸濕。
藍妙凡嘴角微微抽搐地站在辦公大樓外的走廊,抬頭仰望著天空,推了推那占去她大半張臉的眼鏡,嘆了口氣。
出門時明明還出太陽的?
這樣多變的天氣,她真不喜歡,就像憂郁症的病人會因為天氣想嫌世一樣,會讓她想起很多不該想起的事……好吧,其實只有一件,三年前去日本出差時發生的事。
藍妙凡合上眼,這個動作像是電源開關一樣,成功地鎖住了她心裡泛濫起伏的心緒。回首過去並不會對現在有任何的改變,她要看的是前方,近一點的前方以及遠處的前方,還有直到視線望不及的前方。
方才開完會後,她硬是被老板單獨留下來。
她與他吵了一架,吵架的內容--這三年來一直沒有變過,都是要她跟姊姊見面聊聊,或是與親人聚聚,她覺得他管東管西的樣子比她父親還更像個父親。
跟老板有姻親關系就是這一點不好,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她每次來公司開會,會後就會上演大審判劇目,搞得公司裡的人都以為她是老板的情婦。
情婦又怎樣?她的確是「情婦」,而且還是三年都沒有「情夫」的情婦。
呿,一群人除了聊別人的八卦,就不會干正事了嗎?
藍妙凡也懶得解釋。
反正老板都不介意了,她介意什麼?
這次老板還是沒有辦法說服她,但她的心情依舊因此低落。
想到姊姊,她便不自在--想起「那個人」,她便一陣心痛,偏偏這兩個人一定要在同一個時間出現在她的思緒裡來煩她。
「天啊,雨下得好大。」之前與她一同開會的某位同事站在她身邊如此道。
藍妙凡盯著他的臉孔,認真的想著他究竟叫什麼名字,而他因為等不到藍妙凡的響應,以為她是不太想理他,因此尷尬地笑了下。
「你有帶傘嗎?」這回藍妙凡反應比較快了些,指指自己,「我?」
「嗯。有傘嗎?」
「沒有。」平常藍妙凡是不會介意淋雨回家的,但是這兩天寒流來襲,氣溫很低,玉山、合歡山都下雪了,她再怎麼沒神經,也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冒雨回家會有什麼下場。
「我有,要一起撐嗎?」他笑問,一邊拿出一把黑色的折傘。
「你要怎麼離開?」藍妙凡打量著他好一會兒才問。
「呃,搭出租車。」
「那不用了,我要搭捷運。」她推推眼鏡後,將掛在肩上的大背包舉起,逛在頭上,便衝進雨裡,消失在重重的雨幕中。
他呆站在原地望若藍妙凡突然衝入雨中的背影,手裡還拿著半張的折傘,思忖著自己剛剛是做了什麼事,把她嚇得飛奔離去。
「喂,發什麼呆?」另一名與會的同事拍拍他的肩。
「沒有。你認識藍妙凡嗎?」
「知道啊,怎麼,你不會看上她了吧?」那人一臉「不會吧」的表情。
「沒有,只是剛剛我看她一個人站在這裡,好像沒帶傘,所以問她要不要一起撐,結果她就衝出去了。」那種逃離的速度,活像他剛剛是想強暴她一樣。
「她就是那樣,上次我只不過想跟她並桌吃飯,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跑了。」那人聳聳肩。
「她是有什麼毛病嗎?」
「誰知道,除了開重要的會議,她很少來公司。」
「老板怎會肯讓她這樣?」
「她有那個實力耍特權啊。開玩笑,上回她只不過是休息一個禮拜跟朋友去爬玉山,沒辦法接case,老板就親自上玉山把她抓回來工作,她可是我們公司的搖錢樹咧,而且聽說她是公司的開國元老之一。」
「那麼年輕就是開國元老?」他更訝異了,並且開始懷疑藍妙凡只是看上去比較年輕。「她到底幾歲啊?而且,她的作品那種美感跟手法……真的讓人很難忘懷。」同樣是美術設計,藍妙凡的作品總是能在第一眼就捉住眾人的心。
不管是平面廣告還是動畫,甚至是游戲的美術設計,全都難不倒她,即使再刁鑽、再挑剔的客戶,只要她出馬,鮮少有退件修改的。
這也是為什麼藍妙凡可以有特權在家工作的原因之二,原因之一當然是她與老板的姻親關系,只不過公司裡的人都不清楚。
「還有,你千萬別小看她,也別想追她。」
「呃。」他一頓,雖然自己沒那個意思,但人總是愛聽八卦的,因而他問:「為什麼?」
「因為聽說她是老板的情婦。」那人壓低了聲音道。
他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不由得再度將視線落在藍妙凡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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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此刻深深體會到台北濕冷的天氣,冷倒無妨,但是濕讓他不太能適應。他不知道是不是台灣整座島都是這樣,這種氣候對他的腰實在稱不上有益。
所幸葉家很溫暖,客廳角落那台獨立式電風扇的電暖器功勞不小。
葉熾旸表示,藍妙凡今天去公司開會,回來的時間不定,這讓憑著一股衝動,滿心以為來台灣就能見到藍妙凡的威爾有了冷靜下來的時間。
威爾盯著那旋轉著,不斷朝四面八方散發熱氣的電暖器,想到自己這麼憑著一股衝勁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台灣,就只為了見藍妙凡一面,心頭便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錯過,就再也回不了頭了。他與藍妙凡本來也該是這樣的,他們兩人確實是錯過了,再也無法有交集。
可是,他不甘心,這三年來他從沒有甘心過,也許人就是這麼自虐,不到最後關頭仍不放棄任何一絲希望。
他也等到了這絲希望,可是,在還沒真正見到藍妙凡之前,他心裡無比志下心。
「這裡只有茶,沒有咖啡。你習慣喝茶嗎?」雖然是這麼問,女孩還是先行倒了杯熱茶送上。
威爾回過神來,調整了下姿勢,接過熱茶,禮貌地朝她笑了笑,「謝謝。」見到這名長得像洋娃娃的女孩注視著他?眼眸中盛滿了好奇,威爾忍不住伸手往自己臉上摸去。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你是威爾.凱斯勒,打網球的,對不對?」威爾聞言一愣,沒有想到這個小島上會有人認識他。
畢竟網球這種運動在台灣並不像棒球、籃球般那麼普及,相對的,職業網球運動員在台灣也就不像棒球、籃球的球星一樣廣為人知,所以當他來台灣時,很放心的並未作任何掩飾或偽裝。
「沒想到我這麼有名,連台灣的小女孩也認得我。」威爾朝她露出他的招牌笑容,「請原諒我的腰背受傷,不能彎腰向你表達我的榮幸。」
「我看過報導,你是在飯店裡拉傷了腰。」楊惟妮對威爾多如過江之鯽的情事有所耳聞,但她說這話時的表情雖像是忍著笑,同時卻是仔細打量著他,並不是像其它人那般,認定他會受傷九成九是因為床上活動過於激烈。
威爾習慣性地一嘆,然後扯開笑容。
「你笑什麼?」
「我在想,你一定覺得我人在這裡很奇怪。」
「是很奇怪沒錯。」她點點頭,表示贊同,「但是世界上那麼多怪事,人們對於外星人的存在都不懷疑了,你會在這裡,我想也不用太訝異,不是嗎?」
威爾一愣,花了點時間咀嚼她的話,然後笑問道:「你在開玩笑,是吧?」
「對。」楊惟妮也笑了。「我應該拿筆來讓你簽名的,要多簽幾樣東西,這樣我就可以上網拍賣,賺一筆零用錢。」
「我沒那麼有名吧?」威爾笑出聲,「不過,你要我簽名的話,我很樂意。」
「你不會不知道,你登上八卦雜志封面的次數比起任何一位網球明星都來得多吧?」楊惟妮吃驚的問,很訝異威爾不了解自己在一般小女生的眼中有多帥。
他還沒有響應她的疑問,另一道聲音便自樓梯傳來。
「你就是藍上人的情夫喔?」
「啊?」威爾只見一道黑影突然冒出來,待他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名與葉熾旸長得很像的男子。「呃,你好。」
「你就是藍上人的情夫喔?」他又問了一次。
「月,你怎麼這樣問人家?有禮貌一點。」楊惟妮戳戳男友的肩。
「我忘記把禮貌帶在身上了。」葉合月隨口應著,視線沒有離開過威爾。
「呃,情夫?」威爾看得出葉合月正等著他回應,只好這麼問。
「情夫,你不懂嗎?」葉合月偏頭看著威爾,這時才發現威爾的金發藍眼,「你是個老外!」
「老外?」威爾不得不承認自己的中文實在太差了,雖然他會說,會聽,但是許多詞語還是沒辦法會意,例如剛剛葉合月說的藍上人、情夫、老外。
「唉……」葉合月退開兩步,審視著威爾,停了幾秒鐘才搔搔頭,以英語緩慢地問:「我剛說的你有哪一句聽不懂?」
「我會說中文。」威爾在說出這句話後,便看見葉合月放松的表情。「但是我不太明白你話裡的藍上人、情夫跟老外是什麼意思。」
「藍上人是藍妙凡的綽號,情夫跟情婦是一樣的意思,只是情夫是男的,還有另一個比較直接的說法是叫姘頭,至於老外就是指你啦,金毛藍眼睛的外國人。」葉合月睨視著他道。
威爾呆呆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能完全消化他的解釋。
「叫我月就好了。」葉合月掏掏耳朵,很有耐心的等著他開口。
「你是指,妙子……妙凡她……結婚了?」威爾詢問,說不出此時內心那五味雜陳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葉合月聞言,懷疑地挑眉打量著他,一陣靜默後才說:「是我中文爛還是你中文差呢?」威爾一頭霧水的看著他。
「月,走啦,我們上樓去。」旁邊的楊惟妮連忙打圓場,一邊推著男友上樓,一邊叫道:「葉大哥,葉大哥,你好了嗎?」
「喂,維尼熊,我還沒問完話耶!」葉合月只能任由女友將他推上樓,徒勞地抗議。
「嗯?」葉熾旸的身影伴著聲音出現在樓梯上,見弟弟與女友兩人正爭論著什麼,因此微揚起眉。
「我們先去忙了。」楊惟妮笑了笑,捂住了葉合月還念個不停的嘴,推著他往樓上的工作室走去。
葉熾旸微挑眉,不怎麼在意這對吵鬧的情侶在搞什麼鬼,徑自下樓。
「威爾,我剛剛聯絡了妙凡,不過她似乎還在開會,手機沒有開機,你介意再等一會兒嗎?」威爾搖搖頭。他並不在乎等多久,他想知道的是藍妙凡是不是已經結婚這件事。
「旸。」
「嗯?」葉熾旸走進廚房,把一整組的茶具端出來,准備泡荼。
「妙凡她……結婚了?」威爾問道,想從葉熾旸身上得到未能從葉合月那裡得到的答案。
葉熾旸聞言,停下手上忙碌的動作,「你從哪裡聽來的?」
「月剛才說,我是妙凡的情夫,情夫就是跟情婦一樣的意思,所以應該是妙子已經結婚,有丈夫了,我才有成為情夫的可能,不是嗎?」
「呃。」葉熾旸望著威爾,不明白他怎會這麼問,良久,他才清清喉嚨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上人……呃,妙凡她是不是有結婚。」
威爾聞言揚高了眉,「那……為什麼月會說我是她的情夫呢?」
「因為她剛住進異業區時就自稱是情婦啊,我們都以為她在等情夫,不過三年了,也沒見過她的情夫來過。」葉熾旸的視線落在威爾身上,微微一笑,「只有你,拿著鑰匙來了。」
威爾這時已從葉熾旸的話裡聽出藍妙凡目前的情感狀態,而且確認自己就是葉合月口中的「情夫」。
他心裡有種說不出口的情緒醞釀著,習慣性地勾起嘴角,「這該說我是好運,還是不好運呢?」所以該怪他三年後才發現那封信嗎?
該怪他三年前等不到人,自以為是被拋棄?
又或者該怪他自暴自棄,痛得半死,結果發現這三年的痛苦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許多念頭紛紛掠過威爾的腦海,但最後一個留下的是,他得開始好好想想,該怎麼跟藍妙凡解釋他這三年的放浪的情事。
葉熾旸才想開口問威爾關於他與藍妙凡之間的事,忽然發現窗外有道沒有撐傘的身影往對門衝?於是改口道:「妙凡回來了。」
威爾一聽,馬上起身想奔出去,因為他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想問她,太多太多的情緒想釐清。
然而他忽然被葉熾旸拉住,一回頭,見葉熾旸遞了把傘給他。
「外頭正在下雨,你的行李晚一點我再替你送過去。」葉熾旸笑道。
「謝謝。」威爾接過傘、立即衝出葉家。
*****
藍妙凡很後悔自己沒有在捷運站的便利商店先買件便利雨衣。
她原以為雨勢並不算大,回到山上後應該就會停了,沒想到她出了捷運站搭上公交車,雨竟然隨著地勢成了傾盆大雨,這下她真的不知道該說是自己今天運氣差還是該說老天捉弄她。
本來抱著一絲到站下車後,雨勢會變小的微小希望,藍妙凡在下了公交車後只能呆呆的望著那有如水簾的雨幕。
小區的大門就在一百公尺遠的地方,但是,以目前的雨勢,她能勉強看清楚十公尺外的東西已經謝天謝地了。
「哈啾!」她有些畏寒,打了個噴嚏,吸吸鼻子,然後拉緊外套,再次將背包往頭上蓋,在心中默數到三,便衝進雨裡。
可惜這次她沒能像一口氣衝到捷運站時那麼幸運,她奔進了平凡小區的大門、越過警衛室,知道警衛看見了她,但沒料到他會忽然朝她喊了聲,她因而腳步一顛,整個人就這麼往前趴倒在地上。
一股劇痛自胸口傳來,痛得她眼前一黑,感覺五髒六腑全都狠狠地震蕩了下。
「好痛……」藍妙凡吃力地起身,朝撐著傘跑來的警衛揮揮手,表示自己沒事,也不想知道警衛對她說了些什麼,她捂著胸口,淋著雨走了好一段路,回到家門口。
她正想著等會兒要先查看胸部有沒有被壓扁,一邊想一邊打開背包找鑰匙,還得不時推推快掉下來的眼鏡,手忙腳亂的時候,她突然發現雨停了。
「呼!」太好了,雨停了。如此想的藍妙凡一開始並沒有發現身邊多了根「柱子」,好不容易找到鑰匙,她又是一聲慶幸的輕嘆,她推推眼鏡,打開門往前走了一步,意外的發現原來不是雨停了,而是她頭頂上方多了一把傘。
藍妙凡轉頭看向那把傘的主人。
一秒、兩秒、三秒……五分鐘過去了。
雨仍下著,威爾也很有耐性的想等藍妙凡認出他,因此一直沒有開口。
藍妙凡是認出他是誰了,她手一松,手中的背包應聲落地,但她毫無知覺,只是震驚的瞪著他。
終於,威爾不再等待,他微微一笑,擺出最迷人的姿態,本來想輕快地說些什麼話來打破韁局,卻情不自禁地伸手撩開她濕透的發,以指背抹去鏡片上的雨珠。
他原本只是想透過那模糊不清的眼鏡看清她的眼眸,終究無法壓抑地傾身吻住她冰涼濕潤,因訝異而微張的**。
一開始只是輕觸,爾後他試探地加深親吻,但她還是呆若木雞地任他侵犯,仿佛這一切都是幻覺,眼前正在吻她的人並不存在一樣。
威爾輕嘆口氣,結束這個過於衝動的吻。
「嗨……喔!」笑容逸去,說出的招呼也變成痛呼,威爾下巴一歪,頓覺眼前冒出好多顆金色小星星。
他搖搖頭,動動下巴,正要低頭面對藍妙凡時,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坐倒在地上。
*****
尚未痊愈的腰傷禁不起這樣的跌坐,威爾痛得眼眶泛紅,想起身卻使不上力,他聽見門砰的一聲合上,徒勞地伸出手,也只見到緊合的門扉。
他吃力的扶著牆起身,怎麼也想不到,他們兩人再次重逢,她會是這樣的反應。
「啊……」威爾在電光火石之間,快速的回想起自己過去三年干下的荒唐事。
她是因為那樣才不接受他嗎?還是……單純因為覺得事隔三年,才看見那封信的他很欠揍?或是,三年的時間讓她變成一個暴力女了?
不管是哪個原因,威爾都有一種情況很不妙的感覺。他只能不知所措的站在門口,盯著那還插著鑰匙的門以及散落在地上的物品和背包。
第三章
朋友們知道他與一名東方女子訂下了婚約,都說他太過愚笨,在他們眼中,東方女子與美國人相戀都只是為了錢、為了那張綠卡。
他為她辯解。即使為了錢、為了綠卡,他也願意給她。可是,為什麼她會失約?
他無從理解她失約的理由,只好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
見鬼了!
見鬼了!見鬼了!見鬼了!
藍妙凡用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壓抑住已經到喉嚨的尖叫,她一衝進家門便往浴室裡跑,然後將浴室的門鎖上,才捂著分不清是方才跌痛的還是嚇到發疼的胸口,靠著門滑坐在地板上。
她的心裡不停地重復著「見鬼了」這句話,直到她的身體受不住寒氣直發抖,她才驚魂甫定的起身,脫掉濕透的衣裳,先衝澡讓身體暖和些,才窩進放好熱水的浴缸中。
「呼……」她舒暢地伸直手腳,放松地靠在浴缸邊緣。
她極力避免自己胡思亂想,然而仍不停地想到方才家門口發生的事。
「大白天的真是見鬼了。」藍妙凡詛咒若。
也許是雨下得太大,讓她今天不小心開啟了記憶的盒子,使得三年前的事溜回腦海裡,才會產生那些錯覺。
威爾怎麼可能會在台灣呢?
對呀,他現在應該在澳洲打公開賽,這是一定要的,他不可能缺席的。
等等,不對,威爾去年在美國公開賽時傷了腰,已經半年沒有參加比賽了,但是傷勢應該不重,所以他現在應該是在澳洲,對,沒錯,在澳洲。
所以,她剛剛看見的人,其實是她想像出來的?
「哈哈哈,沒想到我的想像力已經豐富到可以把想像的人實體化了。」藍妙凡大笑三聲,但笑聲有些扭曲。
她眼前一片模糊,眼睛濕濕的,在淚尚未成形之前,她雙手掬起熱水往臉上潑。
「好真實的幻覺。」指腹輕撫著**,她哽若聲低語,「都是天氣害的,害我胡思亂想。」她必須這麼想,只有這麼想,她才能把對威爾的情感鎖得死死的,但這樣想只是在她傷痕累累的心上又添一道傷口而已,即使很自虐,她還是得這麼做。
為了平復起伏的心情,藍妙凡不時笑出聲,又哭出聲,一邊想著在公司外,應該接受那個已經記不得長相的男同事的好意,又覺得還是自己一個人過生活來得自在。
「絕對不是還在等他。」絕對不是。藍妙凡嘴裡說出口還不夠,還要像是念咒語一樣刻在心上。
不是不期盼,只是她明白,就算期盼成真,她還是得把威爾推開。
那很痛苦,卻必須這麼做。
直到她的身子在熱水的包圍下漸漸暖和,她連續深吸好幾口氣,紊亂的心緒這才穩定下來,這才發覺她的眼鏡不見了。
「眼鏡呢?」她自語著,眯著眼在眼鏡可能掉落的地方摸索,爾後才想起眼鏡一定是在剛剛的騷動裡掉了。
「哈哈哈!」藍妙凡又大笑三聲,眨眨再次發熱的眼,自熱呼呼的浴缸裡起身,急忙拉了條大浴巾跑出浴室,找出睡衣以及圍巾、外套,穿上後再用浴巾包住濕發,一路摸索著下樓。
一下樓,還沒走出玄關,她便感受到寒風隨著敞開的門直直地朝她吹來。
「哈、哈啾!」這次大大的噴嚏不同於前兩次,打完後,她的鼻端多了兩條鼻涕。她抹去鼻涕、眯起眼,發現自己竟沒有關上屋門,「天啊,我竟然連門都沒關就跑去洗澡了。」
幸好異業區平常安靜得跟亂葬崗一樣,出入的除了住戶與熟人,基本上不會有什麼陌生人進出。
她直直地朝屋門走去,經過已替她收拾好散落的物品進屋來的男人身旁時,也沒有發現其實打開門的人是他,直到她將門關上,還不知道自己早已放了個人進來。
她畏冷地搓搓手,將中央空調的暖氣打開,然後才想起自己下樓來是要做什麼。
「藍妙凡,你是下來找眼鏡的,該死。」都是威爾,害她做事的步調全都亂了。
她正要轉身開門出去找眼鏡,收拾東西,威爾才終於開口。
「你的眼鏡在這裡。」嚇!藍妙凡警戒地轉向聲源,這才發現他的存在。
「天啊,又出現了……」她催眠著自己,數次閉上眼又睜開眼,然而發現「幻覺」還站在她面前時,驚恐立即爬上她心頭。
她怕,怕一承認幻覺是真實的,她就會頭暈目眩地投入對方的懷抱。
就在她要對眼前的幻覺有所反應之前,威爾很快的說:「在你要打我之前,我可以為方才的親吻道歉嗎?如果是因為我剛剛一見面就吻你道歉。」
「呃……」藍妙凡尷尬地放下不知何時抬起的拳頭,接過他遞過來的眼鏡戴上,眼前重新恢復清明。
當她看清楚日艮前那個高頭大馬的外國人時,即使她已做好心裡建設,還是免不了畏怯地後退幾步。
這下,她想打的不是對方,而是自己。「我該不該一拳把自己打昏……」
「你還好吧?」威爾挑高了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藍妙凡本來想要直接把人踢出家門的,但在見到自己的背包正穩穩地背在他的左肩上時,欲出口的逐客之語只好硬生生地吞下。
「好……你還好嗎?」藍妙凡想碰觸他,想確定他有體溫,但她的動作硬是停在半空中,十分尷尬。
她不知道怎麼處理心頭好不容易壓下,此刻又因他而浮現的情緒。
威爾凝視著她好一會兒才微笑道:「你是問這三年來我好嗎?還是問我被你打了之後還好嗎?」藍妙凡臉色刷白,**不知是因天氣太冷還是因為威爾的話而微顫。
「呃……任……呃……」她「呃」了好半晌,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威爾輕嘆口氣,改變話題,「我可以先要一杯水喝嗎?」
「水嗎?你先坐。」藍妙凡馬上順著他的話尾說。
他並沒有移動腳步。
「你先坐。」她又說了一次。
他深吸口氣,聲音有著壓抑的痛楚,「我可能動不了,你可以幫我一把嗎?」
藍妙凡這才發現他額頭上有著冷汗,臉色此刻顯得蒼白,「你怎麼了?」不會是剛剛她打了他,結果把他打得受內傷吧?
藍妙凡驚恐的想,立刻上前扶住他有些搖搖晃晃的身軀。
「剛剛跌倒……嗯……很痛……」威爾的話隨著落坐於沙發時發出的悶聲痛吟而逸去,他望著站在面前這位睽違三年的女子,勉強的一笑,「水。」藍妙凡盯著他好一會兒,才如夢初醒般道:
「喔,水,對,水。」說著,她跑進廚房,手忙腳亂的弄出許多聲音後,又回到客廳,將水杯遞給他。
「謝謝。」威爾接過杯子,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罐小藥瓶,打開蓋子,倒出兩顆藥,和著水吞下。
藍妙凡沉默的看著他,除了剛才扶他坐下那時外,始終與他保持一段距離。
威爾調整坐姿,朝她笑了笑。
她沒有反應,只是愣愣的看著他,沒多久,她往自己的臉頰用力捏下去,喃喃自語地說:
「真的……」威爾真的來了!威爾真的來了!藍妙凡腦子裡重復播放著這句話,第一個滋生的念頭是想衝上前好好的親吻他,但理智馬上冒出來,將她這個過於激動的想法拋得遠遠的。
「你沒事捏自己干嘛?」威爾覺得背與腰還是很痛,不過,在等待止痛藥發生作用這段時間,他並不打算保持沉默,因此在看到她詭異的舉止時不由得問道。
藍妙凡瞪大了眼看著他,扯下頭上的浴巾,擦干九成干的發,弄得發尾到處亂翹,然後,她在他面前走來走去,幾次他都以為她停下來是要開口說話了,但她只是直勾勾的看著他,沒多久又開始踱步。
好一會兒後,她才終於開口。
「我剛剛弄傷你了嗎?」她望著威爾仍有些蒼白的臉,愧疚的問。
「傷是本來就有的。」威爾的響應讓她更加不知所措,威爾也感受到她的緊張,於是又道:「我是指我的腰背。」
「喔。」藍妙凡不知該將手腳往哪兒放,眼神也飄忽不定,最後,她**夠她的頭發,才不甘不願地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雖然她說話牛頭不對馬嘴,但威爾很體貼地將她的反應當成是久別重逢後過於「驚喜」的關系。
即使他心裡除了隱隱作痛之外,還有一股他無法克制的狂怒油然而生。
他抿緊唇,想壓抑這份突來的憤怒,他不想嚇著眼前的女人,事實上,他也被自己失控的情緒嚇著了。
他真想用力描住她的頸子,又想瘋狂的親吻她。
「呃,你說中文?」藍妙凡恐大於驚地又退開一步。
「我母親是中國人。」威爾親切地說明,看見她又再後退一步。
藍妙凡深吸口氣,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
這會兒她連講話都不知道要怎麼講了,只好捉著威爾的話尾說:「我……我不知道你是混血兒。」她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因為威爾的外型幾乎全遺傳自父親,金發、藍眼、輪廓、身材,除了因為長期在陽光之下活動,膚色曬得比較黑之外,她看不出他身上有什麼地方可以跟華人沾上邊。
「現在你知道了。」威爾笑道,但笑意並沒有傳進他的眼裡,使得他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假假的。
「很高興認識你……」藍妙凡咬了下舌頭,改口道:「很高興令堂是中國人……」天哪,藍妙凡,你在胡扯什麼啊?
威爾啼笑皆非的看著她,「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不知道。她在心裡這麼回應,但沒有說出口。
此時,她已經退到樓梯口了。
「呃……你坐一下,我去……處理一下我自己。」藍妙凡習慣性的對他說英語,說到一半後趕緊改口講中文,因此語句有些怪異。
「嗯,我等你。」威爾仍維持著笑容,輕聲道:「不過,如果你二十分鐘後沒有下來,有鑒於我現在還無法靈活行動,我會替你叫救護車,怕你在浴室裡跌倒還是怎麼了。」藍妙凡倒吸口氣,推推眼鏡,說不出任何話來指責威爾的威脅。
「我想我們得好好聊聊,是吧?」威爾眯著眼,教笑意暈染的藍色眼眸十分迷人。
她有些不悅,但仍不置可否的轉身上樓。
望著藍妙凡那包得像一顆球似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盡頭,威爾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他深吸口氣,一直強撐著笑不將痛楚表現出來的他,此刻痛得俊臉扭曲,只剩喘息的能力。
他嘆口氣,很難不去想著正在二樓的藍妙凡,然而面對面時,他卻又有些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她,感覺三年前的契合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了,三年後再相見,他們之間竟然只能談一些他是混血兒,母親是中國人這類的事。
不過說實在的,藍妙凡那作賊心虛的樣子著實讓威爾氣悶,心裡一股氣壓不下,所以失了以往的從容、他氣不過的是她明明等著他,卻在見到他時像個逃犯,不敢面對他。
他更氣悶的是,在見著藍妙凡時,除了氣憤,心中竟還有一縷柔情,他想念她,雖然知道她幾乎已將他拋開,可是,他真的很想念她。
好想好想,想到令他恐懼的程度。
可是,她的態度擺明了就是完全沒想到他會出現,也許是她早已放棄對他的期待,總之,她的態度重創了他的心。
「唉……」威爾活動了下剛剛被藍妙凡打痛的下巴。
雖然再次重逢的場面不如他所預期,總而言之他還是很開心見到她真實地站在他面前,而不是午夜夢回時孤獨地喊著她的名字醒來。
「威爾.凱斯勒,你真是犯賤……」他小心的不牽動傷處,在腦中思索著等會兒要怎麼跟藍妙凡好好「聊聊」。
想著、想著,也許是止痛藥發揮效用,又或許是因為房子裡愈來愈暖和許是因為長途飛行累積的疲勞在此刻釋放,威爾就這麼沉沉地睡去。
*****
藍妙凡在二十一分鐘後奔下樓梯,生怕威爾真的實現他的諾言打電話叫救護車,結果一下樓,她就看見那個害她趕得要死要活的禍首正在睡覺。
原本疾奔的腳步不知不覺地放輕了。
藍妙凡站在離沙發不遠的地方,隔著茶幾凝望著沙發上的睡美男,然後在發現自己竟然看他看得出神後,懊惱的抓亂頭發。她輕嘆口氣,上前將坐在那兒睡去,頭都快斷了的威爾扶躺在沙發上。
當初她買沙發時顧慮到威爾長得比較高壯,所以特地挑選比較大的尺寸,後來她常常因為看電視看得累了就窩在沙發上睡覺,因此客廳裡備有夏天的薄被跟冬天的電毯。
威爾躺下時曾蒙嚨地睜開眼看著她好一會兒,嚇得她因而屏住呼吸,心頭翻騰著無數想解釋的話語,爾後,只見威爾眼一合,又沉沉睡去,她才知道剛剛他根本沒有清醒。
說不出是失望還是高興地嘆了口氣,藍妙凡取出電毯,將威爾蓋得密實,悄然地靠近他,偷偷打量著他。
三年了。
原本她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到他,也這樣說服自己,不要再等下去了,畢竟她依靠的只是一份口頭之約,她也知道失約的是自己,即使當時有多麼重大的理由,失約讓人家等就是一件很不應該的事,即使後來她做了補救,卻還是只能等待。
第一年,她想著是因為威爾四處征戰,就像古代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一樣,她寄到他家去的信件,他還沒辦法看到。
其實信一寄出,她就後悔了,因為她知道他們不能在一起。
但是那只是「知道」,卻還無法「死心」。
第二年,她從國外的網站上看見他攀升的排名,日漸升高的人氣與源源不絕的緋聞,她知道,自己被他遺忘了。
她哭了好幾天,但是哭無濟於事,只好拚命說服自己斷心絕念,只是,威爾的身影還是會在許多意想不到的時候冒出來。沒有清醒。
說不出是失望還是高興地嘆了口氣,藍妙凡取出電毯,將威爾蓋得密實,悄然地靠近他,偷偷打量著他。
第三年,她開始要自己斷絕每天上網搜尋威爾消息的習慣,認真的過自己的日子。即使如此,偶爾還是會因為太過掛念,而不得不找些消息來舒緩對威爾的相思。
他們兩人就好像隔著巨大的鴻溝與海洋,曾經因為暖流亂飄移有機會在一起,但是錯過了,就不再交會。
現在,威爾真真實實的出現在她面前了,她反而不知所措。
他們還能在一起嗎?
此刻威爾就在她的面前,她心裡的惶恐卻如浪潮般將他們隔開。
時間無法將她對他的感情衝淡,反而在見面的時候將她吞沒。
她想跟他在一起,好想、好想跟他在一起。
她撩開垂落於威爾眉心的一綹金發,腰背的疼痛似乎還困擾著他,使他在睡夢中也蹙著眉,她欲撫平他的眉心,可是指尖硬是停在半空中,她深吸口氣,收回手。
這時門鈴晌起,將藍妙凡的思緒拉回現實。
來人是葉熾旸。
「旸。」她下意識地回過頭看了眼安睡的威爾。「怎麼來了?」
這時,才發現狀況似乎有些不對勁。「怎麼了?」
「啊?」藍妙凡一愣,望著葉熾旸關懷的眼眸,好一會兒才說:「沒、沒什麼……我只是還沒恢復冷靜。」葉熾旸不語,但以眼神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我、我沒想過他會找來,我、我以為他已經忘了我……」藍妙凡眨眨眼,「所以,他出現的時候,我一點心理准備也沒有……」
「惟妮說,他是一個很有名的網球選手。」葉熾旸對那個領域的人物並不熟悉,因此在見到威爾時只是有些訝異他是個外國人,反而是惟妮,一見到威爾就認出他是誰了。「不過,好像有名的不是他的球技,是他的緋聞。」
藍妙凡聳聳肩?笑不出來,「沒想到惟妮會知道他。」
「公眾人物總是比較麻煩一點。」葉熾旸這話也不知道是說給她聽,還是不過是自言自語。
她苦笑,煩躁地撫了撫僵硬的後頸,「我想他應該待不了幾天,所以……其它人那裡就麻煩你了。」她指的是異業區裡那些平常像是在山中隱居的高人,只有值日時露面,但是一有事,尤其有八卦可看時,就會一個個冒出來、讓人防不勝防的鄰居們。
藍妙凡自己也是這樣,所以她很清楚,威爾的出現無疑是讓異業區那些怪家伙「出山」的好理由。
「你確定不需要我們支持?」葉熾旸不放心的問。
她搖搖頭,「這是我必須自己面對的戰爭。」
「我想,你應該不是他眾多女友之一吧?」
藍妙凡遲疑了下才搖頭,「我知道你想勸我什麼,不過,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葉熾旸點點頭,「我不保證能擋他們多久喔。」
「你的話,他們都當聖旨的。」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各。
「需要幫忙就說一聲,別自己扛著。」葉熾旸拍拍她的肩。「你知道你平常的樣子全都不見了嗎?」
藍妙凡沒有聽懂他話裡的意思,只是摸摸自己的臉,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道:「我變醜了嗎?」葉熾旸笑了,還沒有響應,藍妙凡又自己接口。
「不對,我本來就長得很平凡?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我會盡量保持自己平常的樣子的。」只是,她自己也沒有把握面對威爾時還能保有多少自我。
「別怕。」
「我、我才不怕。」藍妙凡逞強道。
「嗯,那我回去了。」
「啊?」藍妙凡下意識拉住葉熾旸,不想與威爾單獨共處,即使威爾睡著了也一樣,她怕的是自己克制不住,不小心把他怎麼了。「你、你不再多坐一下嗎?」
「這麼晚了,而且天氣很冷,我想早點休息。」葉熾旸拍拍她的手。
「哪有晚?才八點。」她看了看手表。
葉熾旸強忍住笑意,將她緊捉著他不放的手輕輕地拉開,「你不是說不怕嗎?」
「我……」藍妙凡被自己方才逞強的話堵得無法回嘴。
他輕拍了下她的肩,無言地表示支持。「有事就大叫一聲,我想我跟月都會聽見的。」聞言,藍妙凡漲紅了臉。
「想歪了喔!」葉熾旸挑高眉,用拳頭壓壓她的臉頰。
藍妙凡拍掉他的拳頭,「誰想歪了,你心術不正。」
葉熾旸沒有再多說,只是笑著揮揮手,「好啦,我走了,不用送了,我知道回家的路。」之後便轉身離開。
藍妙凡望若葉熾旸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視線不由自主地又轉到那個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男人。
*****
然後不知怎麼回事,等她回過神來,竟然發現自己就站在沙發前,出神凝望著威爾的睡容,嘴角微微濕潤,她伸手一抹,才發覺原來自己流了口水。
「你在干什麼啊?藍妙凡,清醒點,你不是林妍馨那個女色魔。」她抹去嘴邊的口水,用力的拍打臉頰。
藍妙凡告訴自己該上樓去,身體卻不聽大腦的指揮,腳像生根似的呆站在原地,然後,她嘆了口氣,痴痴地望著威爾,在沙發旁的地板上坐下,將臉靠上沙發邊緣,眼眸一直離不開他。
「一下就好……」藍妙凡低聲向腦子裡那正發出理智之語的聲音保證道。
一下就好,讓她偷偷地復習一下靠在威爾身邊的感覺。
只要一下就好……之後,藍妙凡的眼皮愈來愈沉重,最後終究敵不過周公的召喚,墜入夢鄉。
第四章
可莉。他還記得她是在一個贊助商舉辦的晚宴上結識的華裔富商子女。
一夜暢飲以及激烈的性愛後,可莉隔日一臉委屈的望著他。他桃眉回視,以為對她來說,他的「技巧」很差。
因此,當可莉問他昨夜他因為斕醉而忘情呼喊著的名字是誰時,他完全懾住了。
從此以後,他再也不喝醉酒,或是在喝得意識不清時跟女人上床。
*****
藍妙凡醒來時,發現身上蓋著那條她之前替威爾蓋上的電毯。
沙發上的人不見了。
她揉揉眼,抱著電毯起身,活動了下睡得發麻的身子。意識還有些渾沌的她就這麼抱著毛毯發呆。
「你醒了。」一道男聲從她身後傳來。
藍妙凡一驚,韁硬的轉動脖子。看見威爾一身清爽地的穿著一套灰白的運動服,拿著浴巾正在擦拭頭發。
「我用你冰箱裡的材料做了些三明治,還泡了咖啡。」威爾無視於她那嚇壞的模樣,輕松地說。
藍妙凡盯著他的身影,視線隨著他移動的方向而轉動。
「你很介意嗎?」威爾站在餐桌前,迎上藍妙凡的視線。
藍妙凡家的廚房經過設計,采用西方人常用的那種廚房與飯廳合一的開放式廚房,威爾所站的地方既是餐桌,也可以料理食物,身後是流理台跟櫥櫃。
藍妙凡向來覺得空間很大的廚房,威爾一站就顯得剛剛好,而且他的姿態太過自然,自然到她一時有種錯覺,好似這三年來他都住在這裡,只是不時遠行,到世界各國參加比賽。
「妙子?」威爾的叫唉將她拉回神。「不對,我應該叫你妙凡。」
藍妙凡覺得他唇邊的那抹淡淡的嘲諷笑意很刺眼,「你也可以叫我妙子,名字只是個稱呼,你想叫我什麼都可以。」
威爾為自己倒了杯咖啡。「我會慢慢改進的。」改進什麼?藍妙凡一臉疑問的看著他。「既然知道你『原來』的名字,我想,我應該慢慢地將『妙子』改成『妙凡』。」
「叫我妙子就好……」藍妙凡囁嚅著說。
她喜歡當威爾心裡那個「妙子」,不想當「妙凡」。
「對了,你三年前怎麼沒有赴約呢?」威爾的口吻活像是跟她談論天氣,一句話讓她的心跳差點停止。
「天啊……你一定要這樣突然問出來嗎?」藍妙凡只覺得腦子裡一片混亂。
威爾笑了笑,「很難回答嗎?」
「很難。」藍妙凡瑟縮了下。
「我沒有生氣。」威爾聳聳肩,一臉不在乎,「應該說,我的氣早就消了,我也想過,應該是因為你們東方人比較含蓄,也許我把你的婉拒當成是答應。所以是我不夠……聰明。」他頓了頓,「不過,我還是想從你口中聽到答案。」
「所以,你看到那封信了?」藍妙凡輕問。
「嗯,直到前兩天才看到的。」威爾折好浴巾,將之垂放在椅背上,「我不懂,如果你沒想過要跟我結婚,又為什麼寄鑰匙給我?,」
「我沒有不想跟你結婚。」藍妙凡悶悶的說,卻在說出口時活像被打了一拳一樣。
威爾看出了藍妙凡出口的話與表情的不一致,一時之間也難判定什麼,他想說些什麼,卻意外地找不到話說。
氣氛沉默了下來,一股郁悶的氛圍悄悄然地攏近了他們。
「既然沒有不想結婚,那為什麼不來呢?」威爾打破沉默,然後遲疑了下才唉道:「妙子。」
妙子。這個名字刺痛了她的心,讓她的眼眶泛紅,這更讓她明白,假裝不在乎比說出真相更難。「我很想去,可是事情太多,被絆住了……我是想,時間一久,你就會忘了,畢竟我們之間認識的時間太短了。」
「你想太多了!雖然時間很短。可是我是認真的。」
「你有那麼認真嗎?你到電視櫃下面拿出那本剪貼簿。」威爾疑惑地看她一眼,然後依言打開櫃子,拿出剪貼簿。
「翻開。」威爾有種不祥的預感,一翻開,啊啊,果然,上頭每一頁都是他的新聞,不只是巡回賽的戰績,更多的是他的誹聞。
威爾翻了幾頁,嘆了口氣,合上本子。「這之後再談,我現在問的是三年前的事。」
「既然你對我沒有那麼認真,我相信我三年前的失約也算不上什麼,對吧?」藍妙凡假笑,卻忍不住在心裡暗罵自己的行為活像個心眼狹小的妒婦。
「那是因為我以為你不要我,所以才變成這樣的。」威爾為自己辯解,「我不是怪你,只是我那時太難過,所以需要找點事情分心……」
這些藍妙凡都知道,她只是想找理由分散威爾對於自己失約的注意力,望著威爾解釋的模樣,她無法自抑的紅了眼眶,撫撫額,心裡的感覺太復雜,實在很難用言語表達。
如果順利,她會在威爾拿到鑰匙前來時第一時間跟他解釋為什麼不能赴約,如果順利,她也可以第一時間去找威爾解釋清楚,只要跟著網球大賽的賽程跑,總能找到他。
可是,後來造成她不能赴約的「原因」絆住了她的腳步,而威爾,也一直沒有發現鑰匙,然後……即使「原因」不在了,她也沒理由去找威爾了。
「我在我們的新房子前面,等了一個月吧。」威爾其實不記得他等了多久,「我一直以為你來美國有困難,想著過幾天你就會出現,直到安提來找我……啊,他現在是我的教練……」威爾突然沉默了。
藍妙凡望著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他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
「沒什麼。那些都是陳年往事了,我還提什麼?」威爾自嘲著說。「重要的是現在我人在這裡,我拿著鑰匙來了。」藍妙凡的表情在一瞬間冰封,她的眼鏡……該死的眼鏡,起了奇怪的霧氣,他看不清她的眼神,也無法從她緊抿的**上判讀。
威爾在等。
靜靜的等。
沉默了好一會兒,藍妙凡推推眼鏡,「失約的理由很重要嗎?」
「這件事掛在我心裡三年了,若是不重要,我就不會在看到信的時候來了。」威爾誠實的說,「現在我知道,你當初並不是不想嫁給我,我也想知道我們是不是能夠……」再續前緣。威爾逸去話尾,沒有將話說全。
面對好友與母親,他都可以掩飾自己真正的想法,但唯獨在藍妙凡面前,他不想也不願掩飾,即使他們的距離這麼的靠近,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氣,但是三年時間的隔閡,還是讓他們像是咫尺天涯,兩頭相望,各懷心思。
藍妙凡抿著唇,說不清心頭那緊繃後的釋然,以及緩緩凌遲著自己的心痛是怎麼回事。
「對不起,我失約了,可是那都過去了,現在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藍妙凡哽著聲道歉,她深吸口氣,「我、我有點累了,客、客房在……」
「我知道在哪裡。」威爾微微一笑,見藍妙凡一頭霧水的望著他,他好心的解釋,「我醒來的時候有把你搖醒,問過你。」
「喔。」藍妙凡完全沒有印像,她按摩著太陽穴,我先休息了,你自便。」
「晚安。」威爾只好嘆息著向她道晚安。
藍妙凡則回以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抱著漸漸沉重發疼的頭上樓去。
*****
三年前,威爾是個來到日本後因為語言不通而顯得無助的大男孩。
那是藍妙凡第一眼在車站見到他時的印像,一個人高馬大的外國人,望著地圖,一個字不放棄的念著,想找出目的地。
然後,她注意到的是他背著的球袋。她原以為他是打羽球的,後來才知道是網球。
本來她也應該跟那些日本人一樣,保持觀望的態度,然後漠然的走開,雖有些好心人上前與他攀談,卻因為他不習慣日本人的口音,聽不懂他們說的英文而溝通失敗。
她原本無意為日本人做國民外交,但是,他們兩個人的視線忽然對上了。
而她,就這麼淪陷。
兩個星期後,威爾在離開日本前向她求婚,將戒指以及他家的地址、電話交給她,跟她約好再次相見的日期。
她因為還處於極度的喜悅與震驚中,忘了告訴威爾說她千百個願意,也忘了跟他說她不是日本人,回到台灣後,她與他聯絡,他又開心地告訴她,他已購置新居,說他們約定的那天他會在那裡等她,沒想到,後來她就被那件意外絆住了。
近兩年,她發現威爾在網壇真的打出成績後,便常常勸自己,兩人會在日本相戀只是他一時精蟲上腦,她一時意亂情迷導致的結果,他們陰錯陽差沒有結成婚是對的。
因為結了婚後,威爾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才踏入的職業網球生涯必定會受到影晌,她也必須得舍棄在台灣的一切跟他在美國從頭開始,然後,他們會發現彼此的缺點、文化差異,接著,威爾就會開始自怨自艾--就像她父親一樣。
他會開始除了工作之外,只守在電視前面,守著他的酒瓶,他們不會再交談,接下來,她就會傻得想用孩子來保住婚姻……多麼可怕的景像,多麼可怕的現實。
藍妙凡強迫自己這麼想著,恐嚇心裡那個不停教自己去找威爾的聲音。
她想,再過兩年,那個念頭就會消失無蹤,再過個兩年,她就真正的認命了。可是,老天就是不讓她好過,硬是在這個不上不下的時候將威爾帶到她面前……她該怎麼辦?
*****
「嘿、嘿!妙子!妙子!醒醒!」威爾的聲音穿透藍妙凡的耳腰,喚醒她昏沉的意識。
她睜開眼,眼前一片模糊,只依稀看見眼前男人的輪廓。
「妙子!妙子!」威爾的聲音愈來愈清楚,但是有道奇怪的聲音夾雜著。
好一會兒,藍妙凡才理解到,那個奇怪的聲音是一個女人的尖叫。
奇怪,誰在尖叫?
「妙子,醒醒。」威爾命令道。
然後,藍妙凡清醒了,那道尖叫也不見了,寂靜的空間裡只有威爾和她的呼吸聲。
他們兩人就這麼對望著,誰也沒有出聲,藍妙凡一臉莫名地環視所處的地方,發現這裡是她的房間。
「妙子?」威爾略帶疑問的喚著她。
「啊?」藍妙凡覺得腦袋重得跟什麼一樣,又像有人拿刀刺她的頭一樣痛。
「我是誰?」威爾再問,將她放躺在床上。
藍妙凡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威爾是抱著她的。
「威、威爾……」她覺得自己的聲音聽來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怎麼回事?」
「你剛剛在尖叫。」威爾替她蓋上棉被後坐在床邊,拿了條擰干的毛巾擦拭著她滿是汗水的臉與脖子。
原來那道奇怪的尖叫是她發出來的。
「我、我不懂……」藍妙凡想起身,卻感覺到全身的氣力像被抽光一樣,使不上力,而且身子好熱。
「你感冒了,差點轉成肺炎。」威爾將毛巾浸入置於床旁矮櫃的臉盆裡,之後擰干,先細心的折好,再輕輕地貼在她發熱的額頭上。
感冒?藍妙凡對此事完全沒有印像。
她看不清楚前方的事物,於是道:「眼、眼鏡。」威爾替她把眼鏡戴上,眼前視界清明之後,她也看見威爾略微憔悴的面容,心不由得一抽。「幾天了?」
「嗯?」
「我病了幾天?」
「五天。」威爾微揚起嘴角,「醫生說,你應該是淋了雨,加上氣溫太低,著了涼,他還交代,萬一你有什麼變化,要馬上送醫。」
「喔。」
「我想,你應該不記得了吧?」藍妙凡無言地看著他,等著他說明。
「你捉著我大叫,說你不要去醫院,我只好請旸請醫生出診,醫生說你病得很重,得去醫院,但是你還是一直叫著不要去醫院,我們只好跟醫院租器材搬回來。」威爾看見她的目光正在梭巡醫療器材、笑道:「這兩天你狀況穩定了,所以器材搬回醫院了。」
「喔。」藍妙凡松了口氣,但不是為器材的問題,而是她以為的身歷其境,且乃實只是場惡夢。
「既然你醒了,就把藥吃了吧。」威爾扶她坐起身,在她腰後塞了個抱枕,然後將水杯與藥分別放在她的手裡。
見她乖乖地吃下藥,他不由得笑了。
「你笑什麼?」藍妙凡不解地看著他。
「你醒了,真好。」他真誠地說。
她一愣,接著緩緩地道:「這五天,給你添麻煩了……」
「我不怕麻煩。」威爾握住她的手,「這幾天,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藍妙凡有種不妙的感覺,可是仍情不自禁地問出口,「什麼道理?」
「時間跟空間都可以跨越,唯有死不能。」威爾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這麼說。「所以,你的燒退了,清醒了,我真的很開心。」藍妙凡任由他撫著她的臉頰,拭去她不知何時落下的淚。
「睡吧。」威爾拿開她身後的抱枕,扶著她躺下。
「威爾。」她在他取下她的眼鏡時喚道。
「嗯?」
「這幾天我有常常像剛剛那樣尖叫嗎?」
「還好,你會……呃,睡著說話,中文怎麼說?囈語?」威爾詢問道。「偶爾才尖叫。」
「對,囈語。」藍妙凡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
威爾見狀,拿棉花棒沾水,往她的唇上抹去,「還要嗎?」
藍妙凡點點頭,威爾笑了。「笑什麼?」
「你的聲音都啞了,不知道是病菌感染還是尖叫叫啞的。」威爾看上去很開心。
「這很好笑嗎?」她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笑的。
「抱歉。」他含笑道歉。
「我都說了些什麼?」威爾的態度變得很親密,她有些害怕那是因為她的囈語泄漏了什麼。
「什麼?」
「囈語,夢話,我都說了什麼?」
威爾眯起藍眸,笑著搖頭,撩開她黏在額頭上的發,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沒什麼。再睡一下吧,晚一點我會叫你起來洗澡、吃飯。」
「威爾。」藍妙凡回握住他的手,想知道答案。
他將手指與她的緊緊交握,沉默了下才說:「你在夢裡叫姊姊,叫媽媽,叫我。」
「喔。」她狼狽的垂下眼睫,「沒、沒說其它的?」
「你真的要聽?」威爾故作神秘的問。
藍妙凡一顆心幾乎提到喉頭、生怕自己真的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你怕你在夢裡把三年前失約的原因說出來了?威爾藍眸發亮,語帶笑意的問。
聞言,藍妙凡安心了,以輕松的語氣說:「你會這麼問,代表我並沒有說。」
威爾沒有反駁,也沒有追問,只是道:「好,那你願意睡了嗎?」藍妙凡點點頭,合上眼。「對了。」
「嗯?」合上眼便覺疲累的她輕應一聲。
「我會留在這裡。」
「喔……」
「直到腰傷完全痊愈之前,我大概還有半年的時間。」藍妙凡睡著了,並沒有聽見他說什麼。
威爾也知道她沒有聽見,於是只是俯首輕輕地吻了下她的唇,便端著臉盆離開。
反正他有的是時間。
是的,有的是時間。
第五章
他曾經真的認為,自己有本事愛上人,說有本事不愛人,豈料,理智能夠阻止行動,卻阻斷不了情感上的相思。
相思,這個詞對他來說真的是天大的諷刺。
最後他不得不承認,他切斷不了對她的愛,連想恨她,也因為太愛她而做不到。
但是,他要到哪去找她?該到哪去找她?
*****
「你怎麼一副大姨媽來了的樣子?」網絡視訊那端,一名蓄著平頭,身著休閑式西裝的男子一看見藍妙凡的模樣便皺起眉頭。
「我大姨媽已經過了。」她啞著聲道,「現在把一部分的工作進度傳過去給你。」
「嗯,接收中。」視訊的畫面並未因為傳收檔案的關系而出現噪聲。「不然是怎樣?、心情很差喔。」
「關你屁事。」藍妙凡粗魯的回應,推推眼鏡,揉揉太陽穴,弄亂了原本就亂成一團的妹妹頭。
那天醒來之後,她又在床上躺了兩天,才在醫生的恩准,不,是威爾的恩准下離開床鋪。
然後,威爾跟她說,她已經答應他,無論他要在這裡住多久都可以,她想,一定是他趁她生病神智不清時逼她答應的。
她原先以為威爾會繼續追問她三年前失約的事,但是不曉得是因為她生了一場病,還是威爾已經不感興趣,總之,那天之後,他再也沒有問過她關於三年前的事,反而像個家庭主夫,跟鄰居交好,做些簡單的家務,她工作時當個無聲支持的人,她肚子餓時可以很神奇的猜到她現在餓了而變出一桌菜。
而且,他不知打哪兒聽說某個知名中醫師,一星期有三天都去找那名中醫師為他腰背的傷做復健治療,說是要嘗試一下東方古老的醫學療法。
除此之外,威爾不知哪來的方法,竟然把她那群鄰居一個個哄得好好兒的,弄得他們個個都真的以為威爾就是她的情夫。
即使是真的,她現在不承認行不行?
顯然不行,因為威爾當得很開心。
去他的情夫啦!
威爾的行徑像是他們之間沒有三年的隔閡,不管她態度多差還是冷漠以對,或是明白表示要他滾,他總有辦法用他的笑容融化她的堅持。
到底是怎麼回事?
藍妙凡追根究柢:就是那場大病之後,威爾改變了他的態度。
她不懂,她到底說了什麼夢話?
可威爾,他也只是笑笑地說什麼也沒有。
這陣子,威爾看起來愈來愈神清氣爽,一點也不像是剛出院的傷員,她的熊貓眼則連眼鏡也遮不住。
雖然睡不好,可是本來空蕩蕩的屋子裡多了個人,就像多了份溫暖,即使她明白這份溫暖隨時會消逝,還是不由自主地習慣而且開始戀著這份溫暖。
「嘿,我好歹也是個有人性、有熱情的老板,看見我最得意的員工把自己搞得一副吸毒的模樣,我當然要關心一下啊!」視訊另一端的林志傑暢飲一口咖啡,視線移開了屏幕,朝屏幕外的人微笑,並對著藍妙凡笑著這麼說。
「有人性、有熱情的老板,不會在最得意的員工請年休假時,還上玉山去把人拖下山來工作。」藍妙凡瞪了眼視訊裡的人。「檔案快點收一收,我要休息了。」
「喂,小姐,你是吃了一整個火藥庫嗎?人家才跟你說沒兩句,就趕人家下線,好過分……」他無視於她逐漸鐵青的臉,徑自說笑。
藍妙凡撫撫額頭,「你欠揍嗎?」怎麼她身邊淨是些只知道嘻皮笑臉,毫不在意她臉色如何的男人?
林志傑這下總算「看見」藍妙凡不是在開玩笑的,於是略一正色,「阿妹,你怎麼了?」
「沒什麼。」她拍拍臉頰,隱約聽見大門開啟的聲音,知道是前去市區做復健的威爾回來了。
「我雖然是你老板,不過也是你姊夫,所以有什麼事,你要說出來,畢竟這個世界上,你的親人就只有我們了。」林志傑很認真的說。
藍妙凡失笑,「我沒事,你突然這樣說,我實在接不下去。」
「什麼嘛,我可是很認真的耶!認、真。」林志傑說到最後強調「認真」兩字,手還隨著說出的字句指若額頭。
「是是是,姊夫,我不該嘲笑你的認真,你別再搞笑了,可不可以讓我們安靜迅速地傳完檔案呢?」藍妙凡聽著樓下隱隱傳來的電視聲音,知道威爾正在看網球賽轉播,這讓她稍微安心了點,知道他一時半刻不會上樓。
「對了,你姊的個展要開了,她說寄了邀請卡給你,但你沒有回函給她。」林志傑望見藍妙凡的神情隨著他說的話愈顯沈郁。「你有收到嗎?」
「嗯。」藍妙凡韁硬地點點頭。「我以為不回函就代表我不去。」
「她希望你能出席,那對她而言意義重大。」
「姊夫。」藍妙凡勉強牽動嘴角,「如果你能幫我把工作減少,也許我會考慮。」
「那有什麼問題,這兩天你趕完工,我不會再丟工作給你了。」林志傑笑著說。
「我開玩笑的。」
「不要啦,算是為了你姊露個面好不好?你們姊妹很久沒見面了呢!」林志傑鼓勵著。「還有,過年的時候我們聚一聚如何?」
「不用,我不想回去。」
「喂喂喂,阿妹,你給點面子嘛!個展不去,過年至少回家來讓你姊姊看看你啊!」林志傑無奈的勸道。
又來了,大老板姊夫的勸說法庭開庭了。
「妙子。」威爾不知何時上樓來,敲了下門,吸引她的注意。
「啊?」藍妙凡起身遮住鏡頭,「你回來啦?
「嗯。我要喝茶,你要嗎?」
「我要咖啡,謝謝。」
「你忙吧,我再幫你送上來。」看到威爾溫暖的目光,讓她有股想哭的衝動,當他哼著歌下樓去,她才深吸口氣,眨眨發熱的眼,轉身面對林志傑。
「誰在跟你說話?」林志傑聽見威爾的歌聲了,「阿妹,你家可時藏了個男人啊?」
見林志傑似乎一副想要衝來她家瞧瞧的樣子,藍妙凡連忙說:「我朋友,他從國外來拜訪我,我得陪他。」
「那好,找他一塊來看展,過年時也一起回來啊!這樣熱鬧嘛!」
「林志傑,你找死嗎?」她寧願跟威爾在一起,也不想見到姊姊。
「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林志傑技窮了,「妙凡,你不能因為三年前的事遷怒你姊姊,即使遷怒,都三年了,難道還不夠嗎?」
藍妙凡臉色蒼白,一提到三年前,她就覺得胸口的傷好痛。刀子插進胸口,並不像電視、電影裡所演的那樣迅捷准確,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利刃緩緩插進她的胸口,第一個感覺是冰冷,第二個感覺才是疼痛……她不能克制地打了個冷顫。
「妙凡……對不起,我不該提三年前的事的,不然過兩天我帶你姊姊去看你好不好?」
藍妙凡回過神來,「不,不用,個展我會出席,看在你的面子上。」
林志傑面露喜色,「那過年……」
「我跟朋友們過。」她很快地說。
他欲言又止,最後只好道:「那展覽開幕那天等你來喔!」
藍妙凡點點頭,此時,計算機傳來檔案傳輸完畢的聲音。「傳好了,我要休息了,bye!」
「喂,妙凡……」林志傑話還沒說完即被切斷通訊。
藍妙凡把計算機關機,取下眼鏡用手掌蓋住臉,試圖將心底不斷升起的恐懼造成的顫抖壓下,最後她輕嘆口氣,起身活動筋骨,一轉身就見威爾拿了兩杯冒著熱氣的飲料站在門口。
她伸展的動作瞬間停住,閃爍的眼眸帶著幾許心驚,懷疑他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講完了?」威爾遞出其中一杯,態度平常。
「嗯。」這讓藍妙凡安下了心,她上前接過,點點頭,喝了口咖啡。「這哪來的?」
「你廚房櫃子裡那一大包三合一的咖啡。」
「這不是三合一的味道。」家裡只有大賣場,賣的那種甜得要命的三合一咖啡包,現在她喝的咖啡,怎麼也不像是她平常所喝的昧道。
「你知道用煮沸的熱水就可以把三合一完全泡開嗎?」威爾笑道。「其實我還另外加了咖啡粉,所以不會太甜。」
「所以你不是用飲水機的熱水?」她一頭霧水的問,她不知道煮沸的水跟飲水機的熱水有什麼不一樣。
「嗯,我用煮沸的水泡的。對了,你知道嗎?」
「什麼事?」藍妙凡忍不住一口接著一口的喝著咖啡,沒想到三合一咖啡除了糖的味道還真的有咖啡味,這讓她不禁覺得自己泡咖啡的技巧真差。
「家裡冰箱快空了。」威爾好心的提醒。
「是嗎?」藍妙凡對此不以為意,只注意到威爾的語氣有著已經將她家當成「我們家」的那種熟稔,「放心,家裡還有五箱泡面,以防萬一。」我們,我們家。藍妙凡苦澀地將這兩個詞含在嘴裡。
*****
日子過得太逍遙,她也太習慣有人陪的溫馨,以至於差點忘了三年前的事情可能為現在的威爾所帶來的衝擊。
威爾已經不是過去那個沒沒無名,參加球賽都還要像自助旅行一樣什麼都自己來的網球界新人了。
她真是反應遲鈍,過了三年,威爾找來了後,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他們不能在一起。
這個念頭像深黑的劇毒,滲透了她的四肢百骸。
不能在一起……遲遲才理解這個事實,那份割心的痛楚讓藍妙凡幾乎昏過去了,她咬著下唇,不讓顫抖的唇與嗚咽被威爾發現。
她拉拉他的衣角,好想、好想抱住他,希望他安慰她,保護她,但他卻以為她這麼做是催促他說話。
「泡面?」威爾的表情跟口氣仿佛是第一次聽到這樣東西,他想了想,才將泡面與實物連接在一起。「嗯,好久沒吃泡面了。三年前,我們有七天晚上都是吃泡面,啊,那味道真令人難忘。」
藍妙凡慶幸又痛恨自己的眼鏡遮去了她大半的表情,「泡、泡面沒什麼不好,快速又便捷,肚子能飽就好。」
「不過,你現在工作忙,更要注意營養,這樣吧,你跟我說怎麼去豐鬥,我去買菜回來。」威爾以手為梳,梳著她凌亂的發絲,像個家庭主夫般笑著這麼道。
多希望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續下去……藍妙凡眨眨眼,看見眼淚掉在鏡片上了,於是她把杯子塞給威爾,摘下眼鏡,以衣角擦去淚珠,再低著頭拿回杯子,藉著喝咖啡的動作將臉上的淚胡亂抹去。
「你在干嘛?好像小狗。」威爾好笑的說。
「我去買菜就好。」
「不是要吃泡面嗎?」威爾揚眉,和她開玩笑。
「我覺得泡面留著自己吃就可以了,你不適合吃泡面。」藍妙凡拿過外套與背包就要出門。
「等等。」沒有與她爭辯,威爾一派優閑的穿上外套,跟了上來。
「你不用來啦,我自己去就好了。」藍妙凡戴上口罩還有毛帽跟手套。
「我想跟你一起出去走走。」威爾主動拿過她的背包往肩上背,率先走出大門,站在她前方兩步遠的地方含笑望著她。
「喔。」她的臉倏地紅透,不自然地別開視線,不由得慶幸自己現在全副武裝,而前方一點也不畏冷的威爾正好奇的四處張望,否則他從她的表情跟舉動就能發現她的怪異之處了。
走著、走著,藍妙凡緩下了腳步、站在微斜的道路上望著威爾的身影。
威爾發現她沒跟上,於是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等她跟上來。
「怎麼了?」
「你來了這麼久,你的家人跟經紀人不擔心嗎?」藍妙凡輕聲問。
「我是乖寶寶,他們都知道我在哪裡。」
「那你不用比賽,不忙嗎?」職業網球選手的生活靠的就是一場一場的賽事,有名的像阿格西.費德勒這類的還會接代言廣告,如果經紀人能干的話,還會替他們投資其它事業。
「我的腰背傷勢很嚴重,今年也許都不可能出賽了,最快、最快也是下半年的事。」威爾聳聳肩,不是很在乎的樣子。「所以,我整個賽季等於是完蛋了。等等,你是關心我嗎?」
「為、為什麼你說你整個賽季都完蛋了?」藍妙凡很掛心他說的這句話。
威爾清澈的眸子直看著她。
「我、我只是好奇而已……」藍妙凡不甘願的在他洞悉的目光下改口,「對啦,我是關心你。」
「謝謝。」威爾露出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走回她身邊,牽起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握。
藍妙凡很不適應這麼親密的牽手,很想甩開,但她沒有行動。
「你、你女朋友呢?她、她們知道你在台灣嗎?」藍妙凡握緊了拳頭,譴責自己為什麼在問出這句話時,還會感到那螫人的心痛。
威爾又看了她一眼,藍眸漾著奇異的情緒。
「我的傷,本來以為只是閃到腰,按摩舒緩就好了,但是沒想到隔天還是一樣痛,而且疼痛延伸到背部的肌肉,到醫院檢查後,才知道不是閃到腰那麼簡單。」他沒有回答女朋友的問題,只是將他受傷和治療的過程輕描淡寫地說了一次。
「後來動手術,在醫院裡躺了半年,而復健之路很漫長,所以今年我的經紀人,並沒有替我報名任何比賽。因此,我有一整年的時間調整體能備戰,也能順便想想未來的路吧,我都二十六歲了。」
「你不想再打網球嗎?」藍妙凡皺起眉頭,威爾還沒回答她,她便自行回答,「你不會放棄的,你很愛打網球。」威爾驚奇地望著她。
「啊,我是指,你是一個下定決心想做什麼事,就會努力完成的人,所以,當你決定踏進職業網壇,即使剛開始並不順利,你也會好好的繼續打下去,因此,你才……」
「唉!」威爾輕嘆口氣,單膝跪在她身前,執起她的右手,湊近唇邊親吻,然後,他拿出她寄還給他的戒指,輕輕地套上她的無名指。「我是誠心的,請你用未來的日子來判斷我是不是有違諾言。」
「威爾,你現在是在演哪出戲?」藍妙凡望著無名指上的白金戒指,樣式很簡單,睽違三年再戴上它,她心裡的留戀綁架了她的理智,讓她一點也不想再拿下。
威爾頓了頓,「呃……『醉拳肯尼迪』?」
「噗!你搞笑啊!」藍妙凡拿他沒轍。
他輕嘆口氣,「我爬不起來了。」藍妙凡睨他一眼,不管是真的還假的,她還是伸出援手,幫助他站起身。
「我們去買東西吧!」威爾開心地說。
「我們要去的地方是超市,比豐鬥小很多。」
「喔,我還沒到過台灣的超市呢!」威爾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自然地又重新牽起她的手往前走。
藍妙凡望著刺亮她雙眼的戒指,又抬頭望望身旁的威爾,無言地將右手掄緊,放進外套的口袋裡。
威爾,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想跟你一輩子在一起,看著你頭發變白,中年發福,用著圓滾滾的身材,以標准的優雅姿勢打網球;我們也許會有小孩,看著小孩長大,為了小孩爭吵……威爾,威爾,威爾……
威爾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笑望著她,「你叫我?」
藍妙凡搖搖頭,打起精神道:「等會兒到了超市,你想吃什麼盡管拿,冰箱空間很足。」
「這代表你接受我住進來的事實了嗎?」威爾閑閑地丟來這麼一句。
「我不會再暗示或是明示你,要你走的。」藍妙凡微微一笑,這是她連日來說出的第一句像承諾的話語。
威爾望著她,心底充滿問號。他剛剛除了「醉拳肯尼迪」之外,有說了什麼讓她釋懷的話嗎?
「是什麼改變了你的想法?」他不解。
「我心裡的想法一直沒有變。」是現實改變了。「你可以留下來,一直到你養好傷為止,戒指在你走之前我都不會拿下來。」威爾低聲詛咒著他在去過的國家裡所學到的各種髒話,藍妙凡臉色變得蒼白,但仍強自鎮定。
「你想玩是吧?」最後,威爾憤怒的問,沒有等她回答,他又道:「那我們就玩。」藍妙凡苦笑,任由威爾拉著她走,發泄他內心無法明說的情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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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走過必留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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