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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4-7-27 19:47:12



天很藍。風吹過,仿佛帶著呼嘯聲,空氣沒有一絲溫度。

少年安靜地站在這片土地上,望著遠方,清亮的眸子�藏著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憂傷。

陽光輕輕地落在她身上,映出一片光亮。她看得見,卻感受不到。明媚,卻不溫暖。

正值冬天。



開學的第一天,我到新班級報到。大概去晚了,教室�坐滿了人。我走進去,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戴眼鏡的女老師——大概就是我的班主任——正拿著花名冊點名。叫到我的時候,我象徵性地舉了下手。她大概沒看見,提高嗓門又叫了幾聲。無奈之下我答了一下到。她的目光一下子轉嚮我,擡了擡眼鏡,有些驚訝地說,是個女生啊。

全班同學一齊望嚮我,一陣竊竊私語。我有些惱怒地望嚮講台。班主任卻一臉自然沖我笑笑說,林冬陽,好名字――冬日的太陽,帶給人希望呢。

於是,高中的第一天,我的名字就被全班同學牢牢記住了。

冬陽冬陽。他們笑著調侃,帶給人希望哪。

我知道他們沒有惡意,然而這聲音在我聽來卻如此刺耳。我沈默著閉上眼,不去理身邊的喧囂。於是,耳邊的一切都像疾駛過來的火車,一陣轟隆轟隆的響聲之後又駛嚮遠方,一切複歸平靜,一片黑暗中我仿佛再次聽到她溫和的聲音,冬天的太陽,是寒冷的季節中讓人看到希望的溫暖,所以妳叫冬陽。

妳也許一直熱愛著妳的名字——我的意思是,如果妳的名字和我一樣有著某種特殊涵義的話,妳會爲它而驕傲。亦或者妳對它漠然,認爲它不過是一個人的代號。但妳大概永遠不會有機會爲妳的名字感到悲哀,因而妳永遠不會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感受。

林冬陽。一聲呼喚將我的思緒拉回,睜開眼,才發現不知何時,周圍的同學都已離開,只剩我一人坐在這空蕩蕩的教室�。擡起頭,班主任站在教室門口沖我笑,說,早點回家吧,別忘了明天準時來上課。我站起身,這才發現面前的書桌上堆著新發的教科書和一張課程表。

收拾好書回到家已是中午,剛一進門,就看到母親坐在沙發上讀書。聽到響聲,她頭也不擡地叫住我。

冬陽。她說,妳看看妳的書桌又髒又亂,也不知道整理。一個女孩子。怎麽能這樣不懂整潔?

我默不作聲,直接走進我的房間。我的書桌正對著窗戶,風帶來的灰塵顆粒鋪滿了淩亂的桌面。簡單收拾了一下,爲那摞新書騰出了一席之地。然後,我坐在窗前,把耳麥塞進耳朵,打開MP3。熟悉的旋律在耳邊響起。周傑倫的《聽媽媽的話》,曾經,我是如此地迷戀這首歌。風透過窗戶撲面而來,我嗅到風中煙塵和泥土的味道。我喜歡這種自然的味道,靈魂似乎能乘著風飛去很遠。於是歌聲也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顯得愈發飄渺。

耳麥突然被人拔掉,我回過神,母親站在眼前,一臉氣憤。就知道聽音樂!她大聲說,讓妳整理桌子,妳自己看這灰塵有多厚!

我只得起身,找來抹布和水,清理桌子直到母親滿意爲止。她剛要走出房間,突然又補了一句,好好鑽研一下寫作吧,一星期內寫一篇成品給我。

愣了一會兒,我再也沒有心思聽音樂。關掉MP3,我不禁歎口氣,小聲咕噥著,真是糟糕的一天。





媽媽,我的名字是誰取的?六歲的小女孩天真地問著。

母親帶著慈愛的笑容,溫和地說,是媽媽取的。

那爲什麽要給我取這個名字?

母親摸摸孩子的頭,因爲它象徵冬天的太陽啊。她的目光投嚮天空,出神地望了一會兒,又轉嚮天真的孩子。冬天的太陽,是寒冷的季節中讓人看到希望的溫暖,所以妳叫冬陽。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雖然很迷茫,但她從母親的臉上看出母親很喜歡這個名字,於是小女孩高興起來,又撲嚮一旁的父親,歡快地說著,爸爸,媽媽說我是太陽。

父親微笑著看著女兒,是的,妳是我們的小太陽。

小女孩又笑了,笑得那麽幸福。

如果不是那段記憶如此深刻地印在腦海�,我也不敢相信我也曾有過如此幸福的笑容。然而現實的力量更加巨大,它像一把利刃,硬聲聲地斬斷了那幸福,斬斷在那個冬天的午後。

八歲那年的冬天,父母的矛盾到了無可調解的地步。離婚後父親搬離了這個城市,再也沒有回來過。那段時光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我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我只是哭,一直哭。母親似乎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她不理會我的哭鬧,沒日沒夜地坐在電腦前,進行她的創作。母親是作家,視寫作如生命,但父親看不慣。父親希望母親能夠持家,能夠陪他出席各種場合。然而母親只愛呆在書房�,不過問外界的事。現在想來也許父親就是因爲這個才離開了母親,離開了我。

不知什麽時候,我不再哭,並且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哭過,仿佛那幾天流幹了這一生的眼淚。不知什麽時候,母親開始對我苛刻,要求我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要求我像她一樣爬格子,將來成爲一名作家。然而我對寫作沒有絲毫興趣,她卻從未問我是否喜歡。

我還是照做了。我一直很聽話,她讓我做的事,我一樣沒漏下。我很快學會了自立,學會了打理家務。只是我在她面前,越來越不愛說話。我開始害怕,與她呆在一起。而我的名字——它不再是我的驕傲,它只會讓我悲傷。

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我輕輕歎口氣,我知道,那只是過往雲煙。





高中的第一次月考結束。剛返校,就有同學前來報喜。

林冬陽, 妳考了年級第一名,第一名耶。

是啊,好厲害啊,想不到妳不只是名字特別。

面對他們的七嘴八舌,我只是點點頭。其實,這結果在我的意料之中。從小到大,我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老師們都把我當作寶,同學們羨慕我到眼紅的地步——就像此時,我明顯感到有幾道嫉妒的目光盯著我。我無所謂地聳聳肩,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第一節是班會課。班主任——我現在才知道她姓蘇——評價了這次月考的結果,接著對我大加贊賞。唉,爲何要如此高調?我隱隱地感到,要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下了課,又有同學湊過來問,妳學習那麽好,妳爸媽一定沒少教妳吧?我動了動嘴唇,沒來得及說什麽,他又說開了,妳考了那麽好的成績,妳媽一定高興死了吧?他們會給妳什麽獎勵呀?

我沈默。獎勵?我從來不曾想過。應該說,不是不想,是不敢想。

思緒不禁飄到初中,那時的母親就不曾過問我的成績。每次我考了第一名,回家興奮地告訴母親,她只是敷衍地點點頭,不曾誇獎我,鼓勵我。一次一個鄰居來我家做客,羨慕地嚮我母親談論我的成績時,母親只是淡淡地回答,學習是學生的分內之事,如果一個人連分內之事都做不好,那還能指望她做什麽?那鄰居出門時臉色不太好,後來聽說她對別人說母親太驕傲。母親不管別人的議論,依舊整日呆在房間�,和書香爲伴。只有我明白母親不是驕傲,而那真正的原因,卻更加讓我難過。

哎,妳怎麽不說話?那同學拍下桌子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搖搖頭。他驚奇地說,沒有獎勵嗎?那可真遺憾。我媽媽說我考前二十名就給我買一台MP5。可我偏不爭氣,試卷上盡是紅燈……

他接下來說什麽我已聽不進去。心,又開始隱隱作痛。

拖著沈重的腳步回家,母親不在客廳。我就知道,她一定在書房忙她的作品。走進書房,果然,母親正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腦,手指飛快地敲擊著鍵盤。

站在原地,我注意到,突然注意到母親頭上的幾根白發和臉上淡淡的皺紋。不知爲何,心中難過起來。這時,她開口了。回來了,冬陽。她把幾張鈔票放在桌子上,眼睛始終沒有離開螢幕。晚飯我不吃了,妳出去隨便買點什麽吧。記著帶鑰匙。

我默默拾起鈔票,轉過身,卻總覺得有什麽話要說。情不自禁地思叫了聲,媽。

怎麽?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自己想說什麽,猶豫半天,說出口的竟是,媽,我這次月考考了年級第一。

嗯。母親依舊專注於她的作品。我感到一陣胸悶,明知是這樣的結果,爲何還要自討沒趣?剛要走開,母親忽然又說話了,讓妳寫的東西,妳寫的怎樣了?

我怔在原地,前一秒的失望瞬間化爲烏有,取而代之的是憤怒,前所未有的憤怒。我走出去,把母親給我的寫作輔導書取來,放到她面前。母親總算停止了打字,慢慢擡起頭。我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我不喜歡寫作,這個我不需要。

母親不說話,表情複雜。我以爲她又要生氣發火。以前她在寫作這方面對我最爲嚴厲,甚至當她自己的創作沒有了靈感,也會把煩悶轉化爲話語發泄到我身上。我一直逆來順受,可今天……

母親沒有發火。她只是歎了口氣,把輔導書重新遞給我。好好寫吧,她說,寫好了再拿來給我。說完,她重新敲起了鍵盤。

我還是軟了下來,也許剛才一瞬間的倔強只是一種憤怒的表達方式,卻是如此不堪一擊。

我走到門口。身後,母親又補了一句。冬陽,以後妳會明白的。

明白?我在心�冷笑。明白什麽,明白妳跟父親爲什麽分開嗎?無論如何,我能夠肯定母親愛寫作勝過一切,既然這樣,她又如何能看到其他更爲重要的東西?

回到房間,窗外傳來的一陣風夾雜著寒意,我不由得縮了縮脖子。陽光像爬山虎,慢悠悠地攀到窗前。

又到冬天了。





“每年的這一天我都蕩在秋千上紀念/紀念我們曾經深深愛過走過這幾年/妳又何必說抱歉/這個落葉的秋天/就把我們的愛埋葬在冬天……”

學校對面的小店放著傷感的歌,與這樣的天氣倒是很相配。我走進學校,迎面碰上班�的幾個女生。見到我,她們一臉敵意。對這樣的人我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只要她們不惹我,我根本不會去注意。然而我沒想到,她們真的做出了那種事。

下午第一節是班主任的課。上課前,一個女生突然大聲說,她剛買的手機不見了。一時間班�議論聲四起,一直到蘇老師來了仍未平息。蘇老師問明原因後,臉上閃過一絲恐慌。她前後看看,正要說話,班�的學習委員——那個丟手機的女生的好朋友,突然舉起手說,報告老師,上午課間廣播操時,我肚子痛提前回來,看見林冬陽把什麽東西塞進了書包。當時我沒看清是什麽,現在想來很可疑……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轉嚮了我。

我怔了怔,看了看丟了手機氣急敗壞的女生,又看看一臉敵意的學習委員,忽然就明白了。

不知妳有沒有聽過這樣一段話:當人們都在對一盤肥肉虎視眈眈時,妳卻搶先端起盤子跑了,那麽衆人自然會對妳群起攻之。這話恰到好處地用在了現在的情況下,只不過她們採取了更爲陰險的手段。是的,我能夠相信,現在我的書包�好好地放著一部手機,而且是在不知哪個我不在的時間段�飛進來的。

我冷泠地看著她們。她們不看我,卻是很有默契地望著蘇老師。

蘇老師顯得很意外,猶豫片刻,嚮我走來,說,林冬陽,把書包拿給我看看。

她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真是可笑,因爲學習委員的一句話,就要直接搜我的書包?我雖不想理她們,但我也不想這就樣被冤枉。

我沒拿她的手機,我說。

把書包拿來!蘇老師不由分說過來翻我的書包。我看出她的堅持,看來她決心要冤枉我了。心�一陣悲涼,於是書包被奪去,打開。一部嶄新的手機安安靜靜地呈現在衆人面前。教室一下子炸開了鍋,所有人都對我指指點點。

我的手機!林冬陽,妳居然偷我的手機!那名女生站起來,憤怒得紅了臉,若不是老師在場,她勢必要甩我一巴掌。

林冬陽,妳怎麽解釋?

我沒有偷,是她們……我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那女生打斷,手機在妳書包�,妳還說沒偷!蘇老師,應該給她處罰!話音剛落,立刻有很多人附和。

沒錯,這樣的小偷應該被處罰,太可惡了!

想不到她成績那麽好,素質卻那麽差……

我望向蘇老師。蘇老師面無表情地說,林冬陽,明天把妳的家長叫來。





晚自習放學之前,我就決心瞞著母親手機的事。不爲別的,讓她來學校,耽誤了她的寫作,只怕她又要發脾氣了。

想不到回到家,母親把我叫了過去。

書房�,她破天荒地沒有對著電腦。冬陽。她緊緊地盯著我,臉顯得格外蒼白,皺紋更深了。冬陽,爲什麽要那麽做?

我驚訝地說不出話。不是因爲她知道這件事,而是因爲她也不相信我,竟然也來質問我。在她眼�我竟是這樣的人。

她不相信,我說什麽她也不會相信的。我只有用沈默來表達我的憤怒。最後,她扔給我一句,以後不要再惹事了,讓媽媽少操點心好不好。

窗外吹進一股寒風,卻吹不散她的話,更不及我心中的寒冷。

以後不要再惹事了,讓媽媽少操點心好不好。我清晰地聽見她這樣說。

可是……我一直是那麽乖巧的孩子啊,從不和她賭氣,從不和她頂嘴,從不曾帶給她麻煩,從不讓她爲我的學習成績操心,從不讓她爲我的生活瑣事心煩……她還不滿意,她還有什麽不滿意?

心底的傷痛是劇烈的。仿佛有什麽被硬生生地撕開,又有什麽東西碎掉了。積壓了很久的委屈一下子爆發出來。

我奪門而出,跑出了家,跑到了大街上。路燈發出刺眼的光,黑夜如晝那麽亮那麽喧囂。我不顧一切地奔跑著,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我只是拼命地跑,一直跑,任憑寒風像刀子一樣割我的臉。仰望星空,仿佛又聽見記憶中的她溫柔地喚我,冬陽。

我不再是她的冬陽,從八歲那年的冬天我就不是了。我無法讓她快樂,無法像太陽一樣帶給她溫暖!

奔跑著,心中有個聲音這樣尖銳地喊。

奔跑著,我氣喘籲籲,終于感到了舒暢,委屈似乎變成汗水蒸發了。

我不想回家。不知跑了多久,我到了離家很遠的奶奶那兒——奶奶是我在這個城市中,除母親以外唯一的親人。

我的突然出現令奶奶十分吃驚。她追問了我許久,才明白了大概,歎了口氣說,明天一早回去吧,冬陽,妳媽也不容易。

我搖頭。我說奶奶妳別告訴我她我在這兒,也別告訴我老師,妳就當我生病了在這兒住幾天。

奶奶的眼�露出了憐惜和悲傷,顯得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歎息著走開了。於是我固執地呆在這�,不回家,也不去上學,一天,又一天。

我以爲我能夠就這樣平平靜靜地生活下去,然而上天卻不容許我這樣。也許一切都是命運提前安排,事情的發生都如此突然,讓人措手不及。

就像一位哲人說過,妳永遠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蘇老師是在一個不知過了幾天後的下午來找我的。

那天的天晴得很耀眼,天很藍,然而依舊是寒風刺骨。我坐在奶奶家的院子�,呆呆地望著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的投影。蘇老師就那樣突然地出現在門口。

她走進來,直截了當地說,林冬陽,跟我走。

我搖搖頭,沒工夫細想她是如何得知我在這兒的,剛要走開,她接下來的話讓我怔在了原地。一瞬間,前所未有的寒意包裹了我。

蘇老師說,妳母親她,去世了。

蘇老師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

可是怎麽可能?幾天前她不是還好好的,還一臉嚴肅地質問我。怎麽會這樣,怎麽會?

不容我多問,蘇老師拉著我,帶我來到醫院,又著我走了進去,穿過一條又一條長廊。我木木地任她拉著。她一直沈默,沈默得讓我害怕。

終於,她停下了,停在了一道門前。推開了門,我一眼便看到了母親,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的母親,無比消瘦面色蒼白如紙的母親,幾天前還好好活著的母親。那一刻,我感到世界瞬間黑暗了,腦海中一片空白。

病房�一片死寂,靜得聽得見我顫抖的呼吸。

我似乎忘記了悲傷,只是愣愣地盯著母親慘白的臉。醫生站在床邊告訴我,母親死於先天性心髒病。

先天性心髒病?母親從未說過!我震驚地看著醫生,像被人當頭打了一棒。

妳母親懷妳時我們都勸她不要妳,可她不聽,很堅持地生下了妳,這已經是個奇跡了。醫生感慨地說,有病在身,她不能受到一點打擊和刺激。她肯定也明白自己活不了太長的……她是位堅強的母親。

原來,原來如此。難怪母親從不外出,難怪她與父親離婚後顯得虛弱了許多,而她卻不曾告訴我。這麽多年,她一個人默默忍受了多少苦痛?

這時,站在身後一直沈默的蘇老師突然開口了。她說的第一句話是,冬陽,對不起。

蘇老師說,她已經澄清了我被誤會偷錢包的事實。她當時對我如此嚴厲,只是因爲那名自稱丟手機的女生的父親,是教育局局長。她說我母親以爲我是爲了報複父母對我的不關心才這麽做的。聽說我出走,蘇老師很不安,找了班�幾個同學,才問清楚了事實。蘇老師愧疚地看著我,對不起,冬陽。

我搖搖頭,不重要了,真的。

可是我該如何接受眼前的事實。躺在那兒的母親,永遠不會再微笑地喚我,永遠不會起來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恍恍惚惚地擡起頭望嚮四周,我看到了許許多多陌生的面孔。有老人,有年輕的男女,甚至還有十來歲的孩子。

他們說,他們都是母親的讀者。

他們說,母親是他們除了自己父母外最感激的人,因爲母親通過文字與網絡交流,幫助他們重新認識了自己和世界,度過人生中的挫折。母親用自己的愛教會了他們愛。他們尊敬母親,他們說母親的離去讓他們嘗到了失去雙親的痛苦。

我無言,看著母親安然的面孔在陽光的映照下更顯蒼白。她的一頭烏絲已同她整個人一樣憔悴。原來她的愛不光爲了我,還獻給了成千上萬在人生中掙紮的旅行者。她不僅僅是爲了自己而活。

他們哽咽著告訴我,母親很想見我最後一面,特別想……他們說,母親最後的話是,我沒有好好關心冬陽,還誤會了她……她一定很恨我,會很快忘記我的。拜託妳們今後好好關照她,謝謝。

淚水,忽然之間像決堤的江水湧上來,湧上來。我聽見自己沙啞的痛哭聲,我聽見自己聲嘶力竭地喊著,媽——

我跪在母親床前,任憑淚水肆意流淌,浸濕了潔白的床單,模糊了我的視綫。原來我還有眼淚,它們仿佛與感情一同積蓄了近十年,只等待這一瞬間的爆發。

一時間,病房�哭聲一片。那聲音仿佛是天空中滾過的一記悶雷,又仿佛是哀怨的琵琶女淒涼的演奏。

我不恨妳,一點也不。我只是覺得妳不夠瞭解我,只是不能接受家庭的變故和妳的轉變,只是一時不能理解妳,只是還不夠懂事而已。我想,等我長到足夠大,大到和妳一樣爲人母,也許那時就能真正明白妳了,也許那樣就好了。可是現在……妳不給我這個機會了。

走出醫院,刺骨的寒風迎面襲來,吹走了我的思緒。我擡頭,看著遙遠的太陽。

原來冬天的太陽,始終無法帶給人溫暖,因爲它始終被寒風的溫度阻斷。



尾聲

清冷的墓前,一束潔白的百合安靜地綻放著。旁邊,是作文大賽一等獎的獲獎證書,和一本剛出版的小說。

少年靜靜地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切。冬日的陽光灑在百合花上,灑在墓碑上,灑在她的身上,依舊明亮,卻無暖意。

世界如此安詳,仿佛在聆聽一個女孩的心聲。

——她說,媽,我終於明白了妳的話。十幾年前妳親自爲我取下名字,可是妳知道嗎,也許我們一直都錯了。也許,我註定無法帶給妳溫暖,也註定失去妳給我的溫暖。因爲,我叫冬陽。

冬陽不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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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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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ccbc10022
公爵 | 2014-8-1 11:41:46

很感人的一篇文章,人們最欠缺的就是溝通,別把所有事情放在心中,說出來可以解決大部分的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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