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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5 07:50:15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二 雷電 下
        
  威廉家族的年輕人顯然是認識裡卡多的,他立刻憤怒地叫嚷起來:「裡卡多!你這是在侮辱整體威廉家族!」

  裡卡多嘿嘿笑了起來,表情裡有顯而易見的揶揄和不屑:「得了吧!威廉家前幾順位的繼承人我都認識,裡面可沒你這號人物。就你這種不知道幾代以外旁支譜系的貨色,也敢說代表威廉家族?!你也就在從沒進過龍城的人面前顯擺,還他媽的想對我來這套?可別忘了,老子是從戰場上下來的,你這個溫室里長大的小花,難道想和我練練?」

  威廉家族的年輕人臉上猛然湧上一陣潮紅,萬萬沒有想到法佈雷加斯家族的頭號繼承人居然如此粗俗、刻薄、不留情面。他呆了好幾分鐘,隨後憤怒地說:「裡卡多,你可別忘了今天說的話!你會為這句話付出代價的!」

  裡卡多將已快燃盡的菸頭扔到地上,吸了口氣,說:「是嗎?我可有些等不及了,你是不是現在就讓我付出點代價?千萬別跟我客氣!」

  此時本來沈默著的蘇皺了皺眉,堅韌、勇敢和不言放棄都是他喜歡的品質,但是出現在敵人身上就不是件讓人高興的事了。蘇淡淡地插話:「看來上次轟爛你的屁股還是沒能讓你學聰明,或許讓你當不成男人效果會更明顯一點。」

  威廉家族的年輕人面色變了幾次,終於不敢再放什麼狠話,掉頭就走,甚至連還在昏迷中的上尉都顧不上了。也許在他心目中,這個上尉表哥已經再也沒有價值。

  看看東倒西歪、昏迷不醒的幾個年輕人,裡卡多也啐了一口,罵道:「一堆垃圾!」

  蘇看著裡卡多,表情很有些古怪。這是蘇的事,然而他雖然下手非常狠辣,但是表情始終是淡淡的,沒什麼太大的波動。如果光是看臉部表情,裡卡多可比蘇要憤慨得多,好像受到侮辱的是他的女人似的。

  裡卡多看到蘇的神情,嘿嘿一笑,說:「不要這麼看著我,我們雖然不是朋友,但也算不上敵人,說不定以後還可能成為戰友呢!至少,我們現在都討厭這群垃圾,這群沒上過戰場、沒屠殺過強勁敵人、只知道吹牛和意**人的垃圾!」

  蘇認真的看了裡卡多一眼,就向路邊的武器門店走去。

  和法佈雷加斯家族之間的仇恨沒可能輕易化解,裡卡多只是家族中的年輕一代,沒有多少實際上的話語權,即使他是第一順位繼續人也是一樣。再說,想深一層,蘇其實對裡卡多一無所知,對於未知的人或事物保持警惕,是生存的起碼要求。

  軍事區的大街上一片肅穆,兩邊商店裡的店員和來往顧客都默默地看著倒地不起的六個人,以及一地的鮮血,臉上終於不再有幸災樂禍和輕視的神情,代之以震驚和畏懼。街頭的攝錄裝置早已將剛才發生的一切紀錄下來。過不了多久,自然會有人來將這些不走運的傢夥擡走,並且清洗街道。

  格鬥在龍城並不罕見,特別是在這個崇尚強者、幾乎沒有什麼成體系法律的動盪時代,人們已經習慣了用力量解決問題。但是龍城中仍有著起碼的秩序和公正,以及對弱者一定程度的保護,像今天這種在公開場合慘烈血腥的格鬥仍是非常罕見。特別是當蘇踩踏在那年輕人腿中央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感覺到自己相應部位有些隱隱抽痛。

  何況上一次和蘇有關的格鬥也是在這裡發生的,空間和時間的距離都並不算遠。

  裡卡多尾隨著蘇走進了武器店,看上去根本沒把蘇明顯的冷淡態度放在心上。當蘇在櫃檯前選武器時,裡卡多湊到蘇的身邊,反靠在櫃檯上,說:「蘇中尉……不,現在你應該是上尉了!該死的,你升得還真快!再升一級就和我一樣了,我可是在北方整整打了二年多的仗才混了個少校。老天可真他媽的不公平!」

  蘇沒有理會他,低著頭專心地比較三種不同牌子的子彈性能、做工和價格。裡卡多又叨上了一根菸,劃著火柴點上。在武器店吸菸是一種和自殺無異的行為,不過裡卡多根本就不在意,蘇也沒放在心上,只有武器店的經理臉色有些發綠。新時代的高能火藥已經不像舊時代那樣危險,可是某些特種彈藥使用的特殊裝藥只會更加危險。然而經理緊緊管住自己的嘴,一言不發,他當然認識裡卡多,至於蘇,在這條街上的知名度比裡卡多還要高上一個等級。

  「其實你升得雖然快,仔細想想卻沒什麼不公平的。」裡卡多噴出了一口煙霧,不急不忙地說:「如果是我接下了你那些任務,很可能連命都要送掉。相信總部裡那些老傢夥這點眼光還是有的。」

  蘇只當沒聽見他在說什麼,很快選好了東西,約定送貨的時間地點,就付帳準備走人。

  裡卡多又跟著蘇走出了武器店。等離開軍事區,來到一處比較偏僻而幽靜的地方時,蘇停下了腳步,望著裡卡多,說:「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

  裡卡多先是遞給了蘇一枝煙,說:「這東西不錯,要不要試試?」

  蘇不動聲色地接過了煙,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從煙霧中,他沒有分辨出任何有害的成分。

  這種舊時代套近乎的手法非常老套,不過大部分時間效果都很好。蘇其實很喜歡煙,特別是很好的菸草。他的身體非常敏感,好菸的刺激效果異常明顯。

  裡卡多看到蘇的表情,笑了笑,說:「如果不是在這裡湊巧遇上你,我還要專程跑一次呢。其實我想和你談談災禍之蠍的事。」

  「災禍之蠍?想談哪方面?」蘇依然不動聲色。

  裡卡多將吸盡的菸頭扔在地上,再取出一根新的,卻不急著點上,而是望著蘇,說:「我看過你近期的戰報,包括你剛提交的馬利姆屍體。別問我是怎麼看到的,像你這麼聰明的人應該不會提這麼愚蠢的問題。我個人的看法是,災禍之蠍是個非常有油水、同時也是一個非常危險的敵人。那些嫉妒你的人或許會覺得災禍之蠍只是個普通的對手,而你只是運氣好,撿到了一個便宜而已,但我不這樣想。」

  「那麼你的看法是?」蘇很願意發問,也很願意聽別人說話。這是最直截了當瞭解別人的機會。

  「以我從戰爭中得來的經驗判斷,現在災禍之蠍的一切舉措還只是在試探,為了更進一步摸清我們的虛實。一旦試探結束,接下來的攻擊將會異常猛烈。但是在這之前,我們還有機會,至少一次非常好的機會。」裡卡多說。

  蘇對這個話題十分感興趣,他很願聽聽別人的看法,哪怕那人是來自敵對的家族:「什麼樣的機會?」

  「我們聯合起來,奪回鐘擺城!」裡卡多嚓的一聲,劃著了火柴,點燃了那根叨了半天的香菸。

  「就憑我們兩個?」蘇感覺有些好笑。

  「如果只是搶回鐘擺城,我們兩個已經足夠了。暗黑龍騎可不是按個數計算的,一名龍騎就是一支軍隊。就拿你自己來說,現在不是已經有了三名正式扈從、幾十名戰士以及差不多同等數量的科研和工程人員嗎?就像總部裡那幾個老傢夥,每人的實力都可能相當於你我這樣的龍騎幾十個。」裡卡多回答。雖然對於一名龍騎的軍官來說,蘇的置疑有些偏離常識,但是裡卡多沒有表露出半點輕視的神情,反而回答得十分認真。

  蘇沈默了一會兒,終於決定多透露一點信息:「鐘擺城裡還有一個非常強大的對手,我根本沒有把握對付他。他的強大,並不是我們靠著扈從和戰士多就能抵消的。」

  「高階能力者?連你都對付不了?」裡卡多臉上首次出現了凝重的表情,他略想了想,就說:「這個我來解決。當然,如果你那一方有能夠對付那傢夥的人,優先你們好了。」

  蘇這一方能夠解決馬瑟姆的,數來數去也就只有一個帕瑟芬妮,她當然不可能回來。所以蘇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這邊並沒有合適的人選。

  「這事好辦。我在北方有個戰友,一起打了兩年多的仗。別看他在格鬥域的最高能力只有六階,但是個擁有多項能力的怪胎,而且都是在生死格鬥中鍛鍊出來的能力,和打丨針完全是兩回事。帶上他,應該可以對付得了你說的那個傢夥。」裡卡多說。

  「我們之間好像找不到合作的理由,我和你的家族不是那麼容易和解的。」蘇皺眉說。他實在是難以理解裡卡多這種人的想法。

  「利益,足夠多的利益就是合作的理由。沒有我,你奪不下鐘擺城。」裡卡多呵呵笑了起來,繼續說:「家族是家族,我是我。龍騎首先是一個龍騎,其次才是家族的龍騎。或許我的家族和你之間的仇恨只能用鮮血來洗清,但是那又怎麼樣?不知道哪天我們就會在戰場上碰面,那時再像個男人一樣殊死一戰好了。至於現在,我們先聯手賺它一票再說!我估計,對鐘擺城突襲成功的可能性很大,這可是塊肥肉。現在其它龍騎的部隊大多分散在外圍,暫時還調不回來。我們只要能在三天內發動攻擊,他們就都趕上不這班車了。拿下鐘擺城後,下一個目標就是前進基地。不過我可不想去碰這塊硬石頭,就讓那些紅了眼的傢夥去吧,哈哈!」說到得意處,裡卡多全無形象地狂笑起來。

  蘇想了一會,終於說:「二天內能不能發起攻擊?」

  裡卡多的眼睛一亮,立刻說:「沒問題,我的部隊明天就能到位!我看這次的行動代號,就叫做雷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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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5 20:40:27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三 烈怒 上
        
  一直到出發的時候,蘇對於裡卡多仍是保持了足夠多的戒心。雖然鐘擺城是在核心控制區邊緣附近,裡卡多也不太可能悄無聲息地干掉蘇和他的部隊,然而還是要有相應的防範。

  清點兵員、整頓裝備、擬訂行軍路線和攻擊計劃,都是麗和裡卡多兩個人商議著擬定,蘇毫無懸念的再次被排除在決策之外,雖然他一聽努力在聽,努力在理解,但是仍然沒有什麼發言的餘地。

  裡卡多帶來了二十名扈從和超過一百五十名僱傭軍,並且帶上了三輛補給車。他的部隊中雖然沒有重裝甲戰車,卻配備了足夠多的反裝甲武器,比如說青銅龍,就準備了超過三十發。這讓災禍之蠍的戰車變得幾乎全無威脅。裡卡多的傭兵們裝備整齊劃一,個個帶著掩飾不住的冰冷和殺氣,他們即使是笑,眼中卻仍然是冰冷的看著你。這些傭兵一個個都是殺人機器,比麗或者是奎因的手下都要強橫得多。也不知道北方究竟是什麼樣的戰事,才能讓裡卡多在那邊打了兩年多,而且帶出這樣一支軍隊來。

  蘇對北方開始好奇。帕瑟芬妮也在那個方向上作戰,而且看上去經常陷入苦戰。但是在暗黑龍騎中,信息和各種裝備被視為同等珍貴,甚至還要貴重得多,蘇沒有權限去問這個。他曾經問過帕瑟芬妮,但她只輕描淡寫的說沒事,然後說如果蘇的權限到了,她會把應該蘇知道的事情告訴蘇的。

  蘇也試探過裡卡多,但被裡卡多以種種藉口巧妙而又堅定地拒絕了。這個傢夥非常樂於看到蘇求他什麼,然後再愉快的加以拒絕。

  直到出發的時候,蘇才看到裡卡多所說的那名戰友。這是個二米左右的壯漢,短而筆直的頭髮是灰黃色,一根根指向天空,好像是排得密密麻麻的針丨刺。這個男人穿著一身非常簡單的皮衣,儘管天氣寒冷,依然露出胸口和手臂大片的皮膚。發達的肌肉、還算茂密的體毛,都是格鬥域能力者的象徵,但看上去僅僅是初階的程度,完全不像裡卡多說的是多項六階能力者。這樣的人物如果是在暗黑龍騎,已經夠中校的標準了。他的眼神中是一片死寂,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沒有任何興趣,不論是男人、武器、軍隊,還是麗這樣的讓人眼前一亮的女人,都沒能讓他多看一眼。只有看到蘇的時候,他才多看了一會,讓蘇感覺到肌膚上遍佈著刺痛感覺。

  這是個危險的傢夥。幾乎在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時間,蘇就得出了結論。

  裡卡多的介紹很簡單:「這是漢倫,我的戰友,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兄弟。」

  「蘇。」蘇的自我介紹更加簡單。他向漢倫伸出了手,漢倫卻沒有回握,而是冷冷的說了句:「握手不是個好習慣。」

  裡卡多哈哈一笑,插到了兩人中間,向蘇說:「別理他,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來,我來跟你說說明天的戰鬥方案。」

  隨便找了個並不怎麼樣的藉口,裡卡多就把蘇拉到了指揮車裡。裡卡多還有一輛自己專用的指揮車,後排非常寬敞,座前則是一整排的顯示屏。與一般的指揮車不同,裡卡多的車裡有一個側位,座位上坐著一個一身暗黑軍服、短髮、冷豔的女人。

  「這是我的副官,香妮。」裡卡多介紹著。

  蘇雖然不羨慕,但也不得不承認,同樣做為暗黑龍騎,自己和裡卡多之間的差距還是非常巨大的,至少在權限上是如此。如果不是受到家族的資助,那麼如此豐富的物資實際上意味著豐厚的戰功。看來裡卡多在北方的戰績應該非常出色,這傢夥並不象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坐進指揮車內後,部隊就按次序開始出發。計劃是在傍晚時分到達蘇在核心區邊緣的基地,然後在第二天上午向鐘擺城發起攻擊。

  指揮車輕輕地搖晃著,減震是經過精心調節的,坐起來十分的舒服。車內的空間也很大,坐三個人一點也不擁擠。在車子開起來後,香妮從座位旁的邊櫃中取出了一瓶陳年白蘭地,為裡卡多和蘇各倒了一杯。

  酒很不錯,裡卡多一飲而盡,顯得十分享受。但是蘇微笑著,委婉但是堅定地拒絕。         

  在路途上,作為即將共同作戰的戰友,裡卡多介紹了自己的能力。他是靈能域武器操控和類法術域的能力者,這是並不尋常的搭配。他在兩個領域裡的最高能力都是五階,不過就到此為止,裡卡多並沒有繼續深入。能力是一個人的最大秘密,把所有的能力透露出去的話,就等於把自己的虛實告訴給別人,裡卡多當然不會這樣做,蘇也不會繼續問。

  「你的主能力是感知域?幾階?」裡卡多問,他並不做作,也需要對蘇有所瞭解。蘇報給暗黑龍騎總部的主能力域就是感知域。

  蘇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六階。」

  「六階!」裡卡多顯然大吃一驚,這太過出乎他的意料。畢竟幾個月前蘇剛剛加入暗黑龍騎的時候,才不過是四階的能力。蘇升級的速度有些詭異的快,但在歷史上也不是類似的先例仍有不少,甚至比蘇更加變態的也是有的。不說以往,七年前蜘蛛女皇剛把梅迪爾麗帶回來時,沒有人想得到五年之後,這個漂亮得一塌糊塗的小女孩就獨自走進了審判鎮,將當時審判所三巨頭之一的黑暗聖裁維夫倫殺死在他自己的座位上,然後剝奪了他黑暗聖裁的頭銜,自任三巨頭。

  在其後時間裡,梅迪爾麗以無比淩厲霸道的手段整合了審判所內部的勢力,逼得三巨頭中的另外兩位進入半隱退的狀態。那個時候,梅迪爾麗剛剛十五歲。從梅迪爾麗走進審判鎮的那一刻起,暗黑龍騎的一切天才都顯得如此的暗淡無光。蘇這種升級的速度只能說勉強和天才沾了一點點的邊,根本算不得什麼。何況天才有兩個標準,一個是看升級速度,一個是看潛力的深度。蘇原本能力的位階還不算高,所以在人們心中的份量並不重。但是,既然蘇已經突破到了六階,哪怕是感知域的六階,那也夠著了龍騎中校的邊。重要的是,看這個意思,蘇仍然有繼續突破的可能。

  「好吧,六階。我接受了,他媽的,這個時代怪物就是多!」裡卡多收拾了一下心情,然後用熾熱的目光盯著蘇:「我不管你得到的是哪個能力,反正列表上那些六階能力都非常強悍!這樣吧,明天的戰鬥就由你來標定重要目標,來引導我們的重火力!」

  話剛說完,裡卡多又看著蘇,有些熱切的問:「啊,這個,蘇,你知道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的。能不能稍稍透露一下你的六階能力是列表中那一項?或者稍許給出點範圍也行。」

  這一次蘇很是猶豫了一會,才說:「我的能力不在列表上。」

  裡卡多的表情瞬間變得非常古怪。不在列表上,只能意味著兩種可能。一個是自行生成的能力,另一個就是罕見能力。無論是哪種,只要出現在六階上,就足以讓裡卡多的表情變得非常古怪。

  臉色連續變化了幾次後,裡卡多終於搖了搖頭,苦笑著說:「好運氣的傢夥!現在連我都要嫉妒你了。」

  蘇笑了笑,裡卡多的反應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說:「想運氣好也容易,努力晉陞神秘學不就行了?」

  「那些根本不著邊際的能力,你也信?」裡卡多聳了聳肩,說:「神秘學現在光是理論上就分成了十幾派,吵了十幾年還沒有吵明白。那些配方能力也都是時靈時不靈的,真的是要看運氣。反正我是對這種沒把握的東西沒興趣!」

  對於裡卡多的置疑,蘇只是笑了笑,沒有反駁。他對於神秘學有自己的感受,那更接近於一種直覺,而與理論無關。但是這些當然不會對裡卡多說,而且在過往生成能力時,神秘學能力域的打開完全是身體自行選擇的結果。

  行軍很順利,前出的偵察兵散得很開,基本上杜絕了被災禍之蠍偷襲的可能。駐營之後,一切事務軍情自然都有人處理,蘇仍然是發揮自己最擅長的,率領著五名偵察好手趁著夜色潛向鐘擺城,作戰前的偵察。

  鐘擺城周圍的感應雷區依然嚴密,蘇讓五名偵察兵分散在城市外圍,自己剛穿越雷區,在鐘擺城潛伏下來。這裡有大量閒置的房屋,蘇對災禍之蠍的偵察手段非常瞭解,因此潛伏根本不是問題。

  夜很安靜的過去,黎明悄悄到來。

  八點正時,籠罩著鐘擺城的仍舊是昏暗的光。現在是冬季,空中又始終低垂著的輻射雲,因此雖然已到天亮時間,卻仍非常昏暗。

  清晨的寧靜被尖銳的呼嘯聲劃破,三個小黑點以異乎尋常的速度呼嘯而來,頃刻間劃破昏暗的天空,落在了鐘擺城的中央廣場上!接下來就是驚天動地的爆炸,三團巨大的火球騰空而起,衝擊波的震盪下,廣場周圍的樓房好似沙砌的城堡,以廣場為圓心,向外傾塌延伸。

  蘇潛伏的地方雖然距離中央廣場有一公里多,但是撲面而來的風中已飽含著熾熱和焦糊的氣息!他看不到廣場上聚集著的災禍之蠍戰士的命運,但是在這種威力的打擊下,必定是凶多吉少。

  然而這種由三枚戰術導彈構成的狂猛轟炸僅僅是第一波打擊,按照蘇標定的座標,接下來會是重炮的精確覆蓋轟擊。

  空中不斷響起隱約的呼嘯,一團又一團火球在鐘擺城中騰空而起,時常可以看到戰車零件甚至是藍蠍戰士們隨著爆炸飛起!暗黑龍騎的速射重炮,在戰場上的威力堪稱恐怖!

  蘇的淡金色碎髮飛舞著,他的身體感覺到大地的震慄。過往那些都只是些個人的戰鬥,而眼前的情景,才是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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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5 20:40:53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三 烈怒 中
      
  僅僅是幾分鐘的炮轟,就有上百發炮彈密集地落入鐘擺城。重炮連綿不絕地咆哮著,災禍之蠍的營地、車輛停放場以及火力點,一切的一切都轟然炸成碎片,感應雷區則除了呼嘯著傾瀉而下的炮彈,爆炸還接二連三地來自地下,準確地清理出一條安全通道。由於有蘇的引導,炮火異常的精準,在確切座標的指引下,輔之以戰場上空的監控無人機提供的修正數據,重炮炮彈的落點誤差甚至還不到十米。

  蘇在不停地移動著,爆炸和硝煙都是他絕佳的掩護。他絕不會在同一個地點停留過久,空中佈滿簌簌而過的炮彈,也不知道下一批會不會正好落在自己的頭頂上。戰術板肯定會暴露自己的位置,而重炮現在是由裡卡多在指揮,天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不斷變換位置增加突襲方鎖定目標的難度,這是每個荒野獵人都具有的技巧,無論突襲來自敵我哪一方。

  在連續轉移過幾次後,蘇發現並沒有炮彈落到自己先前的陣地上,一直緊繃的神經,這才略略放鬆了些許。

  急驟的炮擊已經過去,偶爾才會有一兩發重炮炮彈飛來,準確地命中某棟特定的建築物,這時發射出來的重炮炮彈比先前威力更大,直接命中時可以將三層以下的小樓輕易夷平,小樓中藏著的災禍之蠍的人員自然只有一個下場。

  蘇上了一棟廢棄樓房的頂層,透過窗戶向外看去。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鐘擺城的廣場,那裡火光熊熊,周圍的建築幾乎被摧毀殆盡。廣場上橫七豎八地倒著十幾輛各式車輛,有工程車,也有戰車、運輸車,都在熊熊燃燒著,到處可以看到燒焦的生物體殘骸。

  蘇在心中默算了下,廣場上被摧毀或者被炸死的藍蠍戰鬥員最多只有那晚看到的三分之一,若再加上被重炮炸死的火力點裡的人員,應該也就剛剛過半。

  蘇取下步槍,將子彈推上了膛,然後將自己的判斷通過戰術板發了出去。

  經過最初的慌張後,災難之蠍的部隊重新組織了起來。讓蘇印象深刻的是兩輛收割者,儘管它們行動不便,看來受了不輕的損傷,但是能夠在那波重炮和戰術導彈的地毯式轟擊下生存下來,可見防護力的強悍。而蘇早已經見識過它們火力的兇猛,惟一不足的就是移動力有些弱,而且它們雖然有智能,但是看起來並不怎麼高。

  從佈置上來看,災禍之蠍雖然已有準備,但顯然沒預料到會受到如此猛烈的遠程打擊,因而瞬間損失慘重。但是災禍之蠍的反應速度也是上佳的,倖存人員迅速地組織起來,幾輛戰車也從分散在城市各處的隱藏點駛出,衝向了城市邊緣的防線。所有災禍之蠍的人員都按照預定的方案開始行動,繁忙而不亂,根本沒有分毫的慌張失措。在這種時候,控制情感的芯片終於起到了作用。

  攻城戰很快開始。

  現在蘇和裡卡多的聯合部隊在數量和裝備上都佔據了優勢,蘇的戰士在西,裡卡多的部隊在東,分散成十幾個攻擊小組,循著炮火清理出來的安全通道,滲進了鐘擺城,開始了街巷戰。

  和裡卡多手下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兵相比,災難之蠍的戰士惟一的優點就是不怕死。但被控制了情感之後,他們不可避免的反應有所遲鈍,似乎智力也略有下降。在街巷戰中,靈敏和反應是生存的保證。並且蘇手上有鐘擺城的全圖,這是災難之蠍所不具備的。

  在每個戰鬥小組裡,都分配了一個近距槍法非常出眾的人,可以應對突然出現的感應雷。蘇的隊伍分成了三組,裡高雷、麗和奎因各帶一隊,奎因的槍法反應雖然差了點,但也勉強還能應付。

  槍聲、爆炸聲、慘叫聲此起彼伏,戰事非常激烈。裡卡多部隊的火力異常猛烈,蘇的部隊經過換裝之後,火力也有全面的提升。

  蘇靈動地在火焰與硝煙中穿行著,偶爾也會閃過路邊的建築物裡。大多時候裡面都會有一兩個埋伏著準備偷襲的災禍之蠍成員。蘇一般是直接閃移到他們身邊,用軍刀無聲無息地結束尚未開始的戰鬥。
        
  噠噠噠!

  就在蘇剛剛將一名災禍之蠍戰士的身體輕輕放下的時候,窗外異樣的槍聲吸引了他的注意。這槍聲非常的沈悶,但有著讓人心跳加快的衝擊力,而且連綿不絕,可以想像在這種密集的金屬彈雨下,幾乎任何生物都無法生存。

  槍聲入耳,蘇立刻就想起了收割者胸甲下方的速射機炮。那種機炮聲和眼前這個槍聲非常的相似。

  蘇閃到了窗前,悄悄向窗外望去,一看之下,登時怔住!

  在百米外的街道上,裡卡多正大步走來,手中提著的赫然是多管速射機炮!這種速射炮向來只裝在戰車、軍艦或者是飛機上,根本不是單兵武器,只有科提斯上尉這樣的怪物可以輕鬆使用。但是裡卡多手中的速射機炮炮管飛速旋轉著,恐怖的彈流輕而易舉地切開兩邊建築的牆壁,將躲在裡面的災禍之蠍戰士一個個撕碎!

  這倒不是裡卡多的身體強悍到了可以與科提斯上尉比肩的地步,而是因為他大半個身體都埋在一件奇特而強悍的甲冑之中。鎧甲全高超過兩米,後部開著一排排氣口,不住向外吐著可見的氣團,最顯眼的就是關節處的齒輪形轉盤,裡卡多每一個動作,齒輪盤都會相應飛旋。這具鎧甲具有強勁的動力和驚人的操控性,在裡卡多的駕馭下,就像是貼身穿著戰鬥服般伸展自如。

  機甲背部的巨大彈藥箱吐出一道彈鏈,一直延伸到裡卡多手中的速射炮內。

  裡卡多向前方走了幾步,忽然一個半蹲,弓身沈肘,手中的速射機炮平轉了一個角度,再次怒吼起來!一瞬間,炮管飛旋、彈鏈疾進,近百發機炮炮彈將百米外的一座樓房三樓幾乎完全轟開,躲在裡面的災禍之蠍戰士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只看到血肉噴濺,甚至根本無從辨別裡面原本藏著幾個人!

  裡卡多手中的機炮一停,身後的戰士們即刻衝向前方,搶佔了各處有利地形,然後開火壓制災禍之蠍的火力點。

  蘇看得暗自凜然,看來裡卡多和扈從戰士配合如此嫻熟,顯然不是一天兩天的功力。裡卡多那件動力裝甲威力十足,如果裝備合適的武器,比如說比青銅龍威力更大的導彈,或許不比一台收割者的威力差。那件動力裝甲青面閃耀著青灰色的光芒,曲線柔和光滑,胸面上漆著一個黑鷹圖案,在蘇的記憶中,並不是法佈雷加斯家族的標誌,看來應該是裡卡多的個人徽記。偶爾有災禍之蠍的流彈打在動力裝甲上,都會濺起大蓬火花,然後反彈出去。甚至有兩顆大威力狙擊彈打在動力裝甲上,也僅僅是在上面留下兩塊不起眼的痕跡,根本就無法穿透裝甲。

  蘇暗忖自己的步槍威力雖然遠比一般狙擊槍要大,但也沒把握擊穿這不知道是由什麼材質製成的動力裝甲。不過裡卡多這具裝甲並非全封閉的裝甲,他的頭就整個露在外面,只是戴了個頭盔,有簡單的防護。在1500米距離上,蘇有80%的把握可以擊中裡卡多的頭,哪怕只是打在頭盔上,子彈的衝擊力也會將裡卡多的頸骨折斷。所以蘇不怕這樣的動力裝甲,但如果是全封閉式的動力裝甲呢,應該如何下手?

  蘇暗自皺了皺眉,有些不明白為何自己會突然有這種想法,裡卡多現在畢竟是他的戰友,考慮向戰友下手,這可一向不是他的風格。

  有裡卡多當先攻堅,他這一路推進的就極快,直插中心廣場,將災禍之蠍殘餘的戰士分割成了兩塊。從戰術態勢上看,龍騎一方已經佔據了絕對的優勢。一上了戰場,裡卡多就變成了衝在最前的人,這種狂猛和凜冽殺氣,和他平日浪蕩散漫的外表幾乎判若兩人。

  就在裡卡多親自率領著戰士狂飆突進之際,整個鐘擺城上方突然響起了一聲蒼涼、宏大的咆哮!嘯聲即起,整個城市都在微微顫動,就似一頭受傷的遠古巨獸正在咆哮發威!

  空中突然一暗!

  一塊數米見方的巨大混凝土塊斜斜飛起,橫越過近百米距離,挾帶烈風,向裡卡多當頭壓下!

  不止是蘇,裡卡多也臉色大變,他一聲怪叫,動力裝甲關節處的齒輪盤發瘋似地旋轉著,一蹲一彈,裝甲側躍十餘米,堪堪讓開了這塊從天而降的巨石!

  裡卡多躲讓的敏捷幾乎和格鬥域的中階能力者差不多,可見動力裝甲性能的優越。儘管久經戰場,裡卡多此刻也是臉色有些蒼白,若被這塊數十噸重的混凝土塊砸中,即使是動力裝甲也經受不住,肯定被砸成一塊鐵餅。裡面的裡卡多,下場自然不用多說。

  裡卡多向巨石飛來處望去,正看到一個偉岸的身影從廢墟中站起,那張不怒而自威的面容,立刻讓他想到了蘇說起過的巨人,瑪瑟姆。

  瑪瑟姆大步跨來,速度並不算快,但是那如山的壓力,已經讓人透不過氣來。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側的廢墟上也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迎向了瑪瑟姆,那是漢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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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5 20:41:26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三 烈怒 下

        
  和蘇上一次見到的不同,今天的瑪瑟姆身上穿了一件薄薄的護甲,皮製的底墊上綴滿了薄得像紙的甲片,看起來裝飾意義似乎更大於防護效果。除此之外,他還戴了一頂仿古式的頭盔,和身上的護甲搭配得不倫不類。

  瑪瑟姆邁開大步,徑直向裡卡多衝來,彷彿攔在前路上的漢倫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螞蟻一樣。他的動作看起來很笨拙,實際上一大步就會跨出十米,衝勢迅捷猛烈,落地時連蘇都能感覺到大地的顫動!

  裡卡多操縱著動力裝甲一個翻滾,然後擺出半蹲踞式的射擊姿勢,卻沒有扣下速射機炮的擊發。漢倫已經完全攔在了瑪瑟姆的前進路線上,如果射擊的話,很有可能會誤傷到他。

  看到前路上攔著的螞蟻居然還不肯讓路,頗有一副要挑戰自己的執著,瑪瑟姆怒意勃發,驟然一聲怒吼,身軀立刻應聲膨脹!2米高的漢倫看起來僅僅是到了瑪瑟姆的胸口,本來健碩無比的身軀相形之下也顯得非常單薄。

  瑪瑟姆又是一聲咆哮,飛起手肘,砸向漢倫的頭顱。漢倫暴喝一聲,身上肌肉賁張,雖然身高沒有變化,但也魁梧堅實許多。他雙足踞地,以雙肘迎上了瑪瑟姆居高臨下砸來的一肘!

  兩人手臂相接的剎那,傳入人們耳中的是郁雷般的悶響,以及噼噼啪啪好似木材斷裂的雜音。建築、大地甚至是天空都彷彿搖晃了一下,許多戰士甚至都在懷疑自己出現了錯覺,因為看上去漢倫和瑪瑟姆在原地相持著,動都沒有動,但是卻好像離自己越來越遠。只有感覺敏銳如蘇,在這一瞬間才能知道自己的雙腳其實已經離開了地面,而且身體被一股突如其來、又非常隱晦的力量推得向後飄去。

  蘇左手一伸,在房間的牆壁上一搭,身體就此懸停在空中,右手平執步槍,槍口指向了窗外的瑪瑟姆。不過蘇並沒有開槍,瑪瑟姆和漢倫在相持瞬間展現出來的力量遠遠超出了蘇的預料,他仍需要觀察。

  漢倫和瑪瑟姆腳下以及周圍的地面突然沈了下去,下沈足有半米!瞬間在廢墟上出現了一個直徑十幾米的淺坑,坑周的房屋即刻傾斜、崩塌、分解,但是碎落的磚石落到了他們頭頂,小些的直接崩解,大些的則直接向後倒飛,似乎兩人周圍有一個無形力場一樣。

  瑪瑟姆臉色越來越是威嚴,嘴角不斷下垂,雙眼周圍的線條如同刀削般鋒利。他和漢倫相持了足足有一秒!

  就在這一秒鐘內,漢倫頭髮根根豎起,額頭迸起了一道道的青筋,身上的皮衣都已被賁起的肌肉撐裂!

  瑪瑟姆嘴角流露出一絲譏嘲的笑,忽然大喝一聲,空出的那隻手緊握成拳,向漢倫的胸腹揮擊!在出拳的時刻,蘇又聽到了空中傳來的噼噼啪啪的爆裂雜音。

  漢倫的雙眼中遍佈血絲,狂吼一聲,全身上下血管迸裂,十餘道細細的血線飆射。藉著驟然的發力,他騰出了右手,一肘擋住了瑪瑟姆的拳頭!然後,蘇聽到了沈悶的骨裂聲。漢倫再也無法站穩,龐大的身軀被瑪瑟姆一拳擊得倒飛出去,看起勢,或許要飛出去幾十米。

  至少擁有六階力量和防禦的漢倫,在巨人瑪瑟姆面前只堅持了三秒。

  擊飛漢倫,瑪瑟姆噴出一團白氣,轉身向裡卡多衝來。以他的步幅,只要三四步就可以衝到裡卡多面前。

  被瑪瑟姆直接盯上後,裡卡多才切身體會到那沈重如山的壓力。不過在戰場上浸淫多年的他,這種時刻才顯示出與眾不同。裡卡多毫不忙亂,更不躲閃奔逃,而是蹲跪在原地,手中的速射機炮怒吼咆哮,將機炮炮彈以最快的射速向瑪瑟姆傾洩。只有主戰戰車才能夠抵擋得住速射機炮的轟擊,裡卡多不相信瑪瑟姆的身軀比主戰戰車還要堅硬!

  機炮炮彈射到瑪瑟姆身前數米時,速度就明顯減緩,而且他那件護甲顯然材質特殊,機炮炮彈打在上面,那些薄薄的葉型護甲片居然沒被擊穿,而只是有些變型。護甲下,瑪瑟姆的肌肉也在蠕動起伏,不住吸收炮彈的沖能。他身軀這種程度的靈活和自主,幾乎和蘇的身體差不多。
        
  無數炮彈射在瑪瑟姆身上,再不斷地彈落在地,瑪瑟姆的身前好像多出一條金屬製成的地毯。在機炮的衝擊下,瑪瑟姆前進的速度終於有所減緩,但其實仍是快得驚人。

  裡卡多臉色蒼白,大滴的汗水不住從前額、臉頰上滾落,但是他的手依然穩定,壓死了速射炮的擊發,將炮彈不斷傾倒在瑪瑟姆身上。

  裡卡多身邊的幾名經驗豐富的老兵已經看出情況不對,他們立刻前出幾米,將自動步槍對準瑪瑟姆狂射,另一人則乾脆架起了單兵反裝甲導彈,也瞄準了瑪瑟姆。雖然瑪瑟姆不是戰車,但是他塊頭夠大,距離也夠近,還是很有希望直接命中。

  瑪瑟姆臉上譏嘲的笑容更加明顯了,自動步槍的子彈打在他身上,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那一身薄薄的護甲葉反覆變形,但就是不被穿透。他忽然左足在地上重重一頓,裡卡多前方的戰士們都被地面上突然傳來的力量衝擊得騰空飛起,只有裡卡多因為動力裝甲足夠沈重,才僅僅騰起了一米,就落了下去。而在這個過程中,他手中的速射機炮根本沒有停止過咆哮,炮彈射流也未曾偏離過目標。可見裡卡多能夠成為少校,並不是單純靠著家世和僥倖。他的鎮定和射擊技術看上去遠不若類法術或者是格鬥域能力者的英雄氣概,但是搭配了合適的武器,在戰場上的實用和威力卻要遠遠過之。

  瑪瑟姆向著前方一聲低吼,無形的震波即刻擴散開來,被震在空中的戰士們全部應聲向後飛出,有幾個甚至在空中就開始噴血!

  裡卡多也覺得眼前驟然黑了下去,胸口如同壓上了一塊巨石,腥甜的氣息不斷湧上喉嚨,只要張嘴噴出些什麼,整個世界也在不住地搖晃著,根本無從辨識方向和位置,他只是憑藉著本能在向某個特定的方位射擊。

  彈流依舊準確地衝向了瑪瑟姆。

  就在瑪瑟姆距離裡卡多不足五十米的時候,三聲刺耳的槍聲幾乎同時響起,甚至裡卡多的速射炮也難以壓制住這些槍聲。槍聲聲音各異,不過可以判斷出都是狙擊槍或者是調整為狙擊模式、並且發射狙擊專用彈的新時代步槍。

  就在槍聲響起的同時,瑪瑟姆略略轉了下身體,並且低下了頭。他的後背、腰部同時閃起兩團火焰,但是仍未能擊穿護甲,顯然沒有受到什麼傷害。隨後他的頭猛地一偏,頭盔上多了一個凹坑。看位置,如果他沒有閃避的話,這一槍就會直接射中瑪瑟姆的耳孔。瑪瑟姆防禦力雖然強悍到變態的地步,但是耳孔仍然是要害所在。

  這一記狙擊陰狠、毒辣,而且精度也和瑪瑟姆的防禦力一樣令人髮指。這種狙擊,瑪瑟姆只體驗過一次,就是被蘇狙擊的那次。精度超過蘇的狙擊手在所多有,但是在時機和戰場選擇上,瑪瑟姆還從未見過能夠和蘇比肩的人。

  而且蘇嗜血,冷酷。在面對蘇時,瑪瑟姆能夠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對殺戮的渴望,那是對一切生命的敵意,讓人不寒而慄。

  瑪瑟姆停了下來,轉頭望向狙擊彈襲來的方向,對於打在身體上的兩次狙擊,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裡卡多仰天摔在地上,耳鼻口中都滲出細細的血線,一時掙紮著爬不起來。動力裝甲的機件已有多處損毀,速射機炮的炮彈也打光了,這時的裡卡多,可以說沒什麼戰鬥力。他手下的老兵們圍攏過來,兩個人試圖把他從機甲中弄出來,其餘六個則在裡卡多前方布成了一道新的防線。不過所有的人都清楚,在好像不是由血肉組成的巨人瑪瑟姆面前,這道防線就和紙一樣脆弱。瑪瑟姆只需要一聲咆哮,就可以殺死他們全部。

  「瑪瑟姆。」蘇在百米外的一棟樓房屋頂出現,左手持著戰術板,右手單執著步槍。

  「蘇。」瑪瑟姆活動著脖頸,緊盯著蘇的眼睛閃動著微不可察的火焰。

  「想知道馬利姆的消息嗎?」蘇平靜的問,那是惡魔一樣的平靜和無動於衷。

  「告訴我。」瑪瑟姆回答簡單直接,他知道和蘇繞圈子毫無意義。他不喜歡浪費時間,蘇也一樣。
        
  蘇左手按動了戰術板,屏幕下方幾個小孔中射出數道激光,在空中織成了一幅立體圖像。儘管相距遙遠,戰術板的功率又非常有限,影像非常的淡,但是蘇相信瑪瑟姆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嗵!又是一聲沈悶的槍聲傳來,然後瑪瑟姆的後心處濺起一蓬火花,但是這個巨人甚至身體都沒有搖晃一下。這一槍射自千米之外,聽槍聲應該是改裝過的巴雷特。對於初涉狙擊,並且沒有任何能力專精強化的麗來說,能夠作到這種程度已經是很不錯了。

  蘇簡單的說了一句:「麗,停止射擊。」就再無下文。

  沒有看到蘇有任何關心或者是關切的表現,完全是對陌生人及下屬的冰冷,瑪瑟姆略有些失望。在這個從身體深處散發著冰寒的男人面前,瑪瑟姆沒有信心可以用什麼人來威脅蘇。如果蘇根本不在意人質的死活,那麼挾持人質的舉動就會變得非常愚蠢,瑪瑟姆自己會成為蘇手中那支威力大得不可思議的步槍最好的靶子。

  這時空中的圖像已經開始成型,可以看出是在一間明顯屬於超時代科技的實驗室中,中央有一座實驗台,幾名穿著全封閉防護服的研究員正在實驗台旁忙碌著。實驗台上,正躺著馬利姆。**著的他,看上去像一隻猴子更多過一個人。而且他的身體已經完全被肢解,被切分成了幾十段,研究人員不斷從他屍體上取下一小塊組織,再小心翼翼地放進培養皿中,編號分類,放在旁邊的推車上。從畫面的一角,可以看到一排推車,推車上放滿了大小不一的培養皿。可以想像,培養皿中應該都是馬利姆的身體組織。

  本來這是眾人司空見慣的影像,任何一隻有價值的變異生物落到了人類手中,都會是這個下場。可是在這個氣氛下,就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

  「馬利姆……」出人意料,瑪瑟姆並沒有顯露出暴怒、哀傷,或者是其它的什麼情緒,只是低聲念了幾遍馬利姆的名字。除了蘇之外,沒有人清楚馬利姆和瑪瑟姆之間的關係,畢竟他們看上去差異實在是太大了。

  不管瑪瑟姆有什麼樣的反應,蘇都完全的無動於衷,冰冷地看著這個巨人。他能夠感受到瑪瑟姆眼神中那難以覺察的哀傷。他清楚馬利姆對於這個巨人的意義,不然那晚也不能利用馬利姆重創巨人。在瑪瑟姆衝向裡卡多的時候,蘇立刻調來了處置馬利姆的影像資料。在那一剎那,就連蘇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決定。但現在來看,這段影像的效果非常明顯。

  蘇並不象表面上那樣冰冷和平靜,實際上,他的身體現在充斥著飢渴,對於瑪瑟姆的飢渴。這是發自本能的飢渴,源自於身體內的每一個細胞。瑪瑟姆的軀體如同雪地中央一塊血淋淋、還冒著熱氣的鮮肉。而蘇的身體,這一刻仿如一頭餓了整個冬天的狼。

  「吃了它!吃了它!」蘇彷彿聽見,身體內每一個細胞都在如此吶喊,最後匯合成一道恐怖的洪流,衝擊著蘇的冷靜堤防。

  彷彿是感受到了無形的威脅,瑪瑟姆的眼神變得銳利和冰寒,他冷冷地說:「我會撕了你。」

  「是嗎?」蘇笑了笑,笑容中多了些莫名的東西,轉身消失在廢墟中。

  吼!

  瑪瑟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將周圍的戰士再次震翻在地上,然後猛然躍起,跨過數十米的距離,以不輸於蘇的速度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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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5 20:41:56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四 狂雷 上


  蘇以平生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廢墟的房屋間隙中疾速掠行,無數廢棄的房屋和枯死的樹木在身邊拉長成一條條殘影,他的速度已經快到可以借衝勢直接在牆壁上橫奔數十米的程度。

  整個鐘擺城的地型在蘇的意識中飛速閃現,勾勒出一條條可能的行進路線。蘇對這個城市幾乎瞭如指掌,可以最充分地利用每一個角落,迴避每一處障礙,保持毫無停滯的高速奔行。

  與蘇如同獵豹般的敏捷不同,瑪瑟姆完全像一輛動力溢出的重型戰車。他一大步就是十餘米,落腳的地方數米內地面都會瞬間沈陷。瑪瑟姆奔跑前進的方式和蘇完全不同,如果前方有阻擋的房屋或者牆壁,稍微單薄點的,他會毫不減速地直接撞上去,幾乎所有的障礙物都會瞬間崩塌,根本不能拖慢他一點速度。如果從空中俯瞰,可以看到一條塵菸灰龍正在鐘擺城中肆虐延伸。而或許會稍稍阻礙他步伐的超大型障礙物則還一次都沒有出現在他選擇的路線上,顯然,這個看上去並不聰明的巨人,實際上的瞬間計算能力非常驚人。而每過十多秒,瑪瑟姆都會找到一次最恰當的切線,來拉近和蘇的距離。

  幾分鐘的高速追逐後,蘇仍掌握著主動,他巧妙地繞開已方的戰士,帶著瑪瑟姆直衝災禍之蠍的戰鬥部隊。

  其實在鐘擺城這種規模的城市中,幾百人的戰鬥本來應該算不上什麼,但是由於雙方的火力猛烈程度都遠遠超出了舊時代,因此爆炸聲此起彼伏,如同有上千人正在進行著激烈的戰鬥。

  很多時候,蘇和瑪瑟姆都是直接從雙方交火的中心地帶衝過。不同的是,蘇是利用建築物和地形死角擋住了流彈,而瑪瑟姆則是直接從彈雨中衝過。連速射機炮他都不怕,又怎會在意這些自動步槍的子彈?

  來回往復幾次後,災禍之蠍的戰鬥隊形已經被徹底衝亂。在小隊戰鬥方面,裡高雷和奎因的指揮都堪稱出色,更何況還有麗作全局的高度。同時戰場上又響起了速射機炮的怒吼,修復了動力機甲和補充了機炮子彈後,裡卡多再次化身成為一座移動的人形炮台,成為災禍之蠍戰士們的夢魘。很快,災禍之蠍的戰鬥部隊就被分割成數塊,大半都被包圍起來。

  戰場態勢的改觀,代價是蘇和瑪瑟姆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蘇似乎覺察到處境不妙,不再在城市中央地帶穿插,而是筆直向城郊地帶奔去。這樣直線奔跑,瑪瑟姆就沒辦法再利用切線,蘇在速度上的優勢終於顯現。

  不過瑪瑟姆根本沒有沮喪,嘴角邊反而浮起一絲不易覺察的獰笑。

  兩人間的距離拉開近200米時,瑪瑟姆再次躍起,這一次他跳得比以往都要高、也都要遠,而且一隻大手高高舉起,手掌上竟然纏繞起淺藍色的電火!

  就在瑪瑟姆行將發動能力的剎那,蘇驟然停步,轉身,將一顆特異的黃色半透明子彈壓入槍膛,然後瞄準了瑪瑟姆。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快得不可思議、但又讓瑪瑟姆看得清清楚楚。

  騰飛在空中的巨人忽然筆直下墜,好像被數道無形的鎖鏈給生生地拉下來一般。落地站穩時,瑪瑟姆距離蘇已經不到百米,他看了看黑沈沈的槍口,又再望向了蘇的眼睛。遺憾的是,他仍然從蘇的眼睛中看不出任何東西。但是蘇壓進槍膛的那一發特殊子彈,卻讓瑪瑟姆心中暗生凜然的寒意,彷彿是生物對於天敵的本能感應。

  子彈是奇異的半透明狀,裡面閃爍著淡黃色的光波。彈殼上刻印著一行細微的字符,在電光石火的瞬間,瑪瑟姆超異的視力仍然把字符印入了他的意識中。

  特異生命體專用彈(試用一型),海倫。

  即使不理解特異生命體指的是什麼,也可以知道這絕對不是一發普通的子彈,試用型號表示著作用的不穩定,可以很無害,也可以很狂野。巨人不知道海倫是誰,但這種喜歡到處簽名的傢夥大都是些瘋子,瘋子往往會有些驚人的作品。

  瑪瑟姆雙拳緊握,雙拳上纏繞著閃閃電光。巨人現在已經完全不加掩飾,醞釀的必定是雷霆一擊。

  蘇雙眉微皺,冷冷地說:「你想試試這東西的滋味?」

  瑪瑟姆大笑回應:「為什麼不?我未必會死,可是你卻死定了!」

  戰鬥在瞬間爆發!

  瑪瑟姆的頭猛然後仰,儘管他在剎那間移動了位置,避開了咽喉,但是蘇的一槍仍然射正了他的嘴。雖然有防禦力場的阻礙,但是近距離的一槍仍然幾乎將瑪瑟姆的下巴擊碎。更為詭異的是創口上即刻染上了一層金黃色,好像彈頭內裝的全是這種顏色的液體。

  而蘇也並不好過。巨人雙掌向前方揮出,手掌上的電火交織成一張寬數米、高兩米的亮藍色電網,席捲飛出,將蘇完整地包圍起來。超高壓的電流幾乎是在瞬間將蘇的戰鬥服燒成焦炭,連帶著戰鬥服下的肌膚也變成了一片炭黑色!

  儘管對瑪瑟姆一擊的威力已經有所預料,但是電網的威力仍然遠遠超出蘇的想像,幾乎在電網覆體的時候,蘇體表就有半公分厚的皮膚血肉被完全炭化!而電網明亮耀眼的藍色映入眼瞳時,蘇似乎已經觸摸到了死亡的預告!

  撲通一聲,完全變成焦黑色的蘇仰天倒下。震盪之下,他身體焦黑的外殼寸寸裂開,露出下面鮮嫩微紅的嫩肉,不住滲出淡黃微紅的血水來。摔倒之後,蘇再沒有哪怕細微到分毫的動作。這種傷勢,放在其它人身上,已經是必死之傷。但是蘇胸膛仍微微起伏著,看起來還有一線生機。

  不過瑪瑟姆的情況也沒能好到哪兒去,一擊並未把蘇趕盡殺絕,此時的他甚至連上前看看蘇死透了沒有的能力都已失去。他雙手捂著臉,不住發出痛苦之極的咆哮,龐大的身軀在地上滾來滾去,充沛到了極處的力量和堅實無比的身體接連撞塌了幾座樓房。

  瑪瑟姆一雙大手的指縫間,不住流下金黃色的汁液,而且越流越多,到最後手掌完全承接不住,從指縫中噴瀉而出。被汁液浸泡沾染過的肌膚,也很快的變成了金黃色,並且開始向外滲出同樣的金黃液體。瑪瑟姆的雙手很快全部變成了金黃色,指尖上的指甲忽然片片脫落,露出下面已經半液化的肌肉組織,以及徹底變成金黃色的指骨骨尖!

  瑪瑟姆一聲狂吼,後背、肩頭和胸腹處的各自出現幾個凸起,然後探出一根根金屬尖針來。隨著他的咆哮,針尖上即刻開始冒出湛藍色的電火,隨即各處針尖的電火連為一體,結成一張覆蓋了瑪瑟姆大半個身體的恐怖電網。

  瑪瑟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一聲驚天動地的狂吼,上身各處的尖針即刻縮了回去,於是電網相應回收,遮蓋住了他如夏日陽光裡不斷融化的黃油般的身體。

  幾乎和蘇一樣,瑪瑟姆大半個身體即刻變成了焦黑色,護甲的皮底早已被高溫催化成了炭,而護甲葉片仍是完好無損,但是失去了憑依,於是一片片散落在地上。

  當瑪瑟姆倒下時,龐大的身體再次讓大地顫抖。他身體炭化的表面也被震得不斷龜裂,同樣露出下面的肌肉。不過由於身體遠遠比蘇要強悍,因此瑪瑟姆被炭化的深度僅僅是蘇的三分之一。對於身軀龐大的巨人來說,傷勢雖重,但還不致命。而且那不斷蔓延的恐怖金黃色總算暫時被黑色代替了。

  在地上伏了近半分鐘,瑪瑟姆發出一聲低低的吼叫,用雙臂支撐起身體,竟然慢慢地坐了起來。這麼一動,他身體表面炭化的肌膚片片脫落,露出下面條理分明的肌肉纖維。而且那些肌肉還在不斷地蠕動著,看上去觸目驚心。

  瑪瑟姆勉強張開雙眼,露出的只是一片黃白相間的混濁晶體,不過他好像仍然能夠看到東西,支持著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向蘇走了過去。最初的幾步,瑪瑟姆走得非常緩慢,看得出來,他更多的努力是要維持身體的平衡,免得在半途中摔倒。兩三步過後,他的步伐才開始順暢起來。這時瑪瑟姆身上炭化的肌膚已經大半剝落,看上去,他就像是一個被剝了皮的巨人,肌肉纖維的蠕動和血管的起伏都清晰地裸露在空氣中。

  蘇仍然安靜的躺著,好像已經失去了生命。但是瑪瑟姆嚴重受損的視力沒有發現,蘇身體炭化的龜裂下,所有的血肉都在瘋狂地蠕動著,頻率和速度至少是瑪瑟姆的幾十倍!

  如果用經過強化的視力來仔細觀察,甚至可以看到一根根極細微的血管有如觸手般瘋狂生長、延伸著,它們變成一片片網,覆蓋在肌體組織上,然後在自己上面再生成一層新的組織。這些新生成的組織如同土壤,上面即刻發出無數的枝枒,等枝枒長大些,就會發現這又是新的血管!

  瑪瑟姆已經走到了蘇的身邊,如刀絞般的劇痛不斷地摧殘著他每一根神經的枝梢微末,讓他覺得自己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以他的認知而言,不要說小體型的蘇,就是一頭裝甲暴龍也不可能抵抗得住自己發出的超壓電網。但是不知為什麼,瑪瑟姆心中始終有一種隱約的憂慮,覺得眼前這個人類極度危險,而這種危險的感覺並沒有隨著他倒下而消弭。

  蘇用的子彈效果極為恐怖,就算是瑪瑟姆的身體也抵抗不住。他用電網覆蓋自己,只是延緩、而不是根治了那顆特異生物專用彈的影響。瑪瑟姆亟需治療,但是在這之前,他要先徹底消除心中的隱憂。

  瑪瑟姆終於走到了蘇的身邊,擡起巨腳,重重向蘇的胸口踩下!

  雖然身受重傷,但瑪瑟姆的每個動作仍然是充滿了不可抗禦的力量。他踏下的這一腳,哪怕腳下是頭大像,也會被輕易踏扁。

  然而瑪瑟姆的巨腳落下時,卻沒有傳來那種踏破一隻水袋的感覺,而是結結實實地落在了地上,強勁的反震力讓他失去了皮膚的上身再次出大量滲出血水。瑪瑟姆竭力張大了雙眼,低沈地咆哮著,終於勉強看清渾身焦黑的蘇不知怎麼的移動了位置,斜移出去三米,讓開了這致命的踐踏。

  在瑪瑟姆的視野中,蘇仍然仰面躺在地上,全身上下都是燒焦的皮肉。他的雙眼已經無法睜開,或許眼珠都已被高壓電火擊成了焦炭。

  瑪瑟姆提起了右腳,再次重重踩下!然而蘇忽然動了,他又橫向移出數米,讓開瑪瑟姆的踩踏。

  這一次瑪瑟姆看得很清楚,蘇的四肢關節似乎可以隨意轉向,雙臂都是反曲著的,像一只蜥蜴般迅速挪移,再次閃開了巨人的踐踏。

  「這傢夥果然不是普通的人類。」瑪瑟姆心頭閃過這個念頭,可是蘇如果不是人類,那又是什麼?如果只看他的身體,或許是一種完全和人類沒有關聯的變異生物。但是,幾乎所有已知能力特異的變異生物或者類人生物在外形上都與人類有很大差異,為什麼蘇各個方面都和純血人類幾乎一模一樣?

  僅僅是幾個瞬間閃過的疑問,已經讓瑪瑟姆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寒意。他不再踩踏,蘇的動作看起來非常靈活迅捷,而瑪瑟姆現在則僅能勉強站立不倒,再踩也踩不中蘇。

  幾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瑪瑟姆才俯身拾起了一塊足以幾十公斤重的條石,對準了蘇。如果被拋石砸中,蘇仍然會受到致命重創。

  但是詭異的事情再次發生。

  蘇又移動了起來,他的運作雖然迅快,但是仍顯得十分吃力,而且焦黑身體的表面開始不斷地滲出血水。可是他仍然不停地運動著,讓開了瑪瑟姆瞄準的焦點,有時候甚至直接從瑪瑟姆叉開的雙腿間穿過!但是整個閃移的過程中,蘇的眼睛從未睜開過,他又是如何察知瑪瑟姆瞄準焦點的?

  高高舉起的條石始終找不到機會落下,平時根本不會放在心上的重量這個時候卻像是山一般沈重。瑪瑟姆覺得自己的手臂上似乎擎著一整座山,臂骨都開始呻吟,而且他眼前的世界越來越顯得暗淡,最糟糕的是,他的身體上又開始滲出恐怖的金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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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5 20:42:19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四 狂雷 中

  瑪瑟姆已經覺察到身體的異樣,他咆哮一聲,將高舉的條石向蘇砸去。沒有鎖定目標的攻擊全靠運氣,顯然,今天蘇的運氣不錯,而瑪瑟姆的則不怎麼樣。條石重重地砸在一座房屋的石製階梯上,不光將它徹底砸爛,還讓房屋的整個前牆都塌了下來。

  雖然落點距離蘇的身體只偏離幾米,但飛濺的亂石中也只有幾小塊砸中了蘇的身體,根本沒造成什麼損傷。

  擲出巨石後,瑪瑟姆已經是搖搖欲墜。可是蘇就在眼前、卻不能手刃的事實,象火一樣燒灼著巨人的神經。他站在原地,四下張望著,臉上全是掙扎和猶豫。蘇仍然安靜地躺在視線所及的範圍內,好像從來沒有動過,眼睛也未曾張開。但是只要瑪瑟姆有所動作,看上去已經死透的蘇就會有所反應。

  看到蘇詭異的反應和運動方式,一向無所畏懼的瑪瑟姆也不由自主地的感覺到心底生出陣陣寒意。巨人看到過無數千奇百怪的變異生物,甚至他自己就和普通的人類有很大的區別,但是蘇不同,他讓瑪瑟姆的本能產生了畏懼、厭惡和痛恨。這些負面的情緒,其實和馬利姆無關。

  瑪瑟姆的猶豫在於,如果他現在選擇脫離,還有很大的機會回到前進基地。只要回到了基地,就能活下來,而活下來了,那麼什麼都是可能的。然而現在蘇就在眼前、就在身邊,又完全無力反抗,就此放棄離去,實在是難以接受。而且下次再見面時,又不知道蘇會變成什麼樣子。

  留給瑪瑟姆猶豫的時間其實不多,他站著的每一秒鐘都無比寶貴。當他在痛苦抉擇的時候,前額上焦黑的皮肉裂開,顯露出一塊橢圓型的金屬狀物體。金屬物的表面非常光潔,迅速發亮,最後射出了數道絢爛的光線,在瑪瑟姆身體前方形成了一個可愛小女孩的影像。

  這就是潘多拉。

  潘多拉的影像一出現,原本躺在地上動都不動的蘇忽然睜開了眼睛!他仍然只睜開左眼,可是不知為什麼,瑪瑟姆卻感覺到有兩團強烈之極的光芒閃亮。但是仔細看去時,巨人發現蘇的右眼仍然是緊閉,而且左眼也只有幽幽的碧光,不明白方才兩團光芒從何而來。難道是幻覺?可瑪瑟姆從來沒有幻覺。

  蘇的眼瞳中完完整整地映出了潘多拉的影像。在他的眼中,這個看上去不過十歲左右的可愛小女孩並不是僅僅是個單純的影像而已,而是附帶了無法計數的數據和信息。這個影像本身就攜帶了非常濃烈的生命氣息,對於蘇的誘惑簡直就是致命的。

  但是潘多拉僅僅是個影像而已,哪怕看起來再逼真,也根本不是真正的人。蘇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身體會對一些單純的光線產生如此強烈的渴望。

  蘇知道自己的傷勢極為沈重,但是依靠著精細到可以控制每一根纖維的身體,蘇依然能夠移動和閃避瑪瑟姆的攻擊。他不用睜開眼睛,而是釋放出一道無形的力場,並且依靠身體發出多重波束,在力場擴散的範圍內,蘇就可以探測所有的物體。不僅僅是表面,他可以依靠不同的震波和射線反饋在意識中構成物體內部的影像。所以瑪瑟姆的一舉一動,都在蘇的監測與觀察之下。這就是蘇新生成的六階感知域能力,透測。剛剛生成的透測範圍只有十米,所以蘇雖然閃避,但始終沒有離開瑪瑟姆左右。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透測也可以看成是超距觸感的進化版本。

  潘多拉的影像並不是完全單純的影像,在身體自行啟動了幾乎全部感知能力的情況下,那些構成影像的光線在蘇的意識中被解構成了無數的數據,這些數據的排列組合讓蘇身體的最深處萌發出了一種無法抑制的渴望,渴望去蹂躪、佔有、粉碎這個影像,以及影像背後的肉體,而最終,則是吸收和同化,這是最終極的、徹底的佔有。

  潘多拉的影像數據釋放出了一種濃烈的信息,完善、平衡、充滿了潛力和無限的可能,這些數據的背後,或許代表了一種高階生命的特徵,以及完全和普通人類不同的基因組合。這是吸引蘇的原因。

  然而,即使僅僅從影像來看,潘多拉的本體也必定是超出想像的強大,至少比現在的蘇要強大得多。想要蹂躪、佔有乃至於吸收合併潘多拉,無疑是白日做夢。但是蘇身體最深處發出的渴望和吶喊是如此強烈,強烈到蘇的身體開始顫動,隨時都有可能發力撲上去的地步。以現在蘇的狀態,如果落入到瑪瑟姆的控制範圍內,絕對是死路一條。

  重傷狀態下的蘇,很多行動和判斷完全依靠本能的反應。他的身體對於生存的渴望異常強烈,這也是所有生物的共同特徵。但是對於強大和進化的渴望強烈到了這種不計後果的地步,可是其它生物中不多見的。

  終於壓下撲向潘多拉影像的衝動後,蘇仍然支撐起上身,無數射線震波一道道的湧向了潘多拉的影像,貪婪地想要將她的一切數據都攫取回來。

  潘多拉立刻注意到了蘇的無禮,那雙如黑寶石般的眼睛從瑪瑟姆身上轉到了蘇的身上,即使是從眼瞳的最深處也看不到任何情緒的波動,精緻到了極處的小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但是,蘇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她的憤怒。肉眼是看不出什麼分別的,但是在蘇的意識中,構成她影像的數據在迅速變幻著,將憤怒直接刻印在蘇的意識深處。

  潘多拉黑寶石般的眼睛閃爍著難以察覺的光芒,在蘇的眼裡,這些星星點點的光芒每一點都是由無法計數的數據匯聚而成,多到了以蘇的計算能力也根本無從分辨多少的地步。不過僅僅是看到這些數據本身,就已經讓蘇興奮得顫慄。那是飢狼看到肉山的興奮。

  潘多拉眼睛深處變幻的光芒終于歸於沈寂,她終於開口了,這次不再是女孩子純淨甜美的聲音,而是一個深沈、機械、又有著難以名狀韻律的男音:

  「蘇,我看到你了。」

  蘇並沒有開口說話,而是通過身體表面的震動發出了一個同樣渾厚、悠遠的聲音:「我也看到你了。」

  幾乎同樣的兩句話,卻有著不太一樣的含義。

  這個時候,瑪瑟姆雙眼緊閉,喉嚨深處發出陣陣低沈的咆哮,身體的肌肉不由自主地顫動著,本來是新鮮紅色的肌肉纖維間隙裡,又開始透出絲絲縷縷金黃的顏色。看來他非常痛苦,卻忍受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巨人的兩邊眼角上,又各自滲出一滴淚水、抑或是體液,不過這也是金黃色的。

  潘多拉右手忽然伸出,向蘇張開了柔嫩白晰的五根,從她的手心中放射出一片淡淡的光芒,將蘇的全身都籠罩了起來。

  在被光芒罩上的瞬間,蘇閉上了眼睛,身體表面焦黑炭化的部分也自行合攏,將所有內部的身體組織全部掩蓋在下面。他的組織肌肉更相應收縮,令焦化部分合攏得更加緊湊,根本沒有給潘多拉那帶有復合探測功能的光芒留下一點縫隙。

  潘多拉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小手向前虛抓,手心中發出的光芒起了明顯的波動,蘇炭化的身體表面立刻泛起一層淡淡的黑霧,被光芒照耀到的身體表面正在迅速的崩解!

  蘇完全沒有想到本以為僅僅是個虛無影像的潘多拉居然有如此淩厲的攻勢!不過他反應也極為迅速,四肢迅速移動,瞬間就繞到了半截倒塌牆壁之後。而潘多拉的崩解光線剛剛將他炭化的身體表面侵蝕了薄薄一層。

  潘多拉似也沒想到蘇的反應居然如此迅速,並且如此正確。她的臉上雖然沒有表情的變化,然而眼中的光芒有所閃動。她右手握拳,向著躲在牆壁之後的蘇虛空擊出!原本小手上放射出的光芒忽然詭異地聚攏到一起,化合成一柄優雅古典的長柄光矛,然後彈射而出!

  看上去應該完全無害的光矛竟然無聲無息地穿透了斷牆,並且從不及躲閃的蘇腹部穿過!光矛並不是本應虛無的狀態,矛尖牢牢地釘在了地上,矛尾則不斷延伸,伸向了潘多拉虛握的小手。

  蘇全身一震,身體痛苦地蠕動著,可是光矛忽然變得堅韌無比,他根本無從脫身。蘇左手握住矛柄,右手高高舉起,狠狠劈在了光矛矛柄上!他手掌邊緣破裂,一抹鮮血染在了光矛矛柄上。鮮血一沾染上光芒,猛然間沸騰起來,發出由無數尖細得如同利刺般聲音匯聚而成的嘯音!

  鮮血猶如無數軍蟻組成的蟻群,群起而齧,光矛的矛柄瞬間被侵蝕下去,然後徹底斷裂。光矛一斷,前半部分立刻閃現了幾下,就此暗淡、虛無。而後半部分矛柄的光芒依舊,還在向潘多拉的小手延伸。

  蘇毫不停留,即刻以難以想像的敏捷在廢墟中貼地穿行,躲到了更遠也更安全的地方。那幾滴落在地上的鮮血自行匯聚成一個極富有彈性的血珠,飛速在地面上彈動著,幾下就追上了蘇,落在蘇的身體表面。蘇的身體如有感應,馬上在血珠落點的旁邊打開了一線縫隙,讓這滴血珠重歸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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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5 20:43:07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四 狂雷 下

  潘多拉的小手穩定地握上了光矛斷裂的矛柄,卻完全沒想預料之中的數據傳輸過來,這才發現,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蘇已經脫逃。她隨即擡起頭,即使隔著重重牆壁和廢棄房屋,即使蘇已經屏絕了全部氣息隱藏下來,潘多拉的目光焦點還是準確地落在了蘇的身上,彷彿在她和蘇之間,沒有任何障礙和阻隔一樣。

  這個時候,瑪瑟姆的喉嚨中又發出一陣低沈黯啞的嘶喊和呻吟,構成潘多拉的光線也開始變得不穩定,而是忽明忽暗,甚至偶爾還會扭曲波動起來。看來巨人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潘多拉似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剛想說什麼,忽然聽到了蘇依靠體表震動發出的聲音:「你逃不掉的,早晚都會是我的!」

  這本來是潘多拉想說的話,沒想到竟然被蘇說了出來,而且一個字都不差。不過以兩人現如今的處境來說,蘇此時此地說這種話實在顯得不自量力,但是,他的聲音中偏偏有種奇異而又強大的信心,彷彿事實一定會如他所預言的那樣實現。

  轉眼之間,潘多拉已改變了主意。她的聲音又恢復成了甜甜的小女孩聲音,但是語調機械、精準:「好的,那我等著。」

  潘多拉回過頭,望著整個上半身都已變成金黃色的瑪瑟姆,下達了新的指令:「啟動回歸模式。」

  命令下達,潘多拉的影像隨即消失。

  瑪瑟姆的身體應聲震動起來,雙眼中的光芒逐漸暗淡下去,轉而變成一種空洞的暗紅色。他後背和下身的皮肉翻開,伸出數根精密的機械部件。機械構件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繁複的軌跡,上下移位互相咬合,經過這番重新組合之後,瑪瑟姆即一躍而起,向災禍之蠍前進之地的方向飛奔而去。他奔行的速度依舊極快,一大步就是十幾米,但是這一次支持他前進的不光是肌肉,還有外露的機械構件。巨人的後背上露出六個噴嘴,吞吐著湛藍色的火焰,推動他龐大的身軀不斷加速離去。

  以瑪瑟姆的速度,用不了一個小時,就可以回到前進基地。然而,他的身體雖然強悍,海倫的生物彈同樣霸道,不知道巨人能否支撐到回去的時刻。

  巨人離開後,蘇身體深處不斷發出的嘶吼、衝動即刻消失,整個身體的控制權重新回歸到意識的統領下,與此同時全身各處傳來的劇痛也齊齊衝入蘇的意識,他一時間差點暈死過去。而且重傷之下,不斷的過量運動也給他的身體內部組織帶來了大量的細微損傷。同時,他的腹部還有一個巨大的創口,儘管創口已經接近封閉,而且創口附近的血肉正在瘋狂地生長,以彌合傷口,但是這些活動組織也幾乎接近吸乾了蘇身體內儲存的養分,而且它們違背自然規律的活動本身就會帶來無法抵抗的痛苦。

  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得不向身體各處同時發送出上百個數據,封閉掉大部分的痛苦感覺,那種幾乎令人窒息的瘋狂痛感這才稍稍平息了點。但是接著襲來的就是深深的疲倦和幾乎無法控制的飢餓。

  蘇翻了個身,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也讓他低沈地哼了一聲。他手足並用,身體貼地,如一隻蜥蜴般移動著,爬到了早已觀察鎖定的一個災禍之蠍戰士的屍體邊。她看來是被爆炸的衝擊波震死的,身上沒有顯著的傷痕。

  蘇將她尚算完好的作戰服和褲子脫下,然後再次深吸了口氣,調動全部意志和力量站直了身體,他全身肌肉一陣輕輕的抖動,將炭化的表皮盡數抖落,露出一個如同新生嬰兒般全是淺粉色肌膚的新身體。腹部的位置還殘留著一個手指大小的空洞,這個原本超過十公分的創口已接近癒合,而且創口內的血肉還在以肉眼可見的成長速度不斷地修補著。

  掙紮著將災禍之蠍女戰士的作戰服穿上後,蘇總算暫時遮擋了自己的身體。他並不希望自己身體上的變化被任何人看見。

  做完這一切後,身體的空虛、飢餓和疲勞終於吞噬了蘇。他眼前一黑,身體晃了幾晃,緩緩軟倒在女戰士的身體上。在失去意識之前,蘇似乎聽見身體內部有一個清晰的碎裂聲音,就像是什麼瓶子摔破了一樣,隨後一陣冰冷的水波浸滿了全身。

  這是他最後的意識。

  當裡卡多找到蘇的時候,看到的情景就是蘇伏在一個只有內衣的死去女兵屍體上,昏迷不醒。蘇身上穿的衣服明顯不是暗黑龍騎的軍服,而且衣服下面顯然什麼都沒有。蘇白晰細膩的肌膚不光完全將身下壓著的女兵比了下去,甚至還讓裡卡多嫉妒到有些痛恨。

  蘇頭上那片不到一公分的淡金色短髮,則讓裡卡多看得若有所思。

  不管發沒發生過什麼事,也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時這個女戰士是活的還是死的,在裡卡多看來都沒有值得大驚小怪的地方,在北方戰場上,裡卡多見過太多比眼前更離奇的事情。哪怕蘇真有一些特殊的癖好,那也是他自己的私事。

  此時戰事已經完全結束,在瑪瑟姆逃走之後,災禍之蠍最後的抵抗旋即土崩瓦解。這些身體和思想都被芯片控制著的戰士根本沒有投降的意識,幾乎每一個都是死戰到底。但是現在已經不是舊時代的早期,單純的意志無法彌補戰術、裝備上的巨大差距。擊潰災禍之蠍主要的抵抗力量後,搜索殘敵的行動也穩步推進。在壓倒性的偵察和戰場支援系統的作用下,零星的災禍之蠍戰士的抵抗根本無法對蘇和裡卡多的戰士構成威脅,即會被密集的火力擊斃,等待著這些戰士的結局只能是毀滅。

  裡卡多早就下了動力裝甲,他站在蘇的身邊,盯著蘇足足看了有一分鐘。至少看上去,蘇身上沒有任何顯目的傷痕,而且仍有呼吸,不像是受了重傷,只像是累脫力昏過去了一樣。

  裡卡多把快到盡頭的菸頭扔到了地上,俯身把蘇抱了起來,扛在肩頭,再向地上死去的女人望了一眼,吩咐著:「把她處理了,剛才的事,從來都沒有人看到過,明白了沒?」

  在場的都是跟了裡卡多多年的老兵,當然不會不明白這麼直白命令的意思。

  才扛著蘇走了幾步,裡卡多就眉頭一皺,自語著:「奇怪,怎麼輕了這麼多?還是說,他原本就應該這麼輕的?」

  他搖了搖頭,沒再去想蘇的體重,而是扛著他向預定的集結地走去。

  當蘇睜開眼睛的時候,入眼的是一張很秀麗的面容,一頭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和雪白的醫士服一起構成了隱約的誘惑。

  發現這是一個十分陌生的環境後,蘇的意識幾乎是瞬間調整到高速運轉的狀態。他精準的記憶力立刻找出了眼前這個女醫士的身份,她是裡卡多的扈從之一,應該同時也兼著情人的職責。確定了她的身份後,蘇緊繃的戒備狀態隨即悄悄鬆弛下來。他再向周圍看了看,這裡是個流動性的軍醫站,許多設備的一角都有暗黑龍騎的標誌,應該是裡卡多從龍騎總部購買的裝備。

  「天,你的眼睛可真漂亮。」女醫士緊盯著蘇,幾乎是呢喃著說出這麼一句話。

  蘇先是一怔,隨後發覺自己的雙眼都是睜開的。只是右眼仍然看不到任何東西,而且隨即傳來陣陣刺痛,這是右眼接觸到光線的標誌。

  蘇立刻閉緊右眼,如果在光線下暴露得過久,他的右眼甚至都會滲血。蘇想了想,向女醫士說:「有龍騎的標準行軍帶嗎?」

  「當然有。不過,你要這個做什麼?」雖然問著,但女醫士旋即從旁邊的櫃子裡找出一根暗黑為底、暗金飾紋的布帶,遞給了蘇。

  蘇用行軍帶在自己頭上斜紮了一圈,將右眼完全蓋住,又活動了一下身體,感覺到雖然身體內部仍然是暗傷無數,不過現在大體上還能夠行動。以目前身體活動的強度來看,最多再有個六七天,就能夠痊癒。這種恢復速度比蘇預想得要快的多,而且身體內部的活躍程度也比以往要高。難道,自己的身體又有變化了?

  但是蘇現在暫時顧不上這個,他掀開被子,赤裸著從可移動病床上跳了下來,隨手抓過旁邊掛著的一套軍服穿上,然後向那雙眼發亮的女醫士問:「裡卡多在哪裡?」

  五分鐘後,蘇和裡卡多坐在一起。裡卡多看著蘇頭上紮著的那根行軍帶,不禁說:「你這玩意還挺酷!」

  蘇沒有理他。

  裡卡多也覺得自己的問話有些沒有營養,正想找點別的話題時,忽然叫了起來:「又吃完了?嗨!蘇,你這是怎麼了?你快把和自己一樣多的東西吃光了!」

  「沒什麼,我餓了。」蘇隨手打開了一個軍用罐頭,埋頭吃了起來。他開罐頭的方式非常野蠻,用複合材料軍刀直接居中斬開,然後半邊半邊地吃掉。

  在蘇的面前,各種空罐頭、餐盒和空盤已高高堆起。蘇至少已經吃了十個人一天的口糧,可是還沒有任何止歇的跡象。裡卡多看著蘇根本沒有變型的身體,托著下巴,暗自思索這麼多東西吃下去,都跑去了哪裡。

  或許該找個機會,把蘇解剖了來看看。裡卡多有些邪惡地想著。

  兩個人所在的營帳外面,幾名軍士托著滿盤的食物,正在飛奔過來。但這一次,他們對手上這些五人份的食物能否填飽蘇的肚子,沒有一點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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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5 20:44:03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五 來自背後的匕首  上

  在消滅了足有二十人份的食物後,蘇終於驅走了飢餓。在重新甦醒後,飢餓的感覺是如此強烈,完全壓倒了一切,甚至在填飽肚子之前,蘇完全無法思考別的事情。

  打掃完最後一個罐頭後,蘇呼的吐出口氣,推開桌子,站了起來。

  「你真是個怪物……」站在軍帳門口的裡卡多終於吐出這麼一句話,話音未落,他就一個哆嗦,原來香菸不知不覺的燃到了盡頭,燒上了他的手指。這支菸就在點燃時吸過一口,然後裡卡多就是夾著它,看著狂吃的蘇發呆。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蘇的體型依就勻稱而完美,充滿力量感和壓迫感的同時,又不是一個肌肉怪物。可是那些食物都去哪了?看起來,蘇的胃裡就像是有個黑洞。

  蘇沒有理會裡卡多的感慨,而是開始活動身體。他接邊做了幾組詭異的動作,這才皺了皺眉,停了下來。

  在蘇活動身體的時候,裡卡多一直屏住了呼吸,不放過每個細節。直到蘇停下了動作,他才長出一口氣,問:「嗨,你這個怪物,這套動作是哪學來的?」

  儘管頭頂只有薄薄一層淡金色短髮,但是和暗黑色的眼罩配合在一起,讓蘇幾乎可以帕瑟芬妮相比的容貌平添了一絲詭異而神秘的魅力。不過這時他臉上更多的是有一絲隱約的擔憂。

  聽到裡卡多問起,蘇有些奇怪,回答:「我只是試試身體各部分的機能是否正常,有哪些地方受了傷而已。不過是隨便動動而已,這個東西還需要學嗎?」

  裡卡多苦笑,說:「是的,對你來說只是隨便動動,可是對我們來說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在暗黑龍騎中,檢測身體傷勢的特殊動作是要校官級別以上級別的龍騎才有權限學到,而且並不完全。這些動作,只有經過特殊的訓練和以及特定方向的基因強化才能夠完全做得出來,在戰場上,它不光可以檢測出身體隱藏的傷勢,而且還有穩固傷勢的效果。只要知道準確的傷情,就可以進行針對性的治療,這樣即使是簡陋的行軍醫院也可以救回龍騎一命。你剛才做的動作,和我學到的動作至少有80%的相似度。所以我才會覺得奇怪。」

  蘇沈默了一會,才說:「看來總部什麼東西都要收錢。」

  裡卡多點了點頭,說:「這是很自然的。只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夠將分散在各個龍騎手中的資源集中起來,統一利用。總部若不收費,我們哪來那麼多的新裝備可以選購,每年又哪會出現幾十種的新能力配方?」

  蘇對於暗黑龍騎的運作方式又有了一層新的認識,問:「這次戰鬥的戰果如何,我們現在該做些什麼?」

  「你的戰術板已經毀了,所以我用自己的戰術板給總部發了報告。哪,你看,這裡就是戰果報告,這是戰利品清單,還沒有分配。」

  蘇接過了裡卡多的戰術板,仔細閱讀著戰果報告。這次戰鬥龍騎方面一共戰死十五人,受傷三十幾人,其中戰死的大部分是裡卡多身邊的近衛老兵,他們都是死在瑪瑟姆的手下。而蘇受到的損失十分輕微。災禍之蠍方面一共戰死130人,重傷被俘3人。龍騎方面可以說是大獲全勝。

  至於長長的戰利品清單,蘇並沒有細看,而是直接翻到清單尾部,找到了估值部分。這批戰利品初估的價值是120萬,比馬利姆的屍體價值高不了多少,更比蘇預期的要低不少,讓他有些意外。看來在初步獲取了災禍之蠍的技術資料後,新繳獲的東西並沒有給暗黑龍騎帶來太多新的東西。

  或許瑪瑟姆和潘多拉的相關資訊更具有價值,不過出於一種奇妙的心理,蘇並不打算將這些資訊與總部分享。在蘇看來,潘多拉已經是他的了,而且不能和任何人分享。這種純粹徹底的佔有心理,源自於他的身體本能,並且強烈到無法抗拒。

  蘇將戰術板還給了裡卡多,微笑著說:「我看過了。你準備怎樣分配戰利品?」

  「這個還不簡單?我們一同出的力,所以一人一半好了。」裡卡多聳聳肩,有些無所謂地說。

  60萬,對於蘇來說,完完全全是一筆巨款。不僅是蘇,恐怕任何一個龍騎尉官,包括大部分的校官,都不會等閒視之。從對勝利的貢獻來看,裡卡多沒有像蘇一樣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但在初期的戰局中也有很大的貢獻,並且,是他將蘇救回來的。而且戰鬥中裡卡多的損失要比蘇慘重得多,光是十幾名作戰經驗豐富,能力幾乎達到扈從標準的近衛戰士的死,給裡卡多帶來的直接損失就超過了三十萬。這些戰士並不僅僅是一個個的數字,當配合默契的他們組成隊伍時,發揮的戰力要遠遠超過簡單的加總。畢竟,人有太多無法用貨幣衡量的價值在。

  所以,裡卡多應該拿得更多。以暗黑龍騎通用的戰利品分配公式來計算的話,裡卡多應該分到80萬以上。

  蘇也知道暗黑龍騎的計算公式。那個看起來非常複雜的大公式對於蘇的計算能力來說不是什麼問題,所以裡卡多的話音剛落,蘇就說:「你應該拿80萬。」

  裡卡多搖了搖頭,依舊是滿不在乎地說:「我不缺這20萬,但對你不一樣。這次的戰鬥畢竟是從你的任務中分出來的,而且你也救了我一次,就當是任務介紹費吧。這筆錢足夠你把三個扈從的能力和裝備再升級一次,他們可都是少見的出色扈從,千萬別死了。你要先把自己的隊伍強化起來,才有能力接更難的任務,賺更多的錢。等你的實力壯大之後,我們可以再合作。和這20萬相比,我更需要一個能夠共同作戰的戰友。」

  「可是我和你的家族還有仇恨。你為什麼不選擇站在家族那一邊?」蘇始終對這個問題找不到答案。

  裡卡多笑了笑,沒有再看蘇,而是望著外面不斷忙碌著的戰士們,悠然地說:「我在北邊打了幾年的仗,惟一的心得就是在戰場上最可寶貴的就是能夠放心將後背交給他的戰友。可是在家族裡很多傢夥的眼中,什麼兄弟,什麼家族,什麼血緣,只要價錢合適,都是可以拿出來賣的。排在我後面的那幾個繼續人,包括死在你手裡的萊科納,都恨不得我早點死在戰場上,好讓他們也有機會繼續家族的產業。可惜得很,老子偏不讓他們如意!」

  從裡卡多的話中,蘇聽到了隱約的失落和無奈,還有一點點怨恨,不知道在過去的家族內部傾軋中發生了什麼,才讓他如此的記著。或許,作為一個大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卻選擇了在北方戰場上殊死戰鬥數年,這件事本身已經不太合情理。

  裡卡多沈默了一會,才繼續說:「在培訓基地裡看到你,以及你後來處理那些事情的方式,讓我覺得你是一個讓人可以放心將後背交給你的人。至少家族,和我沒什麼太多的關係。現在我手上的一切,可都是我從北方親手賺回來的。」

  對蘇來說,裡卡多的信任實在是有些突如其來。多年在荒野中的經歷使他不會輕易地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剛剛在一起戰鬥過的裡卡多。如野獸一般的蘇,對於一個人的信任非常的緩慢,裡卡多和他相處的時間還不夠長。

  這個時候,雖然蘇已經吃飽,但是全身各處仍然不斷地傳來隱約的刺痛,表示仍有大量無法癒合的傷處。對於蘇來說,這些無法在短時間內痊癒的傷勢都非常的麻煩。而且還有許多地方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這意味著那裡的肌體組織已經完全死去,需要生成新的組織來代替。顯然,這又是一個不會很迅速的過程。

  現在蘇的戰力,最多相當於平時的一半。而且由於所有的槍械和隨身裝備,包括科提斯上尉手制的步槍以及斯格拉手槍,都毀於瑪瑟姆的雷電一擊,所以蘇實際的戰鬥力下降得更多。

  在虛弱的狀態下,蘇可不會犯下追擊敵人的這種錯誤。雖然對潘多拉的渴望非常強烈,但眼前當務之急是重整隊伍,以及養好傷。還在荒野的時候,蘇就充分懂得休息和恢復的重要性,同時,他也可以說是選擇戰場和作戰時機的大師。

  「我們應該撤回核心控制區附近,重新整編隊伍了。」蘇說。

  裡卡多表示了完全的同意。在他看來,災禍之蠍經營多年的前進基地肯定是塊難以啃下的石頭,而且瑪瑟姆也給他留下了過於深刻的印象。裡卡多很願意看到有其它的龍騎肯來試探前進基地究竟有多硬,但是他不會幹這個活。

  就在裡卡多取出戰術板,開始查看地圖的時候,蘇忽然皺了皺眉,臉上掠過了一絲陰霾,說:「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似乎我們有很大的麻煩了。」

  裡卡多怔了一怔,有些不明白一向出言謹慎的蘇為什麼會突然說這種話。就在這個時候,他手中的戰術板發出滴的一聲輕響,一條訊息傳了進來。裡卡多只看了一眼,就苦笑著搖了搖頭,向蘇說:「看起來有麻煩了,不光是你,還有我的,所以你剛才說的是『我們』。說實在的,我真的有些討厭你的烏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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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5 20:44:23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五 來自背後的匕首 中

  裡卡多手中的戰術板投射出數道光線,在空中構成一個魁梧男人的影像。這個男人也戴著一個眼罩,不過方向與蘇正相反,覆蓋著的是左眼。他臉上、脖頸中都可以看到條條隆起的肌肉,上面覆蓋著縱橫交錯的傷疤。

  男人面容猙獰,臉上總浮著殘忍的微笑,左手自肩臂向下直到腕部和手掌,都明顯比右手要大上一圈,上面戴著一隻深黑色的手套。他身上穿著的也是暗黑龍騎制服,蘇注意到他手臂上徽章的圖案是兩枚暗金色單手斧,那是中校的標誌。和尋常標誌不同的是,這兩把單手斧的刃鋒上有刺眼的暗紅色血漬。

  「卡馮中校,綽號『鐮刀』,最喜歡虐殺對手,特別是年輕的,越年輕越好,至於對方性別是男是女倒沒有特殊的偏好。能力域是格鬥和靈能,主要能力都是六階,具體能力不詳。他的左手是人造手臂,可以加裝各式武器,當然,從他個人喜好來說,左手上加裝各式精密刀具的時候更多一些。」裡卡多介紹的語氣平平淡淡,但是僅憑影像,卡馮中校已經給人一種森然血腥的印象。

  接下來,戰術板攢射出的光線一陣變幻,又出現一個紅發女人的影像。她一頭紅發,面容長得還算不錯,如果只看左半邊臉的話。只是那種豔而近妖的美麗讓人感覺很不舒服,就像是看到了一隻色彩斑斕的毒蛛。她的右臉整個地覆蓋在金屬面具下,眼睛的部位則是明顯的復合電子眼,面具邊緣上有幾顆明顯的鏍絲釘,看上去面具是被固定在臉上的。她身上戰鬥服的樣式很奇怪,雖然仍是暗黑為底、暗金紋飾的龍騎風格,但是所使用的材質有皮革有金屬,並不是龍騎軍服標準的戰場織物。她胸前乳部的位置上,是兩片弧形的金屬罩,令人駭異的是罩緣處也有一顆顆凸起的鉚釘。

  「嗜血的瑪莉婭,中校,三十一歲,主能力格鬥域,據說已經有七階能力,愛好是肢解人體和強姦。她最喜歡面容清秀的年輕人,男女均可,在滿足慾望後,她會把對方肢解並且吃掉。她最恨的人就是血腥瑪麗,覺得丟了女人們的臉,據說她的名字也與這個有關。」

  介紹完嗜血的瑪莉婭,裡卡多又在戰術板上點了一下,空中影像隨即變成了一個面容剛毅的黑人,他有著半灰白的鬍子,衣著和裝束都是標準龍騎制服,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

  「林奇,少校,外號食腐蟲,主能力靈能域,狙擊專家。特點是耐心、冷靜和殘忍,最擅長尋找掠奪的機會。據說和至少兩位龍騎的死亡有關聯,但是始終沒有足夠的證據。」

  介紹完林奇,裡卡多放下了戰術板,說:「暫時就這些。」

  卡馮、林奇和嗜血的瑪莉婭,這三個人單獨來看雖然會讓人警惕,但是並不足以使蘇畏懼。雖然從軍銜上看,三個人的能力都要超出蘇很多,並且他們擁有的都是戰鬥類能力,不像蘇那樣主能力是在輔助領域的感知和神秘學。可是戰鬥並不是紙上遊戲,也不是公平競技,能力高低只是代表了一種可能性,很多時候不能決定戰鬥的結果。至於三人不正常的偏好以及明顯的殘忍嗜殺,也說明不了問題,在實戰中這很有可能是個負累而不是助益。

  但三個人如果放在一起,那就有很大的問題了,特別是在三個人能力有所互補的情況下。

  「這三個人是……」蘇皺眉問。

  「是來接應我們的人,或者換句話說,他們都是盯上了這邊收益的禿鷲。不過這三隻禿鷲不只吃死人,如果碰上虛弱的傢夥,就是活人他們也一樣下嘴。」裡卡多說話的神色已是非常認真,並且仔細斟酌著詞句,以使自己的拍檔能準確地理解。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平時不管再怎樣玩世不恭、大大咧咧,但在應對敵人的時候必須認真,不然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我們是虛弱的傢夥?」蘇笑了笑,碧色的眼睛中有危險的光芒在閃動著。

  裡卡多忽然感覺到皮膚有一絲發麻,不過他依然點了點頭說:「至少從資料上看,我們是。我是個五階能力的少校,而你呢,不僅只是個五階上尉,而且是感知域的五階能力。你知道嗎,在很多龍騎的眼裡,雖然感知域是必不可少的能力域,但是主修感知域的人都是些只會偷窺的小偷,戰力可以完全忽略。」

  「或許吧。」蘇平淡的回應著,然後問:「他們在這個時候來,還真挺奇怪的。我好像沒什麼東西值得他們搶吧,而你呢,搶你就意味著和法佈雷加斯為敵,你的家族已經這麼虛弱了嗎?連這些人都敢對你下手?」

  裡卡多搖了搖頭,別有深意地笑了笑,說:「恰恰相反,這多半說明法佈雷加斯的實力依舊雄厚。他們在這個時候來以這樣的陣容到來,應該是把我也列進了目標清單裡。我敢打賭一塊錢,這裡面少不了法佈雷加斯家族某些人的努力。」

  蘇默默地看了一會裡卡多戰術板上不斷切換著的三個人的資料,過了一會才說:「他們並不是我剛才說的麻煩。」

  「嗯?為什麼這麼說?」裡卡多有些疑惑,他又從頭思索了一遍,卻一時找不到另外的可能性。在他看來,這次災禍之蠍的收穫已經豐厚到足夠把三隻禿鷲全部引來的地步。

  蘇的臉上掠過一陣異樣的蒼白,他搖了搖頭,說:「沒什麼理由,只是一種感覺。」

  雖然只是感覺,但是任何具有神秘學能力人的感覺都需要認真對待。在蘇說這句話的時候,裡卡多明顯感覺到蘇的體力瞬間有大量流失。這說明在不經意中蘇已經發動了某種能力,不受控制,也是神秘學能力的另一個典型特點。但這都是高階能力才會有的跡象,裡卡多不禁有些懷疑蘇的神秘學究竟是幾階。

  裡卡多略一思索,就抓住了問題的核心:「假設你的感覺是正確的,那麼這三個人的背後應該另有一個強大的勢力。而我們兩個只是一個誘餌,一個用來誘出更大的魚的誘餌。不過,我的後面可沒什麼大魚,你呢?」

  幾乎在裡卡多說話的同時,蘇的心中已經浮現出一個美麗的身影,帕瑟芬妮。

  帕瑟芬妮!

  蘇的臉上猛然湧起一陣鮮豔的潮紅,然後緩緩平落下去。

  毫無疑問,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帕瑟芬妮都夠得上一條大魚。在暗黑龍騎中已待了有一段時間的蘇,早就證實了帕瑟芬妮當初同他講的那番話的真實性。帕瑟芬妮的身邊從來不缺少凶殘而又狡猾的惡狼,只等著她筋疲力盡、或者是受傷倒地的一刻,就會蜂擁而上。

  現在的帕瑟芬妮風華正茂,不僅僅是智慧和美貌,武力也正處於巔峰時期。如果真是現在就有人開始針對她有所布置,那麼說明,幕後的這些人不光有足夠的實力,而且已經是急不可耐。

  如果,僅僅是如果,蘇落在了這些人的手中,或者是被困住,那麼在明知道前方會是一個陷阱的情況下,帕瑟芬妮會怎麼做?

  蘇的腦袋忽然一陣劇痛,刺骨的疼痛和惡寒讓他驟然出了一身冷汗。僅僅是一瞬間,他本已漸漸恢復的體力又消耗掉了近一半。

  她會來。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在蘇的意識中這樣說著。

  蘇用力的晃了晃頭,將這個想法努力驅逐出腦海。

  「不!她不會來!」蘇在心中怒吼著,拚命在說服著自己,努力無視掉自己一向依賴信任的直覺。

  蘇和帕瑟芬妮並沒有認識多久,最初相見的原因,至今對蘇來說都是一個迷。而且至少到今天,蘇對帕瑟芬妮都沒有什麼幫助,更談不上保護,他只是她的拖累而已,讓她欠下了千萬巨債的拖累。如果說帕瑟芬妮可以為了救他而舉債,那也是因為她仍有還債的能力和把握,至少一時還沒到萬劫不復的地步。但是今天的情況不同,僅僅是一個陷阱的前置就已經出動了兩個中校和一個少校,從這個規模來看,想要活捉一個將軍,也並非絕無可能。

  「她不會來。」蘇站了起來,冰冷地想著。

  的確,從哪個角度來看,帕瑟芬妮都不會來,也不應該來。只要她沒有墜入陷阱,或是安然回到龍城,那麼蘇就是安全的。龍城中勢力錯綜複雜,龍騎也有自己的榮譽和準則,即使是三大家族,也不敢在龍城中公然對付一名將軍。

  就在蘇想要和裡卡多說點什麼的時候,他眼前猛然一暗,僅餘的體力幾乎完全流逝,所有的肌體組織幾乎都在那一瞬間陷入了停滯,差點因為能量不足而進入沈眠。在將要摔倒的時候,蘇對身體精妙的操控起了作用,以最後一絲餘力支撐住了身體,沒有倒下去。

  在蘇眼前徹底沈沒入黑暗的剎那,意識中有一個聲音無比堅定地說:「她會來。」

  「蘇!蘇!嗨,哥們,醒醒!再不醒要有女人來扒你衣服了!」裡卡多的叫喊聲在蘇的耳邊不斷迴蕩著,簡直比一千隻鴨子還要吵鬧。蘇從未發現他的嗓音竟然如此有穿透力,甚至讓他體內的某些組織都受到震盪,活躍了起來。

  蘇勉強張開眼睛,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裡卡多推開,這才算清靜了一點。他癱倒在椅子裡,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滲出的汗漿已經將軍服徹底浸透。

  「蘇,你剛才是怎麼了?看起來你又發動了什麼新能力?不過要我說,神秘學裡那些古怪能力可不能輕易使用,天知道會有什麼結果。」裡卡多有些囉嗦,不過看得出來是真正的關心。

  「我沒事,只是有些累。」蘇疲倦地笑笑。度過最初的空乏期後,他的體力開始一點一滴地匯聚,以還算平穩的速度恢復著,不過糟糕的是,他又餓了。

  於是距離上一頓大餐還不到一個小時的時候,蘇又開始猛吃。這一次裡卡多坐在桌旁,也陪著他吃。讓人驚奇的是,原來裡卡多的食量也不差,至少短短十分鐘裡面他已經吞下了四個壯漢的食物,還沒有吃飽的跡象。

  「原來你也這麼能吃?」蘇一邊對付食物,一邊有些驚訝地向裡卡多望了一眼。

  咔嚓一聲,裡卡多又撬開一個罐頭,開始了新一輪的攻勢。他一邊大嚼,一邊有些含糊不清地說:「現在得吃飽點,以後的幾天裡還不一定有沒有東西吃呢!」

  蘇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看著依舊在埋頭苦吃的裡卡多,皺了皺好看的眉毛,說:「他們是衝著我來的,你完全不必捲進來。你還是帶著你的人走吧,當然,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把我的人也帶回龍城去。」

  裡卡多進食的速度根本沒有受到蘇的影響,仍是邊吃邊說:「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了。你以為我一個人回去,他們就會放過我嗎?還不如一起對付他們,還能多點把握。」

  「可是……」蘇皺著眉頭,他喜歡獨自狩獵,當孤身一人在荒野中遊蕩時,才是他最能夠發揮戰鬥力的時刻。

  裡卡多擡起頭,看了蘇一眼,說:「狼群總是比孤狼要有力量。我知道你一定習慣了獨立戰鬥,但是相信我,配合好的隊伍是不可戰勝的。不光我會留下,我的六名扈從和你的兩名扈從也要留下來,我們這個隊伍,會給那幾隻禿鷲一個驚喜的。」

  蘇沒有再堅持。他知道勸服不了裡卡多,也明白裡卡多自己回去的話,歸途上也將是危機重重。裡卡多說得對,這個時候,就是要將手上的力量集中起來,才有可能反制敵人。戰場上千變萬化,人數、能力、軍銜和裝備並不能決定一切。

  經過這一場戰鬥後,裡卡多就等於是和三隻禿鷲背後的勢力宣戰,並且站到了明顯弱勢的蘇和帕瑟芬妮一方,這也等如是和老法佈雷加斯決裂。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看著還在悶頭苦吃的裡卡多,又想起了麗、裡高雷和奎因,蘇感覺到自己現在肩上已經背負了越來越多新的東西,再也不能象以往那樣,偌大的荒野隨意遨遊。

  並且,這裡還有帕瑟芬妮和梅迪爾麗,兩個值得蘇用身體擋在她們前面的人。

  蘇取過裡卡多的戰術板,默默看著上面滾動著的卡馮、林奇和瑪莉婭的圖像,忽然微微一笑,說:「裡卡多,你知道我最喜歡用什麼方式來打消別人的惡意嗎?」

  「什麼?」裡卡多愕然擡頭。

  「恐怖。」蘇微笑著,笑容靚麗得如同惡魔:「超出他們承受能力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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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5 20:44:46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五 來自背後的匕首 下


  當天色再次放明的時候,一列車隊緩慢的駛出了鐘擺城。車隊的行進速度顯然是受到滿載的物資的影響,除了專門的運輸車外,甚至還有幾輛裝甲戰車身後拖曳著掛車,上面堆滿了災禍之蠍的相關設施、裝備和人員屍體,把遮雨篷頂得高高隆起。這些都是錢和資源。車隊一頭一尾各由一輛裝甲運兵車押運,保持著隊形勻速前進,危險的荒野上,這樣的謹慎是必須的,不過車身上醒目的暗黑龍騎標誌在這一片區域足可以讓有見識的敵人遠遠退避,至於那些沒有見識的暴民,在暗黑龍騎的火力面前只有被屠殺的份。

  車隊兩邊,是隱隱起伏的山巒。山並不高,最多只能算是岩丘。山丘頂部沒有積雪,也看不到什麼植物,僅是半腰處有幾棵乾枯的樹,在寒風中伸展著盤虯的樹枝。

  一隻堅實、厚重的軍靴踏上了丘頂,淺褐色的裸露岩石顯然無法承受軍靴的沈重壓力,呻吟著開始龜裂。一株明顯變異過的小草頑強的從岩縫中探出身體,用根本不屬於植物的迅捷將草葉貼上了軍靴,然後用葉片邊緣鋒利堅韌的鋸齒不住切割著軍靴。看上去非常柔嫩的草葉鋸在軍靴粗糙的橡膠外表上,竟然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而且留下條條白痕。

  軍靴只是輕輕的一碾,就將這株兇猛的小草擠碎成了數段。隨後,軍靴又向前邁了一大步,站到了山峰的邊緣。

  軍靴的主人是個高大的男人,臉上的橫肉和傷疤勾勒出一幅掩飾不住的凶殘與猙獰面容。他的右手拿著一個戰術望遠鏡,遙望著遠方平原上蜿蜒東南行駛的車隊,看了好一會,才放下瞭望遠鏡,說:「他們不在車隊裡,這兩個狡猾的傢夥。」

  他的身旁響起了一個粗而沙啞的女聲:「荒野上的人都是即狡猾,又像蟑螂一樣頑強。不要小看了他們,卡馮。」

  「瑪莉婭,你給我閉嘴!」卡馮中校粗暴的打斷了女人的話:「我喜歡荒野上的蟲子都多過你這個不男不女的傢夥!我喜歡狡猾的傢夥,這樣在捕捉的過程中才會充滿了樂趣;我也喜歡生命力頑強的傢夥,在我的手裡能夠多活些時候,帶來更長久的歡樂。」

  只有半邊臉的瑪莉婭顯然並不畏懼卡馮,她紅色的頭髮在寒風中飛揚著,不像是一團火,而是像一叢染了鮮血的亂草,金屬的面具在暗淡的天空下散發著幽幽的灰光。聽到卡馮的話,她冷笑了幾聲,如同海鷗般尖利甚至帶著隱約回音,說:「你的大話和你的實力並不匹配,卡馮『中校』!」

  瑪莉婭特意強調了中校的軍銜,讓卡馮霍然轉身,臉上和脖子上每個傷疤都在滲著淡淡的血光。看著他那猙獰的面容,也許大多數的人都會有所畏懼,但是這當中並不包括瑪莉婭。對於暗黑龍騎中同樣臭名昭著的鐮刀卡馮,瑪莉婭曾經發表過一個經典的評論:真正的威懾不是靠臉上的傷疤來完成的。當然卡馮能夠攀升到中校的階級,肯定不僅僅是靠長相夠嚇人。他在聽到旁人轉述瑪莉婭的這句評論後,曾經暴跳如雷,但是最終,他也沒有找上門去和嗜血的瑪莉婭進行生死決鬥。

  這次的任務中,早有宿怨的兩個人就這樣被安排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刻意,亦或僅僅是巧合。

  卡馮冷冷的看著瑪莉婭一眼,眼神中強烈的帶著最後通牒式的警告意味,讓她將接下來的嘲諷都吞了回去。畢竟,兩個人實力相當,手段也是同樣的狠辣,不同的是卡馮更加狡猾而瑪莉婭更加殘暴而已。兩個人互相顧忌,並不想真的衝突到需要戰鬥的地步。更何況,如果因為僅僅一句話的口舌之爭就內訌,從而影響了這次計劃的話,那麼他們兩個的下場將比死亡更加悲慘。

  見到瑪莉婭適可而止,卡馮也就不為已甚,而是打開了戰術板,問:「林奇,你的位置在哪裡?」

  戰術板中傳來一陣低沈的笑聲,直到卡馮快不耐煩了,然後林奇才說道:「這個不可能告訴你。不過我看得到他們的車隊。」

  卡馮低低的咒罵了一句,也沒有再追問林奇的位置,而是直截了當的問:「攻擊這只車隊有用嗎?」

  「肯定沒用!」林奇直截了當的回答了卡馮的詢問:「他們已經知道了我們到來的消息,還讓車隊這樣開回龍城,明擺著是個誘餌,讓我們暴露自己位置的誘餌。」

  「龍騎應該都很愛惜自己的扈從,或許我們應該試試。」卡馮看著緩慢行進的車隊,顯得很猶豫。

  這次不用林奇說話,瑪莉婭就反駁了卡馮,她冷笑著說:「蘇可不是那種會心腸軟的人。如果你對數據有一點點的敏感性,就會知道蘇麾下戰士的死亡率有多高。而且從他做過的事情來看,我不覺得同樣的情況下,你會比他更狠,卡馮中校。」她再次強調了最後兩個音節。

  卡馮出奇的沒有生氣,只是笑了笑,說:「我用不著判斷蘇的性格,只要隨便試試就可以知道了。阿毛約,動手!」

  戰術板中傳來一個粗豪的聲音:「聽你的,頭!」

  數十公里外的雲層中,忽然掠出兩具無人駕駛飛機,機身上沒有任何標誌。它們比災禍之蠍的無人機要大得多,機腹上各掛著兩枚導彈。兩架無人機呼嘯著接近車隊,根本沒有隱匿行蹤的意思,一共四枚小巧的導彈放射著森冷的寒意。任何有些常識的人都會知道,絕對不能從導彈的大小上判斷它們的威力。

  距離十公里的時候,行進的車隊就發現了這兩架無人機,顯然車隊中有感知域的能力者。隨著刺耳的警報聲響起,車隊即刻在原野上散開,從遠處看去,分散的隊形頗有章法。兩輛裝甲運兵車頂的高射機槍開始怒吼起來,將彈雨向天空傾洩,也不管是否打得中遠在射程之外的兩架無人機。

  迅捷、靈活的無人機如兩隻鷹隼,從空中直直撲擊下來。除非是靈能域武器操控達到五階的能力者,一般的戰士想要用高射機槍或者是高射機炮打下無人機來,只能依靠非同尋常的運氣。顯然,這些普通的戰士不可能具備這個條件。

  兩架無人機機翼一振,四枚導彈先後離開了機腹,在空中劃出醒目的軌跡,射向了四處分散的載重車輛。和舊時代不同,這四枚導彈的尾跡都是濃烈的紫色。這是「紫荊花」對地導彈的典型特徵。

  車隊中大多是經歷過多場戰爭的老兵,對於暗黑龍騎的著名武器裝備都知道一二,幾乎在看到空中四道紫色尾跡的同時,他們就紛紛從運輸車內跳出,就地尋找可以隱藏的地型,再也不管車輛和車上裝的東西。裝甲戰車裡的老兵則露出上半身,一串點射,準確的打斷拖曳掛車的引繩,戰車立即加速,絕塵而去。兩輛裝甲運兵車則調了個頭,拚命想要駛離導彈覆蓋的區域,操縱高射機槍的戰士也手忙腳亂的鑽回了裝甲車裡,把艙蓋牢牢蓋上。他們再也不管空中的無人機,反正也無法打中。況且就算是有擊中的可能性,現在也是保命要緊。

  車隊中還有不少屬於蘇的戰士,他們雖然都是進入暗黑龍騎的序列不久,並不瞭解新時代戰爭,可是戰鬥經驗都很豐富。看到裡卡多麾下戰士們的異常反應,他們立刻默契的照做。只有少數菜鳥被隊友的奇怪舉動弄糊塗了,有的站在原地發愣,有的繼續猛踩運輸車的油門,想要跟上機動力遠超他們的裝甲車。

  四枚「紫荊花」導彈落點形成了一個蛇形,悄然炸開。空中瞬間形成了四團淡淡的紫霧,霧氣籠罩的範圍足有數十米方圓。從空中看下去,就像是四朵美麗的紫荊花。隨後四點微弱的火光在紫霧的中心亮起,四團紫霧瞬間就化成了恐怖的火球,向上升騰而起。火焰翻捲吞吐著,紅黑交織,最後化成四朵小型的蘑菇雲,升上了天空!

  恐怖的高溫和衝擊波瞬間席捲了戰場。大多數的載重卡車來不及逃出爆炸的範圍,被捲進了火浪裡。一些僥倖逃出火圈的車輛則被衝擊波高高掀起,然後栽落地面。雖然紫色火焰海的存續還不到一秒,但幾乎所有被波及的車輛都在燃燒起火,並且開始陸陸續續的爆炸。

  那些伏在地上的老兵,幾乎每個人的身上都起了火。他們飛快的脫下燃燒的作戰服,並且在冰冷的地面上滾動,以此撲滅身上的余焰。不過能夠這樣做的,只是少數特別強壯的戰士,其餘的人則都在紫色火焰的包圍下悄無聲息的死去。從火海中歷劫餘生的戰士們也都身受重傷,不過如果他們還能掙紮著撕開急救醫療套件,注射抗生素後,性命應該是可以保住的。

  四朵巨型紫荊花綻放後,平原上已是一片狼藉,十餘輛載重卡車熊熊燃燒著,小規模的爆炸此起彼落,將熾熱的金屬片拋投到幾十米遠的地方。

  在燃燒餘燼的外圍,那些僥倖逃出生天的車輛紛紛停了下來。戰士們一個個從車上走下,默默的看著仍然熱浪滾滾的火場。即使是那些從北方生存下來的老兵,也在這突如其來的慘烈打擊下失去了主張。耳邊的通訊頻道里除了沙沙的信號干擾聲外,是一片可怕的死寂,甚至連慘叫聲都沒有。

  「快救人,還有活著的!」不知道是哪個人喊了一聲,幾乎所有的老兵都奔向了仍充斥著火焰和爆炸的火場。他們在奔跑的過程中就取出醫療套件,準備給那些無力自救的兄弟們以幫助。

  「多麼感人的一幕啊!」站立在山頂的卡馮中校毫無半點誠意的讚歎著,他轉頭向瑪莉婭看了看,譏嘲的說:「如果我在戰場上受了傷,肯定不能指望你來救我。甚至可以說,最好不要讓你看到我。」

  瑪莉婭嫵媚的笑了笑,說:「我會救你,然後讓你變成我的寵物。雖然我非常非常想切碎了你,但是中校的軍銜足以讓你成為一個很特別的寵物。」她纖細的手指從紅唇上掠過,露出雪白的牙齒,「我會把你養得肥肥的,然後每天切你一小塊肉下來。」

  卡馮盯著瑪莉婭,只是嘿嘿的笑了幾聲,沒有說什麼。

  在另一個隱秘的山洞裡,裡卡多重重的砸了一下洞壁,放聲痛罵:「這些人渣!居然敢把『紫荊花』導彈用在自己人身上!這次有充足的證據,只要我死不了,就會讓這些人渣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他們本來就沒想著讓你回去。」蘇靠在洞壁上,眼睛微閉,好像是睡著了一樣。他說話的聲音平平淡淡的,和裡卡多的憤怒形成鮮明對比。其實車隊中也包括了蘇的很多下屬,死傷比例應該更高。因為裡卡多的戰士戰鬥經驗要遠為豐富,更懂得在極端的情況下如何保住自己的生命。

  不過平靜並不意味著不在乎。裡卡多看著鮮血淋漓的右拳,也變得冷靜下來,說:「你說得沒錯,他們既然敢用紫荊花,那就是沒打算讓我們活著回龍城。那個幕後的傢夥,這次下的本錢的確不小。」

  蘇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於是問:「紫荊花導彈一枚要多少錢?」

  裡卡多怔了一怔,有些不明白蘇為什麼會問這個,但仍然認真的回答:「大約20萬一枚,四枚一共是80萬。」

  蘇站直了身體,透過洞口,望著遠方仍升騰著黑色濃煙的天空,說:「紫荊花導彈80萬,我們的車隊和物資價值超過了100萬,他們卻能輕易的毀了,說明這件事背後的報酬肯定不止200萬。再算上為了釣大魚而布設的陷阱……他們這次的目標,價值千萬以上。」

  與蘇和裡卡多有關係的人中,什麼樣的目標價值千萬、目標目前處於什麼位置,都是呼之慾出。

  蘇走到了洞口,望向陰沈的天空,微笑著說:「一個好的獵人永遠不會忘記給獵物驚喜。我們也不例外。所以,我們現在應該扔下這三個傢夥,去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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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5 20:45:04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五 來自背後的匕首 下

  當天色再次放明的時候,一列車隊緩慢的駛出了鐘擺城。車隊的行進速度顯然是受到滿載的物資的影響,除了專門的運輸車外,甚至還有幾輛裝甲戰車身後拖曳著掛車,上面堆滿了災禍之蠍的相關設施、裝備和人員屍體,把遮雨篷頂得高高隆起。這些都是錢和資源。車隊一頭一尾各由一輛裝甲運兵車押運,保持著隊形勻速前進,危險的荒野上,這樣的謹慎是必須的,不過車身上醒目的暗黑龍騎標誌在這一片區域足可以讓有見識的敵人遠遠退避,至於那些沒有見識的暴民,在暗黑龍騎的火力面前只有被屠殺的份。

  車隊兩邊,是隱隱起伏的山巒。山並不高,最多只能算是岩丘。山丘頂部沒有積雪,也看不到什麼植物,僅是半腰處有幾棵乾枯的樹,在寒風中伸展著盤虯的樹枝。

  一隻堅實、厚重的軍靴踏上了丘頂,淺褐色的裸露岩石顯然無法承受軍靴的沈重壓力,呻吟著開始龜裂。一株明顯變異過的小草頑強的從岩縫中探出身體,用根本不屬於植物的迅捷將草葉貼上了軍靴,然後用葉片邊緣鋒利堅韌的鋸齒不住切割著軍靴。看上去非常柔嫩的草葉鋸在軍靴粗糙的橡膠外表上,竟然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而且留下條條白痕。

  軍靴只是輕輕的一碾,就將這株兇猛的小草擠碎成了數段。隨後,軍靴又向前邁了一大步,站到了山峰的邊緣。

  軍靴的主人是個高大的男人,臉上的橫肉和傷疤勾勒出一幅掩飾不住的凶殘與猙獰面容。他的右手拿著一個戰術望遠鏡,遙望著遠方平原上蜿蜒東南行駛的車隊,看了好一會,才放下瞭望遠鏡,說:「他們不在車隊裡,這兩個狡猾的傢夥。」

  他的身旁響起了一個粗而沙啞的女聲:「荒野上的人都是即狡猾,又像蟑螂一樣頑強。不要小看了他們,卡馮。」

  「瑪莉婭,你給我閉嘴!」卡馮中校粗暴的打斷了女人的話:「我喜歡荒野上的蟲子都多過你這個不男不女的傢夥!我喜歡狡猾的傢夥,這樣在捕捉的過程中才會充滿了樂趣;我也喜歡生命力頑強的傢夥,在我的手裡能夠多活些時候,帶來更長久的歡樂。」

  只有半邊臉的瑪莉婭顯然並不畏懼卡馮,她紅色的頭髮在寒風中飛揚著,不像是一團火,而是像一叢染了鮮血的亂草,金屬的面具在暗淡的天空下散發著幽幽的灰光。聽到卡馮的話,她冷笑了幾聲,如同海鷗般尖利甚至帶著隱約回音,說:「你的大話和你的實力並不匹配,卡馮『中校』!」

  瑪莉婭特意強調了中校的軍銜,讓卡馮霍然轉身,臉上和脖子上每個傷疤都在滲著淡淡的血光。看著他那猙獰的面容,也許大多數的人都會有所畏懼,但是這當中並不包括瑪莉婭。對於暗黑龍騎中同樣臭名昭著的鐮刀卡馮,瑪莉婭曾經發表過一個經典的評論:真正的威懾不是靠臉上的傷疤來完成的。當然卡馮能夠攀升到中校的階級,肯定不僅僅是靠長相夠嚇人。他在聽到旁人轉述瑪莉婭的這句評論後,曾經暴跳如雷,但是最終,他也沒有找上門去和嗜血的瑪莉婭進行生死決鬥。

  這次的任務中,早有宿怨的兩個人就這樣被安排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刻意,亦或僅僅是巧合。

  卡馮冷冷的看著瑪莉婭一眼,眼神中強烈的帶著最後通牒式的警告意味,讓她將接下來的嘲諷都吞了回去。畢竟,兩個人實力相當,手段也是同樣的狠辣,不同的是卡馮更加狡猾而瑪莉婭更加殘暴而已。兩個人互相顧忌,並不想真的衝突到需要戰鬥的地步。更何況,如果因為僅僅一句話的口舌之爭就內訌,從而影響了這次計劃的話,那麼他們兩個的下場將比死亡更加悲慘。

  見到瑪莉婭適可而止,卡馮也就不為已甚,而是打開了戰術板,問:「林奇,你的位置在哪裡?」

  戰術板中傳來一陣低沈的笑聲,直到卡馮快不耐煩了,然後林奇才說道:「這個不可能告訴你。不過我看得到他們的車隊。」

  卡馮低低的咒罵了一句,也沒有再追問林奇的位置,而是直截了當的問:「攻擊這只車隊有用嗎?」

  「肯定沒用!」林奇直截了當的回答了卡馮的詢問:「他們已經知道了我們到來的消息,還讓車隊這樣開回龍城,明擺著是個誘餌,讓我們暴露自己位置的誘餌。」

  「龍騎應該都很愛惜自己的扈從,或許我們應該試試。」卡馮看著緩慢行進的車隊,顯得很猶豫。

  這次不用林奇說話,瑪莉婭就反駁了卡馮,她冷笑著說:「蘇可不是那種會心腸軟的人。如果你對數據有一點點的敏感性,就會知道蘇麾下戰士的死亡率有多高。而且從他做過的事情來看,我不覺得同樣的情況下,你會比他更狠,卡馮中校。」她再次強調了最後兩個音節。

  卡馮出奇的沒有生氣,只是笑了笑,說:「我用不著判斷蘇的性格,只要隨便試試就可以知道了。阿毛約,動手!」

  戰術板中傳來一個粗豪的聲音:「聽你的,頭!」

  數十公里外的雲層中,忽然掠出兩具無人駕駛飛機,機身上沒有任何標誌。它們比災禍之蠍的無人機要大得多,機腹上各掛著兩枚導彈。兩架無人機呼嘯著接近車隊,根本沒有隱匿行蹤的意思,一共四枚小巧的導彈放射著森冷的寒意。任何有些常識的人都會知道,絕對不能從導彈的大小上判斷它們的威力。

  距離十公里的時候,行進的車隊就發現了這兩架無人機,顯然車隊中有感知域的能力者。隨著刺耳的警報聲響起,車隊即刻在原野上散開,從遠處看去,分散的隊形頗有章法。兩輛裝甲運兵車頂的高射機槍開始怒吼起來,將彈雨向天空傾洩,也不管是否打得中遠在射程之外的兩架無人機。

  迅捷、靈活的無人機如兩隻鷹隼,從空中直直撲擊下來。除非是靈能域武器操控達到五階的能力者,一般的戰士想要用高射機槍或者是高射機炮打下無人機來,只能依靠非同尋常的運氣。顯然,這些普通的戰士不可能具備這個條件。

  兩架無人機機翼一振,四枚導彈先後離開了機腹,在空中劃出醒目的軌跡,射向了四處分散的載重車輛。和舊時代不同,這四枚導彈的尾跡都是濃烈的紫色。這是「紫荊花」對地導彈的典型特徵。

  車隊中大多是經歷過多場戰爭的老兵,對於暗黑龍騎的著名武器裝備都知道一二,幾乎在看到空中四道紫色尾跡的同時,他們就紛紛從運輸車內跳出,就地尋找可以隱藏的地型,再也不管車輛和車上裝的東西。裝甲戰車裡的老兵則露出上半身,一串點射,準確的打斷拖曳掛車的引繩,戰車立即加速,絕塵而去。兩輛裝甲運兵車則調了個頭,拚命想要駛離導彈覆蓋的區域,操縱高射機槍的戰士也手忙腳亂的鑽回了裝甲車裡,把艙蓋牢牢蓋上。他們再也不管空中的無人機,反正也無法打中。況且就算是有擊中的可能性,現在也是保命要緊。

  車隊中還有不少屬於蘇的戰士,他們雖然都是進入暗黑龍騎的序列不久,並不瞭解新時代戰爭,可是戰鬥經驗都很豐富。看到裡卡多麾下戰士們的異常反應,他們立刻默契的照做。只有少數菜鳥被隊友的奇怪舉動弄糊塗了,有的站在原地發愣,有的繼續猛踩運輸車的油門,想要跟上機動力遠超他們的裝甲車。

  四枚「紫荊花」導彈落點形成了一個蛇形,悄然炸開。空中瞬間形成了四團淡淡的紫霧,霧氣籠罩的範圍足有數十米方圓。從空中看下去,就像是四朵美麗的紫荊花。隨後四點微弱的火光在紫霧的中心亮起,四團紫霧瞬間就化成了恐怖的火球,向上升騰而起。火焰翻捲吞吐著,紅黑交織,最後化成四朵小型的蘑菇雲,升上了天空!

  恐怖的高溫和衝擊波瞬間席捲了戰場。大多數的載重卡車來不及逃出爆炸的範圍,被捲進了火浪裡。一些僥倖逃出火圈的車輛則被衝擊波高高掀起,然後栽落地面。雖然紫色火焰海的存續還不到一秒,但幾乎所有被波及的車輛都在燃燒起火,並且開始陸陸續續的爆炸。

  那些伏在地上的老兵,幾乎每個人的身上都起了火。他們飛快的脫下燃燒的作戰服,並且在冰冷的地面上滾動,以此撲滅身上的余焰。不過能夠這樣做的,只是少數特別強壯的戰士,其餘的人則都在紫色火焰的包圍下悄無聲息的死去。從火海中歷劫餘生的戰士們也都身受重傷,不過如果他們還能掙紮著撕開急救醫療套件,注射抗生素後,性命應該是可以保住的。

  四朵巨型紫荊花綻放後,平原上已是一片狼藉,十餘輛載重卡車熊熊燃燒著,小規模的爆炸此起彼落,將熾熱的金屬片拋投到幾十米遠的地方。

  在燃燒餘燼的外圍,那些僥倖逃出生天的車輛紛紛停了下來。戰士們一個個從車上走下,默默的看著仍然熱浪滾滾的火場。即使是那些從北方生存下來的老兵,也在這突如其來的慘烈打擊下失去了主張。耳邊的通訊頻道里除了沙沙的信號干擾聲外,是一片可怕的死寂,甚至連慘叫聲都沒有。

  「快救人,還有活著的!」不知道是哪個人喊了一聲,幾乎所有的老兵都奔向了仍充斥著火焰和爆炸的火場。他們在奔跑的過程中就取出醫療套件,準備給那些無力自救的兄弟們以幫助。

  「多麼感人的一幕啊!」站立在山頂的卡馮中校毫無半點誠意的讚歎著,他轉頭向瑪莉婭看了看,譏嘲的說:「如果我在戰場上受了傷,肯定不能指望你來救我。甚至可以說,最好不要讓你看到我。」

  瑪莉婭嫵媚的笑了笑,說:「我會救你,然後讓你變成我的寵物。雖然我非常非常想切碎了你,但是中校的軍銜足以讓你成為一個很特別的寵物。」她纖細的手指從紅唇上掠過,露出雪白的牙齒,「我會把你養得肥肥的,然後每天切你一小塊肉下來。」

  卡馮盯著瑪莉婭,只是嘿嘿的笑了幾聲,沒有說什麼。

  在另一個隱秘的山洞裡,裡卡多重重的砸了一下洞壁,放聲痛罵:「這些人渣!居然敢把『紫荊花』導彈用在自己人身上!這次有充足的證據,只要我死不了,就會讓這些人渣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他們本來就沒想著讓你回去。」蘇靠在洞壁上,眼睛微閉,好像是睡著了一樣。他說話的聲音平平淡淡的,和裡卡多的憤怒形成鮮明對比。其實車隊中也包括了蘇的很多下屬,死傷比例應該更高。因為裡卡多的戰士戰鬥經驗要遠為豐富,更懂得在極端的情況下如何保住自己的生命。

  不過平靜並不意味著不在乎。裡卡多看著鮮血淋漓的右拳,也變得冷靜下來,說:「你說得沒錯,他們既然敢用紫荊花,那就是沒打算讓我們活著回龍城。那個幕後的傢夥,這次下的本錢的確不小。」

  蘇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於是問:「紫荊花導彈一枚要多少錢?」

  裡卡多怔了一怔,有些不明白蘇為什麼會問這個,但仍然認真的回答:「大約20萬一枚,四枚一共是80萬。」

  蘇站直了身體,透過洞口,望著遠方仍升騰著黑色濃煙的天空,說:「紫荊花導彈80萬,我們的車隊和物資價值超過了100萬,他們卻能輕易的毀了,說明這件事背後的報酬肯定不止200萬。再算上為了釣大魚而布設的陷阱……他們這次的目標,價值千萬以上。」

  與蘇和裡卡多有關係的人中,什麼樣的目標價值千萬、目標目前處於什麼位置,都是呼之慾出。

  蘇走到了洞口,望向陰沈的天空,微笑著說:「一個好的獵人永遠不會忘記給獵物驚喜。我們也不例外。所以,我們現在應該扔下這三個傢夥,去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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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5 20:48:11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六 越長大 下










  瑪莉婭沈默了一會,說:「我和林奇,也算是你的敵人吧!」

  戰術板中忽然響起了一陣沙沙聲,然後傳出了林奇有些含糊不清的聲音:「這個時候內訌可沒什麼意思。如果我們分頭進攻的話,說句令人不愉快的話,我們都可能被他們吃掉。所以為了更大的利益,暫時的合作是必要的。」

  「但先要找到他們。」瑪莉婭說。

  「把抓起來的人先殺掉一半吧!逼他們出來決戰。」卡馮建議。

  林奇立刻反對:「那沒用!反而會幫助他們放下負擔。別玩那些沒用的把戲了,拿出點真本事來,在這個地方和他們打一場真正的戰鬥吧!」

  瑪莉婭和卡馮思索了一會,先後表示同意。在簡單協商了行進的路線後,三隻禿鷲開始聚攏,並且加速向凍原深處的獵物撲去。

  站在那座寬大實驗室的正中央,海倫用右手托著下頜,看著面前屏幕上飛速刷新的訊息,若有所思。

  如果是初次見到她的人,一定會為這個畫面所震憾。海倫的臉從哪個角度來品評,都是完美。即使是將她的臉全面數字化,結論也是一樣。她的手纖長而晰白,並不是柔嫩,而是透著刀削般的鋒利和掌控一切的蒼勁。她的臉和手結合在一起,就構成了一幅絕美的畫面。而且她思索的時候,非常的專注。專注的男人是有魅力的,專注的女人也是一樣。

  或許只有蘇,才能體會到她美麗下面隱藏著的可以讓一切色狼陽萎的大威力。

  海倫面前的屏幕上,不時的會躍出卡馮、瑪莉婭和林奇的頭像,以及眾多的關於他們三個人的資料。閃動的畫面間,還夾帶著許多人的頭像以及資料。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卡馮三個人有些關係。這些人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就像是一張網,而海倫正試圖從這張大網上理出些脈絡來。

  叮噹,叮噹!

  本來非常安靜的實驗室中忽然響起一陣清脆的聲音。海倫皺了皺眉,向旁邊的實驗台望過去。那是一座由不知名合金製成的雪亮的實驗台,檯面上非常乾淨,只放著一個近半米高的透明琉璃圓罐,可以看出裡面裝滿了碧綠色的不知名液體。數十根導管和電線從實驗台一角伸出,連接在玻璃圓罐上。

  綠色液體中,有一個指甲大小的奇異生物,正在容器裡來回巡遊著。看上去它就像是一小塊不規則的肉,根本找不到任何感知器官,而且身體形狀還在不斷地變著。它的身體周圍伸出數十根細細的肉須,就是靠它們的擺動,這個小小的生物才能夠在綠色液體中遊動。但是它遊泳的速度不可思議的快,幾乎是一秒不到的功夫就可以繞著整個容器遊上兩三圈!在它的帶動下,整罐的綠液都開始不斷地旋轉,並且形成了一個不規則的漩渦。玻璃罐開始變得不穩,搖晃著,罐底敲擊著實驗檯面,發出叮噹、叮噹的聲音。

  實在讓人難以想像,這麼小的一個東西,居然有如此大的能量,竟可以晃到相對於它體型來說大到無法撼動的玻璃罐!

  「這麼快就餓了?你可真能吃!」海倫嘆了口氣,走向實驗台,眼神中卻充滿了希冀和溫暖,和她平時簡直是判若兩人。

  海倫打開了牆邊的小冰箱,從裡面取出了一小塊還在滲著血絲的冰鮮肉塊,然後將它放進玻璃罐頂的半透明儀器裡,按動開關。肉塊順著一段透明的管道緩緩下降,每滑下一段,管道就會相應封閉,同時開啟下一段封閉口。

  似乎是嗅到了鮮肉的氣息,綠液中的小生物遊動的速度驟然提升,綠液如同煮沸般瘋狂湧動,根本無法看清裡面的情形。高強度的玻璃罐體劇烈震動著,甚至有要跳起來的意思,連接著罐體的導管和電線被扯得筆直,有幾根甚至因此而脫落。

  海倫伸手按在玻璃罐頂上,讓它不致於掉落到實驗台外。

  鮮肉肉塊終於掉進了玻璃罐內,在剛剛離開管道的瞬間,綠液立刻翻捲而起,將肉塊捲進了水裡。

  剎那之間,濃綠色的液體中驟然閃耀出一層絢爛而鮮豔的紅色!然後如同被顏色擦板擦去了一般,紅色迅速消退,但是綠色卻沒有受到一點影響。即使是隔著厚厚的、步槍子彈也無法射穿的特種玻璃,也可以聽到罐內那種奇異的、似乎無處不在的沙沙聲。

  僅僅是幾秒鐘,沸騰的綠液就逐漸平靜下來,綠得清澈透明,沒有一絲雜質,好像純淨的翡翠。

  綠液中央,浮著那個奇異的生物,只不過體型已經增大了幾倍。目光銳利的人,立刻可以看出這個小東西體型增大的程度基本上那塊鮮肉相當。在這樣短暫的瞬間,它就將食物全部吞下。只是從體表看,看不到任何感知器官,也沒有任何進食和排泄的器官,就只是一塊不規則的肉塊而已,也不清楚它方才是怎麼樣把那塊鮮肉撕扯分食的。惟一能夠將它和一塊死肉區分開的,就是那幾十根懶洋洋垂在身體周轉的觸鬚。

  它似乎完全吃飽了,動都不動一下,緩緩向罐底沈了下去。海倫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它,隱約透出些難以掩飾的緊張。

  小東西下沈的速度雖然緩慢,但是距離罐底越來越近。它的觸鬚只在綠液中隨波逐流式的擺動著,根本沒有自主動作的痕跡。

  海倫看上去越來越緊張,扶在玻璃罐上的右手下意識地抓緊了頂蓋。這個時候,一面浮空的顯示屏忽然飛到了海倫的面前,屏幕上出現了帕瑟芬妮的面容。

  看上去一場新的戰鬥剛剛結束,帕瑟芬妮好整以暇地理著頭髮,心情看起來很好,灰綠色的眼眸中光芒不住閃耀。只要看那隱隱的金光,海倫就知道她此刻心中肯定在盤算著這場戰鬥又能夠賺多少錢。

  海倫略擡頭看了帕瑟芬妮一眼,就繼續把目光放在玻璃罐中仍在緩緩下沈的小東西上,漠不關心地說:「看來你這次的收穫不錯。」

  「那是當然!」帕瑟芬妮神采飛揚的時候,總是有著驚心動魄的美麗。她舒展了一下身體,充分展示了一下可以讓男人瞬間變成野獸的曲線,然後說:「再打一場,就可以回龍城休息一下了。哎呀,出來真是太久了,好想休息呢!我回去後,你請我吃飯吧!」

  「不可能!」海倫的目光死死鎖住快要沈到罐底的小東西,直接拒絕了帕瑟芬妮的要求:「你賺了那麼多,先把欠實驗室的經費補上吧!然後再請我吃飯。」

  帕瑟芬妮的小嘴立刻變成一個O型,可憐兮兮地說:「我都要窮死了,現在北方戰場人人都知道應該請我吃飯。所以,親愛的海倫,你的經費再等等吧!你可以先用自己的錢墊上嘛!」

  海倫哦了一聲,倒是有些意外,問:「我記得以前,可是非常難得有人能夠把你約出來吃頓飯的,怎麼現在風向變了?那些男人都很麻煩的。你是怎麼和他們哭窮的?」

  帕瑟芬妮淺淺一笑,很有些得意洋洋地說:「我和他們說,因為我現在要養一個很能花錢、不會賺錢的男人,所以欠下了很多債,只有吃他們的了。每次說完,他們的表情都很精彩,而且吃過飯後看到我都會躲著走。」

  「你真無恥。」海倫頭也不擡,給帕瑟芬妮下了結語。

  「啊哈哈,也就和你差不多嘛,親愛的海倫!」帕瑟芬妮放肆地笑著,如是回答。

  這時帕瑟芬妮已經束好了頭髮,換上了一副熱切的表情,問:「我那個漂亮的小男人怎麼樣了?我聽說他和裡卡多在一起出任務?雖然我很不喜歡那頭獵豬犬,不過說心裡話,他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用處的,並不是完全的廢物。」

  小東西已經沈到了罐底,動也不動。海倫的表情更加緊張了,她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它身上,以致於帕瑟芬妮連續問了兩次,海倫才隱約聽明白她在問些什麼。她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蘇的處境說不上好,上一場仗是打贏了,不過也是慘勝。而現在龍騎中有名的幾個敗類正在過來找他的麻煩。」

  帕瑟芬妮的笑容立刻凝住,她即刻在將軍們專用的隨身智腦上開始查找資料。很快,最近兩天內在鐘擺城區域內活動的暗黑龍騎詳單就被列了出來。這份清單一出,帕瑟芬妮臉色即刻變了。她反覆看了幾遍卡馮、瑪莉婭和林奇的名字,臉上如同籠罩了一層寒霜。

  「他們在西北一區聚集,背後的目的會是什麼?」帕瑟芬妮問,雖然她已經猜出了七八分,但仍是想要徵求一下海倫的意見。

  海倫挺翹的鼻尖上已經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對於帕瑟芬妮的問題,她完全是憑藉本能在回答:「顯然,這三隻食屍鬼是衝著蘇去的,名義上是想要搶奪戰利品,或者是消滅裡卡多這個法佈雷加斯家的第一順位繼續人。但是蘇和裡卡多應該只是誘餌,用來誘出更有價值的目標。從表面上看,這個目標就是你。然而實際上,他們真正的目標可能另有其人,你只是表面上的目標而已。當然,如果能夠得到你,也應該足夠補償他們的付出了。」

  「那你的建議是……」帕瑟芬妮已經變得如雪一樣的冰冷和高傲,灰碧的眸中閃動著危險的光芒,這才是北方戰場上人們最常看到她的一面。

  「留在北方,哪裡也不要去。只要你不離開北方戰場,那麼就沒人能夠奈何得了你。而如果他們不能在短時間內捉到你,就會有大麻煩了。不管幕後的那個人是誰,這次的事情已經弄得足夠大,等你回到龍城後,他恐怕要犧牲全部的棋子才能保住自己。這些棋子不會甘心被犧牲的,所以他們應該會有內訌。因此,你只要安心留在北方,你的敵人就會自己崩潰。」海倫的回答精準而機械,好像智腦設置的自動回答程序一樣。

  罐底的小東西似乎在動,有幾根觸鬚飄浮了起來。海倫的前額上都開始滲出汗珠,完全沒有注意到帕瑟芬妮的表情變化。

  「那蘇會怎麼樣?」帕瑟芬妮很認真在問。

  「大約80%的機率被殺死,55%的機率被抓住,對方釋放他的機率大約在17%。不論是哪種結局,對方最終付出的代價都會幾倍的多於你。所以,在我看來,這是個很愚蠢的計劃。」海倫仍是在自動回答。

  「愚蠢的計劃?」帕瑟芬妮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快速說了一句「好了,謝謝你,海倫。」就關了通訊。

  在飄浮屏幕自行浮走的時候,實驗室出忽然響起了一聲隱隱約約的尖銳嘯叫,分不清叫聲是什麼東西發出的,然而可以聽出叫聲中充滿了難以承受的痛苦。

  就在海倫眼前,原本安靜沈在玻璃罐底的小東西猛然顫抖起來,所有的觸鬚都伸得筆直!它看上去極端的痛苦,身體表面不時有醒目的凸起,然後又平復下去。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它身體內部來回衝突一樣。實驗室中那陣陣痛苦的嘯叫,就是這個小東西發出來的。

  海倫的臉色蒼白,唇上早沒了血色,嘴角不住抽動,似乎那個小東西所有的痛苦她都能切身感受到一樣。

  僅僅是過了幾秒,小東西的痛苦就已到了極限,它的身體猛然膨脹,脹大了足足一倍,然後背上開始出現龜裂,然後出現一道縱貫身體的裂縫,從裂縫裡噴出一股鮮紅的血液,瞬間染紅了周圍一大片的綠色培養液。

  它一邊痛苦地叫著,一邊在噴著血,濃濃的血漿足足噴了十幾秒鐘,才漸漸弱了。這個時候,它已經變成了一片薄薄的肉皮,拖著軟綿無力的幾十根觸鬚,在浮著一朵紅雲的培養液中飄浮著。

  海倫將臉埋在了雙手裡,過了許久許久,才重新擡起頭來。

  這時的海倫,又恢復了冷靜、精準而又冰冷的機械表情。她站了起來,默默召過一個智腦。屏幕上方不停地閃動著幾十張這個小東西的照片,下方則是一個精密的表格。海倫用手指在表格相應的位置書寫著:

  實驗體五號;

  最終體積29.81立方釐米,較四號實驗體增加98%;

  形狀紀錄,見附件。

  進食:六次,增加一次。

  死亡原因:基因失控。

  填好了這些,海倫慢慢地將玻璃培養罐上連接的導管和線路一一拆下,然後抱著它走出了實驗室。看她抱著玻璃罐的方式,就像是在抱著一個嬰兒。

  沒過多久,海倫又回到了實驗室裡。實驗室中的燈火慘白如紙,筆直地照在她蒼白的臉上。似乎空調也出現了故障,實驗室中變得格外的冰冷,可以看到,海倫那雙漂亮的手上,所有的指關節都隱約透著青色。

  她的懷裡又抱著一個新的玻璃罐,裡面同樣盛滿了碧綠色的培養液。

  將玻璃罐在實驗台上同樣的位置,以同樣的方式安放好後,海倫走向位於實驗室一角的大保險櫃。在櫃門上先後輸入了十幾組密碼後,沈重的合金櫃門緩緩打開,洩出一團白濛濛的寒氣。厚重的合金門後,其實只有一個不大的空間,裡面被分成了一個個獨立的格子,每個格子中央都擺放著一個透明的試管,試管內裝滿了碧綠色的液體。

  前面的五個格子是空的。

  海倫的手指在一個個格子上輕輕撫動,似乎在撫摸著什麼心愛的東西,最後,她打開了第六個格子,拿出了裡面的試管,然後關上了櫃門。

  試管被安放在玻璃罐上方的接入口,隨著能源的接通,管中的綠色液體流洩而出,注入到玻璃罐內。

  海倫側方的智腦屏幕上自動生成了一個新的表格,第一行裡寫著:實驗體六號。其它的欄目都空著,只有進食一欄中有「正在第一次進食」的字樣在閃動。

  注視了平靜得找不出一點波瀾的培養液許久,海倫才輕輕吐出一團白氣,將自己的目光從培養器上收了回來。

  這個時候,今天經歷過的事才一一在她腦海中回放。海倫臉色忽然微微一變,快速翻看著和帕瑟芬妮的通話紀錄,然後低聲自語:「糟糕,和她說得太多了!」

  海倫隨即冷靜下來,召過了一塊智腦屏幕,在上面點了幾下,海量的信息旋即如雨而下。她托著下頜,盯著閃爍不定的屏幕,若有所思。

  審判鎮的教堂中央,一身重鎧的梅迪爾麗坐在布道台上的高背椅中,用右手支著頭,很有些慵懶意味地看著浮在面前的光屏。

  光屏上同樣信息紛落如雨。

  梅迪爾麗不像平時那樣,回到教堂中時就會取下頭盔。現在她仍戴著頭盔,就像在外征戰一樣。

  這一刻,已是深夜,從教堂頂部的彩窗上,卻透下暗淡的光芒,也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光。昏暗的天光掉落在梅迪爾麗的身上,在那猙獰可怖的盔甲上點綴起片片的斑蝶。

  叮噹!梅迪爾麗輕輕彈動了一下座椅的扶手,沒過多時,佩佩羅斯就走了進來,問:「您有什麼吩咐?」

  從梅迪爾麗頭盔的縫隙中,噴出一團淡淡的白氣,她的聲音似也透著刺骨的冰寒:「我臨時有件事情需要處理。你去準備一下,十分鐘後我們出發。」

  「可是,您現在正是特殊時期,怎麼能出去……」佩佩羅斯明顯有著愕然。

  「去準備吧。」梅迪爾麗的聲音冰冷,但語氣平淡柔和,可這並不意味著她的命令可以被無視。

  「聽從您的吩咐。」佩佩羅斯恭敬地行了個禮,就要下去做出征前的準備。

  「佩佩羅斯……」梅迪爾麗忽然叫住了她。

  佩佩羅斯轉過身來,問:「您還有什麼吩咐?」

  梅迪爾麗默默地坐著,似乎有重重的心事,過了片刻,她才揮了揮手,說了聲:「沒事了,你去準備吧。」

  於是佩佩羅斯出了教堂的側門。在走出教堂之後,她的心跳還有些抑制不住的快,神色上更是有些猶豫和慌張。她回想起來,方才梅迪爾麗揮手的動作似乎十分疲憊,又有著心灰意冷的慵懶。

  風很冷,佩佩羅斯呼出的氣息都凝聚成一團團的白霧。她忽然擡起頭,望瞭望天空。

  審判鎮的天空,是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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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5 20:48:33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章十七 越孤單 上

  槍聲撕碎了凍原的寧靜。

  這記槍聲並不如何響亮,也沒有舊時代狙擊槍子彈出膛後清亢濤濤的氣勢。它明顯帶著新時代槍械的特點,細緻、平淡,就像精密的電子儀器被撥動了一個刻度,但是威力絕不含糊。隨後在凍原上衝天而起的淒厲叫聲為這一槍的威力增添了最好的註釋。

  一個漂亮的年輕人抱著自己只剩下小半段的左腿拚命地翻滾著,用盡全身的力氣在慘號著。就在幾米外,他的大半條左腿靜靜地躺在地上,偶爾還會抽動一下。這個年輕人爬伏在地上,向它伸出了手,想要拿回來,可是這樣的舉動隨即帶來更為猛烈的無邊無際的痛苦,年輕人再次抱著斷腿慘叫起來,直到肺中的氣呼盡了,號叫才稍微停了停。

  熱騰騰的血潑灑在凍原上,立刻就被幹澀冰冷的岩石吸了進去,年輕男人長長的哀號和呼嘯的寒風交織在一起,遠遠地傳開去,似乎是在詮釋著凍原上的殘酷和無奈。

  瑪莉婭靜靜地站著,靜靜地看著年輕男人在地上翻滾。她的目光中充滿了憤怒,猩紅的嘴唇薄得像一把刀。

  這個年輕的男人長得非常漂亮,是她最喜歡的扈從之一。他的能力並不是最出眾的,但卻是能夠讓瑪莉婭玩得最爽的男人,所以這次深入凍原時,嗜血的瑪莉婭也把他帶上了,並不是指望年輕男人在追獵中能夠發揮什麼作用,只是習慣性地放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而已。

  就在剛才,當瑪莉婭心生警覺,迅速轉身的時候,呼嘯而來的子彈已在眼前。她幾乎是眼看著子彈在空中劃出一道若有若無的軌跡,然後射進了那年輕男人的大腿中段。子彈的威力在完全沒入腿肉後才徹底爆發出來,於是年輕男人的左腿從大腿中間硬生生斷裂開來,旋轉著拋飛出去。

  瑪莉婭知道,這一槍並未命中要害,並不是狙擊手失誤打偏,而是就是要打斷這個年輕人的左腿。這個判斷其實沒有很充分的理由來支持,完全是憑直覺,而且直覺同樣告訴瑪莉婭,她的想法是對的。

  子彈是從2000米外射來的,那麼這個人的狙擊能力絕對不比林奇差。夜幕下的荒野能見底很低,雖然瑪莉婭並不怕狙擊,但她不是以感知域能力見長,在這樣的野外環境和這麼短的持續時間裡無法追蹤到位置在2000米外的狙擊手。

  年輕人依舊在號叫著,慘叫聲就像是一記記無形的耳光,不停地抽在瑪莉婭的臉上,她的臉火辣辣的像是著了火。瑪莉婭忽然大步走上,一腳踩在那截斷腿上,腳下發力,只聽砰的一聲,斷腿像是在內部藏了火藥一樣,轟然炸開,血肉將數米內的凍原都染成了一片猩紅色。還在號叫著的年輕人猛然看到自己的腿被轟然踏碎,復原的希望頓時消失,他的精神如繃緊到極致的弓弦,在這最後的打擊下徹底斷裂了,發出一聲如哭泣般的哀叫,終於暈死過去。

  瑪莉婭沈默地走到一名扈從跟前,從她的腰間拔出一把大威力手槍,然後瞄準了昏死在地上的年輕男人,頃刻間將彈匣中的二十發子彈傾洩出去。年輕男人似乎曾從昏迷中醒來,但是只發出幾聲急促簡短的尖叫就立刻變得悄無聲息,只有身體隨著一顆顆子彈的射入而無規律地彈動著,血珠甚至濺射到了數米外的瑪莉婭臉上!

  一管彈匣打空後,瑪莉婭又從扈從身上抽出一個新的彈匣,裝進了手槍,然後以一個恆定的速度對著眼前那個恆定的目標一一射空。手槍的威力巨大,幾乎每一槍都會在那年輕男人的屍體上開出一個恐怖的大洞。40發子彈射完,再沒人能夠從那團模糊不清的血肉中辯認本體曾經是什麼東西。

  站在瑪莉婭身邊的那名扈從臉色慘白,雖然她長得十分清秀,但並不太符合瑪莉婭的審美觀的那種。她筆直地挺立在原地,根本不敢有任何多餘的動作,惟恐瑪莉婭的怒火會稍稍轉移到自己身上。

  瑪莉婭的呼吸均勻而寧靜,這是她刻意控制著的結果。她知道,那個狙擊手,蘇,多半躲在遠處注視著這裡,觀察她的反應,或者換句話說,在看她的笑話。2000米外準確地打斷行走中扈從的一條腿,這的確是不錯的槍法,可也就是和五階狙擊專精差不多的水準而已。這對她不是打擊,少一個扈從也無損於她的戰鬥力,但是這個扈從臨死前的拙劣表現讓她無法不怒火中燒!每一聲慘叫,都是削去了她的一層臉皮。而且他已經徹底地陷入了恐慌,根本就無視於瑪莉婭殺人的目光。當瑪莉婭開槍時,在淋漓盡致地宣洩出她的怒火的同時,她也知道,自己已經先輸了一場。

  她更加恨蘇了,他為什麼不去找卡馮,不去找林奇,而是先找上了她?難道蘇以為,自己身為女人,就一定是三人中最弱的那個?瑪莉婭的嘴唇紅得像是剛剛塗了鮮血,她決心讓蘇知道,先來招惹自己,他錯得有多麼厲害。

  瑪莉婭再也不向地上已經逐漸凍硬的血肉看上一眼,而是當先向凍原深處行去。她認為蘇應該已經悄悄離去,狙擊手只有在距離之外才是王者,如果停留過久,不小心被瑪莉婭鎖住了位置,那麼只有感知域能力的蘇的下場就可想而知。瑪莉婭選擇的行進路線,是和卡馮以及林奇商議好的,可以發揮協同效應。路線主要是林奇選擇,這只同樣精於狙擊的食腐蟲在追捕和圍堵方面也是理所當然的行家。

  現在,瑪莉婭甚至有些希望蘇再開一槍了,在她全神戒備之下,這一槍多半會暴露出蘇的行蹤,或者至少留下些蛛絲馬跡。

  想到蘇的樣貌,想要捉到蘇後,在交給上面之前可以做的事,瑪莉婭不由得湧起一陣發自內心深處的興奮,甚至讓她有些顫慄。

  砰!

  然而,一記不合時宜的槍聲打斷了她不斷逼近的高潮。然後,又是一聲慘叫響徹凍原。瑪莉婭旋風般轉身,正好看到半截斷腿飛旋著從她面前掠過,然後掉落在凍得堅硬無比的地面上。

  斷腿很長,線條纖細有力,是條很對瑪莉婭胃口的腿。它原本的主人也長得即符合普通人心目中美女的標準,也符合瑪莉婭的口味。可是現在,她和先前那個年輕男人一樣,抱著斷腿在地上拚命地翻滾著。在看到了前一個男人的下場後,她還保持著少許清醒,拚命地忍著不叫出來,可是無法承受的劇痛仍逼得她時不時爆發出一兩聲壓抑的哀號。

  瑪莉婭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如同又挨了一記耳光,而且直接、凶悍、毫無情面可講,就像當日的帕瑟芬妮。

  瑪莉婭的身體忽然稍顯膨脹,全身上下發出連片的嚓嚓輕響,外臂、肩頭、腿側覆蓋的金屬質護甲下紛紛彈出一釐米粗細、長三十至五十釐米不等的刀刃,刀刃不停地搖擺震盪著,發出令人心悸的嗡嗡聲。在昏暗的夜色下看過去,她就像身上忽然伸展出了許多飄浮不定的飄帶。

  瑪莉婭驟然發力,奔跑起來,她跑動的姿勢蒼勁有力,就像一頭荒漠上的頭狼!堪與野獸相媲美的直覺告訴她,蘇就在她前方不遠的地方。

  瑪莉婭奔行的速度極快,扈從們一呆的功夫,她已經衝出了幾百米遠。扈從們連忙以自己能夠達到的極速緊追著瑪莉婭而去,頃刻間,這片凍原上只留下了那個斷了腿的年輕女孩。她愣愣地瞪著黑暗陰森沒有一絲生機的荒原,驀然嚇得立刻尖叫起來,淒厲的叫聲刺破了凍原的夜,遠遠傳遞,卻根本沒有人稍稍回頭一顧。

  遠方的黑暗中,忽然有個身影從地上彈起,然後以過人的迅捷向西北方奔去。瑪莉婭精神大振,瞳孔深處甚至開始泛起血色的波紋!她面具上的電子眼飛速旋動,各種影像捕捉方式先後在那個身影上重合、鎖定。

  面具下隱藏的智腦即刻將影像和存貯的資料進行分析比對,是蘇。

  瑪莉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發出野狼一般的嚎叫!她的叫聲擁有無以倫比的穿透力,在冰冷的凍原夜晚,可以輕易地傳出數十公里。被叫聲所激盪,瑪莉婭全身上下數十把飄刃全都嗡嗡地嘯叫震動起來,她的速度也一提再提,和蘇之間的距離在迅速拉近。

  電子眼的視野右上角,有一個小型的區域地圖,地圖上三個光點在迅速移動著。最前方的藍色光點是蘇,在他身後迅速接近的紅色光點代表著瑪莉婭,而在數公里外,另一個橙色光點正在飛速接近,從另一個方向抄向了蘇的前路。瑪莉婭知道,這是鐮刀卡馮。

  至於林奇,他一直喜歡隱藏在黑暗中,根本不會將自己的位置通告給卡馮和瑪莉婭。

  瑪莉婭從心底裡湧上對卡馮的厭惡,按目前的速度,她就算追得上蘇,也只有不到五秒的時間結束戰鬥。超過五秒,卡馮就會接近到可以插手的距離,那時候形勢就會變得極為複雜和不確定,卡馮第一擊的目標很難說是蘇還是瑪莉婭。至於她的那些扈從,此刻已經被甩到了一公里之外,根本指望不上。好在看卡馮的速度,他的扈從同樣也跟不上來,兩個人算是扯平。

  瑪莉婭的速度已經提升到了極致,她弓身疾行,面具後隱藏的智腦同樣在緊張地計算著,計算她如果和卡馮來一場死鬥的結果。

  極短時間的計算,就讓瑪莉婭的智腦因為過載而開始發燙。因為蘇的速度開始變得忽快忽慢,而且還要考慮和蘇在一起的裡卡多等人,所有計算量呈幾何級數的上升,瞬間就超過了智腦的承受能力,讓瑪莉婭不得不停止了智腦的這個任務。但是這也提醒了她,蘇不是單身一人。

  蘇的速度也逐漸提升,和瑪莉婭相距千米左右,距離雖然仍在拉近,但是想要追上蘇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讓瑪莉婭暗自高興的是,按照目前的速度,蘇很有可能在卡馮切斷他的去路前衝過攔截。而且蘇奔行的速度已經不比卡馮慢。

  卡馮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調整了自己的路線,又繞了一個更大的圈子,從外圍切向了蘇的前路。

  瑪莉婭一聲銳嘯,反手從身上拔下了兩根飄刃,向蘇擲了過去。飄刃在空中疾行,如兩片柳葉,忽上忽下,飄忽不定,幾乎無法閃避。

  蘇似乎不知道身後還有疾飛而來的兩件致命銳器,只是筆直向前奔行,直到飄刃距離他還有數米時,才猛然一個轉折,向側方橫閃開來。飄刃被他閃移的氣流所帶動,同時轉了個彎,一先一後繼續向蘇刺來!蘇看起來有些意外,猛然定在了原地,手中軍刀閃電揮出,叮叮兩聲將兩片飄刃擊落在地。

  但是這麼一耽誤,蘇和瑪莉婭的距離就更近了。瑪莉婭冷笑幾聲,反手從身上拔下七八根飄刃,連綿不斷的向蘇擲了過去。飄刃曲折前行,就像是一叢柳葉。但是這些柳葉緊緊的盯著蘇,跟隨著他的動作前進,根本就甩不掉。

  蘇不停地變幻方向,速度也忽快忽慢,卻仍無法擺脫身後襲來的飄刃。他先後擊落了四枚飄刃,瑪莉婭卻又擲來了十餘枚飄刃!追在蘇身後的,幾乎是她身上半數的刀刃!蘇已無法格擋全部的飄刃,身上迅速出現了幾條傷口。

  瑪莉婭嘴角浮起興奮而又殘忍的笑容,她現在和蘇的距離已經只有兩三百米,看起來,蘇已無路可逃。惟一能夠攪局的,就是林奇了。林奇肯定不願意看到蘇落在瑪莉婭手裡,惟一的希望在於這只食腐蟲並不以速度見長,雙方追逐了十幾公里,或許已經將林奇遠遠地甩到了後面。

  但是任何時代,都沒有絕對的事。這個瞬間,瑪莉亞最不願意聽到的就是槍聲,特別是狙擊槍那獨特的槍聲。

  然後,她就聽到了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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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5 20:4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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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5 20:4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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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5 20:49:48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八 恐懼與征服 上


  林奇走到了瑪莉婭的身邊,沈默地看著這個曾經凶名鼎盛的女人。

  瑪莉婭穿著的還是那套暗黑龍騎風格、由皮革與金屬製成的戰衣,不過明顯看得出是鬆鬆垮垮套在身上的,很多皮扣和抽帶都沒有拉緊。她的身下,印漬出一片觸目驚心的紫黑色,那是鮮血凝結後的痕跡。看上去瑪莉婭的臉色很好,白晰中透著紅潤,嘴唇也很濕潤而有光澤。她整個人的狀態簡直是好極了,就像一個精心保養的貴婦人。

  可是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無助,完全不是林奇記憶中那個無所畏懼、凶悍狠辣的嗜血女人。瑪莉婭也會怕嗎,她在怕什麼?

  瑪莉婭也看到了林奇,不過她的反應明顯遲緩,好半天眼睛中才多了一點生氣,嘴唇微微地動了動,似乎在說著什麼。

  林奇在瑪莉婭身邊蹲下,仔細傾聽她的聲音。以他作為狙擊手的敏銳感覺,也只能勉強聽清她說的話。

  「幫……幫我……」她氣若遊絲,吐出的字句斷斷續續。看起來生機盎然的瑪莉婭,居然連說句完整的話的力氣都沒有。

  幫她什麼?林奇看了眼瑪莉婭曲線誇張的身體,目光中可沒什麼好意。他本來對瑪莉婭根本沒什麼特別的念頭,瑪莉婭的凶狠、強勢以及在性上的男女及變異生物通吃,都讓人沒法把她看做女人。但現在機會就在眼前,林奇忽然發覺她的誘惑簡直無法抵擋。誘惑並非來自她半邊還算漂亮的臉,也不是她堪稱火爆的身材,而是因為她的名氣和中校軍銜。

  能幹個中校,在林奇的生涯中,絕對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或許這只是個開始,他的年紀不算太大,進化的潛力也還沒到盡頭,在將來的日子裡,完全有可能更進一步,說不定有生之年還能玩個將軍什麼的,比如說,現在正在北方的那一位。而實際上,暗黑龍騎中目前也僅有帕瑟芬妮一位女將軍。

  對帕瑟芬妮,幾乎龍城的每個男人都會有所幻想,林奇知道,自己也肯定只是幻想罷了。他是個很現實的人,不願意將根本沒有可能的事情稱為希望。

  得不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將軍,玩個中校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林奇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左手已經伸進瑪莉婭的皮衣內,狠狠揉捏著她光滑的肌膚,然後狠狠往下一插,深入到她的皮褲裡面。有些意外的,林奇摸到了一些不應該屬於女人的東西。他並不在意,繼續摸了下去,果然,作為女人的東西都在。

  如果在舊時代,每一個龍騎可能都是人體結構和生物學的大師,而林奇更是這方面的專家。要想充分體驗虐待的樂趣,就必須在這方面擁有足夠豐富的知識和高明的造詣。他仔細地摸了一遍,根本不看,就可以斷定瑪莉婭是人工植入那些不屬於女人的東西,以此來滿足她變態的樂趣。

  這對林奇的興趣沒有造成什麼影響,反而讓他覺得更加的刺激。他覺得下身象著了火一樣,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強烈的衝動和激情了。長久的狙擊生涯,經常連續十幾個日夜的潛伏,呼吸著彈藥的煙火味,已經大大地影響了他的慾望。

  林奇喘著粗氣,一把扯開了瑪莉婭的皮衣,讓她的身體整個裸露出來。他粗暴的動作帶動了瑪莉婭的身體,讓原本已經木然得甚至有點呆滯的她的反應變得明顯了一些。瑪莉婭絲毫動彈不得,只是看向林奇的目光中有著一絲奇異的譏諷,似乎還有種彷彿是解脫的欣慰。她目光中的複雜含義,幾乎都被心思細膩的林奇收在眼裡。

  林奇謹慎的天性佔了上風,他壓抑住心頭的火焰,輕輕地撫摸著、檢查著瑪莉婭的身體。她有種不正常旺盛的生命力,可是卻又連挪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而在觸摸著她的柔軟、溫暖而且富於彈性的身體時,林奇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不真實感覺,就像摸的不是瑪莉婭本人似的。

  他沈吟了一下,看了看地上凝固凍硬的血跡,輕輕伸手,在瑪莉婭的後頸上摸了摸。從指尖上傳來些微的麻癢,好像是刺痛,又有溫暖濕潤的感覺。林奇收回手一看,果然沾上了淡淡的血跡。他伸出舌頭,舔了舔手上血液,仔細分辨著舌尖上的味道。瑪莉婭的血液中有濃重的藥味,大多是暗黑龍騎出品的標準藥物,其中一部分是刺激身體生機、保持肌體活力的藥物,也包括了許多生血、提溫和加快新陳代謝的藥物,以及大量的抗寒抗輻射藥物。這些藥物搭配在一起,而且劑量如此之大,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瑪莉婭的外表看起來狀態這麼好,甚至於在寒冷、乾燥和高輻射的凍原上躺了大半個晚上還能存活下來。

  但是龍騎這些在戰場上專用的特效藥效力猛烈,更有一些是依靠活化基因來達成藥效的。當醫師配發這些藥物的時候,都會附上一張嚴格劑量規定的說明,除非是搶救瀕危傷員賭生死,否則絕對不能過量使用。瑪莉婭血液中的藥物濃度如此之高,即使以她全盛時期的體質都經受不住這種劑量的藥物,何況是現在的虛弱狀態?從她現在的狀態來看,藥物的副作用並沒有立竿見影地發作,但是必然會在一週或者是幾週後出現,一旦發作,就是致命的後果。

  虛弱狀態?這個詞剛從林奇的意識中浮現,他就明白瑪莉婭什麼地方不對了。瑪莉婭身體內部植有護甲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但是她現在的身體非常柔軟,且富有彈性,即使用力的揉捏,也觸摸不到護甲的痕跡。那麼她體內那些護甲都到哪裡去了?

  林奇眼瞳的顏色變了,他調換了視覺模式,並且點亮了一根只有兩釐米長的瑩光棒。淺紫色的暗淡光輝照在瑪莉婭赤裸的身體上,終於可以看出她的皮膚上有許多縱橫交錯的痕跡,這是剛剛長好的傷痕,大部分切口非常的細膩整齊,由於藥劑的催化作用,傷口已經基本癒合,而且合攏處十分平滑,幾乎分不出是皮膚的天然肌理還是傷痕。少數切口是不規則的,應該是搏鬥留下的痕跡。看來,她身體內的護甲片應該都被取出,而且在這個過程中,蘇展示了大師般的手術技巧。

  林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勉強壓抑著心底隱隱的不安,雙手輕輕地撫摸過瑪莉婭的全身,這次不是為了宣洩慾望,他發動了自己所擁有的多項感知域能力,在細緻的撫摸、觸碰與探測之下,瑪莉婭身體內部的情況一一呈現在他的意識中。瑪莉婭的內臟都已支離破碎,但是在藥物的刺激下以及生體膠劑的粘結下仍維持成一個整體,並且奇蹟般地還在發揮著功能。生體膠劑是戰地手術中用來粘連封閉內部創口的,一般會在一週內被身體組織吸收,成為臟器的營養成分。但是瑪莉婭的臟器幾乎被切碎,全靠著膠劑粘合才能發揮作用,在活性藥劑的作用下,所有的臟器都在透支著生命力,保持著細胞的旺盛活動。這種情況下傷口幾乎沒可能自然癒合,只要膠劑的作用期一過,所有的臟器都會徹底破碎。

  林奇還發現,瑪莉婭許多重要的神經和肌腱被切斷、取走,但又保留下來一小部分。也就是說,瑪莉婭身體還保留著本能的反應能力,比如當林奇觸動她敏感部分時,相應的身體部分就會顫動,而且她的表情也會發生相應的變化,說明她仍保留著對身體的感覺。但是被切斷移除的神經都和身體的控制有關,瑪莉婭已經徹底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力。

  這個結果看起來還不錯,至少呆會玩她的時候,可以保留大部分的樂趣。林奇樂觀地想著,可是他的心情卻更沈鬱總是沒有想法那麼飛揚。

  他又看了看滿地的血痕,再想到撫摸瑪莉婭後頸時手指指尖感覺到的微微刺痛,林奇小心翼翼地將她的身體翻了過去,讓瑪莉婭側躺在地上。她的頸、背、臀和大腿後側都是一片片的細小血珠,那是用極細的針管刺進了血管內,只留著一點點尾端在皮膚外。由於身體內部異常活躍的生命活動,瑪莉婭的血液已經失去了凝結能力,順著針管一點一滴的滲出來,流洩在凍原上。以瑪莉婭身為龍騎的敏銳感覺,肯定能夠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血在以非常緩慢的速度流失著。

  林奇輕輕地將瑪莉婭放歸到原位。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看清了蘇的全部佈置。瑪莉婭已經孤獨地在黑夜中躺了半個夜晚,在這段時間中,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黑暗、寒冷和孤獨中體驗自己的身體內部病態的旺盛生命力,以及鮮血和生命的流逝。這個過程非常的漫長,如果林奇不出現,瑪莉婭或許要在絕望中度過十幾天的時間,直到維持生命的藥效消失或者是藥物副作用發作。林奇的出現,也只有一個作用,那就是結束她的生命,讓她解脫。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林奇才明白瑪莉婭在恐懼什麼,又為什麼會吐出那麼軟弱的兩個字,「幫我。」

  即使現在可以立刻把瑪莉婭送進龍騎的大型醫療機構,也只能保住她的命而已,不會根本改變她的狀況。在餘生中,她都將失去指揮自己身體的能力,神經和運動系統關鍵部分受到的傷害都是永久性的。

  林奇沈默地看著瑪莉婭,默默地評估分析蘇所做的一切。這是一個龐大、複雜而又精細的手術體系,涉及到人體的方方面面,不論是深入的認識,精準的刀法,以及構思的巧妙與執行的冷酷,都讓人驚嘆。想像著不久之前,蘇曾經在這片凍原上將龐大的手術壓縮在一個多小時內完成,所有的動作都如機械般精準,整個過程沒有一點差錯,才會留下瑪莉婭這樣的傑作。林奇幾乎可以想像,在蘇操作的時候,瑪莉婭的恐懼與無助。

  越是細想,林奇就越是覺得凍原今晚的夜風格外的寒冷。

  他突然變得暴躁起來,惡狠狠地咒罵著:「去他媽的,想那麼多干嗎?反正以後都不關我的事了!現在先玩個中校再說,以後可不見得有這種機會。或許蘇就是專門留給我的呢,她還會有反應,至少比姦屍強!」

  林奇霍地站了起來,用力解開了褲帶,將作戰褲褪了下去。然而褲子一脫,林奇就怔在了原地。他胯下的兇器根本不是想像中的憤怒賁張,而是不知何時縮成了小小的一團,看上去和卡馮都相差無幾。

  林奇怔了片刻,忽然嚎叫一聲!瑪莉婭望向他的眼神中,則充滿了幸災樂禍。她這樣的眼神讓林奇改變了主意。他穿好了衣服,又消除了和自己有關的一切痕跡,冷冷地向瑪莉婭看了一眼,就轉身離去,消失在最後的深沈夜色中,好像根本沒看到她的眼神從絕望到慌亂,最後滿是乞憐。林奇覺得,對這個女人來說,讓她靜靜地躺在凍原中央,不受打擾地體驗十幾天步向死亡的歷程,或許是個最合適的結局。他決定一切都保持原樣,直到暗黑龍騎的人找到這裡為止。瑪莉婭的戰術智腦看來沒有遭到破壞,當她真正死亡後,會按既定程序自動發訊號給龍騎的總部,那時候,凍原上發生的一切就會為人所知。

  兩名中校的死亡,即使對暗黑龍騎來說也是件大事。他們的死亡地點、方式、原因都會被詳細的記入檔案,列為機密。那些想看的人都會查閱到這些檔案,這就是蘇對他們的警告,一個非常有力的警告。

  在林奇的感覺中,蘇就像是一條瘋狗,只要你踢了他一腳,他就會反過來咬你無數口,直到把你撕爛或者是他被打死為止。對待這樣的瘋狗只有兩個辦法,要麼不要招惹,要麼從一開始就打死他。

  林奇現在很慶幸自己沒有踢出那一腳。

  在一個不知名的小山谷中,座落著一個古老且有些頹敗的城堡,外牆的裝飾和磚雕都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磨損,牆面上爬滿了藤蔓植物。即使在這種深冬時節,這些植物也翠綠欲滴,茁壯生長著。可是和季節的不諧調,使這些藤蔓的存在沒有給人們帶來任何爽心悅目的感覺,只會讓人們感覺更加寒冷。

  高大的院牆圍攏著寬闊的廣場和花園,漆成深黑色的縷花鐵製大門緊緊合攏著,夜風吹過時,會發出嗚嗚的呼嘯。

  城堡中大半的窗戶都是亮著的,燈火明亮而溫暖,是這山谷中惟一的暖色。

  城堡內部的裝飾是濃郁的洛可可風格,貫通三層的大廳天花板和四壁是柔和的淺褚色,裝飾著火焰、花葉、貝殼交織成的橢圓型和圓型石膏花紋,精美且華貴,完全不像外表那樣破敗。在三樓轉角,一間穹頂繪著七使徒傳說、四壁嵌著由紅銅製成的花枝纏繞的水晶壁燈的小會客室裡,一個滿頭銀發的老人正坐在沙發裡,透過古老的金絲框單邊眼鏡,聚精會神地閱讀著一本看起來和這座古堡同樣有歷史感的書。

  他身材清瘦,儘管是深夜,並且是在舒適而又溫暖的小會客廳裡,但是從雪白的頭髮到長褲皮鞋,都收拾整理得一絲不苟。

  老人沙發旁的茶幾上,擺放著一套精美的細瓷茶具,杯中的紅茶湯色純淨,香氣濃郁。老人手中的書又翻過了一頁,於是他端起了茶杯,剛要喝上一口,忽然聽到走廊上傳來一陣輕微但顯得有些雜亂的腳步聲。老人雙眉挑了挑,又將茶杯放在了茶幾上。

  小會客廳的房門上響起很有節奏感的三下輕敲,完全符合禮儀,讓老人不悅的表情有所緩和。

  「進來吧。」老人淡淡地吩咐。

  房門打開,進來的是一個管家裝束的中年男人,他微微躬身,恭謹地說:「剛剛收到的消息,已經確認了卡馮中校死亡,瑪莉婭中校和林奇少校現在還沒有消息。」

  老人微微皺眉,看著中年管家,問:「結論?」

  管家明顯有些猶豫,但在老人威嚴的目光下,不得不說:「第一階段的捕餌行動,恐怕是失敗了。」

  老人淡淡地說:「即使對方多了一個漢倫,卡馮他們三個人也應該可以應付。當然,他們三個可能因此死掉一個,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為什麼現在只有卡馮的消息,你就斷定行動失敗了?」

  管家的聲音低了些,說:「沒有什麼理由,只是……直覺。」

  老人的神色凝重了起來,點點頭,說:「這個理由足夠了。那麼他們將會出現在北方戰線的後方?」

  「他們應該沒有理由會知道我們的佈置,不過……我覺得他們會在戰線背後出現。」管家小心翼翼地說,頓了一頓,他又補充說:「或許,我們應該再補強一下戰線。」

  老人微微一笑,說:「小概率事件連續出現的可能性有多大呢?不要忘記我們的主要目標。你去安排吧,不要打擾我看書。」

  「遵命,閣下。」管家躬身行禮,退出了小會客廳。走出去之後,他才發覺自己渾身已濕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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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5 20:52:26

本帖最後由 mars520titan 於 2014-10-11 04:0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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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5 20:53:45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十八 恐懼與征服 中

  遙遠的北方,群山綿延無盡,自北向南逶迤起伏跨越數百公里。山脈最高峰位於中部偏北,一個方圓百多公里的大湖鑲嵌在大地上,主峰從湖面開始毫無阻擋筆直地上升兩千多米,三條冰川直直掛落碧綠的湖底。雪山冰川瀑布湖泊荒灘,如果忽略掉天空的鉛雲,時光宛若靜止在舊時代。

  越過這座在幾百公里外就霸佔了視野的高峰,一切開始有些不同。在酷寒的冬季,本該是冰雪覆蓋大地的時節,但是許多山峰上,卻只能看到片片殘雪,到處都是焦黑的痕跡和零亂的彈坑。

  在一個不大的山谷中,已經沒有一株樹木,代之以密佈林立的可拆卸簡易房屋。一條公路蜿蜒曲折伸向山谷外。山谷兩壁開鑿著一排排洞口,從裡面延伸出鋼軌,呈放射狀匯聚到山谷口的貨物裝卸場。山谷中到處是忙碌的人群,偶爾也可以看到幾個滿身硝煙的男人聚坐在彈藥箱上,抽菸喝酒毫不顧忌。似乎全然不覺得他們屁股下面坐著的東西一旦爆炸,可以輕而易舉將他們掀上百米高空。

  山谷口的貨物堆卸場上停著幾輛自供動力的列車,十來個壯實得堪稱恐怖的男人正在將堆場上一箱箱物資搬上列車。一節列車已經裝滿,於是緩緩駛離站台,沿著山腳的軌道進入其中一個山洞。堆場上搬運的男人們身高個個超過了2米5,每一塊肌肉都飽滿賁張,筋絡虯結如巨蟒纏身,鼓突昂揚的程度誇張到恐怖,那些一米見方、足有上百公斤的沈重箱子在他們手裡好像是玩具一樣輕巧。即使是在刺骨的寒風下,他們中的許多人依舊赤裸著上身,有些炫耀似的抖動著身上的肌肉。

  山谷周圍的各處山峰上,都布設有炮位、導彈等各種陣地,在最高的一座山峰上,無數說不清用途的天線在不停地旋轉著,監視著山谷周圍廣闊天地的一切動靜。

  天空中是濃得永遠都化不開的輻射雲,現在是深夜時分,卻不是完全的黑暗。四周的山峰都在散發著淡淡的瑩光,這是高度輻射的標誌。而這個繁忙的山谷中則是燈火通明,無數雪亮的探照燈將山谷每一個角落都照得纖毫畢現。

  到處都是忙碌的人們,就像他們完全不需要睡覺一樣。山谷喧囂、明亮,在戰場區域,這樣顯著的目標實在是太容易招來敵人的襲擊,因此顯得很有些奇怪。

  山谷上空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聲,但這似乎完全沒有影響到山谷中人們的生活,該忙的還是在忙著,該聊天的還是在聊天。暗色的夜空中亮起了一點橘紅色的火光,有經驗的老兵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枚正在飛來的導彈。導彈速度極快,帶著明顯的尾跡,從高空迅速接近了山谷。在這個方向的幾座山峰上佈設的機炮同時怒吼起來,幾道閃亮的曳光彈流在空中匯聚在一起,準確地在導彈的軌跡前織就了一張彈網。

  導彈迎頭撞上了彈網,於是夜空中突然多出一團閃耀的橘色火球,燃燒著的碎片四處濺落。隨後,兩枚小得多的導彈分從兩座山峰上騰空而起,殺氣騰騰地向著導彈來襲的方向飛去。它們的尾部只有淡薄的藍色火焰,可是速度卻明顯要快得多。

  幾個還在聚談的老兵漫不經心地向空中看了看,其中一個說:「這種無聊的戲碼,每週都要來一次。」

  另一個滿臉胡茬的傢夥則笑著說:「要是這點活都沒有,那些守山頭的傢夥可都要悶死了。」

  這時空中傳來隱約的呼嘯,一小團火焰裹著的導彈殘片斜斜地掉落下來,看方位正好是對著這幾個老兵。不過他們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看見,還在自顧自的聊天。

  燃燒著的殘片正好砸中其中一名老兵的頭,發出清脆的敲擊聲,然後彈落在地上,跳了幾跳,就此安靜下來。這塊殘片不算小,恐怖的沖能讓老兵的頭往下一沈,令他嘴裡香菸掉在地上,然而老兵只是吐出一句粗口,然後彎腰撿起煙,重新塞進嘴裡,若無其事地繼續聊天,其餘人都視若無睹,話題沒有半點停頓,彷彿落在那個老兵腦袋上的僅僅是一枚飄落的樹葉而已。

  山谷的另一個角落裡,更多的人圍攏在一起,吵嚷叫罵著,肢體不時做出大幅度運動,氣氛極為熱烈。這些人有男有女,人人手裡抓著或多或少的鈔票,一邊用力揮舞,一邊歇斯底里地叫著。他們圍成了一個大圈,圈中有一個神情彪悍的健壯男人,正在和三頭足有數百公斤重的北地暴熊對峙。這個男人是完全赤裸著的,身上全是縱橫交錯的傷痕,多處看似爆炸和彈頭留下的老傷,凹凸處泛著白,另外一些印記卻是青紫滲著紅絲,那是鐐銬的勒痕和鞭打的新傷。

  和舊時代的棕熊不同,北地暴熊的體型更大、性格更加暴燥,也更具有攻擊性。它們身上的灰白色的長毛粗而硬,厚厚的毛髮可以輕易抵擋住砍刀鋒刃的襲擊。暴熊的肩背上有著細細的鱗片狀組織,只要輻射存在,這些極為堅硬的鱗片狀組織就會不停地生長,變得越來越厚、也越來越硬,直到要了暴熊的命。一頭老年暴熊甚至可以抵抗重機槍的掃射!

  暴熊可以輕易咬碎岩石,爪子的硬度也直追鋼鐵。而三頭暴熊包圍著的男人,除了自己的一雙拳頭,身上連一塊蔽體的布都沒有。

  男人身上已經有了許多爪撕的傷口,但完全沒有影響到他的戰鬥力。他仔細地觀察著暴熊的動作,緩慢地移動著。儘管三頭暴熊都在低低地咆哮,卻並沒有發起攻擊,顯然在先前的格鬥中它們已經吃了不少苦頭。終於,體型最大的一頭暴熊壓抑不住性子,咆哮一聲,人立而起,雙爪當頭向男人拍下!

  這個男人反而上前了一步,雙手一張,如鋼鉗般抓住了暴熊的雙掌,竟然硬頂住了暴熊數百公斤重的龐大重量!暴熊狂吼一聲,低下頭來,剛想撕咬這個男人的血肉,哪知男人一聲低吼,頭先向後仰,然後如一柄銅錘,重重地砸在暴熊的前吻上!

  男人的額頭當即皮肉綻開,鮮血直流,但是暴熊的鼻子整個地塌陷下去,甚至四顆獠牙全被撞斷!

  這頭暴熊一聲嗚咽,痛得不停地在地上翻滾,四處衝撞。但是每當它撞向圍觀的人群時,總會有一兩個大漢揪住它的皮毛,將它扔回到圈子中央。甚至有人直接懶洋洋的飛起一腳,踢得它連翻幾個跟頭,滾回了場地中央。

  圈子中間,那個赤裸的男人頭面滿是淋漓的鮮血,但傲然立著,冷冷地掃視著其餘的兩頭暴熊。那兩頭暴熊儘管在血腥味的刺激下不住低低咆哮,可是卻怎麼都不敢衝上來。再被那人男人一瞪,甚至漸漸向後退去。

  這時人群中擠出一個光頭大漢,高聲叫著:「夠了!顯然XXX的三隻小綿羊沒有吃飽飯!還是留著它們,對付別的軟蛋去吧!這一場是我贏了,來,把你的錢都扔出來吧!」

  周圍的人們大部分都在搖頭嘆息咒罵,紛紛將手中握著的鈔票扔進場地裡,少數人則是興高采烈地收攏著滿地的戰果,然後和光頭大漢湊到一處分錢。

  幾個健壯的男人走入場地,用鐵鏈套上了兩頭完好的暴熊,將它們生生地拖走。暴熊拚命掙扎,卻毫無作用,被一路拖曳著遠去。那頭重傷的暴熊則被人提到了一邊,當場宰殺剝皮,煮肉燒湯。

  光頭大漢數了數手裡的錢,顯得十分滿意。他走到了赤裸著身體的男人面前,咧開大嘴,笑著說:「幹得不賴,白皮猴子!」

  滿身傷痕的赤裸男人默默地站著,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偶爾,他的眼中才會閃過隱晦的仇恨。這仇恨不光是對光頭大漢,還對著在場所有的人,不管是男人、女人、老人,還是孩子。他的身高接近190釐米,體魄絕對算得上是魁梧健壯,可是這個山谷裡的男人女人普遍高大,幾乎每個人都超過兩米,因此對比之下,他就顯得格外瘦弱。

  旁邊走過來兩名穿著制服的男人,看上去不像是扈從或者戰士,倒像是僱傭軍,或者是保鏢。他們給赤裸的男人戴上了內圈附有尖刺的手銬和腳鐐,在傷口上胡亂噴了些藥物,就將他拉走。

  光頭大漢衝著兩個保鏢叫著:「這隻猴子給我賺了不少錢,一會給他盆熊肉,份量要足夠!」

  「沒問題!」其中一個保鏢回答著。

  兩個保鏢很快就把那個男人拉走,在雪亮燈光的照耀下,男人淩亂的短髮紅得像是一團火,也不知道是血還是頭髮本身的顏色,讓光頭感到有些刺眼。他努力地想了想,卻想不起來這個男人頭髮的顏色。其實這也不奇怪,在這個光頭眼裡,以及絕大多數人的心裡,都把這個男人看成和那三頭暴熊一樣的純供取樂的玩物。光頭晃了晃腦袋,把那個莫名其妙跳進來的問題拋開。

  這時外圍忽然起了一陣小小的騷亂,幾名散發著淡淡殺氣的男人簇擁著一個如純白玫瑰般的女人走來。他們走得很快,而且那些男人個個面無表情,就連眼中的神色都有些木然,可是在戰場呆久的人都知道,那些殺了太多人的傢夥大都只有兩種表情,一種是變態般的狂熱,另一種就是如這類的木然。

  看到這隊人走來,就連那些最桀驁不馴的老兵們都挪了挪位置,讓出了一條通道。

  除了讓人喉嚨發乾的容貌外,隊伍中央的女人還穿了一套深灰色的套裝,筆挺的長褲完美地襯托出她雙腿的長度和線條。只不過她這身裝束,以及過分的整潔和這個山谷裡充滿硝煙的氛圍格格不入。不過這並不奇怪,無論在任何地方,帕瑟芬妮都有本事成為所有人注目的焦點。

  帕瑟芬妮忽然咦了一聲,轉頭望向另一側的人群。她的目光直接忽略了無數希望成為焦點的男人,落在了那個火紅頭髮、帶著手銬鎖鏈的男人身上。赤裸身體、滿身傷痕的男人也吃了一驚,擡頭回望著這個漂亮得超出他想像的女人,目光中的仇恨稍有減退,而是多了些驚訝和迷茫。

  注視了幾秒後,帕瑟芬妮就收回了目光,向身邊的扈從說:「那個男人是誰?告訴他的主人,給他穿上衣服,別讓他光著身子到處亂跑,還有,把他弄乾淨些。這個樣子我看了不舒服。」

  吩咐完,帕瑟芬妮就繼續向前,再也沒有看那個男人一眼。一名扈從留了下來,只是向挾著男人的兩個保鏢說了聲「你們都聽見了?」,然後就跟隨著帕瑟芬妮遠去。

  兩個保鏢面面相覷,他們剛到這裡不久,還不清楚那個女人是什麼來頭,怎麼口氣這樣的大?這個山谷中只有幾條簡單的法律,那就是各憑實力、行事自由以及優先駐軍司令卡普蘭將軍的徵召。而這幾條法律本身,也是由卡普蘭將軍自身的實力以及精銳衛隊在維護的。

  這個時候,光頭大漢從後面的人群中擠了出來,看到兩個保鏢挾著那個男人在發呆,立刻臉有怒色,大聲喝斥著:「你們不把這白皮猴子拖走,還愣在這幹什麼?」

  對這個光頭大漢,兩名凶悍的保鏢也顯得十分畏懼,快速說了剛才發生的事。光頭一臉疑惑,向山谷中望過去,可是那個女人和她的隨從早已消失在山谷深處。

  光頭皺著眉頭,盯著赤裸的紅發男人反覆看了幾遍,才喃喃地罵著:「看不出你這隻猴子居然也有女人緣,真是怪了!不過那個女人算什麼東西,敢來命令我?女人嘛,還不就是給男人騎的?」

  他這句話說完,忽然發現周圍的人臉色都很奇怪。正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光頭大漢身後忽然有個人冷笑著說:「光頭納斯,你這樣想沒事,如果這樣說的話,很可能明天你就做不成男人了。」

  光頭大漢大怒,轉身一看,滿臉的怒氣立刻消得無影無蹤,尷尬地笑著,說:「倫菲爾上校,您怎麼也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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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5 20:54:11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章十九 碾壓 上

  十餘輛越野車掀起滾滾煙塵,離開了勝利谷地,開始轉向西南。和原先的指揮車相比,帕瑟芬妮現在乘坐的越野車堪稱簡陋到了極處。除了後部有一個封閉的空間外,沒有別的特殊之處。車內的裝飾只能說是簡單而整潔,談不上半點奢華。

  她的前一輛指揮車才是真正將軍級的座駕,輕盈、奢華、性能卓著、火力強大,車上搭載的設備本身價值是車價的十幾倍。那輛車損毀在與魯登道夫的遭遇戰中,事後,法佈雷加斯家族以及魯登道夫本人都私下給出了相應的賠償,完全足以彌補帕瑟芬妮在裝備和人員上面的損失。十幾名身經百戰且忠心耿耿的扈從的價值是難以用錢來衡量的,但是帕瑟芬妮選擇接受賠償,並且看起來像是忘記了這件事。

  其實她不會忘,魯登道夫和法佈雷加斯也不會忘。但是這件事,以這種方式體面的解決最好不過。失去了家族支持的帕瑟芬妮其實無力向法佈雷加斯和魯登道夫深究,而她的對手也不願意和她結下不可化解的深仇。畢竟,帕瑟芬妮的容貌還在其次,她的年輕、無可置疑的天份以及偶爾發作的偏執,都是讓人顧忌的理由。而且,事後梅迪爾麗的強勢介入也讓人們重新估計局勢。

  畢竟帕瑟芬妮給人的感覺更多是垂涎,而以血腥、殘忍、瘋狂著稱的梅迪爾麗只會讓人畏懼。

  帕瑟芬妮坐在全密封的指揮車內,用右手托著下頜,怔怔地想著些什麼。這時的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小女孩。車內的環境完全稱不上舒適,缺乏智能調節減震系統的越野車不停地顛簸著,讓她根本無法入睡。帕瑟芬妮以前的那輛車,即使是在最崎嶇不平的地形上行駛,也能夠保持車體的絕對水平。

  在收到賠償後,帕瑟芬妮並沒有重置一輛新車,而是買了輛普通的越野車,隨便改裝了一下,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這輛車的身價,還不到前任的零頭。多出來的錢,帕瑟芬妮全都用來償還債務了。雖然她恢復了融資資格,也從議會銀行得到了貸款,可是畢竟利息也是一筆大數目。

  有生以來,她從未過得這麼精打細算過。

  正在發呆的時候,車廂內掛著的老式顯示屏亮了起來,上面出現的是海倫那張萬年不變的臉。她看了看帕瑟芬妮,就問:「在勝利谷地有麻煩了?」

  帕瑟芬妮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又殺人了?」海倫直接問。

  這次帕瑟芬妮略有些苦澀的笑了笑,說:「他很年輕,如果是舊時代,還只是個大孩子。看得出來,他沒什麼經驗,也不夠聰明,在最不應該說話的時候跳了出來,我只有殺了他。」

  「這種事以後還會越來越多,畢竟你將軍的稱號中,至少有一小半是因為亞瑟家族得來的。在所有暗黑龍騎的將軍中,你是惟一一個身後沒有任何家世背景的人。所以你還需要殺,一直殺到讓所有輕視你的人改變他們的錯誤為止。」海倫平淡而又機械地宣判了許多人的命運。

  「你知道,我討厭這樣,也討厭殺人。」帕瑟芬妮修長的雙眉間全是陰翳。

  「得了吧,死在你手裡的人可不少。」海倫無情地評論著,讓帕瑟芬妮顯得更加的痛苦和無奈。

  海倫扶了扶眼鏡,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幾頁紙,然後說:「你現在的處境並不美妙。在你和蘇之間,至少有兩道封鎖線,一道是明的,一條是暗的。作出佈置的人似乎很有把握可以將你和蘇分隔開,從而利用蘇來挾制你,使你落入他們的手中。」

  說到這裡,海倫看了帕瑟芬妮一眼,特意強調了一下:「他們,是指那些希望把你變成第二個血腥瑪麗的男人。他們有錢有勢,年紀通常很大,但並不絕對。」

  帕瑟芬妮笑了笑,沒有評價海倫這看似多餘的評論。

  海倫繼續說:「現在對你產生興趣,或者說是企圖的男人正在增多。有些人已經開始公開宣稱要成為你的保護人,比如說跟在你後面的那位倫菲爾上校。在以前從未有過類似的事。我認為,這和你宣稱蘇是你的男人有關。」

  這一次,帕瑟芬妮的笑容中多了些譏諷:「就因為他只是一個上尉?」

  「如果一個上尉可以得到你,為什麼一個上校不行?」海倫反問。

  「混蛋邏輯!」帕瑟芬妮怒了。

  「大多數男人都會認可這樣的邏輯。而且你是一個女人,在男人們眼裡,女人的本事都要再打一個折扣。也就是說,你連一個上校都不如。」海倫則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機械和殘酷。

  對海倫這一點有深刻認識的帕瑟芬妮無意和她爭論,畢竟爭論的結果往往是她輸,她舉手投降:「好吧,好吧,親愛的海倫,你是對的。但你找我,不僅僅是想和我說這個吧?」

  海倫說:「我要給你兩個建議。第一,小心那條暗處的封鎖線,我查不出誰是那條封鎖線的主持。但不管是誰,對方都有同時應對你和蘇前後夾擊的信心。第二,就是儘可能快的和蘇發生真正的、實質的關係。」

  帕瑟芬妮啊的一聲驚呼,在這個瞬間有點象受驚的貓咪,她沒想到海倫竟然也提出這樣的建議,只得含糊地說:「真正、實質的關係,這個……」

  「就是上床。如果你肯送幾顆受精卵給我,那當然最好。」海倫冷冰冰的口氣象極了一台刻板冰冷的醫療器械,和她說話的內容格格不入。

  看到帕瑟芬妮很有些窘迫的樣子,似乎是為了增加自己的說服力,海倫又補充說:「以蘇的性格,如果你和他有了這種實質上的關係,他就會自覺地擔負起保護你的職責,不管你有沒有這種需要。這是最簡單直接,而且代價最小的得到他的方式。用句舊時代的話形容,那就是蘇這個人,其實相當的婆婆媽媽。」

  帕瑟芬妮有些哭笑不得,她擺出一副魅惑表情,說:「親愛的海倫,我們先別談那些男人了,我最喜歡的只有你。」

  海倫罕見的笑了,說:「親愛的帕瑟芬妮,你的魅力可是對男人女人都有效的。你怎麼知道我對你沒有別的想法呢?想玩的話,就不要怕玩出火哦!你知道,我可是經常要給你檢查身體的。我可以把這個過程變得很享受。」

  帕瑟芬妮的笑容立刻僵硬。

  海倫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味深長地說:「芬妮,我不管做什麼,都是為了你好。你要記住這一點。」

  帕瑟芬妮覺得海倫的話有些奇怪,不過也沒有去深想。她對於前途有種莫名的不安,也使她無法想得深入。擁有神秘學高階能力的人,大多數會迷信直覺,他們的直覺也的確比普通人要準確得多。除了神秘學之外,在其它領域帕瑟芬妮也有高階造詣,甚至比神秘學的位階還要高。所以她不致於迷信直覺,但總會給與足夠的重視。

  車隊逐漸慢了下來,遠方又現出隱約的群峰。在這個將到黎明的時刻,群山都隱藏在黑暗之中,誰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藏著些什麼。

  指揮車裡的通訊器開始閃爍,帕瑟芬妮按下了通話鍵,通訊器中響起了扈從長的聲音:「將軍,前方山區的氣息異常,我懷疑那裡有埋伏。」

  「對方什麼級別?」帕瑟芬妮問。

  「上校級附近,一共有三個,扈從總數約有百人。」扈從長回答。

  帕瑟芬妮非常信任扈從長的偵察與感知能力,即刻回答:「在對方火力圈外緣停車,全員作好攻擊準備!」

  車隊在山丘的邊緣緩緩停下,帕瑟芬妮走下了指揮車,遙望著夜幕下的群山。不需要通過任何儀器,她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在群峰間有三個強大的氣息。她的扈從長已經四十多歲了,在長達三十年的戰鬥生涯中,他只犯過寥寥幾次的錯誤。

  後方的六輛越野車依次停了下來,車上的人紛紛走下,無需命令,就開始自行做著戰鬥準備。這些北方戰場上錘煉過的戰士,知道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應該幹些什麼。倫菲爾走到帕瑟芬妮身邊,與她並肩而立。他淺藍色的眼睛凝望著夜幕下的群山,微笑著說:「芬妮,前面有三個很厲害的傢夥。我可以對付一個,或者是牽制住兩個,等你放倒第三個傢夥後再來幫我。兩個戰術,你隨便選吧。」

  雖然僅僅憑藉氣息和感應就可以判定對方的實力與暗黑龍騎的上校差不多,倫菲爾還是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自信。要麼完勝一個,要麼牽制兩個。在北方的這段日子,帕瑟芬妮曾與倫菲爾並肩作戰過,甚至有過密切的配合,她知道這個男人並沒有在說大話,他也從來不承諾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事。凡是在北方能夠生存下來的人,不論外表如何,都有著非同尋常的本領。

  帕瑟芬妮的心中又閃過倫菲爾的簡歷。

  倫菲爾,孤兒,三十二歲,戰鬥經歷二十年,全部在北方戰線,十六歲加入暗黑龍騎。他和其它龍騎的高階軍官最大的不同,就是背後根本沒有一個家族。但他又有樂觀且和煦的性格,與底層一路爬上來的人常有的陰沈大不相同。

  如果沒有蘇,也許倫菲爾會有機會。帕瑟芬妮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

  「芬妮?」倫菲爾叫著她。

  帕瑟芬妮收回了思緒,看了看倫菲爾,然後笑得燦若雲霞:「這種對手,我自己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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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5 20:54:38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章十九 碾壓 中

  在這個深沈的夜晚,寒冷的空氣中始終充斥著一種淡淡的血腥氣。

  蘇慢慢躬身,將對手的屍體緩緩地放在了地上。溫熱的血流過他的指間時,甚至讓他有些發燙的感覺。

  蘇摸著自己的肋下,用手指夾住短短一截露在外面的鋼片,將它抽了出來。這是根4釐米長的鋒利刀片,周邊全是倒刺和鋸齒,由於設計巧妙,蘇已經盡力放鬆傷口周圍的肌肉,但是在抽離刀片時也避免不了傷口的擴大。

  蘇仔細地看著這枚僅僅四公分長的鋼片。藉著微弱的輻射光輝,他看到鋼片上鐫刻著一個小小的花體L字母,不知道代表著什麼。L是陰刻的,填蝕的塗料在黑暗中散發著隱約的紅芒。被鮮血浸透之後,塗料甚至在沸騰著,不時濺射出灼熱的液珠。蘇的傷口內外已經完全沒有了知覺,麻木、僵硬。鋼片上的毒並非是神經類的毒素,這類毒發作起來非常迅猛,但是在動盪年代,所有的生物都在變異著,它在很多時候都會失去效力。這把鋼片上塗抹的毒,更多是類似於一種強酸,依靠對血肉的破壞來增加傷勢,而不是希望一舉致命。

  輕輕按了按傷口附近的肌肉,蘇發現有近一分公厚的血肉已經僵硬得像一塊木頭。這些血肉已經完全壞死,如果不作及時清理,那麼毒素還將滲透到更多的範圍。蘇已經封閉了傷處周圍的血管,但是仍然可以感覺到附近的肌體組織在逐漸壞死。如果他都難以對抗這種毒素,普通的人類自然更加的困難。

  將已經死去的敵人搜索了一遍,將他屍體放好,再用浮散凍土蓋住身體和血跡,避免血腥氣在寒夜中擴散。做完這一切,蘇僅僅用去了兩分鐘。他所有的動作都精確無誤,就像是一架機器。

  這是他今晚放倒的第三個敵人了。這些人的能力並不強,僅僅是某一兩項能力特別的突出,綜合實力甚至比裡高雷還要差些,但是他們非常精於隱藏,而且特別隱忍,對痛苦和傷害的承受能力驚人,並且完全不知恐懼為何物。這些人和災禍之蠍還不一樣,災禍之蠍的戰士是由芯片控制了情緒,負面影響就是不管是戰鬥還是平時活動,都不是很靈活。它們的芯片還不完善,在控制情緒的同時也影響了智力。但是,今晚的敵人靈活、狡猾而且悍不畏死,可以毫不猶豫地用性命交換蘇身上的一個小傷口。

  這些人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但是他們臨死前眼睛中交織的平靜與瘋狂給蘇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們散落在茫茫的山野中,潛藏水平堪比專業的狙擊手。而且他們可以整夜不動,在隱藏形跡方面也受過專業的訓練,不在較近的距離上並且經過細緻的觀察,即使是蘇也很難發現他們。

  這是一批訓練有素的殺手。在殺掉第一個人時,蘇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蘇儘管解決了對手,但在被割開喉嚨之後,垂死的殺手仍然反手刺中了蘇的大腿。他用的就是這種帶有倒刺的匕首,在刺入身體後,前端會自動脫離,並且可以隨著傷處肌肉的運動刺向肌體的更深處。

  這些能力平常,按理說可以輕鬆殺掉的殺手,僅僅是放倒了三個,就讓蘇身上多了兩個傷口,並且開始感覺到疲倦。但是夜才剛剛開始,前方的路也很漫長,蘇還不能休息。

  藉著暮色的掩護,蘇悄悄遠離逐漸冰冷的屍體,找到了一個比較隱蔽的地形,將身形潛藏起來。在兩塊岩石的縫隙間,蘇將身體蜷縮成一團,然後體溫就開始不受控制地升高。體內各處都在傳來劇烈的疼痛,肌體間就像是著了火一樣。

  這在蘇來說,是個非常危險的信號。他身體內部的傷勢其實非常嚴重,現在根本沒有痊癒,再被毒藥催動,原本已經開始癒合的細微傷處又有破裂的跡象。為了修補傷處,蘇身體內部的相關肌體都在瘋狂運動著,傷口修復的速度是普通人的數十倍。但是這樣一來,他的體溫就無法保持和周圍一致,在這樣寒冷的山區,不能控制體溫的話,就如同閃亮的火炬,要多顯眼就有多顯眼。只要他在山頭上走一圈,還不知道會有多少子彈呼嘯而來。

  雖然蘇也在科提斯的訓練營中受過反狙擊的正規訓練,自身超強的感知域和神秘學雙重能力也對感應狙擊幫助非常大,但是沒有人會喜歡成為狙擊的目標。

  蘇蜷縮在岩石縫中,全身不住地顫抖著,痛苦已經快要達到所能承受的極限,但是他依然在忍受著,而不是選擇切斷痛覺。在無數次的受傷中,蘇已經發現,切斷痛覺就像是服用麻醉劑,雖然可以解除當時的痛苦,但是事後被切斷的神經網路就會變得些許遲鈍。雖然差別非常的小,如果不是以蘇精準的全數字化的感覺,根本就體會不到其中的差異,不過蘇再也沒有切斷過痛覺,除非是在激烈的戰鬥中。他在感知域的能力越提升,對痛苦的感知也就越敏感,這種來自身體內部的痛苦是全方位的,無處可躲,無處可逃,放大了幾倍後,早已經超出普通人的意志極限。這種程度的痛苦,可以讓人的理智在瞬間崩潰!

  現在身體開始不聽從蘇的意志,而是自行修補傷勢,說明傷勢已經嚴重到了臨界點,再不治療的話,很可能會出現肌體組織的崩潰。

  蘇的顫抖越來越厲害,身體甚至從地面上彈了起來,不斷在岩石上碰撞著。好在這個岩縫非常的狹小緊密,蘇要特別改變身體結構才能擠得進去,所以震動得再厲害,也不會擔心從岩縫中彈出去。現在他的身體正散發著驚人的高熱,如果不是厚厚岩壁的阻擋,以及臨時堆起的凍土,蘇完全就變成了黑夜中的一座燈塔。而現在,只有從極有限的角度,才有可能窺探到深藏其中的蘇。

  遠處又響起了零碎的槍聲。

  槍聲沈悶而又斷斷續續,就像是流民間的戰鬥,那種只有寥寥無幾的熱兵器和非常有限的幾顆子彈的戰鬥。但是槍聲立刻牽動了蘇的神經,他的耳朵微微轉動著,傾聽著周圍的聲音。對他來說,每一記槍聲都像是撞擊在心頭。

  在這片山區中埋伏著的敵人,每一個都是凶狠且狡猾的狼,看不到獵物時,是不會露出獠牙的。既然有了槍聲,便是說明有蘇熟識的人進入了群狼們的視野。

  凍原的東北方,就是連綿不絕的山脈。蘇和裡卡多一行人剛剛進入山區,就遭遇到了襲擊。彈雨從四面八方襲來,並不如何密集,卻是非常致命和準確。

  突襲來時,蘇還在擔架上沈睡不起。而隊伍中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襲來的子彈剛剛出膛時就有反應,各自閃避和躲藏,漢倫則是一聲怒吼,以身軀擋住了最致命的幾顆子彈。彈頭在刺進他的身體後,就在幾乎和鋼絲一樣堅韌的肌肉纖維中迅速消耗動能,僅僅刺入不到兩公分,就紛紛停住。漢倫嘿的一聲低吼,全身肌肉蠕動,彈頭竟紛紛自行彈出。

  第一波彈幕過後,幾乎沒有人員傷亡。然而就在這時,蘇忽然從沈睡中醒來,整個人從擔架上如炮彈般彈起,厲聲叫著:「是重炮!快躲開!」

  他的叫聲一起,眾人立刻默契地四下散開。裡高雷則一把抓住蘇的胳膊,想要把他架走。幾乎在同時,蘇的另一隻胳膊則被裡卡多抓住,麗僅僅慢了一線衝了過來,卻已無處下手。

  已沈睡多時的蘇身體輕輕一震,瞬間爆發的力量剛好使自己從裡卡多和裡高雷的掌握中掙脫,然後叫了一聲「向這個方向!」就當先衝了出去。所有人都對蘇的感知能力具有深刻的瞭解,於是裡卡多、麗和裡高雷立刻分散開來,緊跟著蘇衝了出去。

  數秒後,十餘發重炮炮彈就呼嘯而至。炮彈的落點非常精準,恐怖的爆炸威力幾乎籠罩了團隊能夠逃離的全部範圍!

  在衝擊波來臨的剎那,蘇即刻伏倒在地,並且蜷縮好了身體。衝擊波本身並不會對蘇造成多少傷害,可是裡面的彈片或者是碎石卻會帶來嚴重的傷害。

  衝擊波掠過的瞬間,蘇覺得身體上象壓了一塊數噸重的岩石。而地面也在顫抖著,不住撞擊著他的胸膛。蘇要用盡全力,才能夠緊緊貼伏在地面上。這是蘇第一次承受重炮的轟擊,也深深震憾於重炮的威力。然而,這種震憾卻不如蘇預想的那樣強烈。

  衝擊波剛剛過去,蘇就站了起來,回頭望去。他心中隨即一緊,只見裡卡多伏在地上,動也不動,背心上不斷湧出鮮血。裡高雷半跪在地上,右腿上多了一個恐怖的空洞。麗則灰頭土臉地從一堆浮土中鑽了出來,看上去這次倒是沒受什麼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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