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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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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七麒,起點新興作者;擅寫恐怖小說。

【小說類型】:歷 史 同 人 / 靈 異 軍 事 。

【內容簡介】: 故事發生在元朝末年,那是一個天下大亂,英雄輩出,妖魔橫行的年代,在每一個扯起反旗的梟雄身后,都有一些身懷異術之人的輔佐,他們精通五行八卦,知曉驅鬼畫符,身懷奇門遁甲。 那更是一個各種邪術,異術,妖術……層出不窮的時代,從石人一只眼開始,天下不僅是王朝的更替,更是,道教,佛教,明教,景教……的逐鹿。 鄉村少年林麒,遇奇人,得奇書,學得祭鬼、罵鬼、驅鬼、打鬼、斗鬼、斬鬼、降鬼、扮鬼、用鬼之術,被卷入滔滔歷史洪流,輔佐朱元璋大戰陳友諒,與蒙古國師斗法,辨陰陽,識妖魔,驅鬼神,成為一代鬼師。

【其他作品】:《與鬼廝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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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2:10

楔子

今年夏天我去看望移民到蘇格蘭的老姨一家,說起蘇格蘭,大家第一印象肯定是風笛,穿裙子的男人,但到了這里我才知道,風笛不是天天都吹,男人也不是天天穿裙子,今天的蘇格蘭人把蘇格蘭短裙當作正裝或是參加慶典時才穿的禮服.通常是婚禮或者其它的正式場合,才會穿上蘇格蘭短裙,平時該是什麼樣就還是什麼樣.

我來的時候正趕上表弟放暑假,就帶著我一起瘋玩,到海邊沖了幾回浪,看了幾場足球,還參加了一場純正的蘇格蘭婚禮,這的婚禮跟咱們國家一些老地方的風俗竟然有相似的地方,新娘將頭發縫在結婚禮服的褶邊上以祈求好的運氣,將血滴在裙子的內接縫上.新娘在婚禮日之前不能穿很華麗或者複雜的裙子,為了適應這一習俗,結婚禮服會有一部分的褶邊是到最後一刻才會縫上的.新娘在作為單身姑娘最後一次離開家的時候,應該用右腳先踏出屋子,這樣才比較吉利.

更有意思的是新娘的告別單身聚會,也是在新婚前夜舉行.新娘往往會被她的朋友用氣球和彩帶打扮起來,並渾身塗上面粉和煤灰,在大街上遊行一周.在遊行的過程中往往還伴隨著叮當響的鐵鍋,罐子,以及鈴鐺和哨子的聲音,這樣是為了驅趕惡靈.

瘋玩了半個月,表弟要去一家貿易公司實習,剩下我一個人天天陪著老姨,也就覺得無聊起來,我辦的是旅遊簽證,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才到期,老姨也看出我挺沒意思的,變著花樣介紹當地的一些景點.

這天老姨從外面回來,遞給我一張制作精美的宣傳單給我,笑著問:"來了這麼多天了,還沒逛過蘇格蘭的古堡吧?"我接過宣傳單,上面印著個聳立在一座島上的古堡,古堡看上去並不太大,卻是美奐美輪,典型的歐洲風格.

老姨從就疼我,知道我這兩天悶得慌,建議我出去溜達溜達,我答應了一聲,也沒放在心上,第二天一大早就開著表弟買的一輛二手越野,直奔老姨介紹給我的那座古堡,其實我也挺好奇,以前只是在電影,電視里面看到過歐洲古代的城堡,如今能親眼見一見古堡的真面目,也是有點興奮.

蘇格蘭一向被稱為"古堡之國".它的古堡之多是難以數計的,僅載入史冊的就有1185座.其中許多已經成為曆史名勝.在曆史上,蘇格蘭的王公貴族們為保護他們的利益,大興土木,築堡建宮.各時代的古堡形狀各異,其中以"L"形,"E"形和"Z"形最為普遍,其建築藝術趨向高超技藝的頂端,室內裝飾豪華顯得恰如其分,協調而又莊重高雅.而各種風格的家具古香古色,精美無比.

我要去的這座古堡,或許是地處偏僻的緣故,並不怎麼出名,當然這個偏僻的程度已經有點超出我的想象,據有遊客可以從附近步行到這里,反正就是那種四下無人,也沒有民房只有草地.本來我以為都跟溫莎城堡差不多也在一個鎮上之類的,沒有想到是這種看起來有點荒涼的環境.

古堡的名字倒有些中國的味道,叫齊林古堡,開車開了半個時,我才看到城堡,就見這城堡建于湖中一個島上,一石橋跨湖連接城堡與陸地,安詳的湖水和古老的城堡構成一幅如詩如畫的美景.

在進門處遇見了非常熱的城堡主人,威廉,那是個稍胖的中年蘇格蘭男子,感覺他很高興能看見一大早就有人來參觀他的城堡,尤其是他看到我是個中國人,顯得有些興奮了,也不知道他的是真事,還是跟我套近乎,他他的祖上十六世紀來的蘇格蘭,定居在這里,他的祖裔是神秘的東方中國人.

我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胖老頭,除了他的頭發是黑顏色之外,根本看不到半點有東方的基因,老威廉是這個古堡的主人,繼承祖上的余蔭,也不上班,就是買點古堡的門票,接待遊客,有人想要體驗一下古堡生活,也提供住宿,就靠著這個掙錢,雖然古堡很偏僻,生意不是太好,但也足夠生活,日子過得倒也悠哉.

今天天氣不是很好,除了我這麼閑的人,還沒看到一個遊客,老威廉熱的親自當起了我的導遊,一進到古堡里面,我就有點相信他的話了,城堡外面的確是歐式的,但里面有些建築卻很明顯的帶有明清建築的風格,主堡位置正是坐北朝南.

房屋坐北朝南是中國的傳統,也是傳統風水理論的建築原則之一.易占學上,南面草木繁茂,陽氣充足,朝南而稱王是至高無上的方位.

古人認為,北為陰,南為陽,風水好的地方就應該陰陽調和.早在原始社會,中國先民就按照坐北朝南的方向修建村落房屋.而國外就沒那麼多講究了,房屋朝那個方向的都有.

古堡面積很大,相信維護這麼一座古堡一定花費很多,里面很多地方都有些殘破,卻被收拾的很乾淨,看得出來老威廉為這座城堡費了不少的心思.老威廉跟我,以前這個島上面住著一個險惡的女巫,正是他的祖先,從遙遠的東方來,鏟除了女巫,被封為伯爵,才建造的這個城堡.如今這城堡里面還能見到一些幽靈……

老威廉的煞有其事,我卻不置可否,什麼幽靈城堡之類的,不過是一些噱頭,我也能理解,不過當老威廉到每年這里都會舉辦鬼節,世界各地的巫師,神婆都會聚集于此,交流通靈的經驗."鬼節"上常常發生一些科學無法解釋的神異現象.我就只能翻白眼了.

但當我參觀到老威廉家城堡後面那一片埋葬著曆代城堡主人的墓地的時候,我卻發現了一件極其不可思議的事,要知道,國外一些家族城堡中都有埋葬祖先的墓地,而國外的一些墓地上面都會插上十字架,墓碑上刻著名字,但在這城堡後面靠山的最後一塊巨大石碑上,我竟然看到了九個色的繁體漢字.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我急忙問老威廉這是怎麼回事,老威廉很熱的留我在古堡中做客,並答應我到了晚上會帶我去他祖先留下的密室中參觀.

我給老姨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要在古堡住一晚上,老姨見我對古堡感興趣也很高興,放下電話我就煎熬似的等待天黑,同時對那塊石碑心存疑惑,難道是老威廉故意在那里立了個石碑為的就是留住客人?但仔細想想這絕對不可能.首先這里的遊客還是外國人比較多,中國人很少能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而且這也不是什麼著名的古堡,而且那石碑一眼看上去就是曆盡滄桑的模樣,沒有幾百年絕對不會出現那種效果.

但這座古堡的第一任主人到底是誰?為什麼會有道家的符咒之語刻在石碑上?如果真是一位古代中國人,又為什麼會來到蘇格蘭?

終于等到老威廉送走了所有的客人,關閉了城堡,請我吃了一頓還算豐盛的蘇格蘭大餐,就帶著我來到城堡最東面的一間屋子里,屋子門被緊鎖著,上面滿是灰塵,看樣子很久沒有人進來了,進到屋子,點燃昏暗的蠟燭,我驚訝的看到,屋子里所有的家具全部都是東方式樣的,古老的太師椅,桌子,床,甚至還有一個滿是灰塵的香案.身處此地,時光一瞬間就倒流回了遙遠的年代.

香案的上方掛著一個人的畫像,那是一個中年男子,穿著古裝,面帶微笑,身背長劍,竟然就是一副水墨人物,栩栩如生的人物畫像,仿佛只要撣撣灰塵就能從畫中走出來.

老威廉請我坐下,然後從屋子里的保險櫃中取出很厚的幾本古書,對我,他們家族人很多年沒有人看過這些書了,祖先留下的事跡,也漸漸的沒有人知道,如果我能看懂這些書,希望我能講給他聽.

書分五冊,很厚實,由于年代久遠,書頁都已經發黃,但保存的還很完好,我心的翻開書頁,里面是一行行豎著的繁體字,後來我知道了,這座古堡真正的名字叫麒麟堡,而建造這座古堡的主人,叫林麒.

由此我看到一段波瀾壯闊的曆史,一段詭異離奇到了極點的傳奇故事.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2:27

第一章 拜神

話以前有個村子叫槐樹村,名字很不起眼卻是大有來曆,據傳殺人王黃巢曾在這里駐紮過三天,村口的那顆大槐樹就是黃巢拴馬的地方,幾十年前這村子還叫黃王村,蒙古人統一了天下之後,把天下所有帶王,皇的地名全部強令改掉,從那之後黃王村就叫槐樹村了.

關于黃巢,村子里一直流傳這麼一個傳,古時候,有一位名叫"目連"的公子.生性好佛,為人善良.十分孝順母親,但是,目連之母,身為娘娘,生性暴戾,為人好惡.

有一次,目連之母突然心血來潮,想出了一個惡主意:和尚念佛吃素.我要作弄他們一下,開暈吃狗肉.她吩咐做了三百六十只狗肉饅頭,是素饅頭,要到寺院去施齋.目連知道了這事,勸母親不聽,忙叫人去通知了寺院方丈.方丈就準備了三百六十只素饅頭.藏在每個和尚的袈裟子里.目連之母來施齋,發給每個和尚一個狗肉饅頭.和尚在飯前念佛時,用子里的素饅頭將狗肉饅頭調換了一下,然後吃了下去.目連之母見和尚們個個吃了她的饅頭,"嘿嘿"拍手大笑:"今日和尚開暈啦!和尚吃狗肉饅頭啦!"方丈雙手合十,連聲念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事後,將三百六十只狗肉饅頭,在寺院後面用土埋了.

這事被天上玉帝知道後,十分震怒.將目連之母打下十八層地獄,變成一只惡狗,永世不得超生.

目連是個孝子,得知母親打入地獄.他日夜修煉,為救母親,打開地獄之門.目連之母和全部惡鬼都逃出地獄,投生凡間作亂.玉帝大怒,令目連下凡投身為黃巢.將那逃出來的惡鬼一個個的召回地獄,後來"黃巢殺人八百萬",傳就是來收這批從地獄逃出來的惡鬼.

至今民間里仍有黃巢殺人八百萬,在劫難逃的諺語.

且這村子里有一戶林姓人家,主人大號叫林幺六,為人憨厚老實,村子里都管他叫林老實,時間一長這大名反倒沒人叫了.林老實祖上八輩都是赤貧,到了他這一輩更是不堪,就靠著耕租地主趙德才家的幾畝薄田過日子,誰知他卻娶了一個十里八村都羨慕的好媳婦,女針織樣樣都強不,還能識文斷字,他這媳婦李氏原本是一書香世家,還是前朝的一個官,蒙古人奪了天下之後,李家先祖對蒙古人恨意難平,留下祖訓世代兒孫不許當韃子的官,幾十年家里也就漸漸沒落.

到了李氏這一輩,李家已經跟普通人家沒什麼區別,李老爺子沒兒子只有三個姑娘,大女兒二女兒都已出嫁,留下老三原本打算招個贅婿,看上了林老實人實誠,事也都談好,誰知還沒等林老實上門,李老爺子得了一場急病,就此撒手人寰.

李老爺子一死,大女兒二女兒回來爭奪他那點可憐的家產,就把妹妹趕了出來,老三已經和林老實有了婚約,就隨他回到了槐樹村,跟著他苦熬著過日子.林老實是個疼媳婦的人,時間一長李氏感同身受,也覺得沒什麼不好,兩口子踏踏實實過日子,雖然窮點,卻也平安喜樂.只是有一點不好,成親十年了,李氏也沒懷上個一男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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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實雖然口中不,但整日愁眉苦臉的,俗話無孝有三,無後為大,李氏也是萬分著急,但凡有空閑的時候,就去求醫問藥,家里有點錢也都買了偏方,一點余錢都剩不下,但肚子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無奈只要求神問佛,這些年當真是見廟就拜,見神就求.

到了後來,林老實已經認命了,但李氏還是不甘心,無奈肚子不爭氣,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

這一日,林老實到鄰村幫閑,幫閑其實就是自家的活干完了,幫缺少勞力的家里收收地,活也不白干,每天總能掙幾個錢,卻是不管飯,這也不怪鄉里鄉親的不照顧,都是窮人家,誰都是精打細算的過日子.

李氏一大早上就開始忙活,先是給林老實做了早飯,吃完走了,收拾一下家,又要做中午飯給他送去,鄰村也不近,來來回回的十幾里路,做好了飯,李氏用籃子裝好,又帶了兩罐水,一個人慢悠悠朝鄰村走.

路是山路,羊腸道,李氏來來回回的也不知道走過多少次了,按理本不該迷路,奈何這天從早上開始陰沈,快中午的時候竟然哩哩啦啦的下起了雨來,李氏怕雨將飯菜澆了沒法吃,就朝山上拐去,希望能找個山旮旯避下雨.

李氏鑽的這山並不高大,百十來丈的高度,地勢也平緩,與旁邊千丈高的雄山比起來,與其是山,不如是一個土包更為恰當一些,來也怪,這山雖,卻很是與眾不同.身旁的大山雄壯氣勢,卻並未阻擋陽光照射,山下有條河蜿蜒盤旋,陽光,水都不缺,整座山卻是陰氣森森,樹木生的都低矮,便是那雜草都比其余地方矮上一截,更奇怪的是,這山上的陰性草藥卻生長的極為茂盛,藥性也強,與身旁的大山,仿佛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因此才叫兩界山,村民管這山叫做陰山,旁邊的就叫大陽山.

陰山上的樹木低矮,雨又漸漸大了起來,秋寒本就逼人,澆得李氏失魂落魄,用身體護住竹籃,四下尋找,惶急間也不知道走到了什麼地方,就見前面有一殘破廟,這廟也不知道經曆了多少人世風雨,殘破的早就沒了樣子,連個匾額都看不見,廟在林藪之間顯得實在破舊,廟頂瓦片殘缺,連個院子都沒有,兩扇木門漆早就剝落的七七八八,半掩著門.

天上烏云層疊,不透半點光亮,大白天的仿佛黑夜一般,雨也急驟了起來,這廟著實有些陰沈,李氏原本還猶豫是不是要進去,就聽"咯吱……"一陣疾風掠過,廟門自開,李氏嚇了一跳,安了下心神,恰巧一道霹靂閃下,轟隆隆雷聲中,他借著短暫光亮朝佛堂瞧去,漆黑如墨的大堂並無一人,只有一尊神像在風雷之中微笑凝視.

這是一座青石神像,也不知道是何方神靈,看上去年紀並不大,二十多歲的樣子,身穿五彩霞衣,頭戴王者束冠,身背長劍,面白無須,微微含笑,身體兩側各有兩個青面鬼奴服侍,栩栩如生,饒是李氏從讀書,也不認識這神像到底是何方神靈,雷電之中兩個鬼奴更顯猙獰.

李氏這些年求子,見到神靈幾乎沒有不拜的,這會又想自己能到這里避雨,也是緣分,當下就恭敬跪下,口中念念有詞:"神靈在上,保佑女子求得一兒半女,遂了心願,定當前來還原,女子家貧不敢那重朔金身的話,可每逢年節貢品香燭絕不敢少了半點,但求上神保佑……"

拜了神,李氏將竹籃中的飯菜取出,將自己那一份放到神像腳下,又拿出一罐清水也恭敬放下,就此退到牆角,心中還暗自嘀咕,這微薄貢品也不知道神靈滿不滿意?

李氏靠在牆角,一安靜下來,更覺周身寒冷,身上只有這一身衣衫,早就被打濕,黏黏的貼在身上,只能用體溫去慢慢烘干.這時一陣狂風刮過,廟門大開,外面一株矮樹被雷電劈中,火光燃起,燒的正旺,李氏嚇了一大跳,借著火光,朝廟四周看去,就見四周牆壁之上畫著無數惡鬼,形態各異,猙獰萬分.

火光之中這些惡鬼栩栩如生,尖嘴獠牙有之,赤身**有之,大怒狂笑者有之,吃人吸髓者有之……林林總總,不一而同.強上壁畫雖然年代久遠,卻不知是用何種顏料畫就,除了蒙上一層灰塵,色彩仍是鮮豔無比,有那一層灰塵,更增朦朧狀態,仿佛百鬼齊聚,沖出地獄,降臨人間.

李氏嚇得一聲尖叫,急忙沖出廟,來也怪,剛才還是風雨急驟,她這一出來天上烏云翻滾,竟然就開始慢慢放晴,這會李氏也知道自己拜了邪神,心中又驚又怕,挎著竹籃快步走開,一路上倒也順利,找到林老實,將飯菜端出,卻還是有些心神不甯.

林老實木訥也沒看出妻子有什麼異常,干完了活帶著李氏回家,兩口子絮叨了一下家常,李氏也就不在記著拜神的事,林老實明天還要去幫閑,李氏做了晚飯,伺候著林老實睡下,她本來還想洗兩件衣裳,卻感覺精神不濟,身體沈重,有些昏沈,也就躺下,迷迷糊糊中,突然門外突然有人拍門,一個細細陰冷的聲音尖叫:"李氏,李氏……快快開門!……"

李氏納悶,這大晚上的誰來敲門,莫非鄰里出了事要我家幫忙?她扭頭去看丈夫,卻見他睡得正香甜,呼嚕打得震天價響,門外拍門聲又急,就急忙起來披衣出去開門,待她打開房門向外一看,就見門外一個青面鬼對著他呲牙咧嘴的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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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3:26

第二章 鬼叫門

鬼高不過三尺,青面獠牙,皮膚綠色,赤身披了個塊獸皮,對著她擠眉弄眼.李氏悚然一驚,慌亂之際就想關上房門,卻不料身體被施了定身咒般動彈不得,她想要大聲叫醒林老實,可無亂她如何使力,喉嚨都發不出半點聲音.

李氏定了定心神,心中默念阿彌陀佛,卻見整個世界灰蒙蒙一片,無星無月,院子里看不到任何東西,周身更是陰冷無比,知道這是被鬼壓了,可別人鬼壓身都是躺在床上,我怎麼站起來了?李氏心中疑惑,更覺得恐懼,腦中卻是無比清醒,聽人過,碰到鬼壓床只要磨牙就能立刻醒來,便努力將嘴合緊.

一使勁,上下牙齒相碰,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寂靜夜里她磨牙的聲音無比響亮,就連李氏都被自己磨牙的聲音嚇了一跳,奈何不管她如何磨牙,她還是站在門口動彈不得,那鬼瞧著她嘿嘿笑道:"你磨牙也是沒用的,我家大王馬上就到."

李氏動彈不得,只能看著,驚慌之際,就聽前方鼓樂齊鳴,吹吹打打的越來越近,灰蒙蒙世界中各種閃爍藍火的燈籠出現,藍色光芒映射下顯出一群鬼來,當先的是兩個身如巨人般的大鬼,這兩個大鬼光著禿頭,全身烏黑,怕不是有三丈來高,雙眼火,妖異非常,嘴上各自套了一個籠頭,四肢著地向前爬動,拉著一輛錦車,碩大的鼻孔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錦車五彩,很是巧,車四周卻是各色各樣的鬼怪,有的手中提著燈籠,有的吹著嗩呐,有的吹著笙,敲鼓的,打鑼的,端盤的,捧香的……花樣百出,這景到似鍾馗嫁妹一般熱鬧非常.

這一群鬼有幾百個之多,晃晃悠悠,張牙舞爪隨著錦車擠進了院子里,林老實家這院子,方圓也就十幾步的距離,站上十個人都顯得熱鬧,如今來了這許多鬼怪,李氏卻感覺不出半點擁擠來,倒顯得還有地方也似.

鬼見錦車進了院子,急忙躬身退開,兩個巨鬼晃悠著把車拉到李氏身前一丈左右,身軀猛然挺直,仰頭對天嘶吼:"嗷……"這兩聲喊,沈悶響亮,暴戾之氣充斥整個院,李氏被驚得魂魄不安,卻在這時,那錦車里面傳出一個清涼的聲音:"胡鬧!"

這兩個字聲音並不大,卻十分的清亮,好聽,頓時就將漫天的暴戾之氣壓了下去,接著錦車門簾拉開,從里面鑽出一個年輕公子來,這公子臉上笑意盈盈,身穿五彩霞衣,頭戴王者束冠,正是今日李氏避雨拜過的個不知名的邪神.

李氏又悔又怕,不明白這邪神怎麼就纏上了自己,正驚疑不定,就聽那公子笑嘻嘻對她道:"莫怕,今日你去拜我,也是緣分,不如我做你的兒子好了."著身化一道白光,鑽進李氏肚子.

就在這一刻,幾百鬼怪張牙舞爪,手舞足蹈,齊聲歡笑,像是慶祝什麼,李氏吃驚,啊的一聲喊出來,翻身而起,發現能動了,但眼前那里還有鬼怪,就見她仍是躺在自家床上,身邊林老實呼嚕打得震天的響.

只是一場噩夢,不過這夢太過真實,李氏還有些恍恍惚惚,一晚上也沒敢再睡,就這樣挺到雄雞破曉,再也沒有怪事發生.

日子還是一天天的過,卻沒想到,一個月後,李氏感到嘔吐惡心,請人摸了摸脈,竟然有孕在身,林老實自然是喜上眉梢,高興得什麼似的,李氏卻覺得心中不安,總想起那夜離奇的怪夢.

不過自打懷上孩子,家宅平安,李氏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又想起那一天的遭遇,怕是神靈顯聖給自己送兒子來了,記起自己曾經立下的誓,就覺得怎麼也要去還願,便將那天的事跟林老實了,夫妻兩個買了白面,蒸了一鍋饅頭,又買了一斤肉,做了幾個菜,就去尋找那廟還願.

廟宇就在陰山上,這座山,林老實經常上山砍材卻從未見過這廟,但他卻信妻子所,二人心誠,四處尋找,那知一連七天,幾乎將這山轉了個遍卻再也沒見到那廟.

夫妻兩個無奈,也就不在尋找,漸漸的也就把這事給忘了,林家貧窮,不像別的人家能吃上肉食養胎,林老實嘴上不,心里也明白媳婦該吃點好的,就早起晚歸的給別人家扛了兩個月的長活,買了兩只下蛋的蘆花老母雞,每日里摸上兩三只雞蛋給李氏補身子.

時光如梭,轉眼三個月過去,到了冬天,這天一大早林老實跟往常一樣去雞窩里摸蛋,一伸手,別雞蛋了,連兩只老母雞都沒有了,林老實心里咯愣一下,知道壞了,仔細一看,雞窩旁散落了幾根雞毛,兩攤雞血,血已凝固,此外還有一些白毛.

兩只蘆花老母雞明顯是被狐狸給叼去了,林老實憤恨不已,俺道:"這賊狐狸,王德才家幾十只雞你不偷,無非是怕了他家的惡狗,卻偏偏偷到了自己頭上,莫非是我人窮老實就好欺負嗎?沒了這兩只雞,自家婆娘又該拿什麼補身子?"

林老實又是心急,又是覺得愧對李氏,越想火越大,拽過砍材的短斧揣在懷里,順著血跡朝後山上追去,那時候,村里人對五大家仙家很是敬畏,所謂的五大仙家,就是胡柳白黃灰五仙即狐狸,蛇,刺猬,黃鼬及老鼠.尤其是靠山的村子,更是不敢輕易招惹.

但林老實給逼急了,起了倔脾氣,覺得不管如何也得找到偷雞的狐狸給它個教訓,老實人發了脾氣更可怕,遠比一般人執拗,不管不顧的就朝後山去了.

後山山高林密,想要找偷雞的狐狸無異于大海撈針一般,可恰巧昨夜下了場雪,雪不大,狐狸的腳印卻是清晰可辨,一路上還有些散落的雞毛,林老實順藤摸瓜到了一顆粗大無比的老樹下.

這株老樹怕有不下幾百年的樹齡了,卻是個不成材的,七扭八拐不,樹身上還疙疙瘩瘩的,已經半枯死了,這樹有個名堂叫做百無一用,的是用它做成船會沈,用它做成棺材會爛,用它做器皿會壞,用它做房門不合縫,用它做成屋柱會被蟲咬.就連劈來燒火都稍顯太硬,就有了這麼一個名字.

林老實圍著樹轉了一圈,就見這樹後面露出好大一個窟窿,里面隱隱的蒸騰出白氣,仔細一瞧,發現這樹窟窿四周有干枯雜草,附近也沒有積雪,狐狸腳印到了這樹洞旁邊就再也沒有了痕跡.

奇怪的是,這樹洞並不像別的狐狸洞那樣腥臊惡臭,相反顯得很乾淨,林老實也沒多想,扒開樹洞前面遮擋著的樹枝雜草,鑽了進去,一進這樹洞,林老實就愣了一下,只見這洞內十分寬敞,簡直比他家的屋子還要大些,地下堆滿了肥嫩厚大的松茸,四周還有些叫不出名目的各種花果.

正前方堆得老高的枯葉上面臥著三只白狐,一只大正在喂兩只狐狸吃奶,兩只蘆花老母雞其中一只被吃的只剩下骨頭,另一只直挺挺的僵在一邊,想必狐狸是想留著下頓吃.

看到自家的兩只蘆花老母雞如此慘狀,林老實頓時火冒三丈,惡向膽邊生,大聲喝罵:"好個賊狐狸,偷了俺家婆娘的吃食,來補養你家的崽子!"從懷中拽出短斧,向前一竄劈頭朝那白狐砍去.

那白狐吃了一只林老實家的蘆花老母雞,正懶洋洋的喂兩個狐狸崽子,那里想到竟被人追到了這里,待看見了林老實已經有些晚了,慌張一閃,林老實斧頭已經劈下,砍斷了這白狐半截尾巴.

白狐吃痛,尖叫著竄起,連兩只崽子都顧不上,等林老實轉身,已經竄出了樹洞,林老實找了根樹藤將兩個狐狸崽子綁了,又去看剩下的那只蘆花老母雞,這時剩下的蘆花老母雞早就死透了,身上狐狸牙印很深,是不能給自家婆娘吃了.

林老實見跑了白狐,余怒未消,將個狐狸窩搗爛,氣哄哄拎著兩只狐狸崽子出了樹洞.

出了樹洞冷風一吹,林老實冷靜了下來,低頭看手中的兩只吱吱亂叫的狐狸,就見這兩狐狸渾身雪白,無一根雜毛,滿眼都是恐懼,滴溜溜的眼睛中竟似有淚珠閃現,林老實見這兩個狐狸崽子可憐,心中也是一動.奈何人窮志短,這兩只狐狸渾身雪白,沒有一根雜毛,賣給大戶人家,雖做不了圍脖,但做兩只手套還是有余,怎麼也能換得幾兩散碎銀子,咋也比自家那兩只蘆花老母雞值錢.

想到此處,林老實難免有些驚喜,興高采烈,邁開大步朝家快行,那知走得太快,下山路滑,一個踉蹌,跌倒在地,手中抓著的兩只狐狸崽子甩了出去,正巧甩到一顆樹上,他被摔得七葷八素,卻還是急忙站起來去撿那兩只狐狸崽子,拎起來一看,一只被摔昏過去,另一只摔了個腦漿迸裂,死得不能再死了.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3:53

第三章 惹狐

死了一只狐狸崽子,林老實也沒在意,反正早晚也得剝皮賣給大戶人家,早死,晚死,也沒什麼區別,倒省下挨那一刀.他擡頭看了看天,昨夜剛下完雪,今天還沒有放晴,陰沈沈的,大有繼續下的意思,林老實不敢多耽擱,拎著兩只狐狸崽子往家走.

話李氏自從有了身孕,身子就開始犯懶,林老實也疼她,家里大事的都一個人忙活,往常一大早,林老實一準先去掏雞窩給自己煮個雞蛋吃,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早上出了門,這會快到中午還沒回來,莫不是有了事?

李氏擔了心思,就想去找林老實,可一推開門,門口積雪甚深,她身子不便怕滑倒傷了胎氣,就沒敢出門,回到屋里坐立不安的等著,直到中午時候院子里傳來踏雪的聲音,正是林老實回來了,李氏的一顆心才算是放回到肚里.

李氏放下了心,卻起了惱怒,心想你就算有事出門也該跟自己打個招呼,就這麼一聲不吭的沒了人影,也太不拿自己當個事了.眉頭一豎,就等林老實推門進來他兩句,可等門一開,林老實一身的血,手上還拎著個血肉模糊的東西,不由得就是駭了一跳,急忙問道:"老實,這是出什麼事了?"

林老實歎了口氣,就將整個事了,李氏聽完跺腳道:"山里人家最怕招惹胡柳黃白之物,咱們這村子,本就地方偏僻人煙不旺,陰氣重,陽氣少,比不上那些大城大邑,就算它吃了咱家雞,你也不必追上去,莫非你忘了去年村東頭老李家著狐仙迷的事了?"

起來這事也是邪性,村東頭老李家也是窮苦人家,去年夏天幫王德才家看瓜地,一連幾天晚上都丟瓜,王德才要扣老李頭工錢,惹惱了老李頭,就在瓜地下了幾個夾老鼠的套子,晚上也不睡,拎著根棍子守在瓜地,到了後半夜聽到吱吱……叫聲,順著聲音尋去,就見其中一個老鼠套子上面夾著大黃狐狸的一條後腿.

老李頭著惱,上去就是一棒子,打得那狐狸吱吱直叫,掙脫了鼠套子瘸了條腿跑了,第二天老李頭的婆娘就被狐狸被迷了,這事驚動了全村,全村的精壯漢子都去幫忙,林老實也去了,到了老李頭家,就見他家大門敞開著,李家婆娘披頭散發坐在正屋炕上,一動不動,臉被一綹一綹的長發遮擋住看不清模樣.四肢被麻繩緊緊綁住,老李頭焦急的圍在炕邊.

林老實還琢磨老李家出了這麼大事,咋沒看見他家大子?就這麼大的工夫,他家大兒子帶著一個四十多歲的陰沈男子回來,這人個不高,臉色慘白,陰沈,看上去就讓人覺得心里很不舒服.大家見老頭過來閃開一條道,林老實就聽幾個歲數大點的婆娘嘀咕,這個老頭是拐子河村走陰差的,鰥夫一個,懂這些個東西.

所謂的走陰差,民間相傳就是活人到陰間做事.人間和陰間是兩個世界,一般的陰間和人間,是不相通的,走陰差的就是世間的大活人和陰間相通,到陰間做事.走陰差的人,是閻王派到人間來的,所以有些神通.

一般的來,誰家有人久病不屈,病異常,有病藥效無效,家中禍不單行,經常有野物進宅,屋內時有怪聲,都會請這樣的人給看看,當然看也不是白看,總要供奉點什麼東西,還要看人家樂意不樂意接你這個活.

不過林老實左看右看都沒看出這個老頭有什麼稀奇的地方,誰知老頭剛一進老李家院子,炕上原本安靜的李家婆娘就蹦了起來,她的動作非常快,雙手被綁著,突然就蹦了起來,嚇了林老實一跳,忍不住就打了個冷戰.

林老實活了三十多年還從來沒見過這麼恐怖的活人.李家婆娘臉色蒼白,雙眼閃爍著妖異的色,張著大嘴嘿嘿陰笑,門牙已經全部脫落,張著的大嘴已經變成了一個黑窟窿.嘴兩旁的腮幫子滿是鮮血,幾塊碎碗茬子穿過她的臉,還在不停的滴血.

那走陰差的老王突然話:"快去將你媳婦扶好."

老李頭聽了,忙走到炕前將自己婆娘扶正坐好,還心翼翼給她頭上蒙了一塊布.布剛蒙到她頭上,變故突生,原本傻樂的婆娘,猛地從坑上跳了起來,嘴里發出尖利聲音:"你們想抓我,那有那麼容易."著就從坑上跳了下來,老李頭去抓卻撲了個空.

老王急忙喊:"快把她抓住了,不能讓她跑了."

村里幾個精壯漢子急忙上前去攔,誰知道她突然變得力氣十分的大,嘴里嘿嘿笑著,一使勁竟把綁在她身上的繩子給掙斷.林老實一看這景,也伸了把手,上去拽住了李家婆娘,這時老李頭幾個人也使勁將她摁在地上.誰知道她忽然又不不反抗了,她被摁住蹲在了地上,一只手被老李頭抓住,另一支如枯材般的手伸出來,緊緊抓起地上的破碗碎片.

這一幕實在是太過駭人,林老實看的有些發呆.抓住李家婆娘的手忍不住松了一松,就這一松,李家婆娘騰出手來,猛然張開口,將手中瓷碗碎片全部倒進嘴里,咯吱~~咯吱~~用力嚼起來.血不停從她嘴角流下,她卻一直嘿嘿傻樂.

李家婆娘的笑猶如夜梟一般,發出"桀桀"怪聲.這陣勢把村里所有人都嚇住了,這時老王突然向前一步,他手中多了一根寸許長的銀針,走過去用左手使勁掐住李家婆娘的人中穴,大聲朝她喊:"你是誰?干什麼來了?"

李家婆娘翻著白眼,嘴里發出已經不是人類的嚎叫,但老王就是死死摁住她的人中穴不放手.這樣僵持了大約有兩分鍾,李家婆娘以一種怪異的語調道:"你問我是誰?我是你家胡爺爺,這家老雜種是個不曉事的,不就是吃了幾個破瓜嗎,給爺爺下套不,還夾瘸了爺爺一條腿,這事不能算完……"

李家婆娘一話,周圍的人立刻跟炸了鍋一樣,紛紛吵吵,啥的都有,但看的出來每個人都很害怕,老王沒有動,大聲朝他喊:"我是吃陰間飯的,跟本地城隍也有些交,他家漢子不懂事,我替他跟你陪個禮,你給我個面子,這就走吧,行不行?"

"不行,不行,不能白來一趟,我要喝哈喇氣,我要喝哈喇氣……喝了哈喇氣我才走,喝了哈喇氣我才走……"

老李頭摁住自家婆娘,著急的問:"不管是啥都答應他,啥是哈喇氣啊?"

老王冷哼一聲:"他這是要喝酒,快去拿些酒來."

老李頭家貧那里有酒,還是村里的趙大娘心眼好,過年存了點酒讓自己兒子給拿了過來,老李頭心翼翼接過酒壇子放到炕上.老王也松開了掐住李家婆娘人中穴的手.李家婆娘見了酒,嘴里立刻流出哈喇子.急不可耐的一把抓過來,很麻利的拍開泥封.擡起來一昂頭"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酒是米酒,沒什麼勁,但那一壇子酒少也有十斤,普通人這麼個喝法,還不把肚子撐破了?眼看著她的肚子慢慢的鼓脹氣來,老王急忙喊:"不能在讓她喝了,把酒壇子搶下來."

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害怕黃狐狸報複,誰也不敢上前幫忙,老李頭心疼婆娘,一步槍上前雙手抓住酒壇子,一使勁愣是把酒壇子給奪了下來.

酒壇子一被奪下,老王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疲倦,冷冷的問:"酒你也喝了,現在也該走了吧?"

李家婆娘臉色潮,手舞足蹈,"咯咯咯"笑著:"死老頭,我那一條腿怎麼算?"

這聲音尖利刺耳不是女人的聲音,也不像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是別扭,就像是用刀在刮鍋底一樣.

老王眉頭一豎,有些不耐煩道:"酒你也喝了,她家男人也知道得罪你不對.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這就走吧,別在人家身上賴著了."

李家婆娘也不答應"咯咯咯"笑著道:"哈喇氣喝了,還沒吃槽子糕呢,快去在給胡爺爺我整點槽子糕來."

老李頭聽得暈暈乎乎的,不知道什麼玩意是槽子糕,就問老王:"什麼是槽子糕啊."

"就是糕點."

老李頭啊的一聲呆在那,動彈不得,他一個窮苦人家,能吃頓白面饅頭都跟過年一樣,糕點也聽過,那都是富貴人家吃的,他不要吃過,就是看都沒有看過,頓時就為難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老王也沒空理他那個呆樣,沈聲對李家婆娘道:"現在那有槽子糕給你吃?就算要去買也得去鎮上,一來一回也得一天.這樣吧,你先回去,我讓她家老爺們明天給你買去,買了就給你放在村頭的大槐樹底下,你看怎麼樣?"

老王這幾句話完,李家婆娘突然惱怒得大跳,邊跳邊喊:"少糊弄你家胡爺爺,今天要是不給我吃槽子糕,我就禍活他家的婆娘."

李家婆娘在炕上蹦的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一邊蹦一邊朝老李喊:"不給我吃槽子糕,我就禍活你媳婦,不給我吃槽子糕我就禍活你媳婦…………"大喊大跳中,猛地把身上的褂子使勁拽了下來甩到一邊.這褂子一脫,她的身上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褻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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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4:09

第四章 狐笑

李家婆娘滿臉是血,咯咯咯……陰笑著,就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時候,她雙手拽住身上褻衣,使勁往兩邊一扯,就聽刺啦一聲響,褻衣被撕開,露出白花花的胸脯.

見這景,林老實急忙扭頭,這時老王猛地擡起頭來,雙目圓睜,眼中似有光芒閃動,急速向前一竄,右手成鷹抓的模樣,抓住李家婆娘脖子上的一塊肉.老王抓住的是瘤子一樣的肉球,那肉球還在活物般的不停蠕動.

老王冷哼了一聲:"這就是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了."舉起銀針朝肉球使勁往下一戳,李家婆娘"嗷~~~"一聲慘叫.整個人猛的打了幾個哆嗦"噗通"一聲摔倒在炕上,人事不醒.

事發生之快,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形容.

所有人都在發呆,愣愣看著,老王不滿的扭頭對老李頭喊:"還發什麼楞,快把你家婆娘用被蓋起來."

老李頭回過神,急忙上炕拉過一床棉被,蓋在了自家婆娘身上,他婆娘也不再鬧,安靜了下來.身子卷曲著縮在棉被里.

大家見沒事了,都松了口氣,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女人的驚叫聲,林老實忙朝外面看去,只見老李家那高高的干草垛里猛地竄出一只黃色狐狸來,這黃狐狸雙眼亂轉,鼻頭漆黑.全身的毛皮金黃金黃的.

老李家的干草垛很大,象座山一樣.村里每家每戶都有這樣的干草垛.一是冬天用來引火用,再一個也是用來喂養牲口,所以到了每年秋天家家都會囤積大量的干草,枯樹葉,用不了的就堆放在那里,也不去管它,第二年接著往上面堆積,到了最後下面的干草已經很有年頭了,最底層的干草由于年深日久漸漸的變得越來越陰暗發黴,這里經常聚集著一些喜歡陰暗潮濕的生物.那黃狐狸就是從干草堆的最下面竄出來的.

一般的狐狸也就跟個笨狗般大,這一只的體型卻遠遠超過了一般的狐狸,它的毛皮更是油光發亮,在陽光照耀下遍體金黃.通雙眼中發出妖異的光芒.那喊叫的婆娘本是抱著孩子看熱鬧的,這狐狸猛地竄出,金黃的毛發在陽光的照耀下把她的眼睛晃了一晃.嚇了一跳.

那婆娘的一嗓子又尖又利.所有人心里都打了個哆嗦,那黃狐狸本想逃走,聽到這一聲驚呼也是被嚇了一跳,看著那婆娘呆了一呆.

這會李家大兒子舉著鋤頭出來就要打死這狐狸,他也是怕這狐狸不除,以後還來禍害他家,

老王卻一步搶出來擋住老李家大兒子,沖狐狸大喊:"還不快走!"

那狐狸也是個警醒的,立刻朝村外竄了出去,閃了幾閃不見了影子,事到這也就算了解了,從那以後那黃狐狸再也沒來過村里,也沒禍害老李家.

這件事林老實親身經曆,至今印象深刻,聽李氏這麼一,心里也是打了一個突突,想起那母狐狸全身雪白,沒有一絲雜毛,更是覺得害怕.這世道人分三六九等,蒙古人是第一等人,色目人第二等,漢人第三等,這里的漢人指的原來金朝境內的漢,契丹,女真等族以及較早被蒙古征服的云南人,東北的高麗人也是漢人.第四等是南人,也叫蠻人,新附民,指最後被大元朝征服的原南宋境內,淮河以南的人.

人是這樣,狐狸也是如此,自古狐狸就有黃為輕,次之,白為貴的法,也就是黃色的狐狸為下品,色的為中品,白色的才是上品,純白色的狐狸修煉的成就遠大于黃色的狐狸,林老實一想到自己招惹到一只白色的狐狸,心里就覺得很是不安,但事已經做了,想要後悔也是來不及,他也上了倔脾氣,聲嘀咕了一句:"它不偷咱家雞我去尋它做甚?,王德才家那麼多雞不去偷,偏偏偷咱窮人家的,理在我這,我不怕."

李氏見他倔強,無奈苦笑,道:"要真是一只修仙的狐狸,那東西跟你講道理嗎?"

林老實這話的很沒底氣,又聽婆娘這麼,想了想,有心想要安慰李氏幾句,奈何嘴笨,也不知道該什麼,到最後還是跺跺腳出去了,心中卻打定了主意,不管如何都要保護自家婆娘孩子平安.

出了屋子,林老實愣了會,他本想做幾個套狐狸的套子,但這會寒冬臘月的,也沒有就手的材料,想了半天就在自家院子里設陷阱,是陷阱其實就是挖了一溜長溝,下面插上些削尖了的木棍,上面鋪上枯草,再蓋上雪.

其實做這個完全沒有什麼用處,狐狸又不是人,一步一個腳印的朝你家走,狐狸蹦跳甚遠,一個縱身,怕是就越過了這陷阱,但林老實也沒別的辦法,起碼要做點事,這麼做無非就是找個心安,可他還是覺得不放心,又開始磨他那把很鈍的短斧.

李氏坐在屋里歎氣,看著地上林老實扔下的兩只狐狸,一只早就死透了,另一只嗚嗚……叫著,可憐巴巴的樣子,她有心放了還活著的狐狸,但林老實沈悶著在外面磨斧頭,又怕傷了他那顆心,想想林老實這麼做,無非也是為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兩口子沈默著,這一天也就過去了,林老實那也不敢去,懷里揣著斧頭陪著李氏,可到了深夜,也沒發生什麼事,兩人也就慢慢放下心來,林老實還琢磨著明天去趟鎮上,把兩只狐狸崽子賣了,在買兩只下蛋的雞,剩下的買點白面給婆娘補補.

夜漸漸深沈,兩口子都熬不住,不大會也就睡下,睡到後半夜,李氏迷迷糊糊的聽到門外有人哭,這哭聲悲悲切切,不絕于耳,李氏激靈一下醒了,這大半夜的是誰在哭?她急忙去推林老實,林老實睡得正香,被婆娘一推,卜楞一下坐起來,還有些魔怔著問:"咋了?"

"你聽,門外面有人哭!"

林老實豎起耳朵聽了聽,摸摸腦袋:"咱家屋子漏風,會不會是風吹的動靜啊?"

"不會,你再聽,風不是這個動靜."

李氏完林老實仔細一聽,果然,外面那哭聲雖然弱,卻飄飄悠悠的傳進屋子里來,聲音很淅淅瀝瀝的,像是夏天下雨的聲音.

林老實也驚了一下,但家中就他一個男人,壯著膽子朝門外吼了一嗓子:"誰?大晚上的不睡覺,嚎啥喪?"

他這一喊,外面哭聲更大,嗚嗚……的如泣如訴,這下林老實坐不住了,本有些懷疑是不是那白狐狸來尋自己晦氣,但這外面明顯是人的哭聲,那狐狸難不成還能幻化人形?若真是有這能耐,也不至于偷自己家兩只雞吃,還被他砍斷了尾巴.

李氏心中也是又疑又惑,但還是對林老實道:"老實啊,你去看看,別不是誰家老爺子過世了,平日里村里人對咱都挺照顧,碰著事上了,咱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李氏識文斷字的,見識比林老實多,平日他就聽婆娘的,聽李氏一,琢磨著也是這麼個事,就披上棉衣,穿上鞋,兩步走到門口,將房門吱……的一聲拉開.

房門打開,外面正是月明星稀,斗大的月亮照在雪地上慘白慘白的,映照得四周一片光亮,院子里那顆老槐樹下面,一只白狐斷了半截尾巴,正是白天被他砍了一斧頭的那只,另一只黑狐,全身漆黑油亮,腰間有一圈紫色的毛發,比身邊的白狐狸差不多大了一半,雙眼閃爍著火焰般的妖異色,就站在那里,眼見林老實出了門,像人一樣朝他作揖.

林老實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沖到頭頂,瞬間就把剛出被窩里出來的那點熱乎氣頂了個干乾淨淨,張著大嘴不知該如何是好,一股股熱氣從他嘴里噴出,形成一道道白柱,這景不出的妖異.

這會李氏也起身披衣捧著肚子走到門邊,還沒等出門就咦的一聲道:"這是誰放在咱家門口的?"

林老實低頭一看,門前雪地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只青花大瓷碗,碗里還有幾塊散碎銀子,差不多有七八兩左右,這年頭七八兩銀子夠普通人家一年花銷的,林老實愣神這工夫,李氏已經看到槐樹下面的那兩只作揖的狐狸,頓時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這明顯是狐狸要孩子來了,黑狐像是很懂得人間的規矩,做的很是得體,那意思就是,白狐狸偷你的雞,是它不對,斷了尾巴,也算是個教訓,門口瓷碗里的銀子,就是賠你家雞錢的,作揖,是在請求林老實把那兩只狐狸還給它.

李氏急忙對林老實喊:"快,快把那兩只狐狸還給它們."

林老實也被嚇著了,聽到婆娘喊,急忙回屋將那兩只狐狸拎了出來,放在門邊,嘟囔著:"死了一個,不是有意的,路上滑,跌了一跤,手松給摔出去了……"

還沒等林老實嘟囔完,那斷尾的白狐,猛地竄了過來,這一下來勢甚快,嚇得林老實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就見白狐黑色的眼珠中不停有淚水滴落,嗚嗚……低聲鳴叫,叼起綁著兩只狐狸崽子的樹藤,轉身竄出了院子.

黑狐沒走,只是用冷靜的看看林老實,又看看李氏,林老實嚇壞了,嘴里反複著:"俺不是有意的,真不是有意的……"

那黑狐突然笑了,尖嘴猴腮的狐狸臉上,那笑容不出的陰深詭異,隨即也轉身竄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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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4:26

第五章 鬼娃娃

這是只妖異到了極點的黑狐,世上黑色狐狸本就少見,何況腰間還有一道深紫色的毛發,這狐狸有個名堂,叫做丞相玉帶,就是因為它腰間那道毛發像極了官員長袍上面的玉帶,傳這種狐狸是祥瑞,誰要能碰上必定日後高官得坐,駿馬得騎,皮毛更是萬金難求,據大元世祖皇帝忽必烈就有這麼一件狐裘,陪著他南征北戰,遇難成祥,最後平定中原.

狐狸笑,禍事到.何況是這麼一只黑狐,李氏驚得什麼似的,忙捧著肚子回屋,林老實沒想那麼多,總覺得自己占著理呢,又不是故意摔死它家狐狸崽子的,待那狐狸走了,一雙眼睛盯著地上的青花瓷碗再也舍不得挪開.

人窮志短,馬瘦毛長,林老實不想占這狐狸的便宜,奈何家中實在太窮,長這麼還沒見過這麼多銀子,發了會呆,狠狠心,咬咬牙,端著那碗回了屋里.

兩口子都擔了心思,默默無語,也睡不著,生怕那兩只狐狸回轉來尋自家的晦氣,可直到天亮,兩只狐狸也沒在出現,兩口子這才睡下,提心吊膽過了一個月,什麼事也沒出,兩人也就漸漸放了心,有了銀子,林老實又買了兩只蘆花母雞,還買了些棉布給未出世的孩子縫制了幾身衣服.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李氏的肚子也越來越大,轉眼就到了來年,可懷了十個月,肚子里的孩子一點動靜都沒有,當地老話,在肚子里多呆上半個多月的孩子富貴,為此李氏還沾沾自喜了幾天.

可這左一天右一天的過去,肚子里的孩子不著急不著慌,仍舊是沒有動靜,也有沒有臨盆的意思,這下李氏著急了,雖然這是她頭一胎,但村里誰家生孩子,偶爾也會去幫忙,知道孩子在肚子里呆的時間太長,容易夭折,就讓林老實去請個人來看看,別出什麼事.

林老實請不起郎中,就找了個村子里會看些心孫大娘,這孫大娘六十多歲,慣會看一些病,靠著祖上傳下來的方子,有吃有喝,為人也是樂善好施,林老實一請,雖然給不了多少錢,還是挎著藥箱跟著來了,看病講究個望聞問切,孫大娘到了林老實家里,見李氏面色潤,肚子里的孩子不像是難過的樣子,要知道母子連心,肚子里的孩兒太,但凡有些難受,母親臉上便會不自禁的顯露出來.

再一摸脈,脈搏平穩,知道母子平安,就對李氏道:"林家的啊,你肚里的孩子無事,早幾天生,晚幾天生也是正常,莫要擔心,安心養胎就是."

孫大娘出這話,林老實和李氏也都松了口氣.既然孫大娘都沒事了,那就安心養胎吧,這一養又是一個月過去,轉眼就到了七月,還是一點動靜沒有,直到七月十四這一天.

七月十四這一天是鬼節,相傳,每年從七月一日起閻王就下令大開地獄之門,讓那些終年受苦受難禁錮在地獄的冤魂厲鬼走出地獄,享受人間血食,所以人們稱七月為鬼月,這個月人們認為是不吉的月份,既不嫁娶,也不搬家.七月十四日則鬼門大開.陰間的無主孤魂都會湧到陽間,徘徊于任何人跡可到的地方找東西吃.

這一天的忌諱很多,比如床頭不能掛風鈴:風鈴容易招來孤魂,八字輕的人不要夜里出門,否則只會自找麻煩.不能熬夜,還不能披頭散發的睡覺,要收拾的利利索索才行,最好謹慎行,而這天的晚上,家家戶戶都要在自家門前擺供祭祀,稱之為拜門口.由于只是讓途經的孤魂野鬼歇腳吃食,祈別入求它們屋侵擾家人,所以不用提供太過豐盛的供品,通常只需供拜五味碗,糕,粿.在供品上各插一炷香,並祝禱孤魂野鬼們享用後繼續上路.

林老實黃昏準備好這一切,就回屋陪妻子話,李氏期盼孩子出世,屋子里就點了盞油燈,一邊借著昏暗的燈光給孩子做衣服,一邊跟林老實話,了會子話,李氏就感覺肚子一緊一縮的疼,肚里的孩子有些蠢蠢欲動,她心中也不舒服,這孩子怎地就挑了這麼一個日子?

老話講七月十四出生的孩子是鬼娃娃,這天下父母沒有一個不希望兒子好的,李氏當然也希望肚里的娃娃一切都好,于是強忍著不適,一邊摸著肚子一邊安慰肚子里的孩子:"娃啊,都拖了這麼多天了,你就在多拖一天吧……"

李氏肚子里的孩子一直都是平平靜靜的,不像別人家的孩子在肚子里頭鬧騰的歡,為此兩口子都猜測該是個女孩,可來也怪,平常不怎麼動的孩子,今天動靜特別的大,一直在肚子里鬧騰不休,折騰的李氏滿頭大汗,也知道再這樣下去,這孩子恐怕就要生出來了,她心中忐忑,覺得這個日子不好,又有些期待,懷了這一年多終于能看見自家的娃娃了.

這時夜已經深了,村里這百十來戶人家都早早熄燈睡下,只有李氏肚子越來越疼,一聲聲痛苦呻吟,林老實急的是滿頭大汗,但李氏卻強忍著不讓他去找穩婆,希望還能挨過這一天,就算挨不過這一天,哪怕白日里生下這孩子,心里也少些別扭.

俗話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既然生死都是定數,又豈是李氏能拖延的了得?沒多大的工夫,羊水破了,林老實再也坐不住,也不管那些個禁忌了,急忙披了衣服就要去找村里的穩婆,剛推開門,就見自家的槐樹下面,那個黑狐趴在樹下,兩只蘆花老母雞都被咬死扔在一邊,嘴角微微翹起,像是再對林老實笑,一雙賊眼血血的.

林老實知道這狐狸是尋仇來了,看它現在還沒動手,就是想等孩子出世,自己壞了它崽子一命,它也不然要害自己的孩子.林老實一雙眼睛也了,蹲下抄起放在門口的短斧,一起身就見自己房前屋後,圍著百十團鬼火,這些個鬼火比起普通鬼火來大上一圈都不止,飄飄悠悠的圍著自己屋子,前後都是.

林老實駭然,不知這是怎麼了,更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在此時,原本清亮的天空轉眼變得陰云密布,天際隱約傳來轟隆聲響,有雨水點點滴滴灑落下來,漸漸越來越大.伴隨著雨聲,有細嗚嗚嗚……夜梟般哭泣聲音傳來,雨幕之中猶如萬鬼嚎哭,更有凡人肉眼看不見的絲絲白色陰氣朝著他家院子彙聚.

這會李氏疼的全身散了架子一般,差點就要昏厥過去,痛呼聲中,看見林老實傻乎乎的站在門口,心中也是動氣,大聲朝他罵道:"這會了不去接穩婆,挺的什麼屍,是想看著我疼死嗎?"

林老實被婆娘這麼一罵,反倒清醒了過來,急忙喊道:"那黑狐狸尋仇來了,我走不得啊."

李氏啊的一聲,頓時一驚,可隨即就被劇烈的疼痛掩蓋住,頭頂上豆大的汗珠下雨似的滴落,這種感覺就像要死了一般,但她還心頭還有一點清明,嘶聲對林老實大喊:"你出不去,趕緊喊人,讓別人幫忙去找穩婆……哎呦……可疼死我了."

槐樹村不大,家家戶戶住的都不太遠,他家旁邊就有一戶人家,姓張,家里沒有女人,只有爺倆,都是精壯的漢子,林老實反應過來,就想招呼往家的人幫忙,那知道扭頭一看,卻見四周霧氣彌漫,除了自家院子這麼大的地方還能看清楚外,啥也看不見.

他急忙高聲呼喊:"老張家大哥,我家婆娘要生了,我離不開,你幫幫忙,幫俺把穩婆給叫來……"他聲音喊的大,卻只聽得回音在院子里回蕩,除了自己的喊聲和婆娘的喊叫聲,沒有半點聲響,像是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他這麼一戶人家.

喊了幾嗓子,林老實也不知道隔壁聽到沒有,耳聽得婆娘喊得撕心裂肺的,又是心疼又是著急,也不敢在耽擱下去,心想今天就算拼了命也得保護自己婆娘和娃子的平安,他扭頭朝李氏大喊:"你堅持下,我這就跟那賊狐狸拼了,怎麼也保護你和娃無事."

隨即反手將房門關上,狠狠心,跺跺腳,拽出短斧,,瞪著眼睛,大聲朝那黑狐喝罵:"你這賊狐,欺我家窮,人實,今天就跟你拼了,舍了這條命,你也休想禍害我家婆娘和娃子!"

他壯了膽氣,舉起短斧,就要朝樹下而去,可他剛一動,身後兩團幽綠鬼火忽悠一下飄到他眼前,林老實就感覺雙眼如針紮一般刺痛,全身被兩股極寒的陰暗氣息籠罩,瞬間就被凍得僵硬,再也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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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4:41

第六章 紙人

林老實淚眼模糊,疼痛難忍,耳聽得自家婆娘聲聲痛呼,卻是動彈不得,頓時又驚又怒,拼了命的掙紮,過了這麼一會,還是無法動彈,雙眼中的刺痛卻沒剛才那麼強烈,模模糊糊的能夠睜開,看到一點東西.

可這能看到東西,還不如看不到,朦朦朧朧的,他眼前那里是什麼鬼火,分明是兩個給人上墳燒的紙人,左邊是身穿衣的男童,右邊是穿綠衣的女童,兩個紙人臉色慘白,綠的衣裳像是抹了油一樣散發著晦暗難明的光芒,兩側臉蛋子上各抹著腮,看上去無比的陰森詭異.

起來林老實也會紮紙人,手藝還不錯,他都是用當地的蘆葦來紮制成人的骨架,再用漿糊貼上紙然後抹上顏色,這手藝是跟鄰村一個大娘學的,林老實人實在,手卻是個巧的,紮出來的紙人頗有靈氣,有靈氣到什麼程度,據有一戶人家燒了林老實的紙人,那家去世的老人很滿意,居然托夢給家里人讓他們謝謝林老實.

燒紙人是人殉的一種延續,秦漢之前,王公貴族死了會陪葬許多活人,無非是想到了陰間依舊作威作福,普通老百姓家那里有人陪殉,但上有好,下必從之,就想出這麼個辦法來,燒兩個假人給死者,到了陰間有人伺候,也不至于孤零零的.延續到後來就成了一種習俗.

林老實憑著這手藝,誰家有了白事,總請他去幫忙紮兩個紙人,他紮的紙人大戶人家看不上,請他的也都是門戶的人家,錢是掙不了幾個,但一頓好吃好喝還總是有的,慢慢的林老實也接觸了這里面的一些規矩,紙人也是有名字的,男童叫聽話,女童叫聽,紮紙人是不能畫上眼珠的,據紙人畫上了眼珠就有了靈氣,不願意被燒掉,更有甚者還能成精作怪.

見是兩個紙人,林老實心中咯噔一下,心中暗想,難道是自己給那家紮的紙人出了問題?可這半年來附近十里八村的也沒人找他紮紙人,何況這兩個紙人跟他以往紮的頗有些不一樣,用料看的出來是上好的華南紙,不是普通的草紙,顏料也是上層次的,他還從未用過這麼好的紙,這麼好的顏料.

而且這兩個紙人被人畫上了眼珠,黑漆漆的眼珠沒有活氣,看一眼就覺得陰冷無比,更奇怪的是,這兩個紙人手中各自拎著一盞招魂燈,幽光的白燈籠,仿佛地獄眾多鬼魂的怨念所化,冷得攝人魂魄.

慘白燈光下,林老實看的清楚,自家這院子里,里三層外三層,飄著無數的惡鬼,這些惡鬼俱都臉色慘白,穿披綠,男女老少,各式各樣,不一而同,但都在做著同一個動作,撅嘴朝著那顆槐樹下吹氣.

那只黑狐嘴角冷笑,身上散發出濃重的黑色妖氣,阻擋住群鬼吹過來的陰氣,但想要過來來也不可能,陰氣雖被阻擋卻並不散去,將林老實家這一塊地方籠罩住.

不管林老實如何想,也是動彈不得,只聽得自家婆娘痛呼之聲越來越大,想必是孩子也快出來了,那黑狐聽到李氏呼痛,一擡狐頭示威般朝著群鬼呲牙咧嘴,群鬼在紙人招魂燈指引下,也是朝著黑狐猙獰怪叫,這的院子里頓時鬼哭狼嚎,恍若不是人間.

林老知道這黑狐是來報仇的,卻不知為何這麼多的惡鬼護住了他家,不知道是祖宗顯靈了,還是今天擺的貢品讓這些鬼老爺吃樂呵了,就來保佑自己.

兩個紙人拎著招魂燈守在門口,群鬼陰氣濃厚,黑狐也輕易不敢招惹,竟然就僵持在了這里,遠處不斷有鬼火繼續朝他家院子里彙聚,不大的工夫,的院子里竟然又多了幾十個野鬼,這其中有幾個,林老實還見過,正是這幾年斷斷續續附近村子里死了的人.

這些野鬼,誰也不看他一眼,只聽兩個紙人號令從事,不停的朝著那黑狐吹氣,兩盞招魂燈越來越亮,僵持中兩個紙人先動了,此時院子里的陰氣濃稠的已經快要滴出水來,陰氣彌漫之下,聽話,聽,拎著招魂燈朝黑狐逼了過去,濃厚的陰氣頓如潮水一般向前湧去.

黑狐也知道陰氣的厲害,不敢硬撐,向後緩慢退了一退,如此這般一進一退,轉眼間就要將那黑狐逼出院子,只要出了門,今晚黑狐就成不了事,誰知黑狐到了破爛形如虛設的那兩扇破木門旁邊,竟然就停了下來,然後仰頭吱吱……尖叫.

黑狐的叫聲尖利刺耳,帶著一股不出的仇恨惡毒之意,聽話,聽,聽到黑狐尖叫顯得有些著急,鬼叫著催促野鬼向前,就在這時,村子里的狗突然狂叫起來,這叫聲起的快,消失的也快,有些狗叫聲剛起,隨即就啞然,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

緊接著,十幾只顏色不一的狐狸從外面竄進了院子,這些狐狸有白,有,有黃,還有黃白相間的,其中就有被林老實砍了一斧頭的白狐,還有他見過迷老李頭婆娘的黃狐,這些狐狸嘴里各自叼著一只黑狗.

被狐狸叼著的黑狗,鮮血淋漓,四處亂竄,狗血四處濺開,群鬼有些被狗血沾上的,頓時身上就燃燒起來,發出淒厲的叫喊聲,然後消失無蹤.

自古以來都盛傳狗血辟邪,不是因為鬼怕狗,而是另有原因.狗多數是吃屎尿汙穢長大的,屎尿穢氣最重,人陽也最重.但狗活著的時候穢氣會被人陽壓住,放不出來.狗一死人陽就散了,鎮不住了.那狗血里積了一輩子的穢氣就全發放出來.

邪煞本就最怕穢氣,被狗血一潑那還了得,群鬼被群狐這陣勢嚇住,竟然朝後退去.聽話,聽兩個紙人竟然有些壓制不住,隨即那些狐狸大舉進攻,男童紙人眼中黑色越來越濃重,嘴里發出怪異至極的叫聲,這叫聲陰深沈悶,群鬼聽到這叫聲,齊聲痛哭.

彌漫的厚重陰氣化成一滴滴雨水漫天灑下,鬼哭連連,陰風大作,溫度也驟然下降了幾分,血腥之氣四處蔓延開來,只是瞬間這里就恍若變成了冥府地域.陰氣越發的濃郁,如煙如霧的冤魂漸漸變得清晰.無數厲鬼尖嘯著沖向群狐.

場面一片混亂,被狗血濺上的厲鬼化作青煙,還有被厲鬼纏身不停撕咬的野狐嘶聲痛叫,轉眼便倒斃的,那只曾經禍害過老趙家的黃狐,竟然被聽話整個撕扯成了碎片,林老實看的目瞪口呆,轉眼間院子就成了人間地獄,也不知過了多久,鬼哭之聲漸漸消散,院子里一片狼藉,鬼,狐,拼了個兩敗俱傷,就只剩下那只黑狐,還有女童紙人聽.

這當口屋子里傳來一聲響亮的嬰兒滴哭,林老實全身一震,自家孩兒終于是生了下來,但那黑狐聽到這聲滴哭,一直不動的它猛然朝前竄了過來,猶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快到了極點,林老實啊的一聲,竟然發現自己能動了,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欣喜,不出到底是個什麼滋味,聽嘴里怪叫連連,身邊再也沒有了幫手,只剩下她舉著招魂燈朝撲過來的野狐砸去.

這招魂燈鬼氣森森,黑狐不敢硬擋,身在空中詭異的扭了一下,卻被聽擋住了身形,林老實也顧不上別的,連滾帶爬的進了屋子,就見木床上血肉一片,婆娘沒了聲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倒是那孩子的哭聲甚是雄壯,在黑夜里傳出去老遠.

林老實嘴里一個勁的念著阿彌陀佛,就盼著聽能將黑狐趕出去,他也不敢大意,舉起手中短斧,轉身護住木床,這一轉身就見黑狐一雙眼睛通,閃著妖異的光芒.猛然張開嘴,一顆黃豆般大的粉色內丹從它口中噴出,內丹閃著詭異的光芒在頭頂滴溜溜亂轉,內丹一吐出,黑狐猛然朝內丹吐了一口氣,這口氣噴到內丹上面,內丹色光芒大盛,黑狐的身體卻縮了一圈.

"啪!"一生輕響,黑狐從空中落到地上,一雙妖異的眼死死盯著聽,擡起右前爪朝他虛抓了一下,隨著黑狐的動作,內丹化作一道粉色光芒猛然朝聽激射而去.內丹呼嘯而去,帶起一股猛烈的勁氣,四周頓時腥臭之氣彌漫.

聽見黑狐拼命,漆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轉,撅嘴朝著招魂燈猛然一吸,將里面的冥火全都吸進了身體,一團幽藍的火焰在她身上霎時燃燒了起來,整個人燒成了一團鬼火,這團鬼火陰冷冰寒,迎上了黑狐吐出來的內丹,鬼火與內丹相遇刹那,整個屋子頓時閃過一道白光,紙人聽消失的無影無蹤,那黑狐跌落地上,猛然吐出一口鮮血,身形委頓了一下,也不想再爭什麼,忽地淩空躍起就想吞回已經暗淡無光的內丹.

林老實這時候也是真急眼了,身體護住妻,手中斧頭狠勁朝著黑狐腦袋上砍了過去,黑狐這時力已經用盡,加上妖力大減,竟然沒躲開這一斧頭,就聽噗嗤一聲,斧頭入骨三分,將那狐狸臉上砍出好大一道血口.

黑狐吃痛,身體亂扭,鮮血四濺,濺了林老實一臉,那顆妖丹黯淡無光落下,恰巧掉到出生不久的孩子口中,林老實本想再砍,這時候卻聽得婆娘一聲呻吟,手下頓了一頓,趁著他這一頓的工夫,黑狐回頭就跑,轉眼間跑了個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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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4:58

第七章 邪病

黑狐逃了,林老實發了下呆,待回過神來,就扭過頭去看床上的孩子,全身激動的顫抖不停,忍不住就走了過去,一場血戰過後,他身上還帶著血腥陰寒氣息,李氏昏沈之中,感覺有人靠近,這母親保護孩子乃是天性,雖然全身無力,還是醒了過來,眼見林老實滿臉是血,手中還拎著斧頭,更是嚇了一跳,虛弱問道:"老實,你干什麼?"

林老實急忙扔掉斧頭,看著木床上那個的孩子,激動的全身顫抖,問道:"這……這是我的娃?"

"不是你的娃還能是別人的娃?快去喊人幫忙!"李氏見林老實這樣,就是一陣氣苦,這都什麼時候了,家門還沒出,怎麼就木成了這個樣子?

李氏強撐著精神完,一雙眼睛就再也舍不得離不開床上的娃娃,仿佛她只要一眨眼娃就會消失不見,剛才她疼的厲害,外面發生了什麼根本不知道,那里會想到,就在眨眼之前家中還是生死一線,

"這就去,這就去……"林老實答應著,走到屋外,就見滿天星辰,清朗如故,所有如霧樣的陰氣消散得干乾淨淨,若不是院子里那些慘死的狐狸,黑狗,鮮血淋漓的還在,他真以為只是做了一場噩夢.

想起那黑狐妖異之處,林老實還是不敢離開,只好隔著院子朝對面喊:"老張大哥,俺家婆娘生娃娃,我離不開,麻煩你幫著去叫一下穩婆……"

只喊了兩嗓子對面就有了動靜,油燈亮起橘黃色的光芒,耳聽得鄰居老張披上衣服走出來對他喊:"呀,弟媳婦生了,這可恭喜了,老實你趕緊去燒水,我這就去找穩婆,柱子你去喊對面的老張大嫂,她生了五個娃娃,懂……"

吵嚷中,老王和他兒子出門喊人,林老實愣了楞,剛才他喊那麼大聲,對面一點動靜都沒有,現在喊了幾句,就有了回應,那黑狐妖法還真厲害.隨即看到院子里一片狼藉,也知道這事不能讓村里人知道,要是知道自家惹上了狐仙,為了避禍,沒準就會將他家趕出村子,他顧不得多想,急忙拎起地上的死狐狸,死狗,都扔到院子里的草垛後面,又拿起掃把掃了掃將地上的血跡掩蓋住,這才去燒水.

院子是黃土地,又是秋天,本就干燥,只掃了幾下,塵土彌漫,就將那學血跡掩蓋了七七八八,這會又是黑夜,也不會有人能看的出來,不大會的工夫,穩婆和村子里的婆娘們就三三倆倆的到了林老實家里.

村子里就這麼百十戶人家,至少都是住了幾十年,兩三代的人,誰家有個大事,能幫把手的都會幫上一把,不一會林家的屋就擠滿了人,人一多,林老實心里也安穩了不少,七手八腳之下,剪了臍帶,給大人孩子洗了身子,還有那懂的,記下了孩子的時辰,林老實這時候才想起來還不知道婆娘生的是個男娃還是女娃,往孩子下面一看,見是個男娃,心中更是歡喜,一個勁的傻笑.

這時候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怎麼沒聽見這娃娃哭?"

"該不是被羊水搶著了吧."那穩婆經驗豐富,將個娃娃倒著提溜起來,朝背上拍了幾下,娃娃還是沒哭,李氏本來虛弱的連話都不出來,見那穩婆倒著提溜自家娃,心疼道:"剛才哭來著,聲音大著呢."

"哭過就好,哭過就好."穩婆也沒在意,將娃娃包裹到早就準備好的被里,仔細一看,就見這娃娃白白胖胖,怕是有七八斤左右,村子里窮,一般人家生個娃娃都跟貓一樣,上了六斤都算大娃娃了,這麼多年,她還真沒見過這麼白胖的大子.

李氏側躺著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懷里的孩子,這孩子長得白白淨淨,大眼睛,高鼻梁,嘴,一看就是個漂亮的,長相跟林老實差的太遠,大多還是像了李氏,竟然還有點像她夢中那個神人.

婆娘們本就話多,一會這孩子有福相,一會這孩子像媽媽,熱鬧了一陣,夜色越來越深,大家也就漸漸都散了,林老師一個勁的感謝過來幫忙的鄉親,還道明天一定親自上門送上謝禮,是謝禮,無非也就是送兩個白面饅頭.

林老實將鄉親們送出家門,覺得關鍵時刻大家都來了,心里感激的沒法沒法的,等大家都走了還站在門口目送,隱約的就聽有人嘀咕:"老林家七月十四生娃娃,都這天生的娃娃是閻王爺座下的童子,這可是鬼娃娃啊,命中陰氣太重了,不好養活的……"

"可是,今天夜間有些不太平,我家婆娘她聽到了好多野鬼在哭……"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也聽到了外面有人在哭,你不會跟這老實家的孩子有關系吧?"

"能有啥關系了?不就是趕的日子不對……"

林老實聽的氣悶,那有人在這時候些喪氣話?他本想拽住那兩人討個法,想了想,鄉里鄉親的來幫忙,自己要是鬧騰開,實在不好看,歎了口氣,也沒多,轉身回了屋子.

這一夜有驚有喜,總的來還是喜大于驚,李氏剛生產,身子虛弱,支撐不住睡了過去,林老實卻害怕那狐狸再來,加上看到兒子高興的什麼似的,一夜沒睡,第二天一大早,李氏醒了在家帶孩子,林老實蒸了幾屜白面饅頭,挨家挨戶的送去.

村里人家樸實,林老實上門送饅頭,家家也都回禮,有的人家是兩雞蛋,有的是幾顆白菜,還有布頭,臘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這一趟下來林老實身上,竟然比去的時候背的饅頭還要多,有了這些,咋也能給婆娘補補身子,奶水也能充足些.

林老實滿心歡喜,背著東西往家走,想著該給孩子起個啥名,剛到院子門口,就見自家婆娘依靠在牆邊,東張西望的等他,林老實見婆娘抱著孩子出來,急忙緊趕幾步,對李氏道:"你身子虛,孩子還,怎麼就抱出來了,見了風可怎生是好?"

李氏神色驚惶,眼中嚼著淚花,見了林老實,站起來虛弱對他道:"他爹,娃睡到現在都沒醒過,不哭不鬧也不吃,身上還起了這一層黑毛,你看看是咋回事?"

林老實吃了一驚,甩掉身上背著的那些東西,靠近了一看,就見娃閉著眼睛睡得深沈,半點聲音也沒有,呼吸也是微弱,蜷縮在李氏的懷里,身上長了一層細細的黑色絨毛,這黑色絨毛又細又軟,像是胎毛,卻又比胎毛粗壯,倒像是那只黑狐狸身上的毛發,密密麻麻的長了孩子一身,連臉上,腳心都是黑毛,這麼一看,那里還有昨天夜里白白胖胖的模樣,倒像是一只山里的野猴子.

林老實三十幾了才有了這麼一個兒子,簡直就是心尖尖,眼見成了這個模樣,慌張的手都開始哆嗦,他本來就不是機靈醒覺之人,這一慌,三魂六魄都唬走了一半,只是轉著圈子跺腳道:"這是咋了,這是咋了……這是要我的命啊……"

李氏見林老實還不如自己,知道這時候慌不得,主意還得自己來拿,沈了一下心神,對他道:"這個時候了,你轉圈圈又有啥用?快去請李郎中來看看,莫不是孩子得了啥病症."

林老實聽了李氏的話,拔腿就跑,沒多大功夫就吧臨近村里唯一的老李郎中請了過來,老李郎中今年六十八,年輕的時候在鎮子上的醫館當過學徒,也沒個正式師傅教,但就是這樣,在附近這十里八村的那也是了不得的人物,雖不是什麼杏林高手,但這麼多年行醫看病,積少成多,也頗有一些心得,為人也是和善,誰家有了病,有錢的給兩錢,沒錢的給點米,野產也都給看,是個積善的人家.

嬰兒的病叫啞病,比較難以診斷,的是嬰兒太,無法訴自己的痛楚,只能憑借著行醫的經驗來診斷,這些年李郎中也看過不少啞病,卻還從未見到過林老實家孩子這種病,問了問李氏孩子什麼時候開始長的黑毛.

李氏早上起來就見孩子身上有些黑毛,開始也沒在意,以為是胎毛,誰知道越長越長,半天的時間就長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李郎中聽了點點頭,也沒什麼,拿出自己看啞病的一套功夫,又是摸脈,又是扒眼皮,仔仔細細,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這孩子除了昏睡,都很正常,只是眉宇之間有那麼一股子黑氣.

林老實見李郎中沈吟,等的心急,問道:"老李叔,這孩子得的到底是啥病啊?"

李郎中歎了口氣:"老實啊,實話跟你,你家這娃血脈正常,到底是個啥病我也瞧不出來."

"可這娃不哭不鬧,不吃不喝的,這樣下去,如何是好啊,老李大叔,你可憐可憐我們,一定幫我們想個辦法啊,下輩子我和老實給你做牛做馬啊……"李氏哭著哀求.

李郎中沈默不語,娃的病他看不出來,像是邪病,但求醫莫問巫,是行醫的規矩,的是,你要是不信醫,到處求神拜佛,這種病行醫的是不給看的,行醫的也排斥這些,可李氏哭的淒慘,他心中也是不忍,只能無奈聲道:"剛出生的娃娃虛,身上長黑毛,怕是被什麼邪祟鑽了空子,沈睡不醒,神魂有損,這病我看不了,你得找懂這個的人給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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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5:17

第八章 走陰

李郎中一席話,得林老實和李氏心中都是一寒,李氏想的是這孩子生的時辰不對,七月十四生的娃娃就容易招惹些髒東西,林老實卻明白這是那黑狐作祟,有心想把這事前因後果出來,又怕嚇著李氏,更怕被趕出村子,憋了半天愣是一個字沒.

送走了李郎中,兩口子一合計,附近這十里八村會看事的,就只有山那頭拐子河村走陰差的老王了,這拐子河村有個來曆,相傳以前有條河自西向東奔騰流淌,到了這里卻猛然一個轉頭.就有了這麼一個名字,村子的西南角,地下面有橋洞,挖出過很多古磚,西北角地面下,還發現過沈船.

老王孤寡,守著個棺材鋪子過日子,賣些個紙錢,壽衣之類的,林老實對他並不陌生,幾年前收服黃狐他還幫過忙,甚是信服,但聽人老王此人甚是古怪,脾氣倔強,絕不是好請的人,他若是看你順眼,二兩米就能上門幫你看風水破煞選陰宅,他若是看你不順眼就算是奉上黃金珠寶,他也絕不會幫你白事的選個時辰.

起老王走陰差還有一段傳奇,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老王還年輕,還不會走陰差,娶了個俊俏的老婆錢氏,整天樂樂呵呵的,一心想著把日子過好,人也能干,田里鄉間的總能見到他的身影.

老王人實在跟林老實也不差什麼,心里對婆娘好,就知道干活,讓她衣食無憂,卻沒什麼趣,嘴也笨的可以,不管什麼事都揣在心里,他那婆娘以前在大戶人家當過丫鬟,也算是見過世面的,頭開始兩年跟著老王還算本分,可這日子一長,山村寂寞,老王又不是個識懂趣的,心里也就起了別的心思.

恰好那些日子有個貨郎,長得甚是俊俏,人也能會道,嘴甜的什麼似的,時常到村子里賣些個針頭線腦,就跟錢氏勾搭上了,老王白天地里干活,這貨郎就白天來,老王去別的村幫閑,他就幫閑的時候到,時間一長難免有些流碎語傳出來,那貨郎是個膽子的,就想斷了這孽緣,誰知道錢氏動了春心,那是九匹馬都拉不回來.

眼瞅跟這俊俏的郎君就要斷了聯系,錢氏心如刀絞,有心想要跟那貨郎私奔,又舍不得老王積攢下來的十幾畝良田,左思右想了幾天,就下了狠心,想把老王害了,就此跟那貨郎雙宿雙棲,她把這想法跟貨郎一,那貨郎頓時就嚇麻了爪.

李氏見他這個熊樣子,也惱怒起來,嚇唬要是不干,就是他勾引自己,把他倆的事都出去,村子里最恨這樣的人,少不得要打殺了他.接著又許願,等事成了,老王的田產還不都是他倆的,以後雙宿雙棲,也不用走街串巷的受那份勞累,豈不是好?

商人本就是賤民,更不要他這種走街串巷的貨郎了,這貨郎也是個疲懶的,受不得地里刨食的苦,走街串巷的賣點東西度日,跟錢氏勾搭上也是看她家境甚好,能從她這里騙些錢財,聽她這麼一,也是動了心了.

兩人合計,定下一計,這天老王正在地里除草,錢氏拎著柳條筐帶著飯菜來尋他,平日里老王都是自己帶飯,錢氏還從未送過飯菜,心中也是高興,就問錢氏今天怎麼送飯菜來了?

錢氏羞羞答答成親這幾年也沒給王家添個一男半女,心中著急,找人算了日子,今天機會較大,就來尋他,早些回家去,剩下的活計,明天在干也不晚.

老王心中高興,覺得自家婆娘這麼懂事,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也沒多想,吃了飯就跟著自家婆娘回家,卻沒想到,錢氏帶著他朝附近山而行,老王納悶問她這是要去那.

錢氏有老道從家門過,指點了一下她,今天是懷珠的好日子,但必須在東山臨高,才能懷上男孩.兩人順著路到了一處山澗,那地方有一顆大樹,錢氏羞答答的就在這個地方,老王不疑有他,興高采烈的就要苟合,錢氏也是拿出了手段,哄得老王如墜云中.

就在老王神魂顛倒之際,那顆冠蓋的大樹後面,猛然蹦出個人來,舉著塊尖石,朝著老王腦後猛然砸去,這一砸,頓時將個毫無防備的老王砸得三魂出竅,七魄消散,連後腦都被砸凹進去一塊.

暗下黑手的正是那個郎中,他個白臉還是第一次干這事,眼見老王白眼直翻,死不瞑目的看著自己,頓時嚇得跌坐在地上,倒是那錢氏冷哼一聲從地上爬起,整理了下衣裳,厲聲叱罵,讓郎中搭把手將老王順著山澗推了下去.

這時候錢氏也看出那郎中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跟著這麼一位,以後也不見的就好過了,心中也有些後悔,但到了這個時候,只能是一條道走到黑了.兩人商量好,等老王過了頭七,下了葬,讓那郎中再來尋她.

第二天錢氏就到村子里四處她家老王一天一夜不見個人,讓大家幫著找找,這一找,就在山澗找到了老王的屍體,這會老王早就死得透了,村里人還以為是老王不心跌落到山澗下面,除了幫忙處理後事,也暗歎老王命薄.

村里人家有白事,都搭個棚,以便有人來拜祭,錢氏穿了白衣,裝模作樣的哭號,心中卻盼著這七天越早過去越好.每個地方都每個地方的習俗,但頭七大致都差不多,這一帶的風俗認為,人死後,魂魄附于骨上,到第七日遇天煞地沖,因肉身死亡,魂魄受激,故而離骨而行,此時魂魄仍有意識,並知曉自己**已經死亡,因魂魄在有意識的況下首次受天煞地沖之激,感受之極,有尋覓被保護的意願,所以有頭七返魂,頭七後下葬一.

這一天喪家要把香燭酒食擺好,在地上鋪一層炭灰或草木灰,用以檢驗亡者回來的足跡.用一竹竿一根,隔一尺貼紙錢一張,立在門口台階上或插于死者落氣之屋的房簷下,據陰魂見此就會進屋.用土罐裝一煮熟了的雞蛋置于房屋角,以此賄賂殃神,俗稱雞腳神,讓死者鬼魂在家里多待一會兒.做完這些,一家老少躲得遠遠的,待規定的時間過去之後,先將一串爆竹丟進屋內,爆完才可以進家,第二天下葬.

李氏心中有鬼,那里還敢守靈,早早就進了家躺著,心里也覺得有些害怕,不知道老王那死鬼會不會回門,但又想做都做下了,怕又有個什麼用了?強撐著等待天亮.

上半夜風平浪靜,錢氏一顆心也放進了肚子里,慢慢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就感覺家門被一陣陰風吹開,這陰風來的突然,陰寒冰冷,錢氏睜眼一看,就見門外一個頭戴白色尖帽的鬼差押著老王到了門口.

那鬼差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但陰寒氣息讓人心生畏懼,兩人到了門口也不進來,就聽那鬼差對老王道:"府君念你厚道老實,死的冤枉,準你還魂,可以後有什麼差遣,你得隨叫隨到,做了陰差,這輩子可就不能娶妻生子了,也不能攢下家產,若是違了,以後可是萬劫不複,還有你答應我的紙錢,可別忘了燒."完使勁一推老王,整個人消失不見.

老王被鬼差一推,踉蹌著進了家門,錢氏猛然就醒了過來,接著就聽見院子里陰風陣陣,棺材蓋子發出咚咚……的像是敲門的聲響,李氏嚇得亡魂直冒,哆嗦著念叨:"都是那貨郎攛掇著我害的你……我豬油蒙了心,對不住你,我知道錯了,不要來找我,要找就找那貨郎去……念在夫妻一場的份上,繞過我這一次……"

錢氏一邊念叨,一邊念阿彌陀佛,過了這麼一會,院子外面棺材砰砰……聲音就停了下來,她偷偷朝門外看了一眼,就見老王不知何時站到門口,臉色慘白,一雙陰冷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她看.

錢氏本就心中有鬼,那里經得住這般驚嚇,頓時就嚇瘋了過去,跑到村子里大喊大叫,見人就是那郎中攛掇得她,更是語無倫次,將自己做的事,顛三倒四的了不知道多少遍.

村里人到了老王家一看,老王竟然還魂了,只是老王還魂後,整個人變得陰冷無比,更是將所有家產都變賣了,搬到村尾廢棄的城隍廟里,開了個棺材鋪度日.

過了沒多幾天,就聽人那郎中在別的村子賣貨的時候突然暴斃,死的模樣淒慘無比,是用雙手掐住自己喉嚨硬生生掐死的,死的時候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來了.

從那以後老王有時候著話,或是走著路,突然就坐下,或者躺下,叫也不搭理,也有呼吸,就是不動彈.等過一段時間,又醒過來,一切照常.人們問他怎麼了.他,以後我再這樣,你們別動我.不然我會回不來.大家問他做什麼去了.他就"抓人"去了.

有人就問他什麼叫抓人?他,就是把該死的人的魂魄捉走.他時常這樣,後來有人問,真的假的?他,怎麼不是真的,才抓了一個,在某個大柳樹下面,拴著還沒送走,人是張村的張八四.好事的人就去驗證,去張村看,果然發現張八四剛去世.又去柳樹下看,找來找去,找不到拴著的魂,倒看見一個綠頭蒼蠅,被一個蛛絲拴著.有人就把蛛絲弄斷,蒼蠅飛走了.

離奇的是,張村的張八四就在蛛絲弄斷後,又活過來了.老王又走陰差,醒來以後,大腿上青了好大一塊.疼了好一段,他是那邊對他的懲罰.從那以後老王走陰差的事就流傳了開來.而且老王這過陰的本事還挺靈,過了兩年,不僅十里八村的都知道老王會過陰,連鎮子上都有人來請他.

林老實敬畏鬼神,一想要請的是這麼個人,心里就有點犯嘀咕.跟李氏商量了一下,決定再等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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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5:33

第九章 求助

這一夜,林老實和李氏想盡了辦法,可娃還是一口水,一口奶也不吃不進去,叫聲尖尖細細的,像是哭聲又像是痛苦呻吟,全身都被黑毛覆蓋住,偶爾睜開眼,露出一道縫隙,流露出來的又都是滿滿的無助,李氏抱著孩子哭個不停,林老實喘著粗氣,眼睛也了,轉身跑出屋子,站在院子里攥拳大喊:"入娘的,有什麼本事沖著我來,欺負個娃娃算什麼本事……"

山村寂靜,林老實發瘋般大喊,頓時就惹得幾戶人家亮起了燈,狗也叫個不停,林老實愣了一下,生怕別人知道自家娃是個怪物,又覺得滿心委屈,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正哭得傷心,耳聽得屋內傳來李氏喊聲:"他爹,他爹,你快看,咱娃娃這是咋了?"

林老實一驚,急忙回轉屋里,就見娃娃在他娘的懷里,大口大口的喘氣,發出"呼嚕……呼嚕……"猶似風箱般的響聲,眼睛也全睜開了,卻是雙目無神,一張臉憋的青紫,在黑毛的覆蓋下,已沒有個人模樣了.

"他爹,這時候了,別在顧慮那麼多了,就照李郎中的請去吧.再不去這娃就保不住了……"李氏緊緊抱著懷里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林老實嗯了一聲,從炕洞里掏出個布包,里面有二兩散碎銀子,還是那黑狐當初留下的,除了花掉的,也就剩下這麼多,本想靠著這二兩銀子能給自家婆娘補補身子,現在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出了家門,揣上短斧,林老實還是不放心,叫醒鄰居張家父子,讓幫忙照看著點,這才提溜個破燈籠連夜奔拐子河村.

一路上無星無月,天陰沈沈的,大有風雨欲來的架勢,林老實覺得自從娃出生,這天就沒晴過,像是誰家受氣的娘們,憋著不哭,卻總陰沈個臉.槐樹村到拐子河村也就十里的路程,雖山路難行,但以林老實的腳力,半個時辰咋也到了,可今天林老實就感覺自己腳步沈的不行,走了快一個時辰才到村里.

拐子河村林老實也來過幾回,都是幫閑來的,幾十戶人家的村子,也不用尋人帶路,直接朝著村尾那座荒廢的城隍廟急行,山村里人家本來就稀落,那座廟更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孤零零的矗立在離村子一里多地的地方.

林老實雖然知道廟所在之地,卻是第一次來,月光透過云層,就見昏暗下,半山腰平坦的地方上有那麼一座殘破的沒了樣子的廟,四周盡是枯樹荒草,草叢間墳丘起伏,石碑嶙峋,無數的墳塋綿延展開,竟是一眼望不到頭.

墳地里鬼火閃動,偶爾有瑟瑟聲響在草叢中晃動,不知是什麼野東西出來找食,偶爾有風吹過,頓時就有嗚嗚……如同鬼哭一般的怪異響動,幽綠的鬼火時常突然冒出,飄蕩著消失,又飄蕩著出現.

此地依山傍河,是塊風水寶地,當然也就村里的百姓當做是塊風水寶地,大戶人家是看不上的,而且此地無主,所以靠的近的幾個村子死了都往這埋,一代代埋下來,就成了一個巨大的墳圈子,墳圈子中間就是那城隍廟,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留下來的,年久失修早就沒了廟的樣子,成了一個四處漏風的破屋子.

林老實一向膽怕事,眼見破廟竟然在這麼個地方,心中也是暗暗叫苦,但想起家里還在遭罪的娃,也豁了出去,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一邊趕緊對四周的彎腰作揖:"各位鄉親父老,人路過,不敢造次,驚擾勿怪,驚擾勿怪……"

念念叨叨的這麼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竟也平安無事到了廟門前,林老實站定了,本想上前敲門,可這廟破的竟然連門都沒有,他不敢貿然進去,站在門外聲問道:"有人嗎?屋里有人嗎?……"

喊了幾聲無人應他,林老實著急,探頭探腦朝廟里看,就見這廟殘破的就剩下一間屋子,里面供著一個相貌威嚴的神像,供桌上面擺著三盤貢品,亮著一盞長明燈,燈火昏昏暗暗,搖搖晃晃,仿佛放個屁都能崩滅了,這屋子四處漏風,偶爾有風倒灌進來,那長明燈卻是倔強著就是不滅.

供桌下面擺著四張黑色的棺材,都不是什麼好木料,是那種最便宜的薄皮棺材,每具棺材後面都站著一對童男童女的紙人,紮得栩栩如生,身上穿著斂衣,比他的手藝好上許多,見到紙人,林老實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等看清楚頓時嚇得尖叫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這些個紙人竟然跟他昨天夜里看到的那兩個紙人一模一樣,林老實又是恐懼又是疑惑,而且這廟里也沒看見老王,哆嗦著站起來就想轉身離開,那想到他剛轉過身去,就聽身後棺材發出嘎吱,嘎吱……類似磨牙樣的聲音.

林老實雙腿發軟,竟然就邁不開了腳,這時身後傳來一個陰冷的聲音:"你是誰?干什麼來了?"這聲音剛響起,就聽咔一聲脆響,林老實又驚又怕,忍不住回過頭來,就見中間一個棺材板子被推到了一邊,從那黑漆漆的棺材里面直愣愣坐起一個人來.

這人也穿了身黑色的斂衣,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一雙眼睛漆黑,陰沈沈的沒有半點生機,頭發,胡須都是半白,蒼老的臉上盡是溝壑,看上去有個六七十歲的樣子.

林老實驚得那里還的出話,上下一口牙捉了對厮殺,那人見他不話,眉頭皺起,陰森森問:"問你話,怎麼不答."語氣冰冷,卻像是沒什麼惡意.

林老實想起家中的婆娘和娃,壯了膽子,開口道:"俺……俺是來找會走陰差的王十八的."

"你找我什麼事?"那人的聲音依舊冰冷難聽,林老實卻是嚇了一跳,借著長明燈昏暗的燈光一看,那眉毛那眼睛不是老王還能是那個?但他怎麼也沒想到眼前這個活死人一樣的人就是老王,他前幾年見過老王,那時老王雖然也是陰沈沈的,但還有些活氣,蒼老是蒼老,也就四十多歲的模樣,那想到這才幾年不見,竟然就能老成這個樣子?

老王從棺材坐起,見林老實傻愣愣的看著自己不話,冷哼一聲又問:"你找我什麼事?"

林老實一驚,這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噗通一聲跪下,朝著老王磕頭:"老王大哥,我是槐樹村的林老實,昨天家里婆娘給俺生了個娃,可娃全身長滿了黑毛,一口水都喝不下去,你是個有本事的,求你救救俺的娃啊,俺這輩子給你當牛做馬報答你……"

林老實平常三棍子都打不出個屁來,這些話倒是的順溜,也都是心中所想,肺腑之,一邊,一邊將帶來的二兩散碎銀子捧出來放到地上,那老王看了看地上的銀子,嘴角咧了一下,臉上滿是嘲諷之色,只是這昏黃燈光之下,他那張蒼白的臉上突然有了表,更是顯得陰森.

林老實磕頭如搗蒜,老王卻還是沒有半點反應,整個廟里只有林老實砰砰……不斷磕頭的聲音,過了許久老王陰冷的雙眼中才算是有了點感,陰聲道:"你起來吧,我聽聽是怎麼回事."

林老實不知道他的是什麼意思,還以為他要問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就想將前因後果都告訴老王,卻見老王突然開口,念叨著一些他聽不懂的話,聽上去像是和尚念經,卻又不像,嘰里咕嚕的速度十分快,隨著老王的念叨,屋外突然就刮起了一陣陰風,然後一團幽綠的鬼火飄忽著飛到了老王的耳邊.

老王念叨的聲音戛然而止,雙眼翻白,一動不動,整個人像是死了過去一樣,這場面無比詭異,嚇得林老實連咳嗽一聲也不感,就那麼瞪著眼看著.

過了有那麼半柱香的時間,老王身子突然一抖,嘔!的一聲倒抽口冷氣,就如同死人還陽一樣,雙眼突然就有了神采,那團鬼火也消失不見,林老實不知該如何是好,愣愣的看著老王.

老王雙眼緩緩轉動,盯著跪在地上的林老實,依舊是那副陰冷的語氣道:"那黑狐是個有道行的,你的事我管不了,你走吧."完緩緩躺進棺材里,那棺材板子發出嘎吱……的聲響,就要將棺材合攏.

林老實還在納悶自己還沒,這老王怎麼就知道了黑狐的事?可隨即就聽到了他後面的話,頓時慌得沒了主意,又開始磕頭,語無倫次道:"你救救俺家娃吧,俺這輩子,下輩子都給你當牛做馬……只要你救了俺家娃,你要俺的命也行啊……求求你了,可憐可憐俺吧……"

不管林老實如何哀求,老王都不為所動,眼見那棺材板子在嘎吱聲中就要蓋上,林老實被逼的實在是沒法了,猛然想起這老王是個孤寡,也沒個一兒半女的,突然大喊:"只要你救了俺家娃,讓他認你當爹!"

林老實這句話喊的淒楚無比,嘎吱聲突然停止,棺材里傳來老王陰冷的聲音:"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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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5:52

第十章 老王

林老實一句狠話出來,算是摸著老王的脈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老王看上去老邁,實際還不到四十歲,只是常年走陰差,陰氣侵蝕,陽氣受損,才變成了這個樣子,他也知道這樣下去活不了幾年,是以這兩年有人來求他,不管大事事,出錢多少,都給推了,林老實家的事,他也不想多管,但若真像林老實的,讓那娃認自己做爹……

那怕只是認個義父,也算對祖宗有個交代,自己已然成了這個樣子,多活幾年,少活幾年,又能怎樣了?想到此處,雙眼一亮,人也有了生氣,沈聲對林老實道:"孩子需改姓,姓王!"

改姓就等于是換了祖宗,孩子就成了別人家的,林老實三十多年才有這麼一個孩子,跟心尖上的肉似的,那里舍得讓她跟了別人性,可若不改姓,娃這模樣怕是難活過月子里去,天下父母,那個不是盼著孩子好的,自己受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沈默了半天,林老實也想明白了,事到如今,姓什麼都是事,關鍵是把孩子救活,當下咬牙道:"就姓王,但娃太,等他斷了奶水就送到你這來."

"就這麼了."老王從棺材出來,收拾些了個紙錢,法器,打了個布包,跟著林老實回家.

出了破廟,一輪圓月羞答答從云層探出頭來,月光底下老王臉色更加慘白,幾乎沒有一點血色,而且林老實發現,老王走路沒有點聲音,像是飄的,更讓他覺得詭異的是,老王的影子不成人形,的可憐,像個攤開的煎餅一團糟的跟在老王身後.

請這沒有一絲人氣的老王回去,到底是福是禍?林老實心中也沒底,但到了這個時候,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路之上,老王問起事緣由,林老實不敢隱瞞將個前緣後果了,當到他看到兩個紙人,老王腳下停了一停,哦了一聲道:"我怎麼少了兩個!"林老實聽那兩個紙人的確是老王丟的,不由問道:"你早就知道有這回事,幫了把手?"

老王搖頭:"我又不是神仙,那里知道你家發生這事,只是昨天夜里丟了兩個紙人,想不到啊,想不到."老王感歎了一下,沈默了會,歎息道:"我們這個娃娃,不是普通人啊."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得林老實一愣,問道:"這話怎麼?"

老王冷冷一笑:"那黑狐是個有道行的,若不是那些個野鬼攔路,這時候你家怕是不會在有一個活口,還能拖到你來尋我?"

林老實還要再問,老王卻閉口不,腳下加快,兩人趁著夜色蹣跚向前.走了半個時辰到了槐樹村,這時候本該是家家早睡,那想到林老實家門口卻圍了一圈的人,有人正在大喊大叫,李氏生了個妖怪,還要燒死娘倆,要不然整個村子都得倒黴.

這都怪林老實臨走時不放心婆娘和娃,讓鄰居張家父子照看一下,張家父子也答應下來,兩家住的本來就近,想著李氏有什麼為難的,喊一嗓子,幾步就到.

待林老師走了,李氏眼見孩子不吃不喝,心里著急,就含了口水,喂著孩子喝下去,那里想到,這一口水喝到孩子嘴里,生生嗆了一下,把個娃娃嗆得咳嗽連連,臉色憋的青紫,大哭不止,李氏急忙喊鄰居,張氏父子急忙趕來,那張家兒子是個膽子的,大晚上的沖進屋子,燈光又暗,眼見李氏懷里抱著一個全身黑毛的怪物,還在哇哇大叫,頓時就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愣了楞,喊著就跑出了院子.

他這麼一鬧騰,把個村子折騰的雞飛狗跳,戶戶驚醒,家家點燈,出來一問,聽李氏生的娃變成了個怪物,就都圍聚了過來,村人愚昧,李氏生娃本就不是個好日子,已經有人嘀嘀咕咕,今天再一看,昨天還白胖的大子,現在全身黑毛,跟個妖怪一樣,頓時就喧嘩起來.

可要如何處置李氏和娃娃,卻也沒個主意,有的人歎息林家不幸,也有的人認為這是不祥之兆,就算不處置李氏和娃娃,也得把他們趕出村去,正鬧哄哄爭吵不休,林老實帶著老王回來了.

林老實見家門口幾十號人,還以為婆娘和娃出了什麼事,腦袋嗡一聲大響,根本就沒聽到別人在些什麼,踉蹌著推開人群搶進屋子,卻見李氏抱著娃娃哭的傷心.

村里人見林老實回來,有的就想拽住他問他個法,可一見老王陰森森跟在後面,那眼睛冷冰冰橫掃過來,頓時就打了個冷戰,不敢再問,場面安靜下來,老王也明白了怎麼回事,冷哼一聲道:"娃娃遭了邪,沒什麼大不了的,都散了吧."

老王的手段村里人是見識過的,就算沒見識過,也都聽過,聽他這麼一,都松了口氣,既然他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就一定沒什麼大不了的,村里人膽,卻也樸實,當下就有人問需不需要幫忙.

老王冷哼一聲:"用不著你們,不過誰要是離的近了,邪氣沾了身,我可不管."完頭也不回進了林老實家,眾人一聽有邪氣,還能沾身,那個還敢在留下來,立刻一哄而散.

林老實眼見老王又幫自己過了一關,感激道:"沒有老王大哥,真不知道怎麼辦好."

"莫要客氣,自家的娃,我不出頭還能誰出頭了?"

陰測測的話語聽得李氏一愣,不明白自己的娃怎麼就成了他家的了,就問林老實,林老實就將打算了出來,李氏一邊聽,一邊哭,一邊緊緊抱著懷里的孩子,這孩子命運多舛,一出生就碰到了這種邪事,連自己一口奶還沒喝,就要送給別人,這當媽的,又怎麼能夠舍得?

李氏哭的淒淒慘慘,林老實也在一旁陪著抹淚歎息,老王還是那副冰冷模樣,冷淡道:"我還沒出手,你們有後悔的余地,到底怎樣?"

這會孩子已經哭的昏厥過去了,他一張臉長滿了黑毛,本就可怖,這一憋的臉上青紫,更是沒了個人樣,林老實眼見孩子已經出的氣多,入的氣少了,狠狠心對李氏道:"他娘,只要娃好,姓什麼又能怎樣了?還不是你身上掉下的肉,我也跟老王大哥了,等娃斷了奶才送他走……"

這天下只有孩子對不起父母的,卻沒有父母對不起孩子的,李氏眼見娃昏厥過去,也知道再沒個決斷,這娃就要保不住了,她定了定心神,也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卻也什麼都沒,只是站起來將娃遞給老王.

老王明白李氏這是答應了,心中也是又喜又驚,伸出去的一雙手竟然有些顫抖,抱過娃,仔細看了看,這娃眉清目秀,甚是俊美,只是臉上被黑毛遮掩住而已,他抱著孩子,感受孩子身上的弱弱體溫,當真就如自家孩兒一般,越看越愛,一張僵硬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笑容.

他這一笑,只是牽動了面皮,當真是皮笑肉不笑,滲人的很.林老實見他抱著孩子不話,著急問道:"老王大哥,你看這孩子."

老王嗯了一聲,沈了下心神,將懷中孩子仔細看了一遍,就見這娃身上長滿了黑毛,但是胸口那一片黑毛卻不多,眉心那塊更是光滑,心里便有了計較,開口對他二人道:"娃是被妖氣占了身子,將命魂擠出了身體."

林老實那懂得那麼多,只聽到了個命被擠出了身體,頓時驚得急問:"老王大哥,你是孩子沒命了嗎?"

李氏聽了,也是嚎啕大哭.哭的老王很不耐煩,本不想解釋,又怕他二人擔心,便冷聲道:"人魂有三,一為天魂,二為地魂,三為命魂.三魂當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獨住身.天地命三魂並不常相聚首.

天魂歸天路,因天魂只是良知亦是不生不滅的"無極",有肉身的因果牽連,所以不能歸宗源地,只好被帶走上天路的寄托處,暫為其主神收押,這是所謂的"天牢".地魂歸地府,到達地獄,因地魂可知主魂的一切之因果報應,也可指使在世肉身之善惡,所以肉身死亡後,地魂再進因果是非之地.

命魂乃七魄之根本,七魄乃命魂的枝葉.魄無命不生,命無魄不旺.命魂是人身的主魂.天地二魂的聚合產生命魂而生人,命魂終結時又分出陰陽.並回歸天地.咱娃七魄都在,只是命魂被妖氣擠出了身體,只要找回來,再將娃體內的妖氣清除乾淨,就是個好娃娃.

著話老王把娃遞給李氏,轉頭對林老實道:"娃太,主魂離開太久,對日後有損,我現在就做法,你去燒一鍋開水,我有用."完轉身出了屋子,到院子站了站,看見院子里那顆槐樹,大步走了過去,就在樹底下撿起個木棍,一邊念念有詞,一邊在地上畫了個大圓圈.

林老實到院子里抱了劈材,回頭見老王在地上畫圈,好奇問道:"老王大哥,這是做什麼?"

"燒紙!"

給娃驅邪還要燒紙,林老實有些不懂,忍不住又問:"燒給誰?"

"我自己!"老王冷冷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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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6:06

第十一章 燒紙

一般來給逝去親人燒紙錢,最好到墓地去燒,不需要畫"十字符"或"圓圈符",親人會完全收到.如果祭祀在遠方的親人,燒紙錢的時候,可選擇在十字路口旁或空曠避靜處燒紙錢.

女人燒紙的話,先畫個大圓圈,這個圈還要開個口,開口的方向對著家鄉或墳頭的方向就行.祭祀者應在圓圈的後面,向著先人墳頭的方向下跪,三叩首,然後在上幾句祭祀祝願的話,在開始燒紙錢.劃"開口圓圈"是符,是女人給親人燒紙的重要步驟.在道家來講"圓圈"是一種符咒,若在圓圈上燒紙錢,任何野鬼,陰靈是搶不走錢的.

男人給親人燒紙錢先在地上畫一個十字.畫十字是道家的一種符咒.也可以在"十字"外面,在畫上個大圓圈,也須開個口,這叫雙符咒,在符咒中央上燒紙錢,別的孤魂野鬼也是搶不走的.

燒紙錢畫符,女的畫圓圈,對著墓地方向留個缺口,男的畫十字來燒紙錢,不論亡人在何處,都可以收到這份冥資.畫符咒目的,是防止別的孤魂野鬼來跟親人搶錢.所以在正式燒紙錢時候,一定要多留出些散紙錢來,先要在外邊焚化,謂之"打發外崇".

老王燒紙,沒有畫十字只有一個大圓圈,盤腿打坐在圓圈中央,嘴里還念念叨叨,神肅穆,從包袱中取出一個古香古色的香爐,插上三只尾指般粗細的香點燃,香霧繚繞間,就見老王取出一疊黃相間的紙錢.

鄉下人家燒的黃紙都是用稻草和麥稭做的,雖然粗糙,卻十分的好燒,老王這一疊黃紙,制作精美,是用上好的紙張做成,上面是用丹砂畫成的符咒,而且老王燒紙的手法十分特殊,就見他念念叨叨之間,手一揚一張黃紙飛起,到那三炷香上面,轟!的一聲就燃燒起來,然後圈子外面平地就起了一陣陰風,圍著圈子旋轉一圈離開,然後再揚手,再轟一聲燃燒,平地又起一陣陰風……如此往來反複.

奇怪的是這風起的一點規律都沒有,並不是朝著一個方向旋轉,而是四面八方都有,黃紙燃燒起來也不是平常的色火苗,而是幽綠幽綠的顏色,燒成的灰燼也不是四處亂飄,洋洋灑灑的都落在圈子里面.

林老實一邊燒水,一邊看著老王,暗暗咋舌不已,倒不是因為老王的手法特殊,而是燒紙錢點燃的是陰火,為自家先祖燒紙,火焰都是打旋上升,並且火苗都朝燒紙的人身上撲,一是活人身上陽氣重,陰陽相吸,二來紙錢在變成冥幣之前,會沾染上燒紙人的信息,這樣親人才能收到,但老王燒的這些紙錢,火苗外撩,落下的灰燼都不朝老王身上靠.

待到香爐里的香完全熄滅,這紙才算是燒完,老王拍拍屁股站起來,拎起包袱,徑直走到屋子里問:"水燒好了沒有?"

"快開了."林老實應著,卻不自禁的朝一邊閃了閃,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離老王近了不舒服.

老王嗯了一聲,抄起水舀子,在鍋里攪了攪,眼見水就要翻花,從布包里面取出些干枯的木頭渣子,一點點撒進水里,來也怪,本來已經開始翻滾的水花在那些木頭渣子撒下去之後,竟然就慢慢的沈寂了下去,如此又過了好大一會才漸漸再次沸騰,老王見水要翻花,又撒下一些木頭渣子,如此這般反複了三次,等水沸騰了才對林老實道:"把家里的木桶拿來."

老王吩咐下來,林老實那里敢怠慢,急忙將家里木桶刷乾淨了拎回屋子,老王將鍋里燒開的水舀到木桶里,念念叨叨的朝里面撒了些像是藥材一類的東西,木桶里面的水汽蒸騰,淡淡的帶著一股清香,隨後又從布包里拿出一盒朱砂,咬破了自己食指,沾著朱砂在木桶里快速畫了一道符.

這道符鮮如火,凝而不散,就那麼靜靜飄在熱氣蒸騰的木桶水面上,做完這一切,老王才松了口氣,從包袱里拿出兩個桃木人來,囑咐林老實掛到屋門上,林老實接過來一看,這兩個桃木人醜怪凶狠,腳下還伏著一只惡虎,雙目圓睜,猶如活物一般,像是在盯著林老實看.

林老實還從未見過這般醜惡的雕像,手一哆嗦差點沒掉在地上,輕聲問道:"老王大哥,這……這是個什麼?"

"這是桃符.有了這兩個神物,可保家宅平安,那妖狐是進不來的."

林老實哦了一聲,還是不太明白,急忙將兩個桃木神像掛在了家里大門兩側,他卻不知,這兩個桃木人其實就是最早的門神.古老相傳,鬼門關大門兩邊站著兩個神人,名叫神荼,郁壘.如果惡鬼在夜間干了傷天害理的事,神荼,郁壘就會立將它們捉住,用繩子捆起來,送去喂虎,因而所有的鬼魂都畏懼神荼,郁壘.這樣在民間就流傳開用降鬼大仙神荼,郁壘和桃木驅邪,避災的風習.他們用桃木刻成神荼,郁壘的模樣,掛在自家門口,用以避邪防害.這種桃木板被稱做"桃符".

待林老實掛上了桃符,老王走到李氏身邊,道:"大嫂子,我得把娃放到水里去,這樣妖氣才會不繼續禍害娃,你放心,沒有事的."

他沒事,李氏卻覺得不安,木桶里的水煮了三次,每一次都是翻滾燙熱,這麼的孩子放進去怎能沒事?她沒話,卻是緊緊抱著孩子不放手,也沒有交給老王的意思,老王見她不信任自己,歎息道:"你要不信,就去摸摸那水."

李氏抱著孩子來到木桶旁邊,騰出一只手來,朝水桶里撩了撩,心中想的是,甯可燙著我了,也不能燙著娃了.那里想到.她手摸到看上去熱氣蒸騰的水面,卻沒有炙熱的感覺,水的熱度不冷不熱,很是舒適,她愣了一下,道:"真是神了!"便再也沒有顧慮將娃遞給了老王.

老王接過孩子,輕聲道:"他也是我的娃,我不會害他的."著話,一雙眼睛卻緊緊看著懷里的孩子,眼中滿是慈愛,他這眼神被李氏看到,知道他疼愛娃,心中忽地就是一暖,也就覺得老王沒那麼可怕了.

有了孩子為橋,李氏頓時就覺得跟老王親近了不少,有些不明白的也就敢問了:"老王大哥,我見你燒水的時候往鍋里撒了不少東西,都是些個啥啊?"

"也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就是些個桃木屑,祭神的香灰,還有些個陽氣足的草藥."

老王淡淡回答著李氏,將手中的娃輕輕放進木桶里,來也怪,那凝而不散的朱砂,在娃入水的一瞬間突然散開,完全融入到水中,一桶水變得粉,更讓李氏想不到的是,當孩子胸膛也侵進水的一刹那,平靜的水面立刻沸騰起來,如同燒開了一般,李氏頓時嚇了一跳,就想伸手把孩子撈上來,卻被老王攔住,對他道:"放心吧,沒事的."

就這麼一瞬間,木桶里的孩子突然就叫出了聲音,一雙眼睛也睜了開來,只是雙眼無神空洞,身上黑毛一點點消退,李氏自打生下這孩子,就沒見孩子睜開過眼睛,眼見有所好轉,眼淚就流了下來.

這會老王取了三張符,左右兩肩各貼了一張,天靈上貼了一張,又從布包里掏出一疊衣服來,嘩啦啦抖開,竟然就是白紙做成的長袍,老王心將紙衣穿上,站在屋子東面的牆角,又讓林老實端了一碗清水放在他腳下,對林老實和李氏囑咐道:"我這就去找娃的命魂,你們兩個仔細看著娃,不要動他,聽我的話,不管發生什麼事,我不回來,都不要把娃從桶里抱出來!也不要動我."

完慢慢將眼睛閉上,李氏眼見孩子在翻滾的水中,臉色變了幾變,突然開口道:"老王大哥,你帶著我一起去找娃的命魂吧."

老王這時候還沒走陰,聽到她,睜開眼睛冷聲問:"那里不是你能去的."

李氏急忙道:"老王大哥,家中你都安排好了,我一個婦道人家,除了等著也沒什麼用處,可這般等待實在煎熬,帶上我,不得還能用的上,家里有老實在也就行了,他是個實誠人,你什麼他都聽,不敢違逆,可我卻看不得孩子受苦,若是忍耐不住,從水里抱出孩子,豈不是壞了大事,不如就帶上我."

老王眉頭緊皺,顯得有些不耐煩,可李氏的也在理,別的不怕,就怕她看不得孩子受苦,什麼都不懂,將木桶里的孩子抱回去,那就真壞了大事了.

沈吟了一下,老王沈聲道:"帶著你也不是不行,但你要事事處處聽我的,莫要亂,亂動,否則可就是萬劫不複啊."

李氏聽老王的鄭重,心中也是害怕,可她這當娘的,總想能早點治好孩子,或是幫點什麼忙,這心才算安穩,就這麼看著孩子遭罪,簡直比她遭罪還難受,又一想到等待的煎熬,咬緊牙關道:"就聽老王大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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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6:20

第十二章 巡路陰差

林老實心疼媳婦,本想不讓李氏去,奈何是個木訥的,還沒等他話,兩人已經商量完了,眼見老王從布包里又拿出一套白紙衣來,林老實這才忍耐不住對李氏道:"你剛生完娃,身子虛,這……能成嗎?"

老王聽他這麼一,停下動作看著李氏,李氏臉色蒼白卻遮蓋不住倔強,接過老王手里的紙衣,心穿上道:"我在這也是多余,不如去幫老王大哥,這般煎熬等著,我怕忍受不住……"

老王歎了口氣什麼也沒,她也知道李氏身子弱,也不想帶她去,可轉念一想,李氏個婦道人家若是看見孩子受苦,忍受不住從木桶里抱了出來,那可真就是前功盡棄了,這個險他不敢冒,何況走陰差也沒想象的那麼可怕,只要李氏聽話,保她平安無事還是能做到的.

李氏穿上紙衣,問:"老王大哥,接著干點啥?"

老王指了指他剛才站在的牆角:"站到那去,看著腳下這碗水,什麼都別想."

李氏走到牆角,低頭去看那碗水,昏暗燈光下也看不太清楚,隱約能看到自己的倒影,老王先是從布包里取出一個白帶子,系在李氏腰間,又從懷中取出一張紙符,嘴里念念叨叨,將紙符貼到李氏天靈蓋上,然後站到那碗水的另一側.

紙符一貼到李氏頭頂,她就感覺腦袋一沈,眼中那碗水竟然無限放大,平靜的水面上一點點起了層層漣漪,一圈一圈擴散開去,無休無止……李氏雙眼不自禁隨著漣漪轉圈,只感覺無比眩暈,卻是怎麼也停不下來,慢慢的沒了知覺.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就像是一場夢突然醒轉,李氏睜開眼睛,灰蒙蒙的天空什麼都沒有,沒有光,也沒有風,仿佛一切都靜止了,她有些慌亂,剛想叫喊,就見老王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對這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跟著他走.

李氏腦中只是閃了一個走的念頭,整個人就向前飄了一飄,她嚇了一跳,低頭去看,就見這里沒有土地,腳下軟綿綿的站在灰蒙蒙的一片煙霧之中,李氏發愣,老王顯得很不耐煩,走過來低聲對她道:"莫話,跟著我走."

李氏點點頭,跟著老王向著灰蒙蒙的遠方走去,走了約有百十丈的距離,就見前面有一個散發著光芒的圓圈,里面擺了一摞摞的錢幣,老王走過去變戲法一樣虛空抓來個布包,將那些錢幣全放到布包里,帶著李氏繼續向前走.

走了會李氏才感覺到這是一條大道,但是兩邊卻看不到任何景象,沒有樹,沒有山,沒有人家,只有無盡的荒涼和灰蒙蒙的煙霧,偶爾有一兩個人走過,都是臉色慘白,悄無聲息,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黑顏色的,很莊重,很眼熟,一時間卻分辨不出來到底是什麼衣服,這些人都低著頭,路過李氏誰也不扭頭看她一眼.

等等……黑顏色,莊重的衣服,那不就是壽衣嗎,李氏猛然想起父親死的時候穿的就是這樣一身衣服,難道剛才打身邊過的都是死人?這個念頭嚇了她一跳,忍不住啊的驚叫了一聲,如此寂靜的地方,李氏的驚叫無比響亮,一個從她身邊路過的男子猛然一個回頭,李氏就見他形容枯槁,面無血色,一雙眼睛沒有任何感,也沒有一絲生氣,冰冷冰冷的,還伸出一只手來要拉扯她.李氏嚇得渾身顫抖,全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眼見那人慘白的手就要碰到她身上,老王突然出現,手中捏了張紙錢朝著前面一扔,聲叱道:"去!"

紙幣化作一道流光向前飄蕩,那男人被紙幣吸引,如同看見了骨頭的餓狗,再也不理會李氏朝那紙幣追了過去.李氏驚魂未定,知道自己闖了禍,戰戰兢兢的不知該如何是好,老王卻歎息一聲對她輕聲道:"這些都是剛死去的陰魂,莫要沖撞了它們,記住我的話,莫要出聲,莫要亂動,跟緊了我就好."

李氏點點頭,捂住了自己嘴巴,緊跟在老王身後,再也不敢東張西望,如此這般走了約有半個多時辰,到了一處十字路口,這路口甚是寬大,旁邊有一顆巨大的槐樹,像是村頭那顆古槐,但看上去卻又有些不同,只感覺這樹上的樹葉無風自動,而且有一種不出來的生動自然,遠比村口的那顆漂亮許多.

路口東向的前方,灰蒙蒙天空中隱約有一座大城邑的樣子,左右兩側通南北,卻看不見遠處有任何東西,到了槐樹下,老王停了下來,從布包里拿出一疊冥幣,對李氏道:"你就在這等著,記住不要話,也不能亂走,除了是我,不管什麼人叫你都不要答應,若是有騎著公雞的陰差問你話,就在等我,給他倆張冥幣,其他的什麼也不,你明白了嗎?"

李氏聽要將自己留在這里,慌亂問道:"老王大哥,不用我跟著你了?"

老王點頭道:"我去城隍那里辦事,那邊陰氣太重,沾染了對你不好,我快去快回,若是找到了或是打聽到了娃的命魂在那,我就回來接你."

李氏答應了一聲,但聲音中的顫抖卻怎麼也掩飾不住,老王歎息一聲對他道:"莫怕,莫要慌亂,就照我的去做,不會有事的,我得抓緊去辦事,要是等到天亮就來不及了."

完再也不顧李氏,轉身就走,李氏也知道這不是害怕的時候,便定了心神,站在槐樹下面耐心等待,一面暗暗祈禱老王一切順利.

這樣等了會,十字路口漸漸熱鬧了起來,路上人來人往,有步行的,有乘車的,敲鑼打鼓,彩旗飄飄,還有猙獰惡鬼壓著哭哭啼啼的人走過,有時還揚起手中鞭子猛抽哭泣之人,嘴里罵罵咧咧.

李氏瞪眼看著,卻謹記老王的囑咐,一句話也不,也不亂動,暗暗期盼老王快些回來,時間一長李氏也看出些了門道,那些自己趕路的陰魂都是朝著東去,被惡鬼壓著的都奔西走,乘車,打鼓的多半去了北面.

這些人穿著各異,有披掛彩的,有破破爛爛的,更多的都是黑色的壽衣,她正看得稀奇,猛然右邊煙塵騰起,路上的人像是受到了驚嚇,急忙都躲閃到兩邊,李氏也好奇扭頭朝那煙塵所來之處看去.

就見煙塵彌漫之間,一個寸許長的人,方臉圓眼,三縷長須,身上穿著白色官衣,頭戴尖尖白帽,手里拿著一個招魂幡,騎著一只五彩斑斕的大公雞踏踏……飛馳而來.

路上行人都停下不動,彎腰低頭,就是那些個凶神惡煞般的鬼差見了公雞上面的人,也是滿臉堆笑,刻意討好,那人神高傲,看也不看這些人一眼,徑直奔跑,李氏雖然看的稀奇,卻也不敢招惹,急忙像其它人一樣彎腰低頭.

誰知那人到了槐樹下面,猛地一勒缰繩,大公雞直愣愣的就停了下來,那人聳起鼻子聞了聞,就朝李氏大聲問道:"你陽壽未盡,怎麼到這里來了?"

這人頗有官威,舉著招魂棒朝李氏就要打,李氏驚了一驚,想起老王囑咐,急忙抽出兩張紙錢遞上去,顫聲道:"叫這位老爺知道,我在這是等王十八大哥,他去辦事讓我在這里等他回來."

那人見了李氏手上的紙錢,臉色頓時就緩和下來,伸手接過了,對她道:"你是個曉事的,老爺我也就不追究了,就在這里等著吧,莫要亂走亂動,否則老爺也幫不了你."

李氏急忙點頭,那人呼喝了一聲騎著大公雞踏踏……去的遠了,李氏猜測這一定就是老王的巡路陰差了,心中卻納悶,這陰差架子這麼大,怎地不騎馬卻騎了一只大公雞?

她那里知道公雞是逐陰導陽的祥瑞之物.太陽出,雄雞啼,雞被稱為"陽精"———太陽之精,但這世間萬物陰陽逆轉,陽到了極處也就成了陰,公雞雖多也不是各個打鳴,這些個打鳴的公雞夜間都會成為陰差的坐騎,震懾群鬼,待到鬼門關一關,就放這些公雞回來,俗話,人有人道,鬼有鬼路,白天是人的時間,晚上是鬼的時間,公雞回到人間,一打鳴也就是告訴活人,天亮了,該你們活動了.

李氏想不通也就不在多想,就在槐樹下苦苦等待,可左等右等也不見老王回來,心里就難免有些焦躁,正在這時,忽聽得身後有人呼喚她:"三娘……三娘……"

聲音飄渺卻清清楚楚傳進耳中,這聲音如此熟悉,喊得又是她的名,難道是死去的老爺子看見自己了?李氏心中一動就要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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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6:34

第十三章 豬胎

李氏剛要轉頭,猛然想起老王囑咐她的話,不管誰喊她都不要答應.轉念又想,父親去世多年,又怎麼會在這個地方?立時就拿定了主意,無論後面叫聲多麼熱切,終究是沒有轉過身去,就這麼堅持了會,後面喊她的聲音突然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氏松了口氣,這也不怪她,任誰在這詭異的地方老是聽到後面有個熟悉的聲音不斷呼喚,心里都絕對輕松不了,可這麼一放松.又開始著急,這老王怎麼就還不回來?

又等了會,李氏急得已經有些抓心撓肝了,就在這時,前方煙塵彌漫,李氏以為又有陰差巡路,準備好了紙錢等著,卻見煙塵之中出現一輛白色牛車,慢慢悠悠的對面而來.拉車的白牛高大健壯,離的近了才看清楚,竟然就是個白紙紮成的,車廂也是白色的,垂著個門簾子,不知道里面坐著什麼人,趕車的卻是一個頭戴綠帽的人,一邊揮著鞭子一邊嚷嚷:"還差一個,還差一個……"

來往過路的看見這牛車都是遠遠躲開,不管看上去多疲憊,愣是沒一個人上車,牛車慢悠悠迎面而來,李氏不敢招惹是非,只是心看著,誰知那牛車到了她身邊竟然停了下來,那戴綠帽的人朝她笑道:"還剩一位,你上不上來?"

李氏見他跟自己話,嚇了一跳,也不敢回話,低下頭看地,那人嘿嘿一笑,就要趕車再走,這時車簾子被掀開,有人對李氏道:"孩他娘,娃找到了快上車."

這聲音如此熟悉,李氏忍不住擡下頭一看,正是自己丈夫林老實,她愣了一下,忍不住問道:"你咋來了呢?"

"老王大哥帶我來的,娃找到了,快跟我回去!"林老實一臉著急,車廂里隱約還傳來孩子的哭聲,李氏有些拿不定主意,林老實著急道:"快點吧,老王大哥還有事,一時半會的回不來."

孩子哭聲擾亂了李氏心神,又被林老實這一催,也就不在多想,雙手並用爬上了牛車,可到了車廂里一看,那里有什麼孩子,連林老實都不見了影子,對面是一個面孔黝黑的男人看著他冷笑,還有六個不認識的面對面坐著,這六個人男女老少都有,見她上了車都笑嘻嘻的看著她.

李氏這才知道被人誑上了車,急忙掙紮著要下車,可突然間卻怎麼也動彈不了,任憑她使出多大力氣,就如同被定在了車廂一般,而那慢悠悠的牛車速度突然就快了起來,幾乎就是在眨眼之間鑽進了濃霧之中.

李氏腦中一陣迷糊,漸漸的什麼也不知道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氏全身一涼,有了意識,她睜開眼,就見天空群星燦爛,四周風輕云淡,再也不是那花非花霧非霧的感覺,同時她突然聞到一股異香.這香氣是如此的強烈,使得她覺得饑餓非常,這種饑餓的感覺讓她發瘋,像是不馬上吃點什麼東西就要立刻死掉,忍不住就朝那香氣慢慢靠近……

且家中,林老實愣愣守著靠在牆角如同睡著了的兩個人,時不時的還看看木桶里的孩兒,那木桶里的水一直沸騰不休,孩子泡在水中,非但沒事身上的黑毛還退去了不少,心里也頗覺得安慰,只是這般等待的確煎熬了些,也不知道老王和自家婆娘什麼時候回來.

過了有一個時辰,牆角的老王突然全身抽搐起來,天靈上冒出一股白氣將貼著的紙符沖掉,接著就見老王醒轉過來,一臉焦急的問他:"你媳婦回來沒有?"

林老實被他問得愣住,道:"不是跟你在一起嗎,怎麼問我?"

老王也不理他,快步走到李氏身邊,但見她雙眼無神仍是直愣愣的看著地上的那碗水,頭頂的紙符還在,大喊了聲:"糟了."冷汗刹時就流了下來.原來老王辦完事回來,到了槐樹下面,卻沒看見李氏,心里頓時咯噔一下知道壞了,也顧不上別的,急忙順著來時的路回趕.等醒轉過來,見李氏頭頂紙符還在,就知道她魂魄還沒回來.

林老實還從未見過老王這般慌張模樣,急忙道:"老王大哥出了啥事?你可別嚇我啊."

老王冷靜了一下,知道這個時候慌張不得,沈聲對林老實道:"沒事,你等我回來."完白眼一翻,咕咚一聲栽倒在地上,再次魂魄出竅,林老實嚇了一跳,也不敢動彈,隱隱的也覺得事不對.

老王走陰,又回到槐樹底下,正巧碰見騎公雞的那個陰差,急忙上去打問消息,更是將剩下的紙錢全都塞給了陰差,那陰差收了紙錢,咦的一聲道:"那娘子不是在槐樹下等你嗎?沒等到?"

老王急忙將事了,那陰差見老王著急,騎著公雞幫他去打問消息,沒多大的工夫回來,是有人看見林家娘子跟著一輛牛車走了,時間並不長,跟老王回來也就是前後腳的事,

老王頓時就明白了怎麼回事,也顧不得跟那陰差多話,只日後必定有報,急忙還陽,老王身體本就虛弱,連著兩次走陰,身體更是到了一個極限,勉強站起來,對林老實道:"好好守著娃,我去去就回來."

林老實見他臉色難看無比,想要問,卻見老王已經心急火燎的走出了家門.

這會已經是後半夜了,老王挨家挨戶的踹門,四處打聽誰家的豬狗之類的畜生生崽子了,村子里本來就折騰了一回,老王這麼一鬧,全村人都醒了,有心腸熱的就幫忙一起打聽,過了會才打聽到村西頭一家母豬剛聲了一窩崽子.

老王急忙跑到那家豬圈,就見一只肥大的母豬斜躺在草堆上,剛生了七個豬崽,有四個叼著**吃奶,其余的三個正在往里擠,有一只豬,腰上有一圈白毛,像系一條白腰帶,這會擠到了母豬身邊,正伸嘴要吃.

老王見了急忙從地上撿起塊石頭使勁砸向那母豬,母豬被砸的嗷一聲慘叫,蹦跳起來,那豬才被閃了一下,沒吃到奶,老王也不管那家什麼反應,翻身進了豬圈,拎起腰上有一圈白毛的豬狠命的摔在地上.

豬剛生出來本就弱,那里禁得住他如此狠摔,立時就被摔死,那戶人家見老王摔死了自家豬,拽住他吵嚷不休,老王也不多,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塞給那家男人,道:"這夠陪你家豬的了."

完也不管那家人樂意不樂意,急忙回了林老實家,林老實懵懵懂懂的見老王又回來了,還沒等他問些什麼,老王白眼一翻又走陰去了.

這一回老王來到那顆槐樹下,李氏正愣愣的站在那里,見老王前來,急忙道:"老王大哥,剛才我餓的厲害,眼見前面有一大斗,正在向下漏食,剛要吃就見你跳了過來,舉起我把我摔死了,我就又回到這了,老王大哥,這……這是怎麼回事?"

老王帶著她回走,歎息道:"你就不記得咋去的那里了?"

李氏心中羞愧,知道這都是沒聽老王的話,聲音低低道:"我等你不回來,見老實在車上,他讓我跟他走,又聽到孩子哭,稀里糊塗的就上了車……"

老王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轉念一想,知道李氏是被迷惑了,想必就是那黑狐心有不甘做出來的,但這會不宜旁生枝節,沈聲道:"那牛車拉著的人都是去投胎的,不過是豬胎.車上那些都是個前世犯偷盜罪,負債不還,喜歡殺生,不喜聽聞經法飄蕩多年的孤魂野鬼,,你怎地就不聽我的話上了那車呢?多虧我打探得及時,你看到的那漏斗,流出來的那里是什麼美食,那是豬奶,你若是喝了,豬身上的渾濁之氣汙濁了你的命魂,那就真成了一只豬了,任誰也救不回來你,幸虧還來得及."

李氏暗暗羞愧,卻覺得當時肚中饑餓的實在難以忍耐,那種要命的感覺,沒辦法的清楚.羞愧之中想起孩子的事,急忙問:"老王大哥,娃的命魂找到了沒有."

"知道在那了,不遠."

老王帶著李氏來到一處水潭,猛然站住,回頭使勁拽了把李氏然後向前一推,李氏跌進水潭,只感覺全身一冷,猛然打了個激靈,再一睜眼已經是在家中了.林老實正愣愣的看著自己,她全身寒冷,扭頭朝老王看去,就見老王身體猛地一抽,上半身直愣愣的立了起來,蒼白的臉上有著一絲潮,猛然張嘴,哇的吐出一口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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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6:48

第十四章 招魂

人間,冥界,陰陽相隔,行走陰陽兩界耗得是心神體魄,老王每次走完陰差都得休息上至少一個月,饒是這樣,短短幾年也讓他變得跟個老頭也似,這一夜來來回回走了三次,已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這口血吐在地上好大一灘,老王毫無血色的臉頓時又蒼白了幾分,人像是老了幾歲,林老實急忙上前扶起老王,駭然問道:"老王大哥,沒……沒事吧."

老王搖搖頭,右手顫抖著伸進懷里,掏出一個紙包,里面放著幾顆黑乎乎的藥丸,看上去沒什麼稀奇,卻自有一股淡淡藥香,老王含了顆藥丸,閉上雙眼養了養神,再睜開眼睛變得精神不少.

"我沒事,去看看你媳婦怎麼樣了."老王撐著站起來到李氏身邊蹲下,李氏爛泥般癱在地上,雙眼看著老王和林老實,全身上下散了架子般疼痛不已,無法動彈,老王將顆藥丸塞到李氏嘴里,對她道:"大嫂子,娃的命魂離的不遠,待會你還得幫我找回來,吃了藥,覺得好點了就喊我一聲."

李氏含著藥丸不能話,點了點頭,這藥到了口中先是苦澀無比,整個嘴巴都苦麻了,可等這股苦勁一,就感覺滿口生津,藥丸化作一股清流順著喉嚨直下,李氏腹中一暖,一股熱力彌漫開來,溫暖干燥,她精神一振,就覺得身上有了力氣.

李氏站起來走到老王身邊,就見他在油燈下用白紙疊了一盞的燈,這燈雖是白紙折成的卻是八面玲瓏,像是個塔的形狀,很是好看,老王全身灌注折完燈,又調和了朱砂,在燈上畫了許多七扭八拐的符咒,轉眼一盞白紙燈就變得精致起來.

老王取出一截白蠟燭,心放進紙燈里,點亮後,將燈封住,光亮透過紙燈散發出一種幽藍幽藍的光芒,並不是普通的白光或是昏暗的光,而且這光亮一眼看去,沒有一點溫暖的感覺,相反透著那麼一絲寒冷.

"大嫂子,這是招魂燈,待會你舉著燈喊魂,我給你護法."把燈遞給李氏,他又掏出兩張黃符貼在李氏紙衣兩側的肩上,低聲道:"這兩張黃符能壓住你肩膀上的陽火,娃的命魂弱,這麼做也是怕你的陽氣沖撞了他的命魂,如此一來你身上的陰氣就重了,待會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管,有我在不會有事,只管叫魂就是.還有,燈火不能滅,你要記住."

折騰了這麼久,就是叫魂?李氏有些失望,對于叫魂她也不陌生,此地風俗認為孩童若受到驚嚇,就會終日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惶惶不可終日,以致魂不附體,此時即須叫魂收驚,使魂魄歸來,除病消災.

辦法也簡單,在簷下,床頭或受嚇的地方,燒幾支香及冥紙,將孩子衣服在火焰上方前後擺動,手拿菜刀或剪刀,在地上拍響,再將米粒撒向四方,口中呼喊:"東方米糧,西方米糧,南方米糧,北方米糧,四大五方米糧.某月某日某某孩名,童年來歸啊!請到九天玄女,接魄童郎,送返某某來歸啊!"

老王的方法明顯與她知道的所不同,她有心想問個仔細,可一想老王今晚顯露出來的神通,就覺得老王的方法可能更管用一些,也就沒有多問.

老王從脖子上取下一個黑色的玉石掛件,嘴里念念叨叨的掛在手掌心上,做完這一切橫了眼傻乎乎的林老實,對他道:"你不要跟著,就在家看好娃,現在開門."

林老實正焦急的不知道干些什麼好,聽到開門兩個字,急忙跑到門邊打開屋門,老王深吸了一口氣,點燃一張黃紙,向外面一甩,厲叱了聲:"去!"

去字一出口,整個村子上空霎時暗了一暗,剛才還風輕云淡的夜空變得昏黃暗淡起來,李氏手中的招魂燈顯得無比的明亮刺眼.

"大嫂子,出去喊魂了."老王在李氏身後低聲對她道.

李氏拎著手中的招魂燈,只覺得這燈突然間就重了不少,她剛要邁步,卻啊的一聲站住,扭頭問老王:"該咋喊?"

"喊娃的名字."

"娃太,還沒取名字."

老王愣了,冷汗霎時就流了下來,千算萬算竟然就忘記了這茬,名字是一個人的標簽,有了名字才能區分你和別人的不同,也是唯一跟隨你一生的印記,即使死去,這個印記依舊會跟著魂魄存在,永遠也不會消失.

叫魂,不是隨便亂叫的,若是叫的不對,叫回了孤魂野鬼想要請走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可事到如今也沒有了別的辦法,給娃現起一個名字,明顯來不及.老王沈默了一下,沈聲道:"沒時間多想了,天亮就晚了,大嫂子你就試著喊."

李氏心翼翼出了家門,拎著招魂燈,輕聲召喚:"娘的心尖尖……娘的心尖尖啊,你在那啊……"

李氏聲音中透著焦急,心疼,難過,期待,各種複雜的緒混雜在一起,在這寂靜的夜晚傳出去好遠,老王緊跟在她後面,嘴里輕聲念著不知名的咒語,兩人出了院子,李氏的聲音更加悠遠起來,夜幕深沈中就見幾條白色的影子呼嘯而來,直奔那盞招魂燈.

紙燈輕薄,在山風吹拂下本就搖搖晃晃,里面的火光也被晃蕩的弱,跟本經受不住這幾道白影的沖撞,老王早有準備,看的分明,橫沖出去擋住李氏身體,右手朝那幾道白影拍了過去,啪啪……幾聲輕響,幾道白影被他拍得煙消云散,那盞招魂燈搖晃了幾下,終于還是挺住沒滅.

李氏卻被這變故嚇得停了一停,只覺得手中招魂燈驟然沈重了起來,老王拍散幾道白影,朝四周拱拱手,沈聲道:"各位冤親債主,今日是來尋找我家娃的命魂,大家給我老王個面子,不要生事,日後定會奉送銀錢給各位享用,若是非要攪擾,也莫怪我不給面子."

老王幾句話的甚是煞氣,手中的黑色石雕向著四周晃了一晃,剩下的幾道白影頓時向後退去,生怕被這黑色玉石掛件碰到,老王哼了一聲對李氏道:"大嫂子,你換個叫法,繼續走."

呼嘯而來的這些白影都是些個孤魂野鬼,死後沒人祭奠,怨氣大,最是嫉妒,眼見自己死了這麼多年,無法入輪回,更沒有人拜祭,吃不得香火,如今有人為自家親人叫魂,嫉妒,怨恨之下,明知道叫的不是自己,卻也要攪擾了別人家的好事.

老王的凶狠鎮住了這些孤魂野鬼,但就此離去又不甘心,就離的遠遠的跟著,老王沒時間跟它們耗,催促李氏繼續前行,這回李氏換了個喊法:"娘的乖兒子哎,你在那啊?……"

李氏喊的著急,可還是沒有娃的半點蹤跡,倒是孤魂野鬼越聚越多,有老王一身煞氣守著,誰也不敢靠近,卻又跟在他倆身後,遠遠看去,跟在身後的孤魂野鬼竟然有十幾個之多.

就這樣,夜色之中,兩個活人,身後跟著十幾只孤魂野鬼走到了村子邊,可還是沒找到孩子的命魂,李氏手中的招魂燈卻是越來越沈重,幾乎就有一擔面沈了,這也明天要亮了.

"往回走,娃的命魂就在村子里."老王的無比堅定,李氏咬牙硬撐,拎著招魂燈回轉過來,又朝自己家門走去,嘴里呼喚個不停:"娘的娃的,娘的乖乖啊……你在那啊."

這聲音已是帶著哭腔,手中的招魂燈也是越來越沈重,那的木把握在手里已經將手掌心勒出血來,就是這樣,李氏仍是沒有半點放棄的意思,幾乎就是用全部的生命,體力,凝聚在她的右手上,提著這盞已經沈重得無法想象的招魂燈.

這世上母親對孩子的恩,絕對是大于山的,因為只有母親相信你是最好的,相信你是最獨一無二的,也只有母親,不管你做錯了什麼,都會原諒你.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能放棄你,也只有母親不會,永遠不會放棄你.

天色已經微微放亮,跟在它們身後的孤魂野鬼也漸漸散去,李氏和老王又回到了自家門前,李氏手中的招魂燈火焰已經微弱的搖搖欲墜,李氏傷心至極,哭喊著嚎啕:"娘的娃,你到底在那啊,快回家吧……你若不回來,娘也不要活了……"

老王的壓力也很大,眼瞅著招魂燈就要熄滅,若是還找不到娃的命魂,所有的一切都會前功盡棄,他歎息了一聲,本想勸勸李氏,還沒等張口,就聽李氏李氏哭喊起來,突然,他心中一動,對李氏道:"大嫂子,娃沒起名,就喊你的名字,快點!"

李氏聽出他口中的焦急,哽咽了一聲,大聲喊道:"李翠蓮的兒子啊……魂兮歸來啊……"這一聲喊的聲音大,竟然回蕩起來,就在這時,自家院子里那顆槐樹下面突然傳來一聲清晰的嬰兒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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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7:03

第十五章 義父

風水里面有一句話,叫做前不載桑後不種柳,中間不種鬼拍手,所謂的鬼拍手就是槐樹,木鬼為槐,是極不易種在家中的,院子里有槐樹更是忌諱,可林老實這破房子占的土地是地主王德才的,就連院子里那顆槐樹也是人家的,能讓你住著,還是看在你租種人家土地,交租子的份上,那里有你挑選的余地?更不要砍了這顆槐樹了.

院子里這顆槐樹,也不知道長了多少個年頭,兩個人根本環抱不過來,到了夏天更是傾蓋如傘,是個乘涼避暑的好地方,剛開始住進來李氏也覺得這顆槐樹晦氣,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也就不在當回事,那里想到,找了一夜,娃的命魂就在這顆槐樹下面.

娃娃哭音很,像只貓一樣,可聽在李氏和老王的耳中卻無異于霹靂陣陣,兩人俱都精神一振,李氏立刻就覺得燈籠不那麼沈重了,腳下也有了力氣,大步朝著哭聲奔去,果然,在槐樹的東北方向,一個淡淡娃娃的虛影正四腳朝天的哭泣.

"大嫂子,別停,繼續喊."

"李翠蓮的兒子啊……娘在這啊,娘在這啊……"李氏的哭喊聲不在悲苦,相反帶著一絲喜悅和解脫,她忍耐不住,彎下腰就要去抱那個的虛影,但她剛彎下腰來就被老王攔住,對她道:"大嫂子,不能碰娃,你陽氣足怕沖散了娃的命魂,你只管看好招魂燈,其它的有我."

著話老王幾步竄進屋子,拎著他帶來的布包回到槐樹下,從布包里取出三支香點燃,恭敬插在槐樹下面,拜了三拜,輕聲道:"感謝樹上的仙家照顧我娃,日後初一十五奉上香火,報答仙家援手之恩,絕不敢忘."

來也怪,他這幾句話完,槐樹嘩嘩啦啦一陣晃動,仿佛就是在回應著他,更有還未枯黃的樹葉從樹上旋轉飄落下來,老王把手上的黑玉掛件掛在脖子上,從布包里取出漿糊,撿起幾片青綠大樹葉,啪啪啪……沾在雙手之上,然後心彎下腰,用沾滿了樹葉的雙手輕輕捧起娃娃的命魂.

老王從聽到娃的哭聲就知道了這顆槐樹有古怪,要知道現在是秋季,刮的是西北風,山風罡烈,那里是這麼娃娃的命魂能夠抵擋得住的,何況娃的命魂從一出生就被擠出身軀,已經一天一夜,若不是這顆槐樹上面住著的野仙庇佑,又如何抵擋的了日頭何蒸騰的陽氣?

將樹葉沾在手上,那也是隔斷他身上的陽氣,娃娃命魂太弱,委實受不得半點沖撞.

"大嫂子,回屋.千萬別扔了招魂燈,莫要前功盡棄."

聽了老王的話,李氏嚇了一跳,實話這會她真想把手中的招魂燈給扔了,剛才看到娃的命魂她心中一松,頓時就感覺手中的招魂燈重逾千斤,若不是那會心神都被娃給吸引住,怕是早就扔到了地上.

"嗯."李氏應了一聲,打起精神雙手顫抖著,已經是用擡的姿勢朝屋子里慢慢走去,槐樹到屋子也就是十幾步的距離,可這每一步邁出去都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力氣,走了才沒幾步,李氏就感覺眼前金光直冒,恍恍惚惚的就要支撐不住.

老王緊跟在她身後,見她這個模樣也知道到了極限,沈聲對她道:"大嫂子,支持一下,沒有招魂燈引路,我抱不動這孩子,到了屋子里就好了."

李氏幾乎瘋癲,這幾句話卻像是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澆下,令她昏沈的腦袋清醒了一下,想起木桶里的孩兒,她"啊……啊……"嘶聲狂吼,早就沒有了平日溫婉的模樣,變得如同瘋虎,雙手擡著幾乎就重的跟山一樣的招魂燈,大步向前邁去,這已經就是燃燒生命生出的氣力.

這力氣支撐著她跨進了屋子,可一進了屋里她就再也堅持不住,噗通一聲撲到在地上,林老實嚇了一跳,急忙跑過來扶起李氏,大聲叫嚷:"孩她娘,孩他娘……你這是咋了啊?"

李氏倒下招魂燈咕嚕嚕滾出去好遠,悄然熄滅,這時村子里一聲公雞嘹亮叫聲響起,天終于亮了.這一聲公雞嘹亮的啼叫聲,傳進昏昏沈沈的李氏耳中,卻仿佛一道天雷就在她耳邊炸響,竟然又醒轉了過來,豁然坐起,直愣愣的看著已經進了屋子的老王.

老王對她慘然一笑:"剛好."

老王腳步踉蹌走到木桶邊,招呼林老實扶著孩子,這會木桶里淡的水變的清澈透明起來,水花也不在翻滾,老王雙手平擡,嘴里念著咒語,就聽他越念越快,右手摁住孩子的胸膛,大叱了一聲:"去!"

去字一出口,木桶里的娃全身猛然一抖,雙眼慢慢睜開,嘴一張,卻還是沒有哭出聲來.李氏看的激動,爬起來就朝木桶邊撲,大聲哭喊:"娘的肉啊……"

"別動,娃的命魂是找回來了,妖氣卻還在身上,我得把它身上的妖氣逼出來."老王盤腿坐在地上,蒼白的臉上雙目圓睜,甩掉手上的樹葉,伸進水里,捏骨一樣從娃娃雙腳開始向上一點點摸去.

隨著老王手上的動作,娃娃身上黑毛一點點開始消退,又變成最初白白嫩嫩的模樣,當身上最後一絲黑毛都消退的時候,一道濃密的黑氣凝聚在娃娃喉嚨中間怪異的扭動,這會娃娃張開嘴,卻連呼吸都也不能,老王左手扶住娃娃,右手猛然在他後背一拍.

就聽啪的一聲輕響,一顆黑乎乎肉球樣的東西被娃娃吐了出來,這肉球一吐出來,娃娃哇的一聲哭出了聲,可誰知那顆肉球被吐出來之後並沒有掉落到地上,而是懸浮在空中,就離娃娃張開的嘴不足五指的距離.

隨著娃哇一聲哭出聲,肉球竟然又朝娃的嘴里飄去,老王聽到娃哭聲,本是心中一松,可隨即看到這形,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壞了,右手並沒有離開娃的後心,而是又向著娃的後心催發了一股陽氣,這股陽氣一催發,那肉球飄忽著又離開了娃娃嘴遠了點.

老王也看清楚了娃吐出來的肉球是那黑狐的妖丹,可這妖丹在娃的體內已有一天一夜,沾染了娃的氣息,老王雖然是生硬催出了妖丹,但若是沒有了外力,這妖丹早晚還會鑽回到娃的身體里,誰也阻攔不住,等到娃完全與那妖丹融合,就會變成一個人不人狐不狐的怪物.

老王已經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莫毀了這妖丹,就算是奪下來都不可能,可這般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老王知道若是讓這妖丹在娃的身體里多待上一天一夜,那時候任憑大羅金仙下凡,娃也是沒救了,而他元氣大傷,沒有幾個月的時間根本恢複不過來,左右為難之下也是素手無策.

就在他思量之際,妖丹滴溜溜旋轉起來,像是有一根無形的線拉扯著朝娃的嘴里一點點挪動,老王眼冒金星,後力不足,已經無法僵持下去,眼見那妖丹到了娃的嘴邊,老王狠了狠心,猛然張開嘴,咬住妖丹咕咚一聲咽進了肚里.

這變故甚快,只在幾個呼吸之間,等李氏和林老實反應過來,老王已經全身被黑氣籠罩,一張臉更是如同墨一般漆黑.兩個人看的呆住,手足無措.

"娃沒事了,這黑玉上刻的是諦聽神獸,是開過光的,諦聽是地藏菩薩的通靈神獸.能保護主人,驅邪避惡,有了這玉件,那黑狐害不了娃了."老王顫抖著把脖子上的那個黑玉雕刻的掛件掛在了娃的脖子上,一邊,一邊站起來,撿起地上的布包里面取出一罐燈油,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剩下的全都澆在了身上.

"咳咳……大兄弟,大嫂子,娃還沒有名字,我就給起一個吧,他姓林,就叫林麒吧,名字反過來就是麒麟,咳咳……麒麟是吉祥神獸,主太平,長壽.我就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咳咳……咱娃是個不平常的,我去陰司尋他命魂,卻沒有他的記錄,咳咳……我想這孩子上輩子不是神靈,就是修行很高的人,咳咳……托生到你家,本該是繼續修行的,可這麼一鬧,陰司已經將這孩子記錄在案,再加上吞過妖丹,神智被妖氣攪動,這孩子已經不會在記得起前世的種種了……"

老王咳嗽著話,力氣已經不濟,人也蒼老的沒了樣子,連身體都佝僂了下去,挪動著腳步朝屋外走,林老實上前扶住老王,道:"老王大哥,咱好的,你救了娃,娃就是你的孩子了,該改你的姓,這事咱定了,就這麼辦.俺不是個背信棄義的人."

老王見他的誠懇,苦笑搖頭:"若是我還成,孩子改我的姓,那也沒什麼,我原本想等孩子大了,成了親,生了男娃,讓孫子改回你林家的姓也就是了,可我不成了,不能陪著他了,就還讓他姓林吧,等孩子成了親,生了娃娃,有一個跟著我姓王就行了……"

"我妖氣入體,若不燒了,就會變成個妖物禍害了整個村子的人,大兄弟,咱們這就作別吧."

幾句話的工夫老王走到了院子里那顆槐樹下面,哆嗦著從兜里掏出個火折子,對林老實笑了笑道:"我本該孤寡,如今有了娃,雖然不跟我姓,卻也是親,我沒什麼遺憾的,對了,不要忘了初一十五給槐樹上的仙家供奉,這是我答應人家的."

一團火光突然亮起,火焰之中老王緩緩盤腿坐下,喃喃自語道:"生又何哀,死又何苦,百年前我是誰,百年後誰是我……"

李氏聽得清清楚楚,雖然與老王接觸只有這一夜,可經曆了那麼多已如親人一般,如今為了救娃,竟然落了個屍骨全無,心中一酸,再也忍耐不住,抱起孩子走到屋外,對著那團燃燒的火焰,輕輕對孩子道:"你看見了嗎,那個是你的爹,你的另一個爹.他叫王十八."

李氏抓起孩子的兩個手,對著那團燃燒正旺的火焰拜了一拜,火光中她仿佛看到了老王那張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感謝tree6565的打賞,書剛簽約就看到打賞,實在是欣喜莫名,這里也要感謝我的編輯蘇打,看好這本書,給我簽約,七無以為報,只有好好碼字來感謝,在這也感謝所有看書,收藏,投票,留的兄弟,祝大家國慶快樂,假日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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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7:19

第十六章 金龜子

林麒,林重九十三歲了,之所以叫林重九是因為大元朝除了做官和有功名的人以外,禁止漢人老百姓起名字,姓之後只能以數字代替,神州大地,一問名字,全都是初一,初二,初三,初四……十五,十六……這樣的名字,許是這樣,才能方便那些沒什麼文化的大元朝官員能把百姓的名字叫全了.

老王全名叫王十八,叫重九是取了他名字的雙,意思也是叫林麒不要忘本,還有一層是賤名好養活,林麒,名字起的大氣,十里八村也就這孩子有這麼個名字,太過引人注目,何況官府也不讓叫,就又取了個重九,全當是名了.當地官員不管那麼多,只要孩子的名字是數字就行,至于怎麼起的,實在沒那個興趣知道.

十三年,外面或許就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可在這槐樹村,卻依舊沒有半點改變,時間仿佛在這里停止,十三年前是這樣,十三年後應該也還是這樣,不一樣的是林麒長大了.

這孩子從就跟別的孩子不太一樣,首先他很白淨,不像村里其他孩子那樣看上去髒兮兮的,他穿的同樣不好,吃的也不強,但就是長了一張白白淨淨的臉,一個月不洗臉看上去也干乾淨淨的

其次聰慧,李氏識文斷字,不想讓林麒一輩子連個字都不認識,三歲便教他認字,雖然買不起紙筆,只能在沙地上畫字,林麒卻是一學就會,一會就精,搞得李氏長長感歎,若自家兒子生在前朝,憑著這般聰明,再有個夫子教教,考個進士絕對不在話下.

孩子一天天長大,無病無災,那黑狐也沒在來搞事,林老實和李氏的一顆心也漸漸放了下來,兩口子感念老王的恩德,在家里擺了個靈位,每逢初一十五就帶著林麒磕頭燒香,還告訴他這是他義父,為了他才不在了的,長大後有了孩子要有一個姓王……每次都,每次都磕頭,磕得林麒很是納悶,也不知道這義父是何來曆,可一問起,父母卻都是歎氣,誰都瞞著他不.

更讓他奇怪的是,每次給義父磕完頭,還得跟著父母到院子里的槐樹下面燒上三炷香,同樣也要磕頭,所以初一十五就成了林麒最不喜歡的日子.起來院子里的那顆槐樹,自從林麒出生後,樹根下面就長了一個大木瘤子,而且越長越大,到了現在簡直跟那槐樹一半的粗細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平平淡淡,無風無浪,若是別人的孩子,七八歲就能幫著父母到地里干些活了,可林家雖然很窮,但李氏和林老實心疼孩子,從不讓他下地,林麒就每日在村子里遊蕩,他人聰明,又放任遊俠,成了村里的孩子頭,整日里打鬧玩耍,呼嘯而來,呼嘯而去,旁人看了都是歎息,這孩子在這麼下去,就要成個浪蕩子了.

林麒聽了卻是不以為然,心想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自當是要建功立業的,那里是這些村婦愚夫知道的,這孩子想法古怪,倒也怪不得他,兩年前,他從一要飯的手里用家里二斤米換了一本殘缺的唐傳奇話本,里面講述的是虯髯客,聶隱娘之類的傳奇,林麒見了驚為天書,沈迷此中不能自拔,只覺得這才是自己該做的事.

雖然為此挨了林老實兩巴掌,但他卻是不哭不鬧,只覺得這二斤米換的實在是太值了.

閑話少,只這一日,林老實去鄰村幫閑,還未回家,李氏做好了晚飯想讓兒子先吃了,但林麒要等爹回來一起吃,李氏頗為欣慰,覺得孩子大了也懂事了,便將飯菜扣在鍋里,去幫丈夫兒子縫補衣裳,卻不知道,這會正是黃昏時分,林麒靠在牆角看手里那本發黃殘書正入迷.

林家貧窮,到了晚上油燈能不點就不點,林麒是想借著太陽還沒下山的余光再看會書,這麼一看又是半天,天色漸漸黑了下來,直到再也看不到書上的字跡,林麒才放下手中的書,卻感覺有些困倦,靠著牆角打起盹來.

迷迷糊糊中遠處一團幽藍的光芒由遠至近,光芒中裹著一個黃衫女子,手中提著一盞精致的燈籠,還牽著一頭拴著繩的毛驢,緩步而來.藍色的光芒便是從這燈籠中散發出來,女孩子十三四的年紀,身段窈窕,姿容曼妙,色若春曉,到了近處,美麗的大眼睛盯著林麒看個不停.

林麒也是納悶,這是誰家的娘子,這般個漂亮?村里那沒有這等美麗的人兒.剛想開口問,就見那女子對他盈盈笑道:"公子,我家老爺請你前去赴宴."

這一聲公子叫的林麒通體舒泰,嘿嘿笑問:"你家老爺姓甚名誰?怎地就讓你來請我了?"

黃衫女子見林麒大人般的惺惺作態,不由得就是噗呲一笑道:"我家老爺姓金,乃是遠近聞名的大家,聽人起公子仗義豪俠,是個好男兒,想要結識一下,如今酒食已經備好,就等公子了."

林麒半大子,喜歡聽些個好聽的話,又喜歡看些個傳奇異志,總覺得自己是個不凡的,奈何在這的村子卻無人識得他是英雄,耳聽得黃衫少女對自己這般,那里還把持得住,急忙站起來道:"既然來請,子又不是個不識禮數的,這就去,這就去……"

黃衫女子一笑,騎上毛驢,示意林麒上來,林麒也不想其它,跳上毛驢,那女子呼哨一聲,毛驢四蹄生風朝前疾奔,林麒嚇了一跳,哎呦一聲抱住前面女子細腰,也不敢松了手,只覺得香氣撲鼻,耳邊風聲呼嘯,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就聽那女子道:"到了."

林麒頗有些不舍的下了毛驢,站直了朝前一看,就見這是一個三進三出的院子,雖不是太大,卻甚是富貴豪華,他向四周打量,卻見四方朦朧,旁邊也無人家,山風呼嘯中只感覺這戶人家所在之地甚高.

門前張燈結彩,里面有仆人四處奔走,甚是熱鬧,他正看得入神,里面走出一個身穿員外服的老者,須發皆白,飄飄欲仙,滿面笑容對他道:"公子,可讓老朽等得苦."

林麒想不到主人竟然迎出門來,急忙拱手道:"老員外客氣了,子林麒林重九這廂有禮了."

那老者哈哈一笑:"怎麼又是林麒,又是重九的?"

林麒臉一,道:"林麒,字重九."

老者呵呵一笑,也不多,拉著林麒的手進了府門,進了庭院,呈現在眼前的是一條環形回廊,邊緣每隔一段,便有一根色柱子.回廊兩側假山,清池,各種花草爭奇斗豔,不出的雍容富貴.起來槐樹村王德家才算是十里八村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了,可真要跟這老者家一比,簡直就是個雞窩.

進了大廳,里面一張巨大的木桌上,各種不知名的菜肴擺的滿滿,林麒到這會也真的餓了,聽老者勸了幾句,也就不客氣的大吃大嚼起來,這些飯菜俱都是素食,卻都是色香味俱全,那老者只是吃了兩口便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吃.

林麒家貧,那里吃過這般好東西,放開了腸胃吃了個不亦樂乎,直到再也吃不下了這才停下與那老者話.

老者自稱姓金,是五十年前居家搬來這里,常聽人林麒年紀便仗義豪爽,就請來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云云……

老者雍容富貴,舉止談吐更是威嚴慈祥,林麒對他心有好感,卻也有些疑惑,這十里八村的從未聽人過有如此富貴的金姓人家,剛想要問的仔細些,就聽那老者話鋒一轉,對他道:"近日有怨氣自東而來,定有病災,將有大難,我們全家就要搬離此地,你林家供奉我金家十三年,請你來一是表達謝意,二一個就是告訴你,木鬼下面可以避難,助你逃過一劫……"

林麒聽得莫名其妙,也不能打斷老者話語,正聽得仔細,耳邊忽然響起父親呼喚聲音:"重九你怎麼睡這了,快回屋去,別著涼了."

林麒一個激靈,睜開雙眼,那里有什麼富貴之家,自己正靠在牆角瞌睡,原來只是一場美夢,可是一場夢,肚子卻撐得很.

他心中奇怪,也不多,跟著林老實回了家,勉強吃了幾口飯,總覺得事蹊蹺,從竈坑里掏出一截燒著的木頭,當做火把,就在院子里轉悠,轉悠到槐樹下面,就見那里有一張白紙剪成的紙驢,撿起一看,驢脖子上面拴著一道線,可不正是他騎過的那頭毛驢,再向樹上看,就見上方兩丈的地方有一個人頭大的樹洞,一個金龜子見了他,動了幾下,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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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7:38

第十七章 傳屍病

元順帝至正四年,這一年發生了不少的事,首先是春天的時候,淮北大旱,繼以瘟疫.五月,黃河北決白茅堤,六月又北決金堤,這兩件事也影響到了槐樹村,先是大旱,自打開春槐樹村方圓幾百里就沒下過一滴雨,就在林老實發愁這年的租子的時候,一場瘟疫又席卷而來.

這一場瘟疫來勢洶洶,與往常疫病又有不同,有個名稱叫做傳屍病.的是五屍中之屍注挾諸鬼邪為害.其病變有三十六種至九十九種.大略使人寒熱淋瀝,怳怳默默,不知其所苦,而無處不惡.積年累月,漸就頓滯,以至于死,死後複傳之旁人,乃至滅門.

的是這病是死人傳給活人的病,有那枉死之人,死後無法入土為安,怨氣增長,有人路過或靠的近,就會沾染上屍身怨毒之氣,得了這病,咳嗽不已,胸膈妨悶,肢體疼痛,肌膚消瘦,用不了多少日子就會死去,而且傳染性極強,往往一人得病,全家遭殃,染上了就是滅門的結局.

這種病也有個治法,那就是趁生病之人還沒死的時候,直接放進棺材里,封死,順江給沈了,也就絕了這病,奈何這幾個月死的人太多,餓死的,淹死的,病死的……簡直就是屍殍遍地,又那里沈江得了那許多.

很快這病就傳到了村子里,林老實一家也都染上了此病,林麒先染上已經昏沈了幾天,這一日稍微清醒,想起一月前的事,就對母親道:"娘,前些日子有仙家請我去吃酒,聽他,咱家槐樹下面那個大樹瘤子能躲過一劫,娘,我和爹都是男子,定要護得你周全,你去那躲起來吧."

李氏和林老實自從染了這病,心中擔心的就是孩子,他倆倒是無所謂,這日子苦熬苦熬的,一年到頭能吃飽肚子就不錯了,早死幾日,晚死幾年,那也沒什麼區別,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林麒,每當想起,李氏就難過的不行,總覺得這孩子跟著自己沒過上好日子,如今又染了惡疫,卻也沒個辦法,只恨不得自己早死了,也就不如此揪心.

耳聽得林麒槐樹下的那個大樹瘤子能救人,心中一喜,又見兒子孝順,心中就是一酸,想起老王臨死時候囑咐的話,這些年來,每逢初一十五都在那槐樹下燒香,莫非真是仙家有靈,不絕我兒?更是拿定了注意,不管如何都要讓兒子活下去,眼見林麒精神不濟睡了,就強撐著去跟林老實商量.

林老實已經兩日不進水米,還要強撐著維持這一家,這會聽婆娘兒子有救,精神也是一振,暗道:"既然仙家有靈,沒準就能救下自家婆娘和兒子,若他倆無事,自己就算是死個百八十回又能怎樣了?"

兩口子懷著心事,一起回到屋里,硬扶起林麒朝槐樹下走,林麒昏沈之際被父母拽起,醒轉過來,見兩人扶著自己踉蹌前行,也知道怎麼回事,努力掙紮,奈何這時身軀無力掙紮不得,只能大喊道:"你們扶著我做什麼?娘你快躲到里面去,我和父親是男子,該要護著你……"

他這一喊,李氏心中更加酸楚,手上力氣卻是加大,狠命拽著兒子,到了槐樹下面,果然樹根底下那個大木瘤子如今長得更大了些,圓滾滾的中間還裂了一道縫隙,這道縫隙勉強能鑽進一個人去,大人卻是無論如何都鑽不進去,更何況這樹瘤子雖大,卻也只能裝下一個人.

兩口子狠力把林麒塞進樹瘤子里,都累得散了架子,饒是這樣,李氏生怕林麒鑽出來,硬是背靠在樹瘤子上,把個縫隙遮蓋住,林老實癱倒在地,看著自家婆娘,喃喃道:"三娘,可是對不住你了."

李氏望著臉色蒼白的丈夫,已經是出的氣多,入的氣少了,知道他是到了大限,對他微微一笑道:"有什麼對不起我的?這些年跟你過日子,雖然窮苦,但你敬我,知我,愛我,我又如何不知了?老實,跟了你,我從沒後悔過,若有來生,我還願意嫁給你的,過這種平安喜樂的日子……兒子是你我的命根子,只要他好,咱們倆個死了又能如何,黃泉路上,總有我陪著你……"

林老實身體僵硬,聽得李氏這麼,雙眼一亮,隨即暗淡下去,李氏知道丈夫這是去了,心中難過,這會只感覺全身沒了半點力氣,軟綿綿從樹瘤子滑了下去,林麒在里面,母親的話聽的清清楚楚,心中難過無比,努力掙紮想要出來,奈何身上沒有半分的力氣,只能痛苦高喊娘親.

李氏身上力氣一失,就知道自己不行了,勉強還撐著一口氣扭轉過來身體,對兒子笑道:"兒子,娘看不到你長大了,看不到你娶妻生子了,你要記住,你日後有了孩子要過繼一個姓王,這是你爹你娘對你義父的承諾,切記不可忘了."

到了此刻,李氏仍然沒有忘記對老王的承諾,本想在囑咐兒子幾句,喉嚨里卻一陣咕隆聲響,困倦之意纏繞,再也沒了半點氣力,可還是用盡最後一口氣,對兒子道:"做……個……好人."一口氣沒上來就此沈寂.

她對兒子最後的一句話,只有四個字,做個好人,這是一個可憐可敬母親對兒子的期許,也是她一生做人的準則.

林麒雖然身上無力,動彈不得,卻仍是能聽得見,看得見,眼見父母慘死在自己眼前,他雙目圓睜,已是瞪出血絲來,只恨不得能用自己這條命去換父母平安,但此時卻連手指也動彈不得,他這時才明白自己是如此的弱,弱到根本什麼都做不了,心神激蕩之下,一口鮮血噴出,就此昏厥過去.

恍恍惚惚仿佛就是一場夢,夢中,母親總是站在門口等著他淘氣完回家,不管家里多窮困,每天總有一個煮雞蛋吃,而父親干完了一天的活,見到他就露出憨厚的笑容,總是摸著他的腦袋……

清晨,有風掠過,仿佛人離別的絮語,纏綿中帶著清冷.

寒意將林麒從昏迷中喚醒,他睜開眼睛,下意識叫了聲"娘!"卻無人應他.

猛然想起昏迷前一幕,林麒一驚,不自禁向上一竄,砰!一聲腦袋磕到樹瘤子頂部,磕得他呲牙咧嘴,這一磕卻是磕得他心中一動,身上的力氣竟然又回來了,腦袋再也不是染病時昏沈的模樣.

可隨即他心中就是一沈,心扒開樹瘤子那縫隙鑽了出去,清晨陽光下,父母斜躺在樹下面,早就沒了氣息.

雖然心里已有準備,可看到昨日還好好的父母,如今變得冰冷,林麒感覺整個天都塌了下來,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來,這一場哭,哭的是昏天黑地,肝腸寸斷,直到嗓子啞得不出話才停下.

他定了定心神,知道人死不能複生,父母這樣子躺在院子里不是個事.站起來先把母親扶回到屋里坑上,轉身走出門來要扶父親.

那知剛一出門,就見那顆不知長了多少年的槐樹,竟然枯萎了下來,還沒到深秋,秋葉便掉了個干乾淨淨,軀干也變得干干巴巴的,像是早就枯死了多少年一樣.

林麒雖是不明白如何道理,卻也知道自己這條命定是這顆槐樹保下來的,朝著槐樹拜了三拜,又找到父親屍體扶回屋里,與母親並排放到炕上.

做完這一切已是到了中午,林麒餓的難耐,四處找了找,家里就剩下一碗米,熬了稀粥喝了,忽然就覺得長大了,這個家再也不會有人拿主意,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了.

如今要做的是讓父母入土為安,棺材買不起,家里還有兩塊草席,勉強能遮蓋住父母屍身,可要埋在那里?林麒卻犯了愁,槐樹村的地,十有**是地主王德才家的,父親給他家做了半輩子的佃戶,找塊地埋了,這點人應該還在.

想到此處,林麒整理一下自己,就朝王德才家走去,出了家門便聽家家哀嚎,戶戶有屍,的槐樹村,竟然死了半個村子的人.

還沒等走到王德才家,就見王家已經圍了一圈的人,都是王德才家的佃戶,死了人的來哀求給塊地將家人埋了,幾個家奴堵住門口,趾高氣揚的正在大聲嚷嚷:"王老爺了,你們交糧,王家也給了你們飯吃,憑什麼你們家死人了,要占王家的地?都滾蛋,都滾蛋……一群窮鬼圍在這里干什麼?傳病給了王家的貴人,算誰的?……"

聽得這幾句話,林麒停下腳步,他本性傲,見人群之中有比父親還老的佃戶哀求,這都不理,自己又何德何能能朝王家要塊地來?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又聽一家奴喊道:"老爺了,家里死絕了的,今年糧食交不上來的,三天之內都滾蛋,屋子也不要住了,否則別管老爺不講面……"

林麒愣住,今年顆粒無收,欠下的租子肯定是交不上了,父親這壯勞力又不在了,兩樣都占了,看樣子,王德才是想把地收回去,可真要如此,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他渾身冰冷,心中隱隱生出一個念頭,母親臨去之際讓自己做個好人,可父母做了一輩子的好人,就落得這麼個下場,連個安葬之地都沒有,難道,這就是做好人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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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7:52

第十八章 墳圈子

林麒沒有靠近,反轉回家,到了門口忽感彷徨無助,想起父母在時種種時光,忍不住失聲痛哭,哀哀切切間,身後席卷來一陣黑風,無聲無息閃現出個人來,擡手就朝他天靈蓋拍去,這一掌悄然無聲,卻帶著股黑色煞氣,眼見就要拍中,林麒胸間白光一閃,朦朧中現出個醜惡怪獸,一口吞了黑氣,又隱回林麒胸前,那人被怪獸威勢沖的踉蹌向後,站穩腳步,臉上驚訝無比.

林麒恍然不知,正哭得傷心,猛聽後面有人問:"這位哥,怎哭的如此淒慘?"

回頭看去,見是一個年約三旬,頭戴四楞中,上安片玉,繡帶雙飄,身披黑緞逍遙員外氅,上繡百幅百蝶,足登青緞官靴.面皮黝黑,三絡長髯的男子站在身後,這男子氣宇軒昂,算得上是一個美男子,可有一樣,他臉上有一道疤痕橫穿鼻梁臉頰,分外猙獰.

這人不是村里的,也不認識,林麒不懂他為何搭話,沒好氣道:"你姓誰名誰,管我的閑事做什麼?"

若是常人見林麒無禮,早就拂而去,這男子卻沒離去的意思,反而鄭重道:"我姓胡,家中排三,大家都我叫胡三爺,到這是尋親來的,見你哭的傷心,忍不住開口詢問,這位哥,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或許我能幫你出個主意."

胡三爺語溫柔,林麒遭逢大變,正是個彷徨無依的境地,年紀幼,不懂得人心詭詐,被他這一問,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抽泣道:"村子里遭了瘟疫,父母都在這疫中去了,家中貧窮,如今連副棺材也買不起,沒有棺材也就罷了,卻連個埋葬的地方都沒有,想的傷心,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胡三爺臉上閃過絲詭異笑容,開口道:"你這孩子倒也孝順,我就給你指條明路,拐子河村外老城隍廟下面,那一片是無主的地方,這里容不下你父母,不如就葬到那里,天氣還不很涼,老是這麼放著也不是個事,還是入土為安的好."

林麒也覺得是這麼個道理,聽到有這麼個去處也不在哭,揉了揉眼睛,想要道謝,再一睜眼,那男子早就沒了影子,林麒愣了一下,以為是有高人指點,也沒放在心上,轉身進了家門.

知道了地方也就不在猶豫,林麒找了兩身看上去還算體面的衣服幫著父母換上,想了想,將房門木板卸了下來,將父母並排放好,又用布條將父母屍身綁緊,把家中破鐵鍬也放上去,木板上面栓了根粗麻繩,另一頭栓在自己身上,拖拽著朝拐子河村走.

十里的山路遠不遠,近不近,平時林麒溜溜達達一會也就到了,如今他身後拖拽著父母的屍體,這山路時而上,時而下,一會陡峭,一會狹窄,他年紀又,沒有那許多的力氣,剛拖出村就已經滿頭大汗.

村里人見他年紀,父母全失,都哀歎這孩子命苦,有心想要幫上一把,但每家每戶都遭了瘟,又那里幫的了那許多,林麒倔強也不哀求,一心想著把父母葬了,就這樣走走歇歇,到了天色全黑,才找到那黑衣人所的無主之地.

是無主之地,其實就是個亂葬崗子,當年老王棲身的那座城隍廟,沒了人打理,也早就塌了,只剩下一個地基還在,剩下的就是漫山遍野的孤墳,骸骨.以往這里埋了人還都有個墳包,可如今十里八村死的人不計其數,有的人家死的絕戶,連挖個坑的人都沒有,就都扔到了這里,任由狗咬蟻啃,慘不忍睹.

這會已是午夜,一輪彎月高掛,林麒累得眼冒金星,坐在地上直喘粗氣,扭頭四處打量,想找個好些的位置葬了父母,這一打量不要緊,頓時駭了一跳,只見這里墳頭連著墳頭,綿延向前,也不知道有多少,有的墳頭前面還有石碑,有的只是個木牌,更多的卻是什麼都沒有,上面還趴著無數死人,有死的早的就剩下了骨頭,剛死的身上衣服還沒爛掉,橫七豎八滿地都是,墳頭上還有點點磷火,隨風飄蕩,陰風陣陣,鬼哭狼嚎.

林麒有些膽怯,可一想父母不能沒有個安葬之處,壯了壯膽子,覺得前面有塊地方不錯,是個斜坡,埋在那里不知道風水如何,卻也是個能遮擋些風雨的地方,父母辛苦了一輩子,可不要在受那風寒之苦.

壯了壯膽子,振奮了下精神拖著門板就朝斜坡走去,這會正是秋季,草葉都黃,風一吹嘩嘩啦啦響個不停,林麒一邊艱難向前,一邊嘟囔:"各位大哥大姐,大叔大嬸,大爺大媽……的林麒不敢造次,到這也是為的葬了父母,無心驚擾,見怪莫怪……"嘟囔了幾句,想起父母,心中一酸,接著又道:"我父母是個好心的,待人和善,日後與你們做了鄰居,請多多照顧……"

如此這般走了一段,猛聽得右邊秋草叢中嗚嗷……撕咬聲音響起,林麒愣了下,撥開到他腰間的秋草,打眼一瞧,啊的一聲呆住,眼前竟是一個大坑,坑里堆滿了死人,死人堆上,幾條野狗,無數野鼠正在大朵快頤,黑血流淌著跟條溪也似,肚腸滿地,碎肉成堆,白骨散碎,這景象那里還是人間,簡直就是修羅地獄.

他這一聲啊,頓時引得那些野狗,野鼠都朝他看了過來,月光之下,這些個野狗各個粗壯,如牛犢子一般,眼睛血,各個腦門上生了一個大肉瘤,嘴角還有鮮血滴下,白牙如刀,咧嘴朝著他低低咆哮,還有無數老鼠也都長得壯實,都跟家貓般大,同樣雙眼血,這狗有個名堂叫做狗碰頭,常年吃死人肉,邪氣極重,那些個老鼠叫做掀屍鼠,同樣邪氣不祥.傳屍病就是這些吃死屍的老鼠傳過來的.

這兩種邪物極其凶殘,碰上人,只要是落單的,上去就咬,若是人多也會偷偷咬上一口,有的被當場咬死,就進了狗嘴鼠肚,若是僥幸跑了的,沾染了狗嘴,鼠牙上的屍毒,也活不過三五天去.

林麒望著離自己最近一條野狗妖異血的眼睛,知道這些玩意凶狠,嚇得雙股抖栗不止,心中暗道:"今兒命要不保!"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際,胸前一直戴著的諦聽玉件,散發出淡淡白色光芒,籠罩住他全身.

那些狗碰頭,掀屍鼠,見了他身上散發出的白光,竟都悄然向後退了退,然後扭轉過頭,繼續撕咬屍體,不在看他一眼.林麒肉眼凡胎看不見罩在身上的白光,呆了會,見這些個邪物不搭理自己,心中默念阿彌陀佛,還當是父母顯靈保佑了自己,也不敢在呆在原地,急忙朝前快走.

他剛一動,屍坑旁一條野狗猛然朝著林麒撲來,林麒還以為狗碰頭要吃了自己,嚇得急忙拽著門板朝前跑,卻那里想的到,追來的根本就不是狗碰頭,而是一匹狼,俗話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狼的性子本來就傲,不吃死肉,可這幾日附近山上的動物都跑了個一干二淨.

到這多嘮叨幾句,為什麼山上的動物跑了個一干二淨?那是因為動物都有預測災害的本事,比如地震,雞,鼠,狗,之類的就能在沒震前感覺到,又比如瘟疫,動物也都知道該躲避,所以瘟疫只在人群傳染,動物還真沒有被瘟疫一傳死一片的事.

傳屍病傳到這里,山里的動物就都跑了個干乾淨淨,這狼跑的晚了點,兩點沒吃著東西,餓的頭暈眼花,下山找食,找到了這屍坑旁邊,雖然是肉,可都是死了好些天的,上面還有帶著傳屍病,這狼那里敢吃.

無巧不成書的是,就在這時,林麒撩開了秋草,那狼看了個一清二楚,眼見是個活物,有心上來撕咬,又怕那些狗碰頭,掀屍鼠們不依,這畜生也知道那些邪物的厲害,就想著待會跟在後面咬上兩口.

卻沒想到這些邪物懼怕林麒身上的諦聽玉件,對他視而不見,可這狼是個活物,也沒吃過死人肉,身上沒什麼邪氣,可就不怕林麒什麼,眼見這些個狗碰頭,掀屍鼠,對這活物沒什麼興趣,再也按捺不住撲了過來.

林麒拖著木板根本跑不過這狼,自己跑倒是能跑的快些,可父母屍身安在,若是被那些個,野狼,狗碰頭,掀屍鼠之類的啃咬了,可真是百死莫贖.

耳聽得那狼嗖嗖就到了身後,林麒一咬牙,知道沒了退路,伸手從門板上抄起準備挖土的鐵鍬,大喝一聲:"老子跟你拼了!"

猛然轉身,雙目圓睜,高舉鐵鍬,腳下使勁,就要迎戰野狼,那里想到他這雙腳一用力,右腿下突然咔嚓一聲,像是踩斷了什麼,接著右腳向下一陷,竟然就踩爛了一口已經朽的不成了樣子的墳塋,一腳踏進了薄薄的棺材里,身子一歪,斜躺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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