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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3 19:06:15

第040章 調戲


可惜魏霸雖然識字多一點,在這方面卻並沒有什麽優勢可言,要他從那些簡潔而冠冕堂皇的公文中看出隱藏的真相,可是一個不小的挑戰,遠比發明鐵臿或者算盤之類的難多了。

魏霸在帳里坐了半天,把最近幾個月往來的公文細細的看過,又按照時間順序寫了一個事件摘要,可還沒是沒能看出什麽問題。從去年年底開始,大量來往的公文說的都是丞相即將進駐漢中,要漢中太守魏延加大墾田力度,盡可能減輕大軍從成都運糧的壓力。除此之外,就是要他準備扎營的地點以及各種物資,包括輜重營需要的鐵、木炭等,這些應該是打造武器盔甲用的,昨天魏霸去輜重營的時候,就聽到了打鐵特有的敲擊聲。

刨去這一大堆的物資清單,魏霸沒有看出多少與朝政有關的信息。他覺得有些頭暈腦脹,肩酸背痛,便站起身來,收拾好公文,將那張清單往懷里一塞,站起身,扭扭脖子,扭扭屁股,做了一個健康操,這才渾身輕松的出了帳。

陽光照在帳外當值的甲士身上,明晃晃的讓人睜不開眼睛。魏霸瞇了瞇眼睛,適應了一下帳外的陽光,發現已經中午了。一想到此,肚子便適時的叫了起來。他拍了拍肚子,向自己的帳篷走去。

走到帳篷門口,他沒有先進自己的帳篷,而是去了傅興的帳篷。一進門,他就聞到了一股混雜在藥味中的粥香,還有呼呼啦啦的喝粥聲。定睛一看,青面獸小婢女彭小玉正細心的喂傅興吃粥,而魏武正捧著一個像盆子似的大木碗蹲在一旁,將臉埋在粥碗里,吃得正香。

魏霸有些詫異:“阿武,你怎麽沒跟在阿爹身邊,這麽早就溜回來了?”

魏武擡起頭,鼻尖上有幾顆米粒,還沒等魏霸提醒他,只見他舌頭一卷,就將鼻尖舔得干干凈凈,嚇了魏霸一跳,這小子還有這樣的本事,一般人可沒這絕招啊?

魏武站了起來,摸著滾圓的肚皮,打了個飽嗝:“呃——我今天沒跟著阿爹,我上午一直在練刀來著,兩千刀,一刀不少,那些夥夫都說……呃——這個月的柴都砍好了。”

“你是練刀還是砍柴?”

“練刀就是……呃——砍柴。”魏武習慣性的又用袖子去擦嘴,一看到魏霸的眼神,這才訕訕的放下手臂,從彭小玉手中接過布巾胡亂的擦了兩下,“我們魏家的刀法就是砍柴刀法,殺人如砍柴。”

魏霸以前身體弱,沒練過武,不知道魏武說得對錯,也不敢問,生怕露出馬腳。他看看魏武手中那個舔得干干凈凈的木碗,擔心的問道:“你吃這麽多,不會把我的也吃了吧?”

“哪能呢。呃——小玉煮了很多。”魏武滿意的拍著肚子:“嗯,今天好像是吃得有點多,我得出去走兩步,消消食,阿兄,你陪我去不?”

“你消食,我還餓著呢,空著肚子陪你去散步,你打嗝,我腸鳴?”魏霸眼睛一瞪,魏武不好意思的摸摸頭,憨笑道:“那你吃吧,我自個兒去。”

魏武出了帳,魏霸自己去盛粥,彭小玉剛要過來侍候,他擺了擺手,說道:“你別管我,照顧好傅都尉就行了,我有手有腳的,自己來就成。這個臭小子,有好吃的,就把兄長扔到腦殼后面了,也不知道叫我一聲。”

傅興吃完了,正好接上魏霸的話:“魏兄,你這可冤枉你弟弟了。他等了好久,你一直不回來,他才先吃的。對了,你今天怎麽到現在才回來?”

“之前馬參軍和諸葛校尉來了,說了一陣子話,耽誤了一些時間。”魏霸捧了粥碗,踱到傅興旁,彭小玉遞過一張胡床來,他一屁股坐下,看看傅興還有些蒼白,卻很平靜的臉,笑道:“好些了沒有?”

“好多了,你們魏家的傷藥果然不錯。”傅興淡淡的笑道:“只是麻煩了彭姑娘,我有些過意不去。”

“沒事沒事。”魏霸揮揮手中的筷子,一副大包大攬的架勢。“你是為了幫我才受的傷,這些都是我該做的。我最近事兒有些多,彭姑娘既然願意在我身邊做婢子,她來照顧你,也是應該的。”

“話雖如此,我還是過意不去。”傅興有些黯然,“這次跟著丞相來到漢中,本來是想立些功勞,沒曾想剛到漢中就……”

魏霸愣了一下,連忙安慰道:“你別急,趕得上。傷筋動骨一百天,三個月后,你照樣活蹦亂跳,一點也不耽誤立功。”

“三個月,只怕丞相都到長安了。”

“哪有那麽快。”魏霸脫口而出,心想丞相也許這輩子都到不了長安。

“魏兄何以如此肯定?”傅興詫異的看著魏霸。魏霸愣了一下,這才發覺自己嘴快了。他眼珠一轉,笑道:“要到長安,先得翻越巍巍南山,僅是翻山越嶺,就得一個月,在這之前的準備至少也得兩三個月,三個月之內,哪能到達長安?”

“是嗎?那可太好了。”傅興如釋重負,隨即又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不對,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魏霸大笑:“沒關系,什麽意思都無所謂,反正這里又沒有外人。我知道,兵貴神速,不過那只適合于小部隊,像丞相這樣十萬大軍想要實施突襲,那是不怎麽可能的。”

“這倒也是。”傅興附和道:“如果我猜得不錯,那麽曹魏很快就會知道丞相大軍進駐漢中的事。”

魏霸愣了一下,笑聲嘎然而止:“有這麽快?”

“當然,雖說我大漢最近一直閉關息民,沒和曹魏有任何軍事沖突,可是雙方都互相提防著呢。曹魏肯定有探子在成都,丞相去年在成都征兵,動靜很大,他們豈能不知。”

魏霸想了想,不禁暗自慚愧。對啊,十萬大軍入駐漢中,這麽大的動靜,曹魏怎麽可能一點也不知道。不過這樣一來,那曹魏有了準備,豈不是老爹的突襲計劃更不靠譜了。別的不說,只要在長安加強防守,那老爹就是出了子午谷,也肯定拿不下長安啊。

莫非丞相和馬謖他們不贊成老爹的計劃就是這個原因。

“魏兄,你怎麽了?”

魏霸一驚,掩飾的笑了笑:“沒什麽,我只是覺得如果曹魏有了準備,我軍只能強攻漢中,那可不太容易,必是一場惡戰。”

“誰說不是呢。”傅興也嘆了一聲。

魏霸心中一動,試探的問道:“傅兄,聽說丞相的大軍中有很多是未經大戰的新兵,可有此事?”

傅興點點頭:“確有此事。先主入蜀之后,幾次大戰,損失的老兵很多,特別是東征那一次,精銳損失殆盡,丞相率領的人馬,除了一些蠻夷兵之外,大多是剛征募的新兵。”

“既然是新兵,那現在攻魏是不是有些倉促了?為什麽不等練好了兵再行動?”

傅興舔了舔嘴唇,眼神避開了魏霸的注視,看著青黑色的帳底,半天才強笑道:“這些事,我一個小小的都尉哪里能知道。令尊官職鎮北將軍,自然知道內情,你為什麽不問他?”

魏霸笑笑,沒有再問,低下頭喝粥。傅興的神情告訴他,傅興顯然知道些什麽,但是他不能對他講,這里面也許涉及到什麽朝堂之上的隱私或斗爭什麽的,大家心中有數,卻不能宣之于口。這無關交情,這是官場上的潛規則。看不懂的人沒資格連參與的資格都沒有。

傅興仰面出神,魏霸埋頭喝粥,誰也不說話,大帳里只有魏霸喝粥的聲音,和彭小玉搓洗布巾的嘩嘩水聲,氣氛一時有些壓抑。

魏霸喝完了粥,又陪著傅興說了幾句沒什麽營養的閑話,這才起身告辭。魏霸出了帳,暖洋洋的太陽曬在身上,忽然有些困意。他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

彭小玉端著水盆從帳里走了出來,將臟水倒在一旁,正好看到他微蹙的雙眉。她猶豫了一下,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氣說道:“少將軍,我聽說漢中太守府的主簿程安是南鄭大族,雖談不上什麽累世官宦,可也是經驗老到的前輩。少將軍如果有什麽不解,為什麽不去請教他?”

魏霸一愣,不禁一拍額頭,笑道:“你看我,居然把這麽好的一個老師給忘了。多虧你提醒,我這就去看看程老先生。”他走了兩步,又突然想起了什麽,折回來問道:“你怎麽知道程老先生?”

彭小玉低下頭,怯怯的說道:“漢中四姓,趙李程張,程家位列第三,婢子雖然孤陋寡聞,卻也聽說過。”

魏霸應了一聲,剛準備走,忽然覺得有些刺耳,轉過身來盯著彭小玉的眼睛。“嘿——我說彭姑娘,你這是拐著彎子罵我孤陋寡聞啊。”

彭小玉慌了手腳,連連搖頭:“少將軍誤會了,少將軍誤會了。婢子可沒這個意思。”

“哼哼,我看你分明有。”魏霸做出一副窮兇惡極的樣子,叉著腰,抖著肩,連聲冷笑:“我說彭姑娘,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我魏家對下人管教很嚴的,你想必不知道,我剛剛在南鄭的莊園里把一個大管事的屁股打得皮開肉綻,他現在還沒能起床呢。你要做我的婢女,難保不會如此,為你的安全計,我還是早點送你回家吧。”

魏霸一邊說一邊瞟向了彭小玉瘦削的臀部。她在輜重營幾年顯然吃了不少苦,根本看不出這個年齡的少女應有的豐腴,看得魏霸一陣心酸,那點兒半真半假的邪氣也淡了許多。彭小玉卻被嚇得臉色發白,不敢再看魏霸,低著頭,說了一聲:“我去看看傅都尉。”轉身便進了帳。

看著彭小玉慌亂的背影,魏霸摸摸下巴,覺得有些無趣,調戲一個醜丫頭有什麽意思。他自我解嘲的笑了一聲,轉身去找程安,可是一個念頭卻在他的腦海里盤桓不去。

這丫頭屁股上不會也有青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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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1024
侯爵 | 2014-9-3 19:17:27

本帖最後由 qq1024 於 2014-9-3 19:19 編輯

第041章 初窺門徑

程安正在忙碌,看到魏霸來看他,一時有些詫異,聽了魏霸的來意,他放下手中的筆,直起腰,捏起空心拳頭輕輕的敲著,沈吟半晌,笑道:“我程家哪裡敢稱什麽漢中四姓,少將軍別聽那小姑娘信口開河。”
“老先生謙虛了。”魏霸道:“還請老先生指教。”

程安擺擺手,示意人給魏霸拿來了坐席,請魏霸入座,又送上水酒。魏霸不習慣把酒當水喝,哪怕這些酒的度數很低,便要了一些水。等一切就緒,侍者退了出去,程安才不緊不慢的開了口。

“少將軍,其實權謀聽起來很高深,說起來卻很簡單。權者,衡者,無非是比較利害得失,趨利避害,防患於未然而已。當然了,這裡面手段的高下,就看各人的心智如何了。就拿最簡單的事情打個比喻吧。面對一只羊,狼可以很兇惡,為所欲為。可是這時候如果來了一頭虎,那只狼會怎麽辦?”

“當然是逃之夭夭。”

“對了,為什麽要逃呢?原因很簡單,狼知道自己不是虎的對手,逃走固然會失去一頓美餐,留下來,不僅吃不到羊,還有可能成為虎的獵物。與死亡相比,失去性命更可怕,所以狼才會逃走。”

程安不動聲色的看著魏霸:“其實打鬥並沒有發生,但是狼卻看出了雙方實力的高下,提前選擇了逃避的決定,所以它保住了性命,這個決定並不難做。可如果來的是一頭乳虎,遠沒有成年的虎那麽強大,狼看起來還有幾分獲勝的希望時,這時候它怎麽做,就非常有學問了。”

魏霸沈吟良久,這才微微頜首:“老先生言之有理,準確的判斷對手的實力,的確是一門學問。”

“然也。”程安大笑,重新拿起筆,攤開一份賬簿:“少將軍已經初窺門徑,老朽已經沒什麽可以教你的了。”

魏霸沒有吭聲。他知道程安不是沒什麽可以教他的,他是不想教他,至少是不想輕易的教他。也許程安還在想看他的表現,決定他是不是值得教,也許是不想在這個漩渦里涉入太深,這才明哲保身。在漢中,魏家是外來的強龍,而程家卻是地頭蛇。魏家隨時可以走,程家卻要一代代的生存下去,他們不會貿然的把自己和上司綁在一起,特別老爹魏延還是那副德性。

“多謝先生。”魏霸起身,又拜了一拜,這才起身離開。出了帳,帶著敦武等人走了。程安拈著筆,一筆一劃的寫著公文,不時的拿過算盤撥弄幾下。過了好一會,書吏趙素走了進來,笑道:“程公,魏霸走了。”

程安應了一聲,連頭都沒擡。

趙素和程安熟稔,也不自外,坐在魏霸剛才的位置上,端起魏霸喝地的水杯聞了聞,奇道:“這小子喝的居然是水?”

“他不喜歡喝酒。”程安擡起頭,瞟了趙素一眼:“怎麽,按捺不住了?”

趙素嘆了口氣:“不是我按捺不住。程公你也是知道的,我對這些事根本不感興趣。可是我們家的老爺子有些不高興。丞相到漢中這麽久,連派個人去問候一下的虛儀都沒做,實在太令人失望了。”

程安哼了一聲:“看來你家老爺子也是靜極思動了。”

“又豈是我家老爺子,其他幾家也差不多,一個個一本正經的在家坐著,不肯主動來請見,卻又天天盼著丞相去請他們,盼得老眼昏花,眼屎都平白多了不少。”趙素一邊說,一邊咂著嘴,神情誇張。

程安忍俊不禁。“你就這麽說你家老爺子,不怕他用拐杖敲斷你的腿?”

“我又沒說錯,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程安沈吟片刻,放下手中的筆,雙手交叉握在一起。“依我看,你還是勸你家老爺子死了這條心吧。”

“為什麽?”趙素詫異的問道:“丞相打定主意,不肯讓我們益州人出頭了?益州可是益州人的益州,不是荊襄人的益州。”

“丞相啊,可不是簡單的人物。他的手段……嘿嘿,又豈止是對我益州人狠辣,對荊襄人也不肯假以顏色呢,廖立已經被廢了,李嚴也離開了永安,看似重用,實際是猛虎離山,只是他自己尚未得知罷了。至於益州人,你看看朝中那幾位,有幾個手裡有實權的?就連楊季休也不過如是,你們還想出頭?”

趙素眉頭一皺,嘻皮笑臉的神情一掃而空,變得嚴肅起來。他想了片刻,忽然驚道:“那程公的意思是……魏家父子?”

“他們?”程安輕蔑的搖搖頭:“朽木不可雕,糞土之�不可杇,離他們遠一點,免得惹火燒身。”

“那程公你還和魏霸來往得這麽密切?”趙素又笑了起來。

“不是我找他,是他找我。”程安眉頭一皺,若有所思:“他身邊來了個婢女,居然知道我們漢中四姓,頗有些怪異。趙素,你有空去問問看,這個婢女是什麽來頭。”

趙素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什麽。

魏霸回到了大帳,魏延正坐在帳中,一臉是汗,卻沒有解甲,只是摘下頭盔,用布巾擦了擦。前一世當兵的辛苦,都用衣服上積滿了汗堿來形容,和這一世的軍人比起來,那可就小巫見大巫了。普通士卒穿皮甲或者劄甲,那還稍好一些,像魏延這樣的將軍穿的是細鱗鐵甲,看起來威風,實際上非常遭罪。鐵甲近二十公斤重不說,裡面為了防止磨破皮膚,還要穿上厚厚的戰襖。冬天也就罷了,到了夏天,全副武裝的操練可不是好受的。

“去哪兒了?”

魏霸連忙走上前,從親衛的手中接過布巾,在水盆裡洗了洗,幫魏延擦脖子裡面的汗。“我剛剛回去看傅興,然後又去輜重營,看了看程先生。”

“哦。”魏延應了一聲,又道:“你上午送馬謖和諸葛喬,後來又說了些什麽?”

魏霸想了想,把他們說的話大概的說了一遍,最後說道:“阿爹,我看馬參軍在丞相面前的地位與眾不同,將來丞相出兵,也許會讓他獨領一軍。”

魏延眉頭一挑,笑道:“你這話只說對了一半。馬謖的兄長馬良當年和丞相就是莫逆之交,親如兄弟。馬良為國捐軀,丞相善待馬謖,那是應當的,何況馬謖不僅出身襄陽馬家,名望甚高,而且有真才實學,遠非那些小吏可比。丞相倚重他,也就更自然了。但是,要說丞相會讓他獨領一軍,則根本不可能。馬謖才器過人不假,可他從來沒有領過兵,跟在丞相後面參參軍事,那自是無妨,怎麽可能突然間讓他獨領一軍?正如你所說,丞相是個謹慎的人,他不會做出這麽冒失的事的。”

魏霸無話可說,老爹簡直自信得沒邊了。不過從另一個角度講,諸葛亮用馬謖這件事的確也不怎麽靠譜,在歷史上頗招人詬病,有點正常思維的人都不會贊同。老爹現在這麽說,也算不上什麽荒謬,最多只能證明諸葛亮後來做這個決定是多麽的不明智。

“那個……我聽馬參軍的意思,他好像對阿爹的計劃……有些擔憂。”魏霸斟字酌句的說道:“他擔心風險太大,丞相可能不會同意。”

魏延嗤了一聲,不以為然:“又來了,是你自己這麽想的吧,何必托馬謖的名頭。”他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重新戴上頭盔,系好細系帶,大步向外走去。走到帳門口,他又停住了,轉過身對魏霸說道:“子午谷計劃是機密,千萬不能泄露出去,否則我唯你是問。明白了?”

魏霸吃了一驚,連忙說道:“阿爹,我怎麽會泄密。”

魏延點點頭,轉身剛要走。魏霸忽然想到了傅興說過的事,連忙追上去說道:“阿爹,丞相大概什麽時候出兵?時間拖得久了,只怕曹魏會有所戒備,到時候風險更大。”

魏延眉心微蹙,不自然的嘆了一口氣:“丞相……謹慎,還要準備一段時間,依我看,最快也要到秋收以後了。曹魏……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是書生啊。”他拍拍魏霸的肩膀:“準備時間長一點也好,可以準備得充足一點嘛。你不要閑著,多熟悉公文。大戰在即,要籌備的事情多,你剛剛好一些,也不要太累了。”

魏霸心頭一暖,點頭答應。魏延轉身大步走了。魏霸回到案前,收拾了一下案幾,一會兒為老爹的性格擔憂,一會兒又對程安雲山霧罩的話感到不解。他隱約能明白程安的意思,無非是認清對手,不要魯莽沖動的意思。那魏家的對手是誰?楊儀,還是諸葛丞相?程安上次特意提到廖立,究竟有什麽用意?

魏霸一邊埋怨程安不肯好好說話,一邊按照新思路重新回憶有關廖立被貶的公文。他也知道,這件事雖然難以捉摸,終究還是要靠自己去捉摸,別人可以提供建議,卻不能代替你做決定,將命運交到別人手上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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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1024
侯爵 | 2014-9-3 19:19:46

第042章 這個丫頭不簡單

夜深人靜,魏霸合上公文,拍了拍張得大大的嘴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站起身,雙手掐腰,剛擺了一下腰,帳門一掀,彭小玉端著一盆熱水走了進來:“少將軍,洗個臉,休息……”

魏霸正撅著腚,歪著脖子,動作怪異,神情詭異,彭小玉看個正著,吃驚的張大了嘴巴:“少將軍,你這是……”

“活動一下,沒什麽。”魏霸尷尬的笑笑,胡亂做了兩下便收功,用熱水洗了臉,又看到旁邊一碗熱氣騰騰的粥,不禁有些奇怪:“這時候吃粥幹什麽?”

“少將軍還要看書,不吃點粥怎麽行?”彭小玉詫異的問道。

魏霸更詫異:“誰說我還要看書?我要睡覺了。”

彭小玉看看案上還有一半沒有動的公文,期期的說道:“少將軍……要休息啦?”

“當然。”魏霸理所當然的說道:“革命不是一天就能成功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保重怎麽行。做不完的事,可以明天再做,覺卻是必須要睡的。”

“可是……哦,我以為少將軍還要熬夜呢。”彭小玉撅著嘴,有些失望的說道:“我聽人說,丞相就這是如此勤政,經常熬夜。”

“所以他死得早。”魏霸脫口而出,“他如果能注意身體,多活幾年……”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妥,諸葛亮現在還沒死呢,自己這話是不是有些咒他死的意思?傳到有心人的耳朵裡,這可不是一件好事。他眼珠一轉,又說道:“才能做出更大的貢獻,輔佐陛下一統天下呢。”

彭小玉抿嘴一笑,端著水和粥剛要走。魏霸一把拉住了她,端過粥碗,風卷殘雲般喝得精光,這才一抹嘴,將碗扔給彭小玉,揮揮手道:“好了,給我準備洗腳水,我要燙個腳,睡覺。”

彭小玉目瞪口呆:“少將軍,你既然要睡覺了,為什麽還喝這麽多粥。”

“馬無夜草不肥,少將軍我這麽瘦弱,當然要多吃點。”魏霸前世吃慣了夜宵,因此年紀輕輕就有發福之苦,每次吃完之後都賭咒發誓下次要注意,可是下一次總是照舊。這一世,他其實已經戒了這個不好的習慣,只是現在晚飯都吃得太早,如果不吃一點再休息,身體實在吃不消。前些日子是沒人給他弄夜宵,也只能忍忍,現在既然有人已經準備好了,不吃豈不是浪費。

彭小玉無語,只得端了托盤出去,又給魏霸打來了洗腳水。魏霸卷起褲腿,將已經有些發木的腳伸進微燙的熱水中,血脈一下子蘇醒了過來,舒服得他呻吟了一聲:“真舒服,真他媽的舒服。”

彭小玉看著他,掩嘴笑道:“少將軍真是容易滿足,洗個腳也能享受至此麽?”

“當然,人貴知足嘛。”魏霸笑道:“當然了,如果有個漂亮姑娘按摩一下,那就更舒服了。”

彭小玉臉一紅:“那真是可惜了。婢子既不漂亮,也不會什麽按摩。”

魏霸收了笑容,一本正經的說道:“人生事,十有不如意。你雖然不夠漂亮,可是按摩卻不難。你要知道,人的第二心臟便在腳上,俗話說得好,睡前泡泡腳,無病無災活到老……”

生前享受過無數次漂亮姑娘足療服務的魏霸舌燦亂花,將足療的好處說得天花亂墜,一個勁的忽悠彭小玉。彭小玉聽得將信將疑,雖有些不自然,可是見魏霸這麽希望她給他洗腳,也只得勉為其難,跪在魏霸面前,笨拙的給魏霸揉搓腳底。

彭小玉的技術雖然爛得一塌糊塗,可是看著一個青春少女給自己洗腳,低著頭,一頭青絲偏在一旁,落出修長白晳的脖頸,又看不到她臉上的那塊讓人反胃的大青斑,大可以將其想象成前世千嬌百媚的足浴女郎,魏霸的心里就有一種腐朽的興奮。他一邊指導著彭小玉洗腳,一邊大講足浴的好處,忽然心中一動,說道:“這個洗腳盆還是小了些,最好能把小腿都漫進去才叫舒服。明天記得提醒我,我要做一個真正的足浴盆。”

彭小玉彎著腰給魏霸洗腳,時間一長,腰背便酸痛難忍,聽了魏霸這猶不知足的話,她擡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細汗。“少將軍,你這樣的話最好不要在傅都尉跟前說,他現在可是連腳都洗不了呢,更別提什麽足浴了。”

魏霸語滯,過了片刻,他擡手輕輕打了自己一個耳朵,說道:“多虧你提醒,要不然,明天又得說錯話。”

聽得“啪”的一聲輕響,彭小玉詫異不已,她看著魏霸後悔的神情,結結巴巴的說道:“少將軍,我……我是開玩笑的,少將軍不必如此自責。”

“不,這與你無關,是我自己太得意忘形了。”魏霸一邊看著彭小玉將自己的腳抱在懷里擦幹,感到著腳心不時觸到的那抹柔軟而心猿意馬,一邊思考著怎麽幫傅興解決點實際問題。傅興的腿斷了,整天臥在帳篷里肯定悶得慌,時間長了,心情肯定不好。別到最後腿是好了,精神卻抑郁了。

想了片刻,魏霸忽然靈機一動。對了,明天給他做個輪椅,讓人推著他出來散散心,一定不錯。

一念及此,他立刻興奮起來,連襪子都來不及穿,順手扯過一張紙,便開始設計輪椅的草圖。漢代造車業很發達,軸承、軸瓦之類的零件都不需要他費心,他只要設計一個輪椅的外形就可以了。時間不長,草圖就畫好了。

“少將軍,這是……你說的足浴桶?”彭小玉探頭看了一眼,不解的問道。

魏霸撲哧一聲笑了,“這不是足浴桶,這是給傅興設計的輪椅車。以後啊,就讓傅興坐在上面,你推著他到處逛逛,舍得他悶得慌。你如果有事,他也可以自己走。”

彭小玉看看輪椅草圖,又看看一臉得意的魏霸,欲言又止。魏霸見了,有些奇怪:“你想說什麽?是不是想誇我幾句,卻又不好意思,怕我說你是想討好我?”

彭小玉臉上的神情更加怪異,她想了想,搖頭道:“少將軍,婢子有句不怎麽入耳的話,想對少將軍說,不知……”

“沒事,你說吧,入耳就聽,不入耳就不聽,有什麽大不了的。”

彭小玉目光一閃,咬咬嘴唇,下定了決心。“少將軍,你之前做的鐵臿也好,現在做的輪椅車也罷,都是很巧妙的物件,如果是在普通人家,你也許能靠這個謀生。可是你現在是鎮北將軍之子,你不需要靠這個謀生,你要考慮的是更重要的事。把精力浪費在這些事情上,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

“更重要的事?”魏霸忽然想到了什麽,眼珠一轉,反問道:“你說的是什麽事?”

“比如這些公文。”彭小玉指了指那堆還沒有動的公文:“……還有魏家的前程,和少將軍你自己的將來。”

魏霸掩飾的哈哈一笑:“我的父親還健在,看起來比我還結實,我的兄長也已經成年了,魏家的前程,有他們操心就行了。我是個庶子,身體又不好,能有什麽用?操這麽多心,不如多關心一下自己的身體,盡情享受當下美好的生活才是正理。再說了,我父親身為鎮北將軍,深受丞相器重,魏家前途一片光明,有什麽好擔心的。”

“不然。”彭小玉眉頭微蹙,沈吟片刻,淡淡的說道:“少將軍豈不聞居安思危四個字,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魏家現在看起來安然無恙,並不代表以後也能長保富貴。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如果不早做提防,等禍事來了,又如何應付?”

魏霸笑了一聲,剛準備再說幾句廢話搪塞過去,卻又覺得這個小婢女說的話有幾分道理。他想了想,重新打量了彭小玉片刻,不動聲色的笑道:“看不出你的見識還真不小,之前還真是小看了你。”

彭小玉低下頭,將擦腳布在水盆里用力搓了兩下,過了片刻,才慘然笑道:“少將軍別忘了,我並不是普通庶民,我是輜重營的官奴婢。輜重營里的官奴婢有很多曾經是錦衣玉食的大戶人家子弟,這些人雖說紈絝不少,卻也不乏有些見識的,聽得多了,便也知道得多一些。”

“輜重營里,都有哪些人的家屬?有沒有廖立的家人?”

“廖立?”彭小玉思索片刻,搖了搖頭:“沒有,我在輜重營沒聽說過有廖立的家人。怎麽,他也出事了?”

魏霸點點頭,嘴角挑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你說也,是不是因為你們彭家‘也’是如此?”

彭小玉倒吸一口涼氣,被熱水薰得有些泛紅的臉頓時煞白,她驚恐的看著魏霸:“少將軍,你……”

魏霸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彭小玉被他看得心虛,擰著洗腳布,慢慢的低下了頭。過了很久,她才放下洗腳步,又放下挽起的袖子,恭恭敬敬地拜伏在魏霸面前,淚水奪眶而出,吞聲道:“少將軍明鑒,我是廣漢彭家的人,我是彭羕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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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3 19:20:09

第043章 麻煩上門

魏霸眉頭一挑,他知道彭羕這個名字。彭羕案發生於劉備入蜀之後不久,涉案人又是得到劉備重用的益州人才代表彭羕和剛剛歸順的西涼系代表馬超。彭羕被殺,一方面讓劉備與益州人剛剛有所改善的關系變得微妙起來,另一方面也讓馬超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之後一直深居簡出,位尊而權輕,直到郁郁辭世。

沒想到這個一臉青斑的丫頭居然是彭羕的女兒,這可是個大禍害啊。

“你寧願留在鎮北將軍府做婢女,也不肯回老家去,是故意的吧?”魏霸沈下了臉,太陽穴“呯呯”的跳個不停。沒想到和劉鈺那個油頭粉面的家夥幹了一架,居然惹出這麽多事來,最後居然還牽涉到了彭羕的女兒。他這才感覺到他向諸葛亮討要彭小玉時楊儀的表情怪異,大概不是因為彭小玉照顧人的技術好,而是因為她的身份敏感。

“是的。”彭小玉伏在地上,輕聲抽泣著。“婢子三歲時成為官奴婢,如今已經十六歲,到了出配給戰士為妻的年齡,可是婢子長得太醜,肯定配不上一個好人家,就是做官伎也不夠資格,最好的結局就是做官奴婢至死,如果命運不濟,說不定會成為營妓,任由那些粗魯漢子糟蹋幾年,然後不知道死在哪一次戰事中。”

彭小玉仰起淚水橫流的臉:“少將軍,婢子不想那麽活著。在輜重營,看到少將軍擊敗劉鈺那個浪蕩子,後來又折服了楊儀,婢子看到了希望,相信只有少將軍父子才能保護婢子這樣的人,所以劉琰將傅都尉送到輜重營的時候,婢子這才冒險趕來報信。婢子確是有心攀附少將軍,如果少將軍覺得為難,婢子明天一早就離開,回老家去,從此隱居深山,茍全性命。”

魏霸豁然開朗,我說事情怎麽這麽巧呢,原本她一直就是個有心人,早就打定主意要抱魏家這條粗腿。可是她大概想不到,魏家也不安全,將來的結果也許比彭家還慘,那可是夷三族啊,想做官奴婢都不可能。你這可是剛跳出龍潭,又入了虎穴。

真是個苦命的丫頭。看著淚流滿面的彭小玉,魏霸忍不住一聲嘆惜。

聽得這聲嘆惜,彭小玉面如死灰,她停住了抽泣,用袖子擦了擦臉,堅強的說道:“少將軍,你不必為難。婢子能脫離奴籍,已經是感激不盡,不敢再叨擾少將軍。明天一早,婢子便離開,只請少將軍能為婢子辦一份路傳,便心滿意足。婢子回家之後,一定會少將軍立長生牌位,此生不忘。”

“別介。”魏霸苦笑著擺擺手,打斷了彭小玉的話。他的確想現在就把彭小玉趕走,讓她留在身邊,後患無窮。可是他又不能趕她走,一方面,他想起了那天楊儀的表情。他相信,楊儀隨後肯定會將這件事告訴諸葛亮,而今天早上諸葛喬來的時候卻只字未提,這其中的意味頗堪玩味,也許諸葛亮是在看他的反應,他如果急著送走彭小玉,諸葛亮會怎麽想?另一方面,他還是真的可憐彭小玉的身世。三歲就在輜重營做官奴婢,還有比這個更慘的嗎?

人無惻隱之心,禽獸也。

不管從哪個方面說,現在就把彭小玉趕走都是不明智的,就算要讓她離開,也要緩一段時間再說。當然了,究竟如何處理,還要問一下老爹的意見。

“你不要急,先在營里住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彭小玉詫異的看著魏霸,喜出望外,磕了兩個頭,端起已經涼了的洗腳水出去了。魏霸看著剛剛畫好的草圖,想著剛剛聽到的這個真相,暗自苦笑。這世道,真是危險啊,到處都是坑,一不小心就栽進去了,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這八個字就是老子現在的真切體驗。

第二天一大早,魏霸跑完步回去,便拿著草原去了輜重營,把輪椅車和足浴盆的草圖交給木匠,又詳細說明了要求。木匠滿口答應,保證在兩天之後就交貨。魏霸回到自己的營帳,先去看了傅興。

傅興剛剛吃完早餐,正和魏武說閑話,彭小玉在一旁侍候著,眼圈有些紅腫。見魏霸進來,傅興笑了起來:“魏兄……”

“哈哈哈,你還是這麽客氣。”魏霸打斷了傅興的話,笑道:“你我既是鄉人,你父親和我父親又是好友,我們就不用那麽客氣了,兄來兄去的,實在拘謹得很。你有表字嗎?”

傅興說道:“有,草字仲簡。你呢?”

魏霸摸摸下巴:“我還沒行冠禮,沒表字,你就和我兄長一樣叫我阿霸吧。”

傅興猶豫了片刻:“也好。那個……我剛剛聽彭姑娘說,你幫我做了個輪椅車?”

魏霸看看彭小玉,點頭道:“是啊,我剛剛安排下去,估計要到明後天才能拿到。以後有了輪椅車,你可不用總悶在帳里,可以四處走走,曬曬太陽,對傷勢恢復有好處。”

“真是感激不盡。”傅興非常感激,“你這麽忙,還要為我操心,我真是過意不去。”

“這就見外了吧。”魏霸握著傅興的手笑道:“既然是兄弟,當然應該互相照應,以後這些客氣話就不要再說了。”

傅興笑笑,果然沒有再提。他想了想,又對魏霸說道:“阿霸,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劉琰父子不成器,你打了也就打了,想必丞相不會因此有什麽芥蒂。可是其他人……可不是劉琰父子這樣好對付,你以後要小心些,不要動輒出手傷人,以免惹出禍事。”

魏霸眉毛一挑:“怎麽,還有誰要來對付我?”

傅興搖搖頭:“倒未必是有心對付你。只是這麽多人聚在一起,難免會有所沖突。長輩們為權利而爭,我們這些小輩的還沒到那一步,卻也不可避免的受到家族的影響,互相之間鬥鬥氣,比個高下,也是很自然的。”

魏霸眨眨眼睛,“只是鬥氣?沒有別有用心的人在其中挑事?”

“你想得太多了。”傅興忍不住笑了起來:“年輕人鬥鬥嘴,打打架,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只不過……”他頓了頓,笑容漸淡:“像你身邊那個親衛出手那麽狠的,還真是不多見。以後再發生類似的沖突,你可要關照他幾句,畢竟不是生死仇敵,要不著這麽狠厲,一出手就把人打成殘廢。”

魏霸沒有吭聲。他知道傅興說的話並不完全是這麽回事。那天劉鈺明顯就不是僅僅鬥氣這麽簡單,如果不是敦武出手及時,只怕受重傷的就是他魏霸了。傅興這麽說,好像有別的意思,只是他暫時還沒猜出究竟是什麽意思。他原本以為劉鈺來找他麻煩,是馬家那丫頭在其中生事,現在傅興一口否決,倒讓他很意外。他一直注意觀察傅興的臉色,傅興一直很鎮定,應該沒有說謊的成份。

“多謝仲簡兄提醒。”魏霸沒有再說什麽,起身離開,正準備去老爹的大帳處理公文,迎面看到諸葛喬和一個年輕人快步進來,一看到他,諸葛喬便笑道:“魏兄,跑步回來了?我沒打擾你吧?”

魏霸停住了腳步,客氣的拱拱手:“諸葛兄這是說的哪里話。不知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諸葛喬哈哈大笑,摟著魏霸的肩膀,用力晃了晃:“我能有什麽指教,來介紹你一個好朋友認識,另外送一份請柬,邀你明天參加一個聚會。”

“是嗎,不知這位是……”魏霸笑盈盈的看著那個年輕人。

“他是我大漢名將趙子龍趙老將軍之子趙廣,草字仲德。”

趙廣笑著上前拱手行禮:“久聞魏兄大名,特來拜見。”

魏霸上下打量了趙廣兩眼,心道這就是趙子龍的兒子,果然長得一表人材,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有本事,為什麽後來的歷史上根本沒他出場呢?不過話又說回來,不光是趙雲的後人,關羽、張飛的兒子也只是在三國演義里威風,真正的歷史上也是沒什麽名氣的。正如敦武所說,趙雲自己就名聲不顯,遠不如三國演義里那麽響亮,他的兒子繼承他的家風,明哲保身,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仲德兄客氣了,你在成都,哪里會聽到我的名字,要聽到我的名字,應該也就是這兩天的事,而且我這點名聲和溫良恭儉讓可是一點也沾不上邊。”

趙廣有些尷尬,不知道如何接魏霸的話。諸葛喬見他這副模樣,笑得更開心了。“我早就告訴你,魏兄生性灑脫,你不要拿他當個俗人。你就是不聽,如何?”

趙廣笑著搖搖頭:“伯松所言甚是,魏兄果然非常人也,是我太迂腐了。”

魏霸微微一笑,客氣了兩句,又問諸葛喬道:“什麽樣的聚會,居然要諸葛兄親自出馬請客?”

“不然,我只是專程來請你,其他人不用請,一喊就叫。”諸葛喬很有風度的擺擺手:“其實也沒什麽,只是一些年齡相仿的同輩,想在一起聚聚,互相切磋,增進了解。”

魏霸心里咯噔一下,心道:果然,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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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3 19:20:33

第044章 李氏三龍

魏霸心很虛,沒有一點穿越者的自豪和驕傲,甚至覺得自己是穿越黨的恥辱。論武,他也就是遺傳老爹的身高還說得過去,真正的實力估計也就是欺負欺負楊儀那樣的書生——還得趁他不注意,真要和同齡人放對,肯定會輸得很難看。論文,他更是心慌慌,做詩也許還能偷幾首唐詩,做賦?天啦,我是一句也不會啊,要是論經義,我勒個去,我自殺算了,省得給老爹丟人,回來挨一頓暴揍。

“這個……我最近有點小忙,不知道能不能走得開。這樣吧,我向家父請示一看,看能不能……”

“我已經向魏將軍請示過了。”諸葛喬笑得很燦爛,還有一些蔫壞,好像早就想到魏霸會推托似的。他壓低了聲音,湊到魏霸耳邊。“不瞞你說,丞相有意挑選一些有潛質的年輕人入府,這次說是聚會,其實是個考試,只不過沒有公開說,我只告訴你一個人。”

魏霸撓頭了。蜀漢說是有天子,可是絕大部分人眼里只有丞相府,能進入丞相府,哪怕是做一個普通的辦事員,將來的仕途也比其他人起點高得多。老爹肯定是聽到這個動了心,所以才一口答應,他卻不知道,丞相府的門檻可高,爬得進去固然得意,爬不進去可是很丟臉的,更何況現在你兒子其實是個贗品,根本不是人家對手。

“那……我也得去請示一下啊。”魏霸厚著臉皮說道,連他自己都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至少要把手頭的事移交一下,免得耽誤了正事。”

諸葛喬眨眨眼睛,似乎也有些無奈,他和趙廣交換了一個眼神:“既然如此,那魏兄就去吧,我相信魏將軍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不會阻攔的。”

魏霸也是如此想,不過,老爹不是通情達理,而是死要命子,根本不管兒子能不能撐得起這個面子。能要的面子一定得要,不能要的面子想辦法也得要,真是難死個人啊。

送走了諸葛喬和趙廣,魏霸一溜小跑的去找老爹。魏延正在練兵,聽了魏霸的話,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我知道了,諸葛喬剛才已經對我說過,不就是年輕人互相切磋嗎,有什麽好擔心的。去,我還就不相信了,我魏延的兒子會不如他們?”

魏霸心道,老爹唉,說句打擊你的話,你兒子還真不如他們。不過他考慮了半天,還是沒敢說出來,怕老爹當場翻臉,當著幾千將士的面揍他屁股,那他就真的沒法活了。

接下來的這一天,魏霸做事都有些心神不寧,一想到明天就要被人糗得無地自容,他就覺得一陣陣心慌。可是他也沒什麽好辦法,現在練武好像也來不及了,讀書?更來不及。

晚上,他正托著腮在帳里唉聲嘆氣,彭小玉帶著那個木匠大叔進來了,木匠大叔喜滋滋的抱著新做的足浴盆,獻寶似的送到魏霸面前,有意無意的將雕了一頭猛虎的那一面展現在魏霸面前。可惜他的媚眼全白拋了,魏霸正煩著呢,根本沒心思看他的作品,揮了揮手:“放那兒吧。”

木匠大叔很失望,很郁悶,看了一眼自己一天的勞動成果,耷拉著腦袋向外走。彭小玉見了,趕到帳外,叫住了木匠大叔,從懷里掏出一把五銖錢:“等等,這是少將軍賞你的,拿去買點酒喝。”

木匠大叔頓時眉開眼笑,捧著錢,就準備進帳給魏霸謝恩,彭小玉攔住了他,低聲道:“少將軍正在忙,你就不要進去了。”

“唉,好咧,以後少將軍有什麽東西要做,直接找我王五便是。”木匠大叔將錢揣進懷里,哼著小曲,邁開大步,喜滋滋的走了。

魏霸在帳里聽到了他們的話,不禁暗自慚愧,又有一些得意。這個足浴盆是私活,按理說都應該給點小費的,自己把這事都給忘了,虧得有彭小玉提醒,要不然可就留下吝嗇的壞名聲了。老爹對下人一向豪爽,自己可不能壞了家風。

等彭小玉進了帳,魏霸很真誠的說道:“小玉,謝謝啊。”

彭小玉有些意外,臉上飛起一抹羞色。“沒什麽,少將軍要做大事,這些查漏補闕的小事是婢子應該做的。少將軍,這足浴盆做好了,你說的藥材,我也去找來了,馬上就洗,還是等一會兒?”

魏霸把公文扔在一旁,有些懊喪的說道:“沒心情看了,你去準備水,我早點洗了上床睡覺。”

彭小玉抿嘴一笑,轉身去弄好,時間不長,熱氣騰騰的一桶水便準備妥當,各種準備好的藥材也放了進去,一種淡淡的藥香在帳中彌漫開來,沁人心脾。彭小玉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白生生的手臂,試了試水溫,便抱起魏霸的腳擱在自己的膝上,脫了襪子,放到盆中,這才抱著腿坐到魏霸對面,下巴擱在膝蓋上,目不轉睛的看著足浴桶里冒出的熱氣出神。

魏霸有心思,也沒有注意到彭小玉的神色有異常,他拿起案上的公文想看,可是看了兩行,又覺得看不下去,甩手扔了回去。反復兩三次,彭小玉突然說道:“少將軍,你是在擔心明天的聚會嗎?”

魏霸瞥了他一眼:“你怎麽知道的?”

彭小玉慢悠悠的說道:“這件事整個大營都傳開了,我當然知道。”

“整個大營都傳開了?”魏霸嚇一跳,這也太誇張了吧?

彭小玉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見魏霸神色緊張,不由得輕笑一聲:“少將軍,你想得太多了。這又不是專門針對你的。”她頓了頓,又道:“當然了,少將軍肯定是一個比較重要的人選。”

“比較重要?為什麽這麽說?”魏霸摸了摸下巴,“我覺得我很普通啊。”

“少將軍也許很普通,可是,魏將軍卻不普通。”彭小玉將筆直的小腿往里收了收,坐得直了些,兩只好看的丹鳳眼閃閃發光,看得魏霸心頭一顫,隨即又被她那塊青斑提醒了,又是一聲嘆息。

“將軍有什麽不普通的?”魏霸垂下眼皮,淡淡的說道。

“丞相到漢中之前,鎮北將軍是漢中最高軍職,可是丞相來了之後,鎮北將軍的兵權將如何處理,對丞相來說就是一個要謹慎的問題。”彭小玉瞅瞅魏霸,停頓了片刻,又接著說道:“如果讓鎮北將軍依然保有手中的兵權,那鎮北將軍府就是丞相府之外的另一個獨立勢力,丞相做什麽事,都要事先咨詢一下鎮北將軍府的意思,這顯然不妥。可是貿然剝奪鎮北將軍府的軍權,焉知鎮北將軍不會有想法?”

魏霸的眼睛微微瞇起。

“丞相要北伐,要大權獨攬,必須解除鎮北將軍的軍權,將鎮北將軍變成丞相府的一個下屬,可是考慮到鎮北將軍的威信和實力,他又擔心引起鎮北將軍的反感,不能草率從事。因此,懷柔以消除鎮北將軍的防備心理,同時一步步試探鎮北將軍的底線,就成了最佳的選擇。”

魏霸看著彭小玉,心中暗自驚訝。這個小姑娘真是從小在輜重營長大的嗎,她怎麽能對人心揣測得這麽準。老爹雖然對諸葛丞相很敬重,要是軍權的確是他的立身之本,這些天一直不間斷的練兵,與其說是為北伐做好準備,不如說是向別人彰顯他對這些人馬的控制權。而諸葛亮這幾天的所作所為,當然也可以看到是對魏家父子的懷柔和拉攏。要不然,鎮北將軍以下犯上,挾持後將軍,又大鬧輜重營,哪能這麽容易解決。

彭小玉註意到了魏霸的異樣眼神,抿著嘴唇,無聲的笑了起來,笑得有些苦澀。“我母親姓李,是廣漢李氏三龍的胞妹,她是去年才累死在輜重營的。”

“廣漢李氏三龍?”魏霸一頭霧水,從來沒聽說過這個說法。他只知道潁川荀氏八龍,沒聽說過什麽廣漢李氏三龍。

“廣漢郪縣李氏有弟兄四人,除李漢南(李邈)狂直,不為人稱道外,並有才望,並稱李氏三龍。幼龍李季南早卒,二龍李偉南作上先帝漢中王書,隨先帝東征,卒於永安。大龍李永南……”彭小玉沈默了片刻,吸了吸鼻子,“前年隨丞相南征,卒於軍中。現在只剩下一個口無遮攔的李漢南,也不知道哪天會因為他那張嘴而送命。”

“李漢南……現在在哪里?”

“就在軍中,為丞相參軍,前兩天他還來看過我。”

“那你為什麽不請他救你?”

“我不想和他有什麽關聯。”彭小玉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我母親說,他和我父親一樣,雖然有才,性子卻過於狂傲,將來不免死於非命。求他也許能一時脫離奴籍,可是將來卻難保不會再受牽連。”她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剛才說的那些話,有些就是他告訴我的。”

魏霸小心翼翼的問道:“你父親……是因為說錯了話,才被罪的?”

彭小玉點點頭:“是的,我彭家遭此大劫,只是因為他說先帝老革荒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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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3 19:20:56

第045章 我有槍一桿

魏霸不敢相信,曾經被先帝劉備當成大才,破格提拔的人居然因為罵了劉備一句話就被處死了。這和劉備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可是大相徑庭,不是說劉備禮賢下士,天下歸心嗎,怎麽會因為一句話就殺人,還扣上了這麽大一個罪名,以至於家人全成了官奴婢,至死方休?這得多大的仇啊。

“少將軍一定以為婢子是在誹謗先帝。”彭小玉淒然笑道:“婢子受少將軍大恩,不敢再連累少將軍,這些話,以後婢子再也不會說了。不過,少將軍以後留意些,自然會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不是如我所說。少將軍,泡好了嗎?我給你洗腳吧。”

魏霸嗯了一聲,彭小玉將手伸進足浴盆中,慢慢的揉捏著魏霸的腳。她雖然手藝很生疏,卻很細心,將每一寸皮膚都細細的搓到,魏霸說過的穴位,也一個不落,只是手勁有些不足,起不到應有的效果。

可是魏霸被她剛才那一番話震驚了,一時也注意不到她洗得好不好,腦子里像是翻江倒海一般,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對這個時代的了解究竟有幾分是真相。

劉備會因為一句罵他的話而殺人?

“少將軍明日去,不用在意太多。丞相本非常人,他不會喜歡那些誇誇其談的讀書人,也不會喜歡那些空有一身蠻力的武夫。”彭小玉一邊給魏霸先腳,一邊輕聲安慰道:“少將軍做的鐵臿、賬頁,都是有益於民生的好物事,丞相想必是喜歡的。只是少將軍要清楚魏家此刻的情勢,是想繼續保有實力不放,還是向丞相俯首聽命……”

魏霸靜靜的聽著。他有些慚愧,自己身為魏家人,也多少知道一些魏家以後的結果,可是他對魏家形勢的了解,卻不如眼前這個小姑娘透徹,現在還要她來給自己開解謎團。不過,他對彭小玉的話也不是百分百的接受。她從小在輜重營長大,吃了無數的苦,這心里難免有些陰暗,想人想事,都可能往惡處想,她既是彭羕案的受害者,當然會站在自己的角度說話,至少他不怎麽相信彭羕真是只是因為一句話而送的命。

要想知道真相,還要從別的角度再去打聽打聽。偏聽則暗,兼聽則明嘛。不聽人勸,固然不對,可是隨便什麽話都全盤接受,只怕也未必是好事。

第二天起來,魏霸一如既往的到山上跑步。一口氣跑上半山腰,卻發現有人來得比他更早。一個俏麗的身影在清涼的晨風中翩翩起舞,劍光霍霍,身姿曼妙,賞心悅目。

魏霸眼前一亮,一邊原地踏步,一邊笑瞇瞇的欣賞著這三國時代的劍舞。這姑娘身材有味,腰身夠軟,手中的劍也舞得像那麽回事,自有一股將門虎女特有的凜冽,即使是在這龐大的軍營旁,也能散發出自己獨特的味道,是難得一見的美景。

“咄!”一道劍光忽然電射而至,在他離三步的地方停住,卻把魏霸嚇了一跳,本能的往後一竄,擺出黃大師的虛步亮掌。緊跟在他背後的敦武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可是看向少女的眼神卻有些不悅。

“嗤!”白衣少女忍不住笑出聲來,隨即又恢復了冷漠,一邊拿著手絹擦汗,一邊不屑的撇了撇嘴:“花拳繡腿!”

魏霸嘿嘿一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姑娘說得對,我這的確是花拳繡腿,因為我最擅長的武技本來就不是拳腳。”

“哦?”少女斜睨了魏霸一眼,輕蔑之色不加掩飾:“不知魏君最擅長的武技是什麽,可否請教?”

“我最擅長的是槍法。”魏霸一本正經的說道。

“槍?”少女眉頭一皺:“槍又是一種什麽樣的兵器?”

“槍嘛,是一種很神奇的武器。”魏霸向前走了兩步,靠得少女近了些,幾乎能聽到少女輕微的喘息,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汗香,心中大叫痛快,心跳也有些加快,臉上卻更加神聖。“槍可長可短,可軟可硬,閑時臥如蠶,用時興如龍,可決人生,可決人死,亦可讓人欲生欲死,不生不死。”

少女狐疑的看著他:“世上還有這麽神奇的兵器?”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魏霸聳聳肩,最後貪婪的看了一眼少女曼妙的身姿,暗自感慨,如果彭小玉那丫頭有眼前這位一半漂亮,老子一定馬上就把她給辦了。他媽的真是折磨人啊,看得上的夠不著,夠得著的偏偏又是個青面獸、柴火妞。魏霸強忍著心中的綺念,轉身便走。“不要一有時間就騎馬練劍,有空也可以看看書,長長見識。”

少女咬著嘴唇,沈思了片刻,見魏霸馬上就要下山,忍不住高聲叫道:“魏君,說得頭頭是道,不會是唬人的吧?真要有這種神器,可敢與我比試比試,讓我開開眼界?”

魏霸強忍著笑,停住腳步,轉過頭,眉頭微皺:“我和你有那麽熟嗎,這樣的神器也會讓你看?”

“哼,我就知道你只會賣嘴。”少女不服氣的晃了晃手中的長劍:“真要有這樣神奇的本事,何不現在與我較量一番,也好讓我開開眼界。”

魏霸掃了掃微微起伏的胸口,咂了咂嘴,暗自感慨,我倒是想和你試試,只怕你不肯啊,到時候一劍毀了我的神槍,老子豈不成了東方大嬸?

“姑娘,你如果真想看,以後也許會有機會,現在還為時過早。”

“現在是為時過早,不過今天會有聚會,不少同輩都會在一起較技,卓異者也許會被選入丞相府。魏君既有這樣的神技,難道還要藏拙,不肯讓我們見識見識嗎?”

“那些人啊……”魏霸眉頭一皺:“他們就更不夠資格看了。說實話,這大營里十多萬人,真正有資格看的,也許只有姑娘一人而已。其他人……”他搖搖頭:“我根本就不會讓他們知道我這個本事。”

說完,魏霸擡腿就走。少女楞在那里,一時不知道是叫住魏霸好,還是不叫住他的好。看著魏霸漸行漸遠,她的嘴角輕輕一挑,皺了皺鼻子:“就只會說大話。以你魏家那副小人得誌的脾氣,真要有這樣的神器,哪里肯藏著,不知道要多囂張呢。”

“姑娘,我也覺得他是說大話。”少女的侍女走了進來,接過少女手中的劍,看了一眼魏霸消失的方向,眉心輕蹙。“不過,婢子覺得他好像是有意與姑娘和解呢,話里話外的透著討好。”

“胡說,我會因為他討好我幾句就原諒他?”少女佯怒的沈下了臉:“除非他肯向我道歉,否則我絕不肯原諒他。”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少女生氣的跺了跺腳:“怎麽,你覺得他好,偏向他說話了?”

侍女連忙搖手道:“姑娘,我怎麽會偏向他,我只是一心為姑娘著想。這個豎子雖然武技很差,可是手卻黑得很,他身邊的那個親衛更是下手狠毒。劉鈺被他摔了一下,到現在還沒能起身,聽醫匠說,很可能會落下殘疾。他連後將軍、楊參軍都敢打,更何況是我們馬家?你難道希望像後將軍一樣被丞相趕回成都?”

少女語噎,繃著臉,看著已經到了山腳下的魏霸,過了半晌,才懊惱的嘆息一聲。“真是讓人不解,丞相怎麽會對魏家這麽客氣。難道他真的想讓魏延獨領一軍嗎?要與曹魏作戰,當然是我們馬家做先鋒最好了,除了我們家,還有誰有這樣的實力對付曹魏的騎兵。”

侍女撅著嘴,沮喪的說道:“姑娘,你這些話可不能對別人說。魏家和丞相都是荊襄人,丞相當然更願意把機會給他了,誰會想著馬家啊。”

少女生氣的斥道:“那我們馬家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了?”

侍女吐了吐舌頭,這麽大的問題,她可不知道怎麽回答。在她看來,馬家好像的確沒什麽出頭的機會。在這個問題上,少女顯然比自己的侍女更清楚,之所以這麽問,不過是憋在心里太難受,說出來,想聽聽別人的勸解,哪怕明知道這些勸解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侍女不是一個好的傾訴對向,可是除了自己的侍女,她又能向誰去說?

她看了一眼山下,看著魏霸小得像個螞蟻的身影,想起魏霸剛才那句明顯有討好意味的話,眼角一挑,竊笑了一聲,不知為什麽,眼神有些遊離,有些得意。她不自然的昂起了頭,挺起了胸,像一只驕傲的小母雞,嘴里卻充滿鄙夷的說道:“這個登徒子,全身的本事就在那張嘴上。哪天找個機會,一定要逼著他展示一下那吹得神乎其神的槍法,到時候打得他落花流水,看他以後還怎麽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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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3 19:21:17

第046章 來者不善

“我有槍一桿,珍藏十八年,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與暮暮,切切的等候,可愛的姑娘啊,快些來戰鬥……”

剛剛在意念上拱了一下帶刺小白菜的某豬現在心情非常爽,那皮袍下的小也跟著膨脹起來,昂揚不可一世。哼唱著前世纂改的吟詞艷曲,一路輕松了下了山,渾然沒有注意到緊跟在他身後的敦武臉上的表情由困惑變成疑惑,再變成豁然開朗,最後變成了哭笑不得,搖頭嘆息。

魏霸猶不自知在自己下屬的偉大形象已經轟然倒塌,笑容滿面的回到大營,一眼就看到了那輛漂亮的輪椅,按他的要求,只刷了一層清漆,露出木材的本色,也沒有加什麽雕刻,普普通通的一個輪椅,卻散發出些許科技的美。

“這麽快?”魏霸左看右看了一番,用力拍了拍,又推著走了幾步,再將自己設計的那些功能一一試過,非常滿意,又有些意外。這個輪椅其實是非常復雜的,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就能做好,足以證明木匠大叔的手藝果然不一般。

“少將軍對下人好,他們做事自然有精神。”彭小玉端著一個木盆從帳篷里面走出來,正好接上魏霸這句話。魏霸拍拍輪椅,笑道:“那可不是少將軍對下人好,是你提醒得及時。怎麽樣,試過了沒有?”

“試過了,比我估計的還要好。”彭小玉倒了水,放下盆,在圍�上擦了擦手,推著輪椅車走了兩步,心疼的說道:“看起來重,可是推起來一點也不費力,想必車軸里放了不少油脂呢。”

這年頭沒有化工合成的潤滑油,都是用動物油脂來代替。這種高脂肪、高膽固醇的油脂在後世是沒人願意吃的垃圾食品,可是現在卻是好東西,對於彭小玉這樣一年也難得吃一次肉的苦哈哈,能在飯里挑一塊油脂,那也是很稀罕的事。將那麽多香噴噴的油脂用來做車,對她來說就是一種奢侈,一種浪費。

魏霸打了個哈哈,推著輪椅車進了帳篷。傅興正臥上床上,他已經聽到了魏霸和彭小玉的話,知道輪椅車已經送到,悶了幾天的心像是烏雲密布的天空忽然雲開見月明,開心得甚至有些迫不及待。魏霸推著車進來,他的眼睛就落在了輪椅車上,舍不得離開。

“仲簡,來,試試,如果有什麽問題,我再改,沒問題的話,今天正好去參加那什麽聚會。”魏霸說著,將輪椅車靠著行軍榻放好,小心翼翼的抱起傅興,輕輕的放在輪椅上。

傅興也有些緊張,生怕魏霸力氣不夠,中途將他往車上一扔,那他可就遭罪了。好在魏霸這些天鍛煉有了不少成績,抱著他居然一點也不吃力,很輕松的就將他安頓好。他的兩條傷腿上了夾板,不能彎曲,好在魏霸一開始做的時候就有了準備,可以支起一塊平板放他的傷腿。甚至他如果坐累了,還可以將靠背放下,變成一個可以平躺的擔架。

傅興試了試功能,又自己轉動車輪走了兩步,轉了一個圈,感激的說道:“阿霸,你這腦子……嘖嘖,真是讓我望塵莫及啊。你怎麽能……怎麽能想到這麽好的主意?簡直是鬼斧之工啊。”

魏霸得意的大笑道:“哈哈,這樣的好話,你留著去對木匠說吧,別人面前,你可不能說是我做的,否則我這名聲可就真臭了。”

傅興會意的連連點頭,他比魏霸更清楚對於一個官宦子弟來說,有一雙巧手最多只是錦上添花,卻絕不是揚名立萬的資本。

不久,諸葛喬又派人來請,魏霸知道推脫是夢想,幹脆不做無謂的掙紮,抱著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光棍精神答應了。他帶著敦武和幾個衛士,傅興的親衛推著輪椅車,一起來到了中軍。他們剛到門口,諸葛喬便親自迎了出來,他剛要說話,一眼看到坐在輪椅上的傅興,不禁楞了一下,隨即又欣喜的叫道:“仲簡,你能起身了?”

傅興笑笑:“還不能行動,不過,借助這輛車,我不用再悶在帳中了。聽說今天有聚會,也趕來湊個熱鬧。”

諸葛喬大喜,親熱的拍著傅興的肩膀:“你看你,這說的什麽話。是我錯了,我沒想到你能這麽快就起身,要是知道,我一定會邀請你來的。這車……新做的?”

諸葛喬的目光看向魏霸,顯然已經認定魏霸就是這輛新車的發明人。魏霸無奈的聳了聳肩:“是輜重營的木匠做的,我不過是提供了一點小小的建議而已。”

諸葛喬笑了:“我說魏兄,你可真是讓人難以揣摩啊。我本來已經覺得不意外了,可是沒想到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又做出了這輛車,實在是……實在是讓我不知道怎麽說才好。”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不過是些雕蟲小技罷了。”魏霸打斷諸葛喬的贊賞,拉著他往里走去:“你親自出來迎我,莫非是我來得太早,其他人還沒有到?”

“你也太妄自菲薄了。以你這樣的大才,我豈能不出來迎一下?”諸葛喬半真半假的說道,挽著魏霸的手,引著他們進了大營。一進營,魏霸吃了一驚,只見帳前的空地上坐了大概二三十個年輕人。他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有的在低聲說笑,有的在擺弄著手中的武器,大概是在熱身,有的則靜靜的坐在自己的席上,等待著比試的開始。帳門半掩,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不過,從帳前沒有人擋路可以看出,這帳里大概坐著身份不一般的人物。

諸葛喬引著魏霸等人一露面,便引起了一陣騷動,那些各行其是的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轉了過來,有羨慕,有怨恨,有好奇,有欣賞,五味雜陳。隨即又有人看到了輪椅上的傅興,幾個年輕人驚呼出聲,離席而起,圍到傅興跟前,關切的問候起來。

“這都是我的好朋友。”傅興對魏霸說道:“這是故馮領軍之子馮進,這是故張將軍之子張威……”

魏霸一聽就明白了,這都是當年跟著劉備一起征吳,戰死將領的兒子,大家本來就是同州,又有相同的遭遇,當然親近一些。他趕緊上前見禮,馮進和張威見他把傅興照顧得這麽好,也很高興,很客氣的和魏霸說了幾句。

“好車!”一個穿著儒服的年輕人走了過來,既不和魏霸說話,也不和坐在輪椅上的傅興打招呼,更沒有一句關心的話,卻一眼看中了傅興身上的輪椅車。他繞著輪椅車來回走了兩圈,這才擡起頭,笑容滿面的看著魏霸:“魏君真是巧手,這一定是魏君的心血之作吧?”

魏霸一聽就知道這口氣不對,再看那一臉假笑,當然知道來者不善。他今天來並不想鬧事,只想委曲求全,盡可能的和大家搞好關系,緩和一下老爹那驢脾氣帶來的不良後果。因此明知這廝不是什麽好鳥,他還是拱拱手,謙虛的說道:“不敢當,這是營中匠師們所作,我其實沒出什麽力。不知足下是……”

諸葛喬眉頭微微一蹙:“元休,休要胡說,不過是個小車,怎麽能算是魏君的心血之作。魏兄大才,他豈會把心思放在這些小事上。”他轉過頭,又歉然的對魏霸說道:“楊參軍之子,楊偉楊元休,滿腹經綸,稟性是好的,只是有些酸刻,魏兄初見,可能不太習慣,處久了,便知道他其實是個熱心腸。”

魏霸暗自嘆了一口氣,不管諸葛喬說的是真是假,既然這小子是楊儀的兒子,想來自己能領教的只有酸刻,卻沒什麽機會感受他的熱心腸。他盡量保持著冷靜,客氣的說道:“原來是楊君,久仰久仰。”

楊偉的臉頰抽動了一下,眼珠一轉,繼續保持著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應該是我對魏君久仰才是,這些日,魏兄的大名可是人人皆知啊。”

“慚愧慚愧。”魏霸一腦門的黑線,給諸葛喬連使眼色,希望他趕緊把這小子領走,免得沖突升級。可是諸葛喬正不快的盯著楊偉,根本沒注意他的眼色。楊偉同樣不把諸葛喬的不快放在眼里,繼續說道:“魏君的確應該慚愧。”

魏霸無奈的撓撓眉心:“還請楊君賜教。”

楊偉拍拍那輛輪椅車,很誇張的笑了一聲,提高了聲音,故意讓周圍的人都能聽到。“我們之所以知道魏君的大名,固然是因為魏君在輜重營的表現讓我們大為驚訝,更重要的卻是魏君手藝精妙,不僅發明了鐵臿,還發明了新式賬簿法,如今即將推行天下,將來無數人都會受惠於魏君,當然了,魏家也能因為售賣這些新式賬頁,而發上一筆。哈哈哈……”

他故作豪爽的笑了起來,旁邊的人卻只有幾個附和他,大部分人都保持著中立的態度,既不幫襯他,也沒有為魏霸解圍的意思。

“不過,魏君雖然手巧,卻有些吝嗇。傅仲簡也算是魏君的恩人,你為他做個車也是該的,至於這麽摳門嗎?你看看,整輛車連個紋飾都沒有,甚至連漆都舍不得用,這也太……太吝嗇了吧?難道這就是鎮北將軍的家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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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3 19:21:44

第047章 魏霸論將

“元休!”諸葛喬生氣了,輕輕的一推楊偉:“君子懷德,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伯松,你怎麽不說君子不器。”楊偉嘴角一歪,反言相譏:“魏君做了這麽簡陋的車,怎麽對得起仲簡,我實在是看不過去,這才仗義執言,有何不可?”

諸葛喬沈下了臉,剛要再說,魏霸伸手,輕輕的拉住了他。他看著楊偉那張可惡的小白臉,暗自罵了一聲。什麽君子不器,你分明四體不勤,五體不分,只會誇誇其談,卻做不了什麽實事,反拿什麽君子不器來說事。老子只是沒這本事,要不然,使出大唐書院二層樓的不器意,一指就滅了你的器,讓你徹底不器,真正陽萎。

他心里罵得惡毒,臉上卻平靜如初,雖然沒有了虛偽的笑容,卻還是保持著冷靜。他淡淡的說道:“楊君教訓的是,這車的確比較簡樸。不過,這也是事出無奈。傅興因我受傷,我只想著能帶他出來透透氣,散散心,所以這車的要求也就是安全便捷,來不及想得太多,正如楊君所說,是簡樸了些。不過卻不是我魏家吝嗇,這幾個工錢,我魏家還是花得起的。”

他微微一笑,又道:“楊君如果以後有需要,我一定讓工匠為你描龍繪鳳,做得富麗堂皇,一定配得上楊君的翩翩氣度。”

楊偉見魏霸承認簡樸,自以為得計,剛剛想乘勝追擊,再損魏霸兩句,不料魏霸卻說將來也要為他做一輛,頓時變了臉色。這車雖然新奇,卻顯然不是正常人坐的,他年紀輕輕,如果要做這樣的車,自然是和傅興一樣被人打斷了腿。再考慮到魏家和楊家的關系,那魏霸威脅的意味就不言而喻了。

“魏君是在威脅我嗎?”楊偉沈聲道,白晳如少女的面皮上再也看不到一點笑容,只有嚴冬的寒霜。

“這話從何說起?我什麽時候威脅過足下?”魏霸很無辜的攤攤手,“這麽多人在場,你可不要汙陷我。”

“巧舌如簧,顏之厚矣。”楊偉拽了一句文,冷笑道:“魏君如果膽氣不足,又何必口出狂言,既然說了,又何必不敢承認?”

“我何嘗說了?”魏霸也沈下了臉,“楊君,光天化日之下,你難道想血口噴人,汙我以罪?我如果說過,就不會否認,可是如果沒說錯,你也別想賴我。”

“哈哈哈……”楊偉仰天大笑,笑了兩聲,見沒人附和,不免有些訕訕。他冷笑一聲,逼視著魏霸的眼睛:“那我來問你,你有沒有說過,關侯、張侯只是匹夫之勇,算不得名將?”

魏霸心頭一緊,心道果然便來了,難道這個小白臉就是那丫頭找來的打手?這還真是奇了,那丫頭英氣不亞於男子,這小白臉卻是個弱不禁風的書生,難道是互補嗎?一想到那少女俏麗的身影,魏霸又想起早上的遭遇,不禁有些蠢蠢欲動,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快從心里湧起。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看到幾個看向這邊的年輕人面色不善,盯著他的目光有如仇人,心道這幾個小子莫不就是關羽、張飛的後人?他們想幹什麽,想圍毆嗎?媽勒個逼,我還就不信了,你們幾個小子敢在丞相的中軍大營對老子不利。

“是,我的確說過。”

“呵呵呵……”楊偉得意的笑了起來。他回頭看了一下那幾個面色更加難看的年輕人,嘴角一撇:“二位君侯,不知有何感想。”

兩個年輕人越眾而出,緩緩走到魏霸面前,同時拱了拱手。

“河東關興,敢向魏君請教,何為名將?”

“涿郡張紹,敢向魏君請教,何為名將?”

魏霸看看身材魁梧的關興,再看看眉清目秀,一點也看不出猛張飛半點影子的張苞,嘴里有些發苦。他猜到楊偉剛才問他那句話就有用意,接下來肯定會有人發飈,可他沒想到居然是兩位君侯一起出面。他們都是有爵位在身的人,都是貴族,自己可是個白身,和他們作對肯定不是一個層次,更何況自己還說了這樣的話。

他瞟了一眼那座一直沈默的大帳,心道那丫頭莫非現在就在帳里,等著看老子的笑話?不過,你註定要失望了,別說這兩個小君侯來,就是關羽、張飛今天復活,老子也不改口。

“魏霸見過二位君侯。”魏霸很恭敬的拱拱手,態度很誠懇,語氣卻很堅決:“二位君侯將門之後,想必不會連什麽是名將都不清楚吧?”

關興和張紹顯然沒想到魏霸被抓了個現形,居然還這麽理直氣壯,他們互相看了一眼,關興又接著問道:“正要請教魏君。”

魏霸眉心輕蹙,沈思片刻,重新開口時,語氣中已經多了幾份莫名的惋惜。他淡淡的說道:“我偶爾聽一位高人說過,將材有九:

導之以德,齊之以禮,知其饑寒,察其勞苦,此之謂仁將;

事無茍免,不為利撓,有死之榮,無生之辱,此之謂義將;

貴而不驕,勝而不恃,賢而能下,剛而能忍,此之謂禮將;

奇變莫測,動應多端,轉禍為福,臨危制勝,此之謂智將;

進有厚賞,退有嚴刑,賞不逾時,刑不擇貴,此之謂信將;

足輕戎馬,氣蓋千夫,善固疆場,長於劍戟,此之謂步將;

登高履險,馳射如飛,進則先行,退則後殿,此之謂騎將;

氣淩三軍,誌輕強虜,怯於小戰,勇於大敵,此之謂猛將;

見賢如不及,從諫如順流,寬而能剛,勇而多計,此之謂大將。(註)

愚以為,要稱名將,如果不說那些虛名,而是能傳之千古的威名,唯有大將可及。不知二位君侯以為如何?”

關興和張紹面面相覷,他們是挾氣而來,想要當著眾人的面逼問魏霸,讓他道歉,為先人挽回面子,可沒想到魏霸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侃侃而談,居然大論為將之道,最後又說,只有大將才能稱為真正的名將,可把他們難住了。這個標準太高了,他們不知道有沒有人能夠滿足這樣的要求,但是他們知道,自己的父親肯定達不到大將這個標準,甚至連前面幾個標準都勉強。

首先一條他們就很難達到,關羽是兵敗而死,而張飛則死得更窩囊,是死在自己親兵手中的,這樣的結果很難讓人稱道。

見關興和張紹啞火了,楊偉既驚訝於魏霸的口舌,又失望於關興和張紹的無能,他不得不再次赤膊上陣:“魏君果然是唇齒了得,堂皇九將,說得頭頭是道。不過,既然你覺得關侯、張侯都稱不上名將,那又有誰能稱名將?莫非我大漢只有令尊鎮北將軍當得名將二字?”

魏霸搖搖頭:“我父親以關侯為榜樣,見賢如不及倒是稱得上,可是要說是大將,眼下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能不能成大將,還要看他能不能鍥而不舍,用功精進,百尺竿頭,再進一步。”

關興聽了這句話,臉色才緩和了些。既然魏霸的父親魏延以他的父親關羽為榜樣,那麽要說魏霸故意貶低關羽大概也沒人相信。何況對照魏霸剛說的標準,他的父親關羽離大將的標準的確還有不小的距離,魏霸並沒什麽看輕關羽的意思,要說也只能說魏霸這個標準太高了。在他看來,正如楊儀所說,以這個標準來衡量,只怕沒什麽人能夠敢自稱名將,再爭論下去,未免無趣。

關興笑了一聲,問道:“按魏君所說,又有何人能稱得上名將?”

“我也不知道。”魏霸聳聳肩:“我讀書少,不知道歷史上有什麽人能達到這樣的標準,不過我相信,只要為將者照著這個標準不斷努力,加強自我修養,將來總有那麽幾個人會成為真正的大將,青史留名。二位君侯,你們也有機會。”

關興和張紹互相看看,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他們算是領教了魏霸的這張利嘴,不想和他再爭執了。兩人拱拱手:“魏君擡舉了,我們二人豈敢奢望至此,多謝魏君指教。”

“不敢,二位君侯嚴於律已,寬以待人,魏霸佩服。”

“慚愧慚愧。”關興和張紹不好意思的搖搖頭,退了回去。

楊偉見了,暗自冷笑:“你這九將的標準,竟然高到沒有一人能滿足大將的要求,這麽說來,這也和登天差不多。說得好聽些,是誇誇其談,說得難聽些,大概只能說一派胡言。不知是哪個村夫異想天開,信口開河,才列出這離奇的九將標準。”

魏霸很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心中暗笑不已。這是後世所傳諸葛丞相兵法中的標準,你說這是村夫的異想天開,豈不是將丞相比成了村夫?小子,我以為你有多聰明,原來也是一頭豬啊。

魏霸沒有爭論,只是淡淡的說道:“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楊君如果覺得他是村夫所言,那便當他是村夫所言罷了。至於我,卻對這位先賢的高論服膺之至,恨不得一睹其面,拜在他的門下。哪怕僅僅是贊同他的看法,我也願意與從之同遊,共同進步。”

楊偉見魏霸避而不戰,只當他是心虛,戰意更加盎然。他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村夫之言,何足為貴。都說魏君是個人才,我看也不過如是。”

“慚愧慚愧。”魏霸很誠懇的低下了頭。

諸葛喬的臉色卻變得非常復雜,甚至有趣。





註:這里所說的論將內容,出自世傳的《諸葛亮兵法》中的《將苑》,但這部分內容是不是諸葛亮所作,學術界有爭論,而且就本書而言,諸葛亮此時大概也未必能寫出這樣的內容,老莊為情節需要,做一些符合需要的調整,特此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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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3 19:22:03

第048章 對你沒興趣

“元休,說完了沒有?”諸葛喬這次是真的沈下了臉,語氣中不加掩飾的不快讓楊偉吃了一驚,下意識的看了他一眼,順從的退到了一邊。諸葛喬挽著魏霸的手臂,強笑道:“魏兄,他就這樣,你不用掛在心上。走,我們到前面坐。”

魏霸謙遜的說道:“互相切磋,言語上有所不當,也是在所難免。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我想楊君也不會計較我的。楊君,你說是不是?”

楊偉被諸葛喬剛才突如其來的怒氣鎮得莫名其妙,此時見魏霸賣乖,一時也沒想太多,只是哼了一聲。魏霸也不理他,臉上掛著溫和而謙虛的笑容,跟著諸葛喬走到大帳前,他看了一下那兩個顯然與眾不同的位置,連忙擺手道:“諸葛兄,我不是過是個白身,如何敢在此高坐?”

諸葛喬不由分說,將他摁到席上,雙手按著他的肩膀,盯著他的眼睛,微微一笑:“魏兄,丞相讓我今天舉辦這個聚會,本就有為國舉才的任務。你只要有才,馬上就不是白身了。”

魏霸看看四周射來的異樣眼光,苦笑著搖搖頭。他知道這個位置不好坐,而他能坐在這個位置上,恐怕也不是因為他有什麽才。從楊偉看過來的目光中,他能感受到那種不加掩飾的敵意。不過,既然諸葛喬一定要他坐,他不想坐也不行了。

諸葛喬直起身,輕拍手掌,正在竊竊私語的眾人立刻安靜下來,他們目光炯炯的看著諸葛喬,等待他宣布比試的開始。諸葛喬享受著眾人的註視,臉上露出矜持而平靜的笑容。他朗聲道:“今天舉行這個小聚會,一來是與諸位交流切磋,互相增進。二來是丞相領軍北伐,諸事繁多,我等雖然還做不了什麽大事,卻也不能虛度光陰。丞相有令,將從諸位中擇數人試用,負責從成都運輸糧草至關中,以驗其能。其才高特異者,將選入丞相府,隨從丞相左右,共襄國事。”

一眾年輕人聽了都興奮不已。不管是從成都往漢中運糧,還是進入丞相府做事,對他們來說都是一個仕途的高起點。丞相北伐中原,光復漢室,這是多麽偉大的事業,能參與其中,本來就是一件很讓人興奮的事。從成都運糧到漢中,這件事很重要,卻又非常安全,因為離真正的戰場很遠,是一個既能得功勞,又不會有生命危險的事。

更重要的是,這件事十有會由諸葛喬來負責,丞相對諸葛喬的培養,那是有目共睹的,嚴厲而不失關照,能和諸葛喬共事,顯然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至於進丞相府,在丞相身邊做事,那就更不用說了。

是以每個人都站了起來,包括關興、張紹在內,都抱拳應喏。魏霸不敢怠慢,也跟著站了起來,有樣學樣。他眼光一掃,瞟到輪椅上的傅興,不由得神情一黯,這兩件事和傅興都沒什麽關系。

“諸位請坐。”諸葛喬大聲說道:“其實也很簡單,無非是文武兩途。諸位自己估摸一下,覺得自己的長項和興趣在什麽地方,是願意從武職,還是願意從文職。願試武職者,現在就可以做準備,馬上就開始比試。內容有二:一是射藝,二是兵法考問。試文職者,也可以現在開始做準備了,內容很簡單:詩賦各一篇,內容不限,論一篇,以北伐為題。如若哪位文武雙全,想同時試文武兩職的,當然也可以。”

諸葛喬說完,向後一側身:“諸位,今日的文武考官便在帳中。文考官是威公楊參軍,武考官是元山馬校尉。”

兩旁有侍衛上前撩起帳門,楊儀背著手,率先走了出來,昂然掃視一周,目光在魏霸臉上頓了片刻,隨即又飄了過去。魏霸不以為然,卻被跟在楊儀身後走出的兩個人驚住了。

馬岱居然做了考官?他不過是一個校尉,有什麽資格來做考官,這營里將軍多是事,怎麽會由一個校尉來做考官,諸葛亮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想拉攏馬家?

魏霸盯著馬岱看,馬岱身後的少女卻以為是盯著她看,不悅的哼了一聲,扭過了頭。不料魏霸根本無動於衷,依然看著馬岱,腦子里迅速猜測著諸葛亮這個安排背後的用意。

“魏兄,魏兄?”諸葛喬見他這般模樣,也以為他是盯著少女看,連忙扯了扯他。魏霸這才回過神來,連忙笑道:“不好意思,失禮了。”

諸葛喬沒有說什麽,只是禮貌的請楊儀和馬岱入座帳前最尊貴的位置。楊儀昂然入席,馬岱卻拱著手,很客氣的站著,等楊儀坐好,他才入席。少女坐在他身後,低著頭,臉上還帶著薄怒,總覺得魏霸一直在看她,臉也慢慢的熱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她偷眼看了一眼魏霸,卻發現魏霸根本沒有註意她,正和諸葛喬交頭結耳,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說得眉開眼笑,心里不由得掠過一絲失望,隨即又為自己的心量感到羞澀不已。

那些準備試武職的人已經開始準備。帳前的空地上擺上了十只箭篌,供他們檢驗箭術。武藝其實很簡單,特別是上陣搏殺的武藝,以騎射為第一等武藝,然後便是執長兵短刀格鬥,而步下武藝已經到了第三層,不過蜀中缺馬,真正精通騎射或馬上格鬥的人並不多,大部分除了步射之外,就是刀法,這可不是那些花刀,而是真正上戰場的殺人刀法,講究的就是簡單有效。這樣的刀法,不太適合比較,今天要試的主要就是射箭。

諸葛喬轉過頭對魏霸說道:“魏兄,你有沒有興趣試試?”

魏霸哈哈一笑,連連擺手:“諸葛兄,你要是試武藝,就不應該找我來啊。你應該找我兄長,哪怕是我弟弟魏武也比我強。對不起,我是絕不會參加的,不瞞你說,我從來沒摸過弓,射過箭。你還是饒了我吧,要不然我現在就退出。”

諸葛喬也笑了起來,並不勉強:“那我們就先看他們射箭吧。”

“這麽說,魏君果真要棄武從文,也要參加文職比試?”楊偉陰魂不散的又湊了過來,不陰不陽的笑道:“能和魏君同臺較技,將來也許會成為同僚,真是榮幸啊。”

魏霸很無語,心道老子根本不想看到你,你湊上來幹什麽。他心里郁悶,臉上卻不露分毫,淺笑道:“楊君客氣了,我哪里敢和楊君同臺較技。我其中就是來欣賞諸位的武技和文才,開開眼界的。”

“魏君太客氣了。”楊偉陰險的笑了笑,“魏君高才,我們望塵莫及,還是不打擾魏君欣賞,我先去構思,免得待會兒輸得太難看。”

魏霸看看一臉得色的楊偉,心里忐忑起來。什麽詩賦,什麽策論,我可是一句也不會啊,縱使勉強寫出來,肯定也是授人以笑柄,到時候丟了人,老爹豈能饒我?他心虛的看看諸葛喬,心道都是這小子找事,非得讓我來參加這什麽聚會,現在好,騎虎難下了。

心里有了心思,連看人射箭都沒什麽興趣了。其間不少人下場展示箭術,不乏箭術高明的,引起一陣陣喝彩。都說漢末重文輕武,可是蜀國卻很反常,也許是因為三國亂世,武人當道,也許是因為既然擔了大漢的名,就要以興復漢室為目標,蜀漢更看重武職,至少表面上是這樣,連很多文人都掛著武職。而跟隨劉備入川的那些人又大多是武將,他們的子弟中通曉武藝的還真不少,純粹的書生其實並不多,這從參加比較的年輕人中多選武職便可以看得出來。

不過對於魏霸來說,一個接一個的輪著射箭未免太過無趣,看了幾個,除了幾個箭術特別準的之外,大多都是泛泛之輩,又不用計分,競爭激烈程度有限,魏霸自己又有心思,很快沒了興趣,開始發呆出神。不知道是不是雄性動物的本能,他呆滯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又落到了在場唯一雌性——白衣少女身上。

少女很快就發現了他的注視,非常生氣,可是她既然主動在大庭廣眾之下露目,總不能不讓人看。魏霸的目光雖無禮,她也只能忍了,一時發作不得。可是魏霸那種目不轉睛,而又不加掩飾的眼神實在讓人難以承受,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坐在荊棘上一般,又像是身上爬滿了惡心的小蟲子,渾身不自在。

她忍不住回頭瞪了魏霸一眼,正在出神的魏霸一驚,打了個寒顫,這才發現自己的醜態。他尷尬的笑了兩聲,轉過頭,卻嚇了一大跳,楊偉那張小白臉離他不過三寸。

“唉喲,楊君,你這是……”

楊偉一臉鄙夷的看著魏霸,壓低了聲音,啞著嗓子說道:“魏君,慕艾之心,人皆有之。可是光天化日之下,魏君是不是也該在制一點?”

魏霸知道,老爹和楊儀的仇結得太深,這輩子是甭想解了,因此對這小子再客氣,他也不會當回事,平白的落了威風,倒不如針尖對麥芒,迎頭痛擊,讓他知難而退。

他低下頭,沈默片刻,重新擡起頭的時候,眼神已經沒有了虛偽的客套,變得淩厲尖酸,甚於楊偉百倍,他同樣壓低了聲音,含笑說道:“我看我的,關你什麽事?你把臉湊這麽近幹什麽?我雖然慕艾,對男風卻沒什麽興趣,麻煩你將尊臀挪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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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3 19:22:26

第049章 白卷

楊偉沒想到魏霸在這種場合居然也會口出穢言,一時沒反應過來,因為瞪得太大,而顯得眼球有些小的眼珠轉了兩下,突然滿臉通紅。他向後退了兩步,勃然大怒,伸出手指,戟指魏霸,剛準備破口大罵,突然看到一旁的諸葛喬面色不善,再想起旁邊不僅有很多人圍觀,還有女子在場,連忙緊緊的閉緊了嘴巴。

沒出口的話可以收回來,可是伸出去的手指,卻怎麽也不能就這麽收回來,他指著魏霸,氣得話都說不周全:“你……你……”

魏霸向後靠了靠,哼了一聲,臉上的笑容更盛,他揉捏著手指,談笑風生。

“很久以前,有人用手指著我,被我擰斷了兩根手指,打了一頓屁股。前天,劉琰用手指著我,被我擰斷了一根手指,打了一個耳光。你現在又用手指著我,不知道想斷幾根手指,打什麽地方?”

站在魏霸身後的敦武聽了這話,回想了一下,不由得暗自發笑。少主最近好像是多了一個不好的習慣,動不動就擰斷人的手指。不知道今天這個蠢貨會不會遭到同樣的厄運。

楊偉不知道在此之前魏霸已經擰斷過張管事的手指,但他知道劉琰有兩根手指被魏霸擰斷,還被魏霸狠狠抽了一個耳光。聽了魏霸這句威脅意味十足的話,他下意識的把手收了回去,藏在胸前。剛剛收好,又覺得這樣未免太過膽怯,抖抖簌簌的又想伸出來,和魏霸較個高下,可是一看魏霸那躍躍玉試的眼神,又怕魏霸真的擰斷他的手指,就像劉琰那樣,猶豫了半天,也沒敢再伸出來,可是一張小白臉卻已經憋得快要滴血。

“你要不要試試?”魏霸不時的捏放著雙手,誘惑的說道:“我很利索的,一下就好。”

正在觀看射箭的眾人發現了這邊的沖突,紛紛轉過頭來,連正在射箭的那個人都不射箭了。考官席上的馬岱見了,看看楊儀,剛準備起身制止,卻被楊儀擡住了。楊儀陰著臉,雙目垂簾,扶在案上的手卻是青筋暴露,顯然已經快要爆發了。

楊偉的眼神躲閃起來,本能的想避開魏霸兇惡的眼神,可是又不肯就這麽讓步,僵在那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偷眼看了一眼楊儀,更不敢就此退去。諸葛喬靜靜的看著,待了片刻,等楊偉快要撐不住的時候,這才起來解圍:“元休,還不去準備你的文章,和魏兄鬧什麽鬧?他是急智之人,待會兒出口成章,你行嗎?”

楊偉如釋重負,灰溜溜的走了。停下來看熱鬧的眾人見狀不妙,也紛紛扭過頭去,佯裝繼續觀看射箭,仿佛剛才那一幕對峙根本沒有發生過似的。楊儀暗自松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兒子一眼,眼角抽搐了兩下,臉上有些無光。

馬岱也重新坐了下來,仔細觀看正在射箭的人。坐在他身後的少女柳眉微挑,看向魏霸的眼神中既有些生氣,又有些詫異,還有幾分贊賞。

魏霸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向諸葛喬靠了靠:“諸葛兄,你真要看我的笑話?”

諸葛喬眉毛一挑:“魏兄此話從何說起,我怎麽是要看你笑話呢?”

魏霸瞇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諸葛喬:“我把你當朋友,你卻想把我當猴耍,是吧?還說什麽出口成章,我要是能出口成章,還會坐在這兒?”

諸葛喬啞然失笑:“原來是為了這事啊,那魏兄可就太謙虛了。剛才魏兄論將,不就是出口成章?寫下來,一字不用改,便是一篇上好的文章,就是丞相見了,也會大加贊賞的。不瞞你說,丞相閑時,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卻遠沒有魏兄說的這麽周密。”

魏霸大汗,這本來就是諸葛丞相的大作,我只是抄襲的好不好?他有些微惱:“我都說了,那不是我自己的看法,那是我聽來的。”

諸葛喬不緊不慢的問道:“那敢問魏兄,是從哪兒聽來的?能有這麽高明的見解,想必不是什麽普通人吧?能不能帶我去拜訪拜訪?”

魏霸無語。拜訪還不簡單,你是大寶天天見啊。不過這話諸葛喬肯定不會相信。他撓撓頭,起身要走,諸葛喬拽住了他,笑道:“你想臨陣脫逃,不怕鎮北將軍的虎威?”

想起老爹那張臭臉,魏霸不敢走了。他幽怨的看著諸葛喬:“我說,你丫的太不厚道的,挖坑讓我跳,是吧?”

諸葛喬一臉委屈,攤開手道:“魏兄,你可真是冤枉我了。”

魏霸切齒,指指諸葛喬:“有你的,你給我記著。”過了會兒,他又道:“這是遺傳你生父,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諸葛喬眨眨眼睛,一臉茫然的看著魏霸。魏霸無語了,他算是明白了,諸葛喬這小子就是蔫壞的種,還是坑死人不償命的那種。到了這一步,他算是真的騎虎難下了。

他急得抓耳撓腮,可就算是他抓破了臉皮,也寫不出詩賦,詩還好一點,勉強可以偷兩首,這賦可怎麽辦?一篇也不會啊。至於論,那更是抓瞎。他的偶像是諸葛亮,可是諸葛亮頭上有一大堆頭銜,什麽軍事家、政治家,甚至是能呼風喚雨的妖道、算命大師,唯獨沒有文學家。

丞相啊,你為什麽不是文學家呢?

要不,老子也上去射箭算了,運氣好也許還能蒙上一兩次。魏霸有些想破罐子破摔了。

諸葛喬關心的看著魏霸:“魏兄,你沒事吧?”

“你說呢?”魏霸沒好氣的說道:“我事兒大了。我跟你說,我要是急出什麽病來,你就是罪魁禍首。”

諸葛喬幸災樂禍的看著他:“不至於吧,魏兄,你真會開玩笑。”

魏霸氣苦,不再理他了。這小子太壞,挖了好大一個坑讓我跳,這次丟人要丟到姥姥家了。

見魏霸那副玉哭無淚的模樣,一直注意他的少女心中暢快,嘴角微微一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她瞥了一下,正好迎上諸葛喬投來的詫異目光,她尷尬的笑了笑,連忙低下了頭。

在魏霸上火的時候,射箭考試結束了,接下來便是筆試,和文職考慮同時進行。人據一案,開始斟字酌字的寫文章。魏霸的面前也擺上了一副筆墨,可是魏霸拱著手,看著那張蜀中精制的繭紙發呆,不知道自己該寫些什麽,又能寫些什麽。

楊偉奮筆急書,偶爾偷偷的看一眼魏霸,見魏霸一臉愁容,一直坐著沒動,知道他一個字也沒寫,不禁心情大好,思路越發的順暢,簡直是思如泉湧,落筆有神。

最後連敦武都看不下去了,湊到魏霸耳邊勸道:“少主,你就隨便寫兩句吧,總比一個字也不寫強。”

魏霸嘆了一口氣,寫兩句又有什麽用,老子那文學水平,寫不出能看的東西來啊。交白卷還有機會當英雄,寫兩句,可就是白紙黑字,一輩子的汙點啊。

在魏霸愁眉苦臉的時候,楊偉第一個完成了卷子。過了一會兒,諸葛喬也完成了,再接下來,三三兩兩的便有人上前交卷。等所有人的卷子都交完了,楊儀和馬岱交流了一下,站起身,朗聲道:“還有沒完成的人嗎,時間不早了,抓緊時間,我和馬校尉還要去向丞相交待。”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魏霸,現在沒完成的人只剩下魏霸一個了。他不是沒完成,他幹脆就是還沒開始,擺在案上的紙還是白紙一張。

“父親,請稍待片刻。”楊偉站了起來,大聲說道:“鎮北將軍的兒子魏霸還沒有完成,他大概在醞釀一篇大作,一出來也許就語驚四座,天下傳誦。為了這樣的好文章,父親應該稍等一等。好文章,總是值得等的。”

楊儀撫著胡須,冷笑一聲:“好文章自然不怕等,怕就怕,等到最後還是白紙一枚,一滴墨水也無。”

楊偉誇張的大笑起來。諸葛喬沈默不語,靜靜的看著魏霸,其他人也不怎麽說話,就連輪椅上的傅興都低下了頭,像是在為魏霸默哀。

魏霸面沈如水,眼神一陣陣的收縮。在眾人的注視下,他忽然笑了一聲,雙手扶在案上,慢慢的站了起來,雙手拈起案上的紙,輕輕的撕成兩半。

眾人愕然。楊儀眼角一顫,輕蔑的哼了一聲:“怎麽,莫非是寫不出太多的字,要不了這麽大的紙?”

楊偉哈哈怪笑,如發情的雄鴨。

魏霸起身,低著頭,背著手,慢慢走到楊儀面前,看了會兒自己的腳尖,緩緩的擡起頭,直到雙目和楊儀對視。他和楊儀站得太近,頭擡起來後,幾乎能呼吸相聞。楊儀沈下了臉,臉上快要滴出水來。

“敢問楊參軍,你為丞相器重,是因為哪一篇文章?”

楊儀冷哼一聲,不屑作答。楊偉這時卻像一只好鬥的小公雞般沖了過去,大聲說道:“誰不知道,我父親為丞相所器重,是因為我父親的算學天下無雙。”

“哦,原來是算學,不是文章。”魏霸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這麽說來,只要算學好,就可以進丞相府,能不能寫詩賦,其實並不重要?”

楊儀聽出了魏霸的挑釁,他眼神一緊,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如果你的算學能超過我,我可以取你為最,向丞相力薦你進丞相府做事。”

“多謝楊參軍獎掖後進。”魏霸向後退了一步,躬身一拜:“魏霸不才,願以粗淺算學向楊參軍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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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3 19:45:05

第050章 再鬥楊儀(上)

短暫的寂靜之後,是一片嘩然。諸葛喬連忙上前,連推帶拉的將魏霸拽到一邊,急赤白臉的說道:“魏兄,你瘋啦,非要自取其辱才甘心?”

馬岱身後的少女也臉色發白,咬著嘴唇思索了片刻,附到馬岱耳邊,低語了幾句。馬岱側著頭聽了,目光閃爍,回過頭看了少女一眼。少女央求的看著他,連連點頭。馬岱嘆了一口氣,起身離席,走到魏霸面前,沈聲喝道:“魏霸,休得無禮。今天是丞相府擇吏,武職試射藝和兵法,文職試詩賦和策論,可沒有算學一項。你要是想就算學向楊參軍請益,以後有的是機會,不要節外生枝。還不快快退下。”

他一邊說著,一邊給魏霸連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倔強了,接下來楊儀那邊的事自有他處理。諸葛喬聽了,忙不疊的將魏霸往旁邊拉,想將他帶離這個是非之地。

大家有這樣的反應實在很正常。楊儀雖然人品不怎麽樣,性格也過於偏激,但是他能在丞相府有這樣的地步,憑借的卻不是襄陽楊家的名望,而是他過人的計算能力。可以這麽說,他的計算能力在丞相府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就算是擴展到整個蜀漢,甚至是天下,楊儀的這個才能也是屈指可數的。真正的算學和武學一樣,要靠傳承,不是自己看看書就能悟得出來的,魏霸要以算學向楊儀挑戰,結果不言而喻,正如諸葛喬說的一樣,是自取其辱。他受了辱沒關系,魏延可是個不吃虧的人,指不定又要生出什麽事來找回面子。

魏霸沈默了片刻,躬身領命:“喏,多謝馬校尉。”他又看了一眼撫著胸口,輕輕吐氣的少女,微微頜首致意。少女繃著臉,不自然的笑了笑,有些歉意,又有些得意。

魏霸能猜想到她的歉意和得意,不過他不想多說什麽。這件事是自己口無遮攔惹起來的,已經惹出了不小的風波,看似一路順利,其實背後的禍根可不小。如果能就此讓一步,把事情化解了,他也樂見其成。馬岱出面攔他,他不能不給馬岱一個面子,將來也好借著這個機會向少女說句軟話,就此打住。

馬岱見魏霸沒有再堅持,還算是滿意,他轉過身,剛打算去勸楊儀,卻見楊儀面帶冷笑,一手負在身後,一手輕輕的推開馬岱,向魏霸招了招手,連看都沒看馬岱一眼。

“小子,來。”

馬岱的臉頓時脹得通紅。他知道自己不是荊襄一系,更沒什麽學問,所以對楊儀已經足夠尊敬了。主動出面化解他和魏霸的爭執,一方面當然是因為少女的哀求,另一方面其實也是為楊儀著想。以楊儀的身份和魏霸較量算學,勝了不可喜,萬一敗了,卻是個大大的笑話。正是出於這樣的考慮,他才會出面攬下此事,沒想到楊儀根本不打算給他這個面子,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

馬岱非常尷尬,卻還是老著臉走上前去,攔住楊儀的去路,低聲道:“楊參軍……”

“馬校尉,你這是何來?”楊儀毫不客氣的打斷了馬岱的話,“丞相讓你擔任武職的考官,可沒有授你監督我的權利啊,莫非你想連我的差事也一並兼任了。”

聽了這句話,馬岱張了張嘴,所有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看看楊儀,默默的低下了頭,躬身讓在一邊。楊儀這句話說得很陰毒,馬岱如果再堅持,那就有要奪權的嫌疑了。他們看起來是文武並列的考官,可是馬岱清楚,在丞相——或者是所有人的心目中,楊儀的身份肯定在他之上。

被楊儀當著面指出這一點,馬岱覺得很丟臉,胸中湧起一股怨氣,臉上卻不露出分毫,只是恭敬的站在一旁,坐看事態發展。他甚至有些期盼接下來魏霸輸得更慘一點,好激起魏延的怒氣,將來加倍的還給楊儀。

對於魏霸勝過楊儀,讓楊儀丟個臉的可能,馬岱連考慮一下都沒有,直接忽略掉了。對於稍有理智的人來說,這都是個不可能出現的結果,只有瘋子才會把希望寄托在這上面。

少女見馬岱被楊儀粗暴而無禮的拒絕了,怒氣頓生,可是一看到楊儀一步步的逼向魏霸,又不禁為魏霸擔心起來,趕到馬岱面前,連連央求。馬岱無奈的搖搖頭,示意自己無能為力。

楊儀在眾人矚目的享受中走到了魏霸面前,看著魏霸那張平靜的臉,越發的生氣,恨不得此刻就將魏霸羞辱得無地自容。“你要討教算學?很好,我最喜歡有上進心的後輩。說實話,我和丞相的看法差不多,並不認為詩賦之類的有什麽用處,文章寫得再好,只能供人茶余飯後消遣而已。算學雖是小道,卻可以解決很多實際問題。”

魏霸無聲的笑笑,笑得很淡定,既沒有心虛,也沒有張狂,似乎只是在聽一個道理似的。如果不是因為他之前已經向楊儀發出挑戰,會讓人覺得現在只是一個後輩在聽前輩教誨。

而楊儀的確也有這種感覺。上次在魏霸手中吃了個悶虧,他耿耿於懷,魏霸說的那道題並不是太難,後來他很快就解出來了,問題是這道題當時卻成功的幹擾了他的注意力,致使魏霸偷襲得手,讓他所有的計劃、安排都落了空,成了一個大笑話。

傅興被魏家父子搶走了,那個彭家的小姑娘也被魏霸要走了,他本人被魏霸像拎一只雞似的押到了丞相面前,真是丟人丟到了家。他和魏延發生過無數次大大小小的沖突,從來沒有哪一次這麽丟人的。

這些天,他一直等待著機會討回這個面子,如今這個機會送到了他的面前,別說是馬岱,就是丞相親自出面,他都不肯善罷甘休。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讓魏家父子輸得徹底。

諸葛喬看出了楊儀眼中旺盛的戰意,不由得暗自苦笑。今天雖說楊儀和馬岱是考官,可是主事的人卻是他,挑選的人將來主要也是和他一起從成都往漢中運糧。沒想到楊魏兩家的怨恨如此激烈,一見面就發生了沖突,以至於楊儀都不顧身份的攪了進來。這要是傳到丞相面前,他肯定也要挨批評。

諸葛喬跨前一步,攔在了楊儀面前:“楊參軍,丞相還在等著考試的結果,我們……就不要橫生是非了吧。算學上的事,以後有的是機會。”

楊儀看看諸葛喬,冷笑一聲。如果是往日,他肯定要給諸葛喬一個面子,可是今天不一樣,魏霸急中出錯,居然當面向他挑戰算學,這樣的機會放過了,以後到哪里再找?以魏霸的水平和膽氣,這次逃脫了,下次怎麽可能還會再犯這樣的錯誤。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要讓魏家父子丟臉,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至於諸葛喬的面子,那只能放到下一步再說了。

他寒聲道:“伯松,士可殺不可辱。我在丞相府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知道自己沒什麽學問,只能以粗通算學自詡。如果被一個後生當面挑戰,我卻不敢應戰,將來我在丞相府還怎麽立足,還有什麽臉面與其他人共事?”

諸葛喬眉頭微皺,啞口無言,楊儀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他如果再攔著,那就等於幫魏霸打楊儀的臉,甚至有趕他出丞相府的意思了。他雖然不想讓魏霸太難堪,可是他也不能讓楊儀難堪。如果一定要得罪一個人,他當然是寧願得罪魏霸,畢竟得罪魏霸不等於就得罪魏延,再退一萬步講,縱使得罪魏延,也不能得罪楊儀。

諸葛喬退在一旁,立刻找來了一個年輕人,讓他立刻趕到丞相中軍大帳去,把事情向丞相做個匯報,給丞相一個心理準備,免得將來措手不及。

“魏霸,你不要怕,我雖然和你父親關系一般,卻也年齒相近,勉強算得是你的長輩,我不會為難你的。這樣吧,我出十道題,你只要能答出兩道,我就向丞相推薦你,如何?”

楊儀的話說得很客氣,聽起來好像也很寬容,其實意思卻大有殺傷力。出十道題,只要你答出兩道,我就向丞相推薦你,這已經把自己擺在了一個必勝的角度。看似要求不高,其實是一種裸的鄙視。大家都能猜得到,以楊儀的性格,他出的十道題肯定是非常難,魏霸很有可能是一道題也答不出來,到時候不僅向丞相推薦他的話可以成為一個可望不可及的餡餅,魏霸也會輸得一敗塗地,顏面全無。

可是,這個條件看起來又是那麽的誘人,沒有一點火氣,相反透著一種長輩對晚輩的愛護,不由得人不答應。如果魏霸不敢答應,不戰而退,只怕丟人丟得更大。

眾人同情的看著魏霸,楊儀一句話,就把他逼到了無從選擇的地步,不管他是接還是不接,今天丟人肯定是丟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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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3 19:45:28

第051章 再鬥楊儀(中)

在眾人的注視下,魏霸笑了,點點頭:“多謝楊參軍大人大量,我盡力一試便是。”

“很好,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年輕後生,有勇氣,有擔當。”楊儀也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笑得很得意。他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楊偉已經拿來了一疊紙,磨好了墨,舔好了筆,雙手送到他的手中。楊儀接過筆時,父子倆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出了一絲得色。

楊儀提筆在手,慢慢的寫著,時間不長,他便寫好一道題,楊偉立刻接過,一溜小跑的走到魏霸面前,甜媚的笑道:“魏君,第一道題在此,你可以試著解了。”

魏霸接過紙,瞟了一眼,不禁眉頭一皺。楊偉見了,不禁大喜,臉上的笑容更盛。

他猶豫了片刻,站起身來,向著楊儀拱拱手:“楊參軍,我可以向人請教嗎?”

楊儀楞了一下,隨即又笑了起來,點點頭:“當然可以,在座的人,你隨便請教,只要他們願意。”

聽了楊儀這句,旁邊圍觀的年輕人面面相覷,他們之中倒是有人想幫魏霸,可是想想自己的算學水平,只怕上去也幫了不忙。魏霸環顧一周,看到的全是畏懼和慚愧的目光,卻沒一個人敢過來。他看看傅興,傅興也無聲的搖搖頭,臉苦得像條瓜,連連擺手,慚愧之色比其他人還要濃上幾分。

魏霸眉毛一挑,轉身走到少女面前,拱拱手:“姑娘,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少女紅了臉,期期的說道:“我……我的算學……”

魏霸笑道:“姑娘誤會了,我不是要請你和我解題,是楊參軍的文字太古拙,我看不懂。姑娘出身扶風馬家,家學淵源,想必是能看懂這些意思的。我只要姑娘幫我解釋一下這道題的意思就行了。”

少女詫異的看著魏霸:“你看不懂題的意思?”

魏霸不好意思的聳聳肩:“我都已經承認讀書少了,你也不用特意點出來吧?”

楊儀父子聽了,不禁啞然失笑,連題都看不懂,只能說明他根本沒有見過這些題,也沒有研究過相關的算學典籍,就這樣的水平,怎麽可能解出來?楊儀心中更有把握了,時間不長,他轉念一想,將正在寫的一道題揉成一團,扔在一邊,重新扯過一枚紙,寫了一道相對簡單的題。他倒不是想放魏霸一馬,而是不想讓人看出他故意刁難後輩,反正對於魏霸這種不學無術的貨來說,高難度的題也是浪費。

少女有些遲疑:“你確定?”

魏霸點點頭,伸手相邀。少女雖然頗有馬家遺風,有著中原女子少見的爽朗,可是在這麽多人的面前,被這麽多同齡少年看著,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紅著臉,低著頭,跟著魏霸來到案前坐下,拿起楊儀出的那道題,仔細的看了一會,輕聲將題意解釋了一遍。魏霸細細的聽了,又問了一些不明白的地方。兩人並肩坐在一起,一起看那張紙,說話的時候又互相看著對方,乍一看是那麽親密。少女面帶羞紅,神情羞澀,倒像是剛剛成親,與夫婿並肩讀書的新婦一般,只是眼前有太多的人圍觀,情況頗有些尷尬。

魏霸看著少女羞紅的臉,聞著少女淡淡的體香,聽著她有些發顫的聲音,不禁有些心猿意馬。少女雖然沒有正眼看他,卻能感覺到他正盯著自己的臉看,羞意更濃,她忍不住嗔道:“你在聽題嗎?”

魏霸一驚,連忙笑道:“我正聽,姑娘請說。”

少女瞪了他一眼,對他此時此刻依然心有旁騖感到不滿。她輕咬櫻唇,把題細細的解釋了一遍,然後定定的看著魏霸,眼神中充滿希冀。她自己對這道題一頭霧水,根本找不到一點頭緒,可是她卻希望能從魏霸的臉上看出一點希望,雖然她自己也知道這是多少渺茫。

魏霸沈思片刻,點頭道:“我明白了。”他提筆在手,卻沒有在紙上寫,而是倒轉毛筆,以筆尾在席旁的地上劃了起來。少女坐在他左側,看不到他在地上劃些什麽,但是看到他在計算,看起來似乎有點頭緒,有可能解出這道題,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魏霸在地上劃了片刻,微微一笑,拿過脫在一旁的鞋,將地上的那些演算草稿抹掉。他用的是阿拉伯數字,這個時代根本沒見過,如果讓別人看到了,那肯定又是一個大新聞。好在這個時代解題要的只是結果,沒有讓他一定要寫解題過程,別人在紙上是看不出什麽破綻的。

魏霸提筆在手,端端正正的在紙上寫下答案,然後放下筆,靜靜的看著楊儀,等他的第二道題。諸葛喬見他如此鎮靜,倒有些意外,主動走上前,拿起案上的紙看了一眼。他只看到答案,卻沒有過程,自然是看不明白對錯,只好走到楊儀面前,將紙遞給他,然後注意觀察楊儀的臉色,以分辨魏霸的解答是否正確。

少女此刻的心情比諸葛喬還要忐忑,她的目光仿佛附在了紙上,從面前的案上一直轉移到楊儀的臉上,不同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想從楊儀臉上細微的神情的變化中看出魏霸的答應是否正確。第一道題,就如兩軍交戰的第一次戰鬥,對士氣有很大影響,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能決定整個戰局的走向。

楊儀這時候已經寫好了第二道題,他一手將第二道題交給楊偉,一手從諸葛喬手中接過魏霸的答案。只是掃了一眼,稀疏的眉頭便是一皺,

隨即有一抹悔意從眼中閃過。

諸葛喬從他的表情中看出魏霸的答案是對的,不過,他不太明白楊儀為什麽有些後悔。就算魏霸解出了一道題,也不見得就能在算學上勝過他啊。

楊儀的心情諸葛喬當然猜不出來。他本來以為魏霸連題的意思都看不懂,肯定解不出來,所以這才放棄了一道準備好的難題,換了一道比較簡單的。沒想到魏霸居然解出來了,既然他能解出這一道題,那第二道難度有所降低的題難住魏霸的可能性就不大了。如果魏霸順利解出兩道題,他就要向丞相推薦魏霸,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其實已經輸了。

比試剛剛開始便輸了,而且這還是自己故意送給對方的機會,楊儀豈能不後悔?此時此刻,楊儀抽自己兩個耳光的心都有。他怨毒的看向魏霸,覺得自己又一次上了魏霸的當。魏霸肯定是見過這道題,卻故意要請人給他解題,以麻痹他,這才讓他放松了謹慎。

其實他還真是冤枉了魏霸,魏霸是真看不懂他用文言寫的這些題的意思,就算能猜出一些,也不能保證理解全對,所以這才要找人幫他解題。至於找少女幫忙,那當然又有不足為外人道的用意了。

楊儀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提著筆,不知道是該繼續出題,還是等魏霸解出第二道題,就痛痛快快的認輸。

就在楊儀糾結的時候,魏霸已經輕松的解出了第二道題。他搖了搖頭,輕聲的嘀咕道:“這道題一點難度也沒有,還沒有剛才那一道有意思呢。”

少女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心道你又開始吹牛了。這道題不難嗎?我怎麽沒看出來怎麽解?不過,有第一道題解答正確在前,少女此刻已經對魏霸有了些信心,也有心情關注到魏霸的這些小動作了。

楊偉見魏霸這麽快就解出了第二道題,心情有些緊張起來。他剛才偷眼看過父親的臉色,知道魏霸的第一道題已經解對了,現在魏霸又這麽自信,想必第二道題也是解出來了。果真如此的話,魏霸其實已經贏了,戰鬥已經結束了。

一場意料之中的大戰這麽快結束,而且是這個結果,實在不在楊偉預料之中,他看著手中的紙,一時有些猶豫起來,不知道是該給父親送去,還是幹脆把他揉成一團吞了。不知怎麽的,他的腦海里有種不祥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非常不舒服。

魏霸見楊偉不走,有些不耐煩的叫道:“嘿,你還等什麽?快拿去讓楊參軍評判,然後再出些有點難度的題來。”

他的話剛出口,正在屏息觀戰的眾人頓時嘩然。眾人其實已經看出魏霸解出了第一道題,第二道題可能也沒難住他,這場比試,他其實已經贏了。雖然大家都覺得他贏得莫名其妙,但是都以為這可能是楊儀出的題不是很難,有意放他一馬,又或者魏霸運氣好,蒙對了兩道題,僥幸過關。估計在這種情況下,魏霸肯定會見好就收,不再爭下去,否則激起楊儀的脾氣,出上幾道難題,那可如何收場?可是誰也沒想到,魏霸居然口出狂言,不僅說這兩道題沒有難度,還要楊儀出些更難的題。

這不是故意把把柄把楊儀手上送,讓他有機會為難自己嗎?幾乎所有人聽到魏霸這句話,心頭都閃過一聲悲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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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3 19:45:51

第052章 再鬥楊儀(下)

少女也愕然的看著魏霸,杏眼圓睜,櫻唇微張,眼神中全是不可思議。她喃喃的說道:“你……你瘋了吧?”

魏霸一臉茫然:“我很好啊,怎麽會瘋了?”看著少女如花的俏臉,再配上這麽卡哇伊的表情,他覺得有些嘴巴有些乾,舌頭也有些蠢蠢欲動,心臟也不爭氣的呯呯亂跳起來。他向前傾了傾,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怎麽了?”

少女這才注意到魏霸臉色的古怪,現他靠得有些太近,兩人的姿勢有些曖昧,不禁大羞,她“唉”了一聲,連聲轉過身,不動聲色的用肘部輕輕的頂了魏霸一下。魏霸吃痛,“唉喲”叫了一聲,向後讓了讓,有些惱怒的瞪著少女。少女強作鎮靜,裝作感受不到他的目光,對呆的楊偉說道:“楊君,勞煩你將這題交給楊參軍評判。”

正在做激烈思想鬥爭的楊偉一驚,擡起頭,見少女的神色有些古怪,再看魏霸捂著胸口,癩皮狗似的盯著少女的側臉,一下子感覺到了兩人之間異樣的氣氛,鼻子頓時一酸。他冷哼了一聲,惡狠狠的看著魏霸:“既然你這麽有興致,一定讓你如願。”

少女想叫住楊偉,卻沒來得及叫出口,楊偉兩步便趕到了楊儀面前,裝出一副開心的樣子,大聲笑道:“父親,魏君興致正濃,兩道題不能滿足,要請父親再出幾道題,還說要出點有難度的,否則他無法盡興。”

正在猶豫的楊儀一聽,正中下懷,他贊賞的看看楊偉,立刻接上去說道:“既然他這麽好學,那我豈能不滿足他的一片求學之心。”

諸葛喬看著一唱一和的楊儀父子,非常無語。他翹以盼,卻怎麽也等不到丞相大帳來的消息,不知道是丞相不在帳中,還是什麽意思。

楊儀接過魏霸解的第二道題,只是掃了一眼,便知道魏霸又解出來了。他本來對這個題就沒報什麽希望,放在一邊,立刻出了第三道題。他剛寫完最後一個字,楊偉就接了過去,轉身遞到魏霸面前,一臉得意的笑道:“魏君,再試試這道題如何,如果難度不夠,我請父親再出幾道。”

魏霸根本不理他,給少女使了個眼色:“姑娘,請幫我解題意。”

少女暗自嘆惜,不過此刻魏霸已經解出了兩道題,就算後面的題一道也解不出來,魏霸也保住了面子,此刻心情與剛才已經大有不同。她仔細的讀了兩遍,然後把題意一一向魏霸說明。魏霸靜靜的聽著,思索片刻,便又開始在旁邊的地上寫寫劃劃。

在少女給魏霸解題的時候,楊偉沒有走開,一直注意著兩人的神情。他越看越覺得不爽,這兩人說話要靠得那麽近嗎,簡直是相濡以沫了。這麽多人看著,你們也好意思?簡直是……他看看少女嫣紅的面龐,把心頭那個惡毒的念頭又壓了下去,死死的盯著魏霸,恨不得用目光在魏霸的脖子上劃一刀,讓他從此消失。

魏霸根本沒注意到楊偉的心情,他現在心情特別好。在最初的兩道題之後,他已經初步知道了這個時代數學題的水平,也理解了那些原本有些模糊的數學術語,就算不用少女解釋,他也能自己猜得出來。不過有這麽好的借口和少女坐在一起,耳鬢廝磨,他又怎麽舍得放棄。他當然希望楊儀多出幾道題,讓他多一點親近芳澤的機會。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很快便解出了第三道題,在紙上寫出答案,推到楊偉面前,這才注意到楊偉的表情有些不對勁。他面色一沈,不快的喝道:“楊君,你都說過了,我雖然有點好色,可是對男風沒什麽興趣,大眾廣庭之下,你這麽看著我,成何體統?”

楊偉一楞,頓時臊得滿臉通紅。他咬牙切齒的瞪著魏霸:“你……你休要血口噴人,誰說我對你……”

“好啦好啦,總之一句話,你不要惡心我了。”魏霸不由分說的打斷了他的話:“快點把題送給令尊,這才是正理。我現在思路正順,你不要故意找麻煩,打擾我的思路。”

楊偉氣得拿起那張紙,扭頭就走。

楊儀正在想第四道題,他一邊想,一邊注意魏霸的表現,見魏霸只是聽少女稍微說明了一下便開始解題,知道自己的第三道題又沒難住他,一心想著出一道極難的題,一定要難住魏霸。不料這越是用力,思路越是不暢,無數的題在腦海里翻滾,卻是無法確定哪一道題才能難住魏霸。就在此時,楊偉一臉怒氣的拿來了第三道題的答案,他嘆了一聲,只好先放下筆,接過答案,瞟了一眼,便是一聲嘆息。

這一聲嘆息,頓時在楊偉的心里燃起了希望的火,也讓原本已經有些輕松下來的少女緊張起來,目不轉的看著楊儀,不由自主的捏緊了拳頭。

楊儀見楊偉面露喜色,知道他想歪了,心里更加郁悶。他把那道題放在一邊,拿起紙,冥思苦想的準備第四道題。

楊儀的第四道題足足用了一頓飯的功夫才寫出來,他的額頭已經沁出了微汗。隨著這張紙被楊偉送到魏霸的面前,他的心也提了起來。

楊儀出題出得艱難,魏霸卻樂得其所,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少女說著閑話,神情輕松得像是在春遊。少女微惱,卻也不好起身走人,免得被人看出他們之間的怪異氣氛。楊儀的第四道題送到,正好給她解了圍。她拿起題,一字一句的給魏霸解釋意思。

魏霸聽完,從容的開始解題,只是片刻功夫,他便寫好答案,揮揮手,示意楊偉把答案送去,自己又靠著案,理直氣壯的看著少女羞紅的面龐,天南海北的開始閑扯。

少女雖然極力遮掩,可是現場的氣氛還是變得怪異起來。出題的楊儀在絞盡腦汗的出題,解題的魏霸卻似閑庭信步,題一到手,便輕松解出,還有大把的時間和幫著解題的少女閑扯。這究竟是楊儀在考魏霸的解題能力,還是魏霸在考楊儀的出題能力?

時間似乎停滯了,楊儀出題的度越來越慢,而魏霸的解題度卻越來越快,楊儀花了半天功夫才寫出的題目,交到魏霸手中,卻花不了多長時間,往往是少女剛剛解釋完,魏霸便點點頭,在旁邊的地上劃弄兩下,便提筆寫出答案,接著又歪著身子,和少女閑扯。而楊儀接到答案之後,總是一言不的將答案往旁邊一放,然後一邊流汗,一邊出題,花了越來越多的時間之後,才能再寫出一道題。

第五道題。

第七道題。

第九道題。

太陽在不知不覺中越過了正午,已經失去了對局面控制的諸葛喬只好給眾人拿來了飲食,讓他們一邊吃一邊等。可是看著臉色越來越沈重,額頭的汗珠越來越密的楊儀,又有誰能吃得安心。眼前的局勢雖然沈悶得近乎壓制,可是誰都知道,這場較量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原本被大家不看好的魏霸現在節節勝利,已經反過來把楊儀逼到了絕境。

以楊儀的性格,如果他今天不能出一道題難住魏霸,在自己最擅長的方面戰勝魏霸,挽回一點尊嚴,那他今天可就丟人丟到家了,以後還怎麽自認算學第一,還怎麽在丞相府昂著頭,不可一世?面對魏延,他又怎麽能擡起頭,有底氣、有資格和魏延較勁?以魏延的性格,魏霸大勝之後,他又怎麽可能不趁機把楊儀踩到腳底,好好的羞辱他一頓?

諸葛喬心急如焚,這件事鬧到這個地步,他已經無法向諸葛亮交待。魏霸敗了,最多是原本就不怎麽和睦的關系更加惡劣,可是如果楊儀敗了,一怒之下負氣離開丞相府,那以後丞相府的這些事交給誰來做?父親少了一個得力助手,以後的負擔必然會更重。要找一個像楊儀這樣能夠讓父親放心的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魏霸也許有這個能力,可是一來他太年輕了,父親不可能一下子就給他這麽重的任務,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父親又怎麽可能在魏延手握重兵的情況下再讓魏霸入丞相府,掌握這麽重要的位置?

諸葛喬左思右想,最後還是走到魏霸面前,拱了拱手,哀求的看著魏霸:“魏兄,你已經解出了九道題,這最後一道……你能不能別解了,多少給楊參軍留點面子,也算是幫我一個忙?易雲,亢龍有悔,孫子亦雲,窮寇莫追。魏兄,你看……”

魏霸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嚴肅的看著諸葛喬:“諸葛兄,不是我不知進退,是他們父子屢次逼迫,我這才奮起反擊。今天的經過,你也看到了。”

諸葛喬從魏霸的話音中聽出了商量的余地,不禁大喜,連忙點頭道:“魏兄言之有理,今天的事,責任的確不在魏兄,都是……都是我考慮不周,請魏兄無論如何幫我一個忙,要不然,我沒法向丞相交待啊。”

魏霸略作思索,笑了起來:“我可以幫諸葛兄的忙,可是諸葛兄也要幫我的忙。你不想被丞相責罰,我也不想被我爹打屁股。”

諸葛喬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多謝魏兄,多謝魏兄。”

魏霸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揚名叫道:“楊參軍,天色不早了,做了這麽多題,我的腦子也有些累了,剩下的那道題,能否延期再解?”

楊儀面色蒼白,汗如雨下,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他木然的停下了筆,一動不動,就在諸葛喬擔心他犯倔,不肯罷休的時候,楊儀身子一晃,頭一仰,一口鮮血噴出,將面前那張未落一字的繭紙染得如朵朵紅梅。他幽幽的嘆了一聲,慢慢的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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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3 19:46:16

第053章 定軍山往事

楊偉大吃一驚,尖叫著撲了上去,將楊儀摟在懷中,手足無措的擦著楊儀嘴邊的鮮血。諸葛喬也不敢怠慢,連忙上前查看,見楊儀臉色蒼白,氣息微弱,也嚇得不輕,楞在那里,不知道如何處置才好。

其他人見楊儀出題出得吐血,剛剛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又提了起來。魏霸雖然放了楊儀一馬,可是楊儀吐了血,這事又豈能輕輕放過。他們互相看看,不禁暗自嘆息。

一直冷眼旁觀的馬岱分開眾人,走上前去,翻開楊儀的眼皮查看了一下,起身喝道:“楊參軍身子弱,曬得太久,有些虛弱。來人,把他擡到帳里去,喝點水,休息片刻。”說完,他又沖著諸葛喬使了個眼色,低聲道:“快讓人去請醫匠來,注意一些,不要把事情鬧得太大。”

諸葛喬聽了馬岱的話,這才如夢初醒,連忙把楊儀攔腰抱起,送到大帳里,又讓人悄悄的去找醫匠。

他們忙成了一團,馬岱卻沒有亂了陣腳,他鎮定的說了幾句場面話,就在陽光下開始評判那些想考武職的人的成績。雖然陽光此刻有些炙熱、刺眼,大家的心情也有些不安,可是他卻一點也不在意,依然不緊不慢,有條不紊。在他的引導下,那些年輕人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

魏霸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馬岱,對他此刻表現來的城府深表敬佩。不過,有此人以後將為無間道,砍下老爹首級的先入為主,他對馬岱此刻的表現更多的是精惕,而不是敬重。

事情已了,少女回到了馬岱身邊,低著頭,一聲不吭。魏霸有些遺憾,看看沒自己什麼事了,轉身推著傅興離開了中軍。一行人慢慢的走在沔水邊,傅興還沈浸在剛才的事件中不能自拔,他輕拍著輪椅的扶手,贊嘆不已。

“想不到你不僅有一雙巧手,還有如此高深的算學。能將楊參軍難成這樣,實在是駭人聽聞。”傅興看向魏霸的眼神中多了些敬畏:“阿霸,你遇過明師?”

魏霸吸了吸鼻子,沒有正面作答。他是有過明師,不過這個明師不能告訴傅興。實際上,他現在還不知道怎麼解釋他不認識那些題目,卻能解出題的矛盾。因為論將的事,諸葛喬明顯已經開始懷疑他了,那個問題也要事先想好借口。虧得諸葛丞相現在還沒有寫《將苑》,要不這個謊可真圓不起來了。當時只圖一時痛快,現在回想起來卻有些後悔。

“數乃自然之理,本來就存在天地之間,只要用心去體悟,就可以明白。”魏霸掩飾的說道:“其實今天楊參軍並沒有出全力,他大概是太輕視我了,只出了一些《九章》中常見的題,最多稍加一點變化而已,若非如此,我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傅興將信將疑,見魏霸不肯明說,也識趣的沒有再問下去。他坐了半張輪椅,已經能自己轉動車輪而行,心里非常高興。平時行走自如,縱馬奔馳,他也沒覺得有什麼好處,可是在榻上躺了兩天,他卻真切的感受到了能行走的幸福。他面對沔水,看著沐浴中燦爛陽光中的定軍山,輕輕的吐了一口氣。

“你知道嗎,我父親和令尊一樣,都是在定軍山一戰中立功升職的。”

魏霸好奇的問道:“你知道當時的情況?”

“我哪里知道,我當時還小,跟著母親在成都,只有兄長伴隨父親身邊,這些事都是後來聽父親和兄長說的。不過那一戰真是兇險之極,就連我們身在成都的人都感受到了前線的巨大壓力。”

“有這麼嚴重?”

“當然了。漢中是巴蜀門戶,當初曹操趁先帝與孫權爭奪江南的時候,突然出兵攻占漢中,大有趁勢進兵巴蜀之意,成都一度數驚。先帝不得不與孫權媾和,緊急回到巴蜀。最後雖然保住了巴蜀,卻也埋下了丟荊州的後患。若是東吳的勢力沒有因此進入荊州,關侯又怎麼可能被東吳所襲破。”傅興低下頭,嘆息半晌:“雖說按照你的觀點,關侯算不上名將,可是關侯的襄樊之敗,也著實非戰之罪。”

魏霸心中一動,站在傅興身邊,沈思了半晌。他想起在公文里看到的有關廖立的事。廖立被廢,其中有一條罪狀就是“誹謗先帝”,據老爹說,指的就是廖立指責劉備當年與孫權爭奪江南四郡,以至險些讓曹操突入巴蜀的事。傅興說這件事是後來關羽覆敗的引子,從道理上說,也說得通,至少可以說明,這在成都不是什麼秘密,那些位高權貴的人之間有這樣的說法流傳。

“你覺得與孫權分割江南,是後來關侯覆敗的原因之一?”

傅興苦笑了一聲:“還還用說,如果不是呂蒙在陸口,關侯又何必多留兵馬在公安、江陵,樊城又怎麼會久攻不下,後來呂蒙又怎麼可能輕易的突入南郡。這一切的根源,其實都在那次爭江南。”

魏霸沒有吭聲。他對江南的情況了解有限,事實上,荊州的整個形勢如何,他只有一個粗略的概念。後世有人評價諸葛亮的隆中對,說隆中對有先天缺陷,其中一條就是忽略了跨有荊益對東吳的壓迫,造成了東吳勢必不可能讓劉備穩定的占據荊州。換句話說,就算劉備不想與孫權發生沖突,孫權也不會坐視這個局面。而事實上,也是孫權主動來爭荊州的,所謂借荊州一說,不過是借口,不管劉備是不是借的荊州,孫權都會來爭。

傅興把關羽之敗歸結於爭江南的問題,很難說對還是不對。

“漢中失守,導致曹操的兵鋒隨時可以進入巴蜀一帶。事實上,從張魯投降之後,夏侯淵和張郃就沒有間斷過進攻巴蜀,張郃甚至一度攻占宕渠,威脅墊江,幾乎全取整個巴郡,若不是張侯在蒙頭蕩石大敗張郃,曹操只怕在生前就攻占了成都。在爭奪巴郡的戰事中,張侯功不可沒。”傅興慢悠悠的說著,如今都是往事,固然有些後怕,更多的卻是平靜之後的滄桑和感慨。“也正因為如此,先帝在稍稍穩定了與江東的關系之後,就發兵攻取漢中,要將曹魏的勢力全部趕出益州。”

“那後來的漢中之戰,打得很慘烈嗎?”

傅興笑了起來,仰起頭看著魏霸:“你難道沒有聽令尊鎮北將軍說過這件事?”

魏霸不好意思的笑笑,沒有作答。也許老爹講過,可是他不是原來那個魏霸了,一點印象也沒有。

“黃漢升將軍在漢中之戰前,因反攻成都之功,由行禆將軍遷為討虜將軍。因漢中之戰,封為征西將軍,隨後不久又被拜為後將軍。再然後,他就因傷病故,你說那一戰慘烈不慘烈?”

魏霸屈指算了一下,禆將軍是將軍中級別較低的,只比偏將軍好一點,討虜將軍是雜號將軍,比裨將軍高不了多少。征西將軍已經進入高級將領之列,與裨將軍之中還隔著四鎮將軍一級,後將軍更是當時漢中王所能封的最高軍職之列。黃忠在長達兩年的攻取成都之戰中立功,不過由裨將軍升為雜號將軍,算是升了一級,而漢中之戰不過打了半年,他卻由雜號將軍跳過四鎮將軍,一下子成為征西將軍,隨即又被封為最高軍職的前後左右四將軍之一,可見他在漢中立的功勞有多大。而他隨後不久因傷重而死,也能想象當時他受了多重的傷。

一個已經無須親自搏殺的雜號將軍會受這麼得的傷,這場戰事的慘烈自然是不言而喻。

更何況因漢中之戰而立功升遷的又何止黃忠一個?老爹魏延不就是因為漢中之戰而由一個牙門將軍火箭提拔為鎮遠將軍,並兼任漢中太守的?

“漢中之戰,關系到整個益州的安危,所以當時幾乎是傾力一戰。”傅興不知道魏霸想到了太多的東西,他依然沈浸在回憶之中。“我記得當時成都人心惶惶,母親天天派人在城門口看著北方的路,既希望能看到傳遞軍報的快騎,又怕看到他們。後來,戰事危急,先帝兵力不足,要丞相發兵增援,險些在成都惹起一場軒然大波。”

魏霸一時沒反應過來,兵力不足,要發兵增援,這有什麼好緊張的?

傅興沒感覺到魏霸詫異的動靜,這才想起魏霸棄武從文,雖然文學得也不怎樣,可是對武卻更是一竅不通。他解釋道:“孫子兵法有雲,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糧不三載,不僅僅是考慮消耗太大,國力無法承擔的問題,更是關系到人心能否安定。一旦再次征兵,就代表著前線的戰事不利,可能是一場生死之戰。”

魏霸恍然大悟,尷尬的說道:“多謝仲簡指點。”

“沒什麼,這都是用兵常識,我們是將門子弟,多少都會知道一點。你是情況特殊,沒有讀過兵書,不知道也是正常。”傅興接著說道:“丞相當年因為考慮到這一點,遲遲不敢征兵,若不是犍為人楊洪站出來聯絡州中大族,全力支持,後來的事還真是難說,至少先帝無法奪取漢中是肯定的。”

魏霸這才明白漢中對益州的重要意義。他感激的看著傅興,“仲簡兄,若不是你解說,我還真是想不到漢中是如此重要。”

傅興笑笑:“由此可見,先帝對令尊的信任和超擢是多麼難得了吧?”

“是的,是的。”魏霸說道,他想了片刻,又注意到一個人:“那個犍為人楊洪是怎麼回事,他立下了這樣的大功,想必現在一定身居高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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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3 19:58:33

第054章 強幹弱枝

傅興吞吞吐吐的表情讓魏霸莫名其妙了很久。他和傅興認識時間雖不長,可是親近卻不遜於交往多年的死黨。傅興為他負了重傷,而他為了救出傅興大鬧輜重營,可以說是生死之交。傅興剛才為他解說定軍山之戰,順帶提及了一些往事,實際上也有知道魏霸以前不通軍事,對地形地利沒什麽概念,特地為他啟蒙的意思。那麽重要的事他都說了,偏偏提到楊洪的時候,他卻顧左右而言他。

魏霸頓時有一種感覺,楊洪的事可能是個關鍵。

見傅興不肯說,魏霸沒有再追問下去,他把這件事記在心里,陪著傅興在沔水邊散步,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魏霸看著不遠處的陽平山,想著和白衣少女吵了一次架,接二連三惹出這麽多事,不禁有些後悔。這次把楊儀氣得吐了血,楊儀肯定不會罷休,接下來還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沖突。

老爹魏延肯定不會讓步,如果能把楊儀氣死,他大概才會心滿意足,可是魏霸知道這麽做其實非常不明智。不管是魏家還是楊家,都是荊襄人,是諸葛丞相倚重的力量,如果他們內訌,諸葛丞相會很為難,最後不得不出面幹涉,最可能倒黴的不會是楊儀,只會是老爹魏延。

歷史上,諸葛亮死後,主持退軍大計的就是楊儀,以前魏霸不太明白為什麽,現在他有些明白了。魏延人緣太差,又是一個武人,諸葛丞相不會把大權放心的交給他。楊儀的人品雖然也不怎麽樣,畢竟是他身邊的人,和蔣琬、費禕等人都還熟悉,不像魏延長期駐紮在漢中,與丞相府的人幾乎沒什麽來往,脾氣又臭,是個標準的獨夫。

這樣的人怎麽能團結大多數人,為蜀漢這艘大船掌舵。

如何化解這場沖突,是魏霸現在要考慮的問題,他不想將事態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讓諸葛丞相頭疼的後果是很嚴重的。事情的起因是白衣少女,可是現在找白衣少女和解恐怕也不來及了,以馬家的身份地位,也未必能左右楊儀。

魏霸有些煩悶,他覺得還是做技術活比較簡單,這人與人之間的算計太復雜了。千頭萬緒,又沒一個確切的說法,全靠猜的,簡直是模糊到了極點,就算用後世的模糊數學來推演恐怕都不夠。

俗話說得好,女人心,比海深。可是這些官場上的男人,哪一個沒有和女人一樣深不可測的心。

魏霸嘆了一口氣,覺得前途渺茫,眼前似乎有一道懸崖,印著魏家字樣的馬車正轟隆隆的向懸崖駛去,而他卻無能為力。

傅興見魏霸心不在焉,又聽到他嘆氣,也不禁嘆了一口氣,眉宇間浮上一層淡淡的憂慮。他當初替魏霸說句公道話,只是不想看著魏霸無辜受委屈,沒想到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而他又和魏家捆在了一起,接下來是福是禍,他也拿不準。按照明哲保身的做法,他現在應該和魏霸保持距離,可是想想魏家父子對他的照應,他又覺得這時候離開過於市儈。

他猶豫了很久,還是對魏霸說道:“阿霸,我們都是荊襄人,有些意氣之爭在所難免,可是千萬不能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來。你和楊參軍別再爭下去了,這樣丞相會很為難的。”

魏霸苦笑道:“你以為我不想?我是不知道如何去解這個仇怨。楊儀父子現在對我恨之入骨,我說什麽他們也不會聽啊。難道讓我到丞相面前去請罪,說我錯了?”

“那倒不至於。”傅興笑道:“丞相沒時間為你們調解這些事,不過,你可以找諸葛喬,對他說,比對丞相說來得更容易一些。”

魏霸點點頭:“這倒也是個辦法,我找個機會去和他說說。”

傅興輕輕籲了一口氣,他原本還擔心魏霸不肯低頭,非要和楊儀死嗑到底。聽到魏霸這句話,他算是放了心,又覺得有些欣慰。魏延是不肯吃一點虧的人,魏風也是個頭腦比較簡單的武夫,沒想到魏霸卻還知道進退,也算是個能讓人感到一點欣慰的事。

就在魏霸和傅興在沔水邊商量的時候,楊儀和魏霸較量算學,被魏霸擊得大敗,以至於吐血的事已經在大營里悄無聲息的傳開。在場的人都是有身份的權貴子弟,多少知道一些其中的厲害,再加上很多人縱使不喜歡楊儀,卻未必願意支持魏霸,所以這件事雖然轟動,卻不是村夫民婦般的傳播,只是在高層之間流傳,而為數眾多的普通人卻渾然不覺。

諸葛喬有些拘謹的走進了中軍大帳,默不做聲的跪在諸葛亮的面前。諸葛亮正背著手,在帳中緩緩的踱著步,聽到諸葛喬進來,他轉過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卻什麽也沒說。過了一會兒,他嘆了一口氣:“伯松,起來吧,這件事……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連我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諸葛喬愧不敢當,嚅嚅的起了身,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

馬謖、費禕坐在一旁,臉色也有些難堪。諸葛喬之前把魏霸要向楊儀挑戰算學的事傳回來,他們的一致意見是不予幹涉,一方面是給諸葛喬一個處理事務的機會,看看他把握大局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是想讓魏霸丟個臉,讓楊儀有機會找回面子,平衡一下,然後再作調解。他們萬萬沒想到會這是個結果,楊儀不僅輸了,而且輸得吐了血,可謂是徹底的慘敗。

這個結果別說諸葛喬沒有估計到,所有人都沒估計到。

在一陣難堪的沈默之後,馬謖首先說道:“丞相,伯松適時的結束比賽,處理得很妥當。”

諸葛亮搖搖頭,目光溫和中帶有一絲嚴厲:“事情到了這一步才進行幹涉,伯松,你的預見力太差了。就算開始沒有估計到魏霸的算學深不可測,難道四五道題之後,還看不出高下?伯松啊,你的手段還是有些遲疑,不夠果決。”

“父親教訓得是。”諸葛喬躬身受教。

“伯松的反應的確有些不夠快,不過,誰又能想到魏霸的算學居然精深到了這種地步。”馬謖笑道:“丞相,我和威公朝夕相處,也沒想到他會敗在魏霸的手下,而且敗得這麽慘。我想伯松只是想給威公一個反敗為勝,挽回面子的機會,不曾想,威公竟是一點還手之力也沒有。”

費禕也嘆惜了一聲:“這件事……著實有些詭異。是什麽樣的高人,居然能教出魏霸這樣的弟子?丞相,我們有些大意了。魏延的實力,遠超過我們的想象啊。”

諸葛亮眉頭微蹙,想了片刻,轉身對諸葛喬說道:“既然威公當眾承諾如果魏霸能解出兩道題推薦他入丞相府做事,那你就去見見魏霸,看他希望的職位是什麽。”

諸葛喬連忙答應。諸葛亮說這句話有三方面的意味:一是表示對楊儀的支持,楊儀只是說推薦魏霸,現在諸葛亮答應了,就是接受了楊儀的推薦,自然是表示楊儀說話很有份量;二是將魏霸招入丞相府,既可以安撫魏延,又可以將魏霸這個奇才收攏到丞相府來,為我所用;第三自是是對他諸葛喬的信任,不管怎麽說,這件事都是在他手里搞砸的,如今讓他出面去收拾這個殘局,就是依然器重他的意思。

“父親,我這就去。”

“丞相。”馬謖攔住了諸葛喬,提醒道:“讓魏霸入府,是不是太倉促了?魏霸才十八歲,又有這麽高明的算學,他入丞相府做什麽?低了,魏延不會滿意,高了,將來又有誰能制衡他?”

諸葛亮笑了笑:“幼常,你想得太多了。魏霸再聰明,難道還能比得上你和文偉,不用擔心。精通算學,不代表其他方面也好。至少我們就知道,他的身體就不怎麽好,魏延的用兵之能和武勇,他是一點也沒繼承到嘛。”

馬謖和費禕互相看了一眼,也笑了起來。他們倒不是為諸葛亮器重他們而開心,他們是聽出了諸葛亮的意思,把魏霸攏到身邊來,諸葛亮非常明白潛在的危險,有這一點就足夠了。

“重要的是,我們要找出魏霸的算學先生,這樣的人才,怎麽會一直不為人所知?”諸葛亮微微一笑,隨即收起了笑容,嚴肅的說道:“野有遺賢,是我們的過錯。既然已經知錯,又豈能一錯再錯?”

馬謖說道:“丞相所言甚是,魏霸入府只是小事一樁,如果能把教他算學的先生請入丞相府,這才是真正的大事。”說著,他瞟了諸葛喬一眼。

諸葛喬恍然大悟,他感激的看看馬謖,轉身走了出去。如果不是馬謖提醒,他根本沒想到魏霸身後的那位高人。這樣的高人留在魏延身邊,肯定不如把他請入丞相府更合適。強幹弱枝,丞相府才是幹,魏延的鎮北將軍府和漢中太守府都是枝。這根枝的武力已經很強大了,如果再有高明的智者,它將畸形發展,最後必然會影響到丞相府這個主幹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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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3 19:59:09

第055章 醜女有心機

魏霸一回到大營,魏武就沖了過來,樂得眉毛直掀,拉著魏霸就走。“阿兄,你真厲害啊,把楊儀氣得吐了血。阿爹可高興了,讓我特地去找你,也不知道你跑哪兒去了。他讓我在營門口等著,你一回來,就讓你去見他……”

魏武歡樂得像只小麻雀,魏霸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魏延高興的是他把楊儀氣得吐了血,根本不是為他的算學而驕傲,這好像有些本末倒置了吧?你和楊儀有這麽大的仇嗎?他很無語,只好跟著魏武來到了大帳。

魏延坐在大帳里,正滿面風的和程安說話,不知道他都說了些什麽,程安窘迫的連連搖頭。看到魏霸進來,他連忙起身行禮:“少將軍,你可回來了,快向將軍解釋一下吧,老朽實在是愧不敢當啊。”

“你們這是……”魏霸一頭霧水的看看程安,又看看魏延。

魏延離座而起,兩步走到魏霸面前,一手扶著他的肩膀,一手指著魏霸的鼻子,忍不住一臉的得意:“小子,你好大的主意,居然連老子都瞞著。”

看到那根在眼前直晃的手指,魏霸好容易才克制住擰斷它的沖動,無辜的眨了眨眼睛:“阿爹,你說什麽呢,我瞞你什麽了?”

“你偷偷的向程主簿學算學,是不是想給老子一個驚喜?”

魏霸愕然,這才明白程安為什麽那麽窘。魏延以為他的算學是向程安學來的,而程安卻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教出能戰勝楊儀的學生,所以愧不敢當。可是相對於他的自知之明,老爹更有自知之明,不相信魏霸會無師自通,認定是程安教的。

魏霸本想配合程安一下,可是轉念一想,這還真是個好機會。程安身為主簿,對算學當然不陌生,說不定還真有兩把刷子,否則老爹不會認為他是向程安學的算學。也許以前的魏霸真向程安請教過算學,現在把程安套住,以後別人再問他算學的師承,他就不需要扯謊了。

“阿爹,我是向程先生討教過。”魏霸一臉誠懇的說道:“程先生雖然只是稍微指點了我一些,我卻是受用匪淺,茅塞頓開啊。程先生,真是感激不盡。前幾天你說的那些,我還沒有完全想明白,但是已經感覺到其中大有深意了。以後還要請程先主不吝指教。”

程安睜大了眼睛,驚訝的看著魏霸。前幾天他是指點過魏霸,不過那只能算是敷衍,而且也不是算學,是為人處事的權謀,這哪兒跟哪兒啊。他轉念一想,難道這個魏霸真的開竅了,能從老夫敷衍他的只言片語中也能聽出真正的學問?真要是這樣的話,這倒是個可教之材,老夫就算幫幫他,也是值得的。

魏霸和程安各有心思,默契的不吭聲了,魏延更是覺得自己猜中了,又是欣慰,又是責怪的說道:“程公,你瞞得我也太緊了,你願意教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我非常感激啊。”

程安赧然,連忙說道:“將軍客氣了,其實我也沒這本事,只是少將軍錯愛,看得起老朽,老朽也就勉為其難的教了一點。不過,老朽學淺才疏,少將軍能有今天,還是他自己努力的結果,與老朽可沒什麽關系。”

魏延拍拍魏霸的肩膀,點了點頭。程安這句話是說到他心里去了。魏霸這段時間的確很努力,別的不說,就從指掌下漸漸厚實的肩膀就可知道他這兩個多月堅持長跑的效果是多麽的可喜。眼前的這個兒子,再也不是那個讓他看一眼就生氣的病秧子,而是一個努力上進的少年。

“小子,雖然小勝一場,不過你可要戒驕戒躁,以後繼續向程公學習。如果敢自以為是,不敬師長,可別怪老子不客氣。”魏延示威的揚了揚手掌,轉過身,立刻換上了一副笑臉,客氣的對程安說道:“魏延粗鄙,一直不知道程公有如此學問,實在是疏忽了。慚愧慚愧,程公,以後還請你不嫌我兒愚笨,多多教誨。程公的大恩,魏延記在心里,將來必竭誠以報。”

程安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連忙尷尬的還禮。他看看一臉笑容的魏霸,心中既有不勞而獲的慚愧,又有些好奇。魏霸難道真是那種舉一反三的奇才,僅憑我隨口說的那幾句話就能悟出高明的算學?以前怎麽沒看出來?

被老爹狠狠誇了一陣的魏霸回到自己的帳篷時,覺得肩上的壓力很大。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肩膀已經被興奮的老爹捏腫了。不過想起從來不把程安這類刀筆吏放在眼里的老爹今天對程安那麽客氣,他還是感覺到非常高興。

“彭姑娘,快給少將軍我揉揉。”魏霸捂著肩膀,進了帳,還沒坐下,就大聲叫道。

“少將軍回來了?”彭小玉一邊在圍裙上擦著手,一邊走了過來。一看到魏霸,她就把下意識的把手背到了身後。魏霸也沒註意,一屁股坐下,指指肩膀道:“來,快給我揉揉。”

彭小玉笑了笑,輕快的轉到魏霸身後,一手給魏霸捏肩,一邊笑道:“少將軍好威風,把楊儀氣得吐血了?”

“你也知道了?”

“知道了,你的侍衛一回來報信,整個魏家大營就都知道了。將軍說,這是個喜事,要通報全營知道,還要慶賀呢。”

魏霸的臉頓時垮了。他正在想著怎麽挽回這個關系,老爹這麽一搞,不是火上燒油嗎?

彭小玉似乎從魏霸身體的細微變化猜出了他的想法,沈默了片刻,輕聲說道:“少將軍是在擔心嗎?”

魏霸無語的點了點頭,他豈止是擔心,他是在害怕。

“其實少將軍不用太擔心這些。”彭小玉手法雖然生疏,時不時的還有些拿捏不準輕重,捏得魏霸直皺眉,可是她細聲細氣的解釋卻讓魏霸很自然的忽略了與其說是捏,不如說是掐的手指,凝神靜聽她的分析。這個小姑娘的很多想法雖然偏向於陰暗,但是魏霸卻不得不承認,她的很多想法很有借鑒意義。

“楊儀欺人太甚在先,少將軍是被迫反擊,最後又是少將軍主動退步,不管怎麽說,少將軍都沒有做錯什麽。就算丞相對這件事有些不高興,也不會怪罪少將軍。你們都是荊襄人,丞相不會把事態擴大,他肯定會想辦法來緩和你們之間的關系。”

“怎麽緩和?”

“各幫一把。”彭小玉的手慢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利索。“我想丞相會這麽做,讓少將軍入丞相府做事,這樣楊儀答應少將軍的事就做到了,不算食言,而少將軍入了府,也有了面子,可謂是皆大歡喜。如果楊儀肯退一步,就此罷休的話,說不定少將軍還會被安排在楊儀手下做事。如果楊儀執迷不悟,不肯與少將軍和解,那丞相應該會把少將軍安排到別人的手下,比如諸葛喬或者費參軍的手下。”

魏霸楞了一下:“為什麽會是費禕,而不是馬謖?”

“少將軍,馬參軍是丞相親信,主掌的是兵事,你初入丞相府,怎麽可能擔任這麽重要的事務?”彭小玉咯咯笑了一聲:“再說了,少將軍不通軍事,精通的是算學,就算不跟著管輜重營的楊參軍做事,也不能跟著馬參軍。”

魏霸沈默不語,他聽出了彭小玉的言外之意。馬謖是諸葛丞相身邊最親近的人,管的也是最重要的軍事,這樣的位置是不會給他魏霸的,原因很簡單,他還沒有進入丞相府的核心層,至少短時間內不可能有這個資格。

當然了,彭小玉可能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魏家有兵權在手,從制衡的角度來說,他在丞相府也不可能擔任重要的位置,必然更多的只是一個榮譽職位。至於她是不是這個意思,魏霸不太清楚,但是他相信諸葛丞相會有這個想法。

這倒不是他不相信諸葛亮,而是在中國傳統政治術中,不讓下屬有獨大的可能是再基本不過的控制手法,對武人的防範更是不言而喻的準則。特別是老爹還是這種囂張跋扈的主。

“小玉,你說……我應該去嗎?”

彭小玉見魏霸說話的口氣非常鄭重,不由得一楞:“少將軍,你是在問我的意見?”

“嗯,除了你,我也找不出可以給我建議的人。程安敷衍我,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彭小玉抿著嘴笑了:“不是程安敷衍你,是你們還沒有建立起互相信任的關系,交淺言深,乃取禍之道,他當然不能說得太多。少將軍如果希望他幫你更多,你首先應該讓他覺得你值得信任,值得教導。教導你,只會給他程安帶來利益,而不會是傷害。”

“我不會傷害他,可是暫時也沒什麽利益給他,所以暫時指望不上他,只能指望你。”魏霸笑道:“你既然願意我給做婢女,想來就算沒有什麽好處,也不希望我被人玩死吧。”

“如果少將軍是問我的建議……”彭小玉的手慢了下來,“我希望少將軍以退為進,養精蓄銳,厚積薄發。丞相府藏龍臥虎,少將軍又與楊儀交惡,此刻入府,怕是……不太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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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3 19:59:33

第056章 漢中四姓

魏霸經過仔細權衡,最後接受了彭小玉的建議。除了不想和楊儀天天面對面,增加發生沖突的機會之外,他更有自知之明,就自己眼下這聽人說一句話還要想半天的權謀水平,到了丞相府那個龍潭虎穴,聽那幫高人說話估計和聽英文的閱讀理解差不多,好容易整明白第一句,人家都快說完了。

當然了,面對諸葛喬的時候,魏霸不能說這個理由。

“算學有道有術,坐而論道,我也許可以說說,真要我去在賬簿之間抽絲剝繭,我是真做不來。”魏霸一臉誠懇的對諸葛喬說道:“如果楊參軍和我比這些算術,我甘拜下風。”

諸葛喬將信將疑的看著魏霸,他不知道魏霸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客套話。他當時就在現場,楊儀出題出得辛苦,魏霸解題解得痛快,他可是親眼所見。現在魏霸說自己的算學其實不如楊儀,這是給楊儀留面子,還是繼續打楊儀的耳光?

諸葛喬不好直接的問,這些意思只能自己揣摩,沒有當面問人的道理。他沈吟片刻,笑道:“不知道是哪位高人能教出你這樣的算學,我還真是好奇,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見一見。”

魏霸暗笑,心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陰,這剛把程安那只老狐貍套住,諸葛喬就來問這件事了。老子真是有先見之明啊。

“其實你也見過的,就是家父屬下的主簿程安程老先生。”

“程安?”諸葛喬狐疑的看著魏霸。他認識程安,也知道程安的身份,可是從來沒聽說過程安的算學有多高明啊。

“程老先生是漢中四姓之一,家學淵源,不過為人謙遜,一般人不知道他的學問。”魏霸笑道:“他可不像我這麽張揚,剛學了點皮毛就到處惹事生非。”

諸葛喬微微一笑,岔開話題。他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出魏霸身後的高人,既然魏霸說是程安,他也就不想和魏霸多做糾纏。他當然清楚,讓魏霸入丞相府不過是為楊儀留點臉面,魏霸有自知之明,不敢去,那是再好不過。可是程安這個人他卻要拉走。要拉,他也不能自已拉,而要魏霸主動推薦。

“漢中人傑地靈,果然是高人輩出。鎮北將軍能在漢中經營多年,功績顯著,看來也和這位程老先生有不小的關系。鎮北將軍禮賢下士,有這樣的漢中大族相助,將來一定還能建立更大的功勛。”

魏霸眼神微縮,嘴角抽了抽:“諸葛兄過獎了。其實說起來,我父親也是剛剛知道這件事,要不然的話,他早就把程先生推薦到丞相府去了。”他笑了笑,“你也知道的,我父親是個好兵之人,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練兵上了,只等丞相一聲令下,他就為丞相馬前卒,沖鋒陷陣,斬將奪旗。至於禮賢下士,哈哈哈……”

諸葛喬也笑了。魏延什麽脾氣,他清楚得很。魏延據說和當年的關羽差不多,善待士卒而輕侮君子,一看到讀書人就皺眉頭,最喜歡用拳頭和刀說話。他與楊儀交惡,當然和楊儀這個人有一定的關系,但根本上還是因為他就是這個德性。

聽魏霸這個語氣,他已經知道怎麽做了,諸葛喬很高興。魏霸聞弦歌而知雅意,省得他去面對魏延那個滾刀肉。

諸葛喬走了,魏霸苦笑不已。事態的發展正和彭小玉猜測的差不多,不過這不代表彭小玉多麽聰明,只能說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古往今來,翻來覆去,演的無非是那幾出戲。

魏霸立刻去找魏延,把諸葛喬的意思改頭換面的說了一下,建議魏延把程安推薦到丞相府去。一方面是讓丞相放心,另一方面也是給程安一個出路。在太守府做主簿是沒什麽出息的,他們當然還是希望能出任郡守縣令,正式踏上仕途。程安雖然年齡不小了,可是求官之心卻未必就淡,否則他早就該回家養老抱孫了。

魏延倒是無所謂,他正想把程安挪一挪,好給魏霸上位騰出位置呢。聽了魏霸的建議,他立刻寫了一封正式的推薦書,請來程安,把自己要推薦他去丞相府任職的事情說了一遍。程安人老成精,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不過他還是為魏延把這個機會讓給他而感激不盡。丞相府的地位有多重要,他再清楚不過了,從丞相府出來,至少是個縣令,甚至可能直接成為二千石。

與他本人的仕途有了光明相比,他更高興的是魏延雖然不開竅,卻有了一個開竅的兒子。魏霸能夠在大勝楊儀的情況下沒有趾高氣昂的進入丞相府,這本身就是一種成熟的表現。不由得他不對魏霸刮目相看,重新審視。

“多謝將軍,安感激不盡。”程安笑容滿面的說道:“少將軍明於事理,精於算學,由他來接任我的事務是再合適不過。當然了,他現在還年輕,有些事不太清楚,不過也沒關系,我相信府中的那些掾吏會盡心盡力的幫助他的。”

魏延要的就是這句話。程安是漢中土著的代表,自然是太守府掾吏的領袖人物,他如果不發話,那些掾吏如果給魏霸使點絆子什麽的,可是再簡單不過了。

“還不謝過程公的栽培?”魏延給魏霸使了個眼色。魏霸九十度鞠躬,施了一個大禮。程安連忙上前扶起,把府中掾吏的情況給他詳細介紹了一下。魏霸一聽才知道,原來漢中四姓的說法可不是彭小玉說著玩的,這四家可都是大有來頭。

漢中四姓之首是趙家,代表人物是趙宣,做過犍為太守,他的七個兒子的字中都有一個珪字,並有美德,所以又稱趙家七珪,幾乎都做過二千石。家資雄厚,是漢中第一姓。

其次是李家,李家家資不如趙家,可是李家出過司徒李郃,李郃的兒子李固更是天下名士,官至太尉,因為得罪大將軍梁冀而下獄自殺,天下為之垂淚。單論名望,李家還在趙家之上。只是李固死後,李家被朝廷刻意打壓,幾十年沒出過什麽大官,沒落了,只能屈居第二。

程安所在的程家是標準的地方豪強,沒有出過什麽有名的大官,可是世代在州郡任職,實力雄厚,程安的父親程苞曾任上計吏,精於心計,曾在漢靈帝面前解說益州形勢。後來做過太守,只是運氣不好,在上任途中就死了。

四姓最末的張家,說起家世來,可比其他三家更深遠。他們源自西漢武帝時代的博望侯張騫,其後綿延不絕,代有才人。最近有名的就是曾任護羌校尉,後來又做過度遼將軍的臥虎張則,不過張則做度遼將軍是曹操封拜的,所以在蜀漢的治下,張家有點不尷不尬,敬陪末位。

這四家到了整個大漢也許算不上什麽,甚至在整個益州也無法和那些世家相提並論,可是在漢中,那卻是實實在在的豪強。這四家都有人在漢中太守府任職,只是因為平時魏延不在乎甚至有些故意排斥他們,魏霸才不太清楚。現在程安這麽一解釋,魏霸才知道這漢中太守府與其說是魏家的,不如說是這四家的。如果不是他把這個到丞相府任職的機會讓給了程安,他想接手程安的職務絕對是個災難的開始。

“我離開之後,府中的事務以趙素最為熟悉。”程安呷了一口水,慢悠悠的說道:“趙素是趙瑤的長孫,在趙家子孫中最傑出,不過此人隨性淡泊,對功名不甚用力,又喜道家之說,以前和天師道人中多有來往,不喜規矩。少將軍與他相處時,不要太介意,其實他的能力還是很不錯的。”

“多謝先生指點。”魏霸再次致意,心頭暗道,這個趙素不過是個半隱的高人吧?要不然程安怎麽會特地把他點出來。

程安又交待了一番,這才起身離開。魏霸和兄長魏風面面相覷,魏風也是第一次知道太守府藏了這麽多高人,他以前就知道程安等人有實力,可是他卻不知道漢中四姓這樣的說法,更不知道這些人的家底深厚到了這種地步。

“阿霸,我真是蒙著頭過子,沒想到程先生他們居然……居然……”

魏霸見兄長自責,連忙說道:“他們故意隱忍低調,不讓你知道,你又怎麽能知道。再說了,與這些地方豪強處得太好,未必就是什麽好事,說不定還會讓人覺得我們魏家有不臣之心呢。”

魏風連連點頭,拍拍魏霸的肩膀,表示對他的感謝。魏延卻一直沒說什麽話,直到聽了魏霸此語,這才欣慰的笑道:“你這話可謂是說到了點子上,這些豪強世家,可用之,卻不能信之。強幹弱枝,他們太強了,我們這些外來的還怎麽做事,難道讓我也做個拱手而坐的太守?”

魏家是南陽人,南陽是帝鄉,豪強太多了,到南陽做太守可不是件輕松的事,大部分人都會淪為傀儡,實際大權卻為郡中大姓所奪。魏延對這樣的事再清楚不過,在老家南陽的時候,他也許會羨慕那些把持權力的豪強,可是現在他是太守,又怎麽能容忍這些豪強來奪他的權利。

他不是魏風,他多少知道一些漢中四姓的實力,只是他從來就不肯太把這些人當回事,否則,他這個漢中太守早就被人架空了。見魏霸能有這樣的見識,他感到非常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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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3 19:59:54

第057章 趙雲收徒

經過幾個月的長跑訓練,再加上營養上的補充,魏霸的身體有了長足的進步,開始了武藝的練習。正如敦武所說,他年齡太大了,很難修習成高深的武藝,但是強身健體,做個普通高手卻還可能,所以他非常用功,每天都要花上一個時辰苦練武藝,開始是拳腳,後來就和魏武一樣開始練魏家的砍柴刀法。

    不過讓魏霸很郁悶的是,前世總聽人說什麼月棍年刀,一輩子的大槍,總以為刀法不難,可是他現刀法也不好練,他練的刀法可真和砍柴差不多,怎麼練也找不到感覺,和魏武相比都要差一大截。每次和魏武一起練刀,他都大受打擊。如果不是他現在心性有了變化,很能堅持,只怕早就放棄了。

    一大早,魏武很順利的砍完一千刀之後,美滋滋的捧著粥碗,蹲在一旁,看著魏霸汗如雨下,一邊砍一邊念念有詞︰“三百零三,三百零四,三百零五……”不禁咧著大嘴樂了起來︰“阿兄,你不用數的,只要看時辰就行了,樹影不落到牆根,你是砍不完一千刀的。”

    “閉嘴!”魏霸惱怒的吼道︰“你給我留點,要是把肉粥全喝完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嘻嘻,你放心,我給你留著呢。”魏武“呼嚕呼嚕”喝了兩大口粥,又拿起一張大餅咬了一口,一邊嚼一邊說道︰“阿兄,我可是跟你沾了光了,阿爹為了讓你快點強壯起來,可是下了血本,每天有肉有蛋,我和大兄以前都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只雞子在碗邊磕了磕,也沒見他手指如何動作,只是抹了兩下,蛋殼就被剝得干干淨淨。他手一抖,將雞蛋扔到半空,仰起脖子,一口咬住,喉嚨里蠕動了一下,便消失不見了。

    “你還知道沾我光啊,那你還在旁邊打擊我?”魏霸看到魏武吞雞蛋的那一幕,下意識的一驚。雖然他已經看過魏武無數次這麼做,還是擔心這個吃貨哪一天會被完整的雞蛋噎著。

    “我沒打擊你,我只是說了幾句實話而已。”魏武不好意思的埋下頭,風卷殘雲般的喝著粥。

    “你不知道真話有時候更傷人嗎?”魏霸氣喘籲籲,胳膊有如千斤重,費盡全身的力氣,也很難舉起來。可是今天的任命還有一大半沒完成,他怎麼也不肯停止。

    魏武吃完了粥,接過彭小玉遞過來的布巾擦了擦嘴,看著面色蒼白的魏霸,皺了皺眉︰“阿兄,休息會兒吧,練武不是一天就能練完的,練得太猛,很容易受傷的。”

    “不行,今天少砍一刀,明天就會少砍兩刀,後天就會少砍一百刀。”

    “可是……”

    “沒有可是。”魏霸咬著牙,“我還就不信了,你能練得成,我練不成?”

    “這可未必。”趙廣走了過來,正好接上魏霸的話,他微笑著和魏武打了個招呼,就連彭小玉給他行禮時,他都頜致意,然後走到魏霸面前,手輕輕的搭在魏霸的右腕上,看起來輕飄飄的,魏霸卻怎麼也動不了。“休息一會兒吧,武藝不是一天就能練成的,要講究循序漸進。”

    魏霸識時務,知進退,給諸葛亮留下了不錯的印象。諸葛喬輕松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也很高興,隔三岔五的來和魏霸盤桓。他通常不是一個人來,身邊總有幾個伴,有時候是關興、張苞,有時候則是張威、馮進等人,更多的則是趙廣。

    趙廣不怎麼說話,平時總是笑眯眯的,非常溫和,不像那些權貴子弟一樣張揚。魏霸很喜歡趙廣,一來二去的,便和趙廣成了比較親近的好朋友。這兩天諸葛喬去押運糧草了,趙廣有時候就一個人來。

    “你什麼意思,說我不是練武的料?”

    “我沒這麼說。”趙廣依然笑吟吟的,“我只是說,你可能不太適合練你們魏家的刀法?”

    “我是魏家的人,不適合練我們魏家的刀法,難道適合練我們趙家的矛法?”

    後世人都說趙雲是白馬銀槍,其實在這個時候,最常用的長兵器是矛和戟,還沒有槍這個稱呼。不過矛和後世的槍也差不多,只是矛頭比槍更長更重,操練起來也更難。

    “也可以這麼說。”趙廣拉著魏霸走到一邊,彭小玉走上來,用濕手巾給魏霸擦汗。她仰著小臉,擦得很認真,就連脖子和腋窩都一一擦過,這才遞了一杯熱水給他,又遞了一杯給趙廣。趙廣接水在手,呷了一口,轉過頭看著魏霸說道︰“刀法講究霸道,要是就是橫掃千軍,當者披靡,因此強橫的體力是根基,沒有足夠的體力,你練得再辛苦也是事倍功半。而矛法則不然,矛法講究中鋒直入,一擊而中,根本不與對手較力,較力的矛法不叫矛法,那叫棍法。”

    魏霸眨眨眼楮,覺得趙廣說的好像有些道理。

    “再者,練什麼武藝,和各人的稟性也有關。魏武生性豪爽,他最適合練習這種無所畏懼的刀法,又有足夠的體力支撐,將來到了戰場上,他可以苦戰半日而不露疲態,你卻做不到這一點。這不是因為你不刻苦,而是因為你沒有他從小打下的基礎。”

    魏霸有些沮喪,他一屁股坐了下來,耷拉著腦袋。趙廣是趙雲的兒子,趙雲號稱是蜀漢大將最深不可測的一個,他說的當然不會錯。這麼說來,我是肯定練不成高手了?

    “而魏兄卻是謀定而後動,一現機會,就直擊要害,這樣的稟性不適合練刀,卻適合練矛。”

    “練矛?”魏霸苦笑一聲︰“你教我?”

    趙廣搖搖頭,笑道︰“我哪有資格教你。”

    “那不是白說。”魏霸沒有多想。這年頭武藝是武人的傳家寶,就和經學家的學問一樣,不是最親近的人是不會傳的。魏延的刀法就不傳外人,就連魏家部曲的精銳也不可能得到他所有的刀法,目前得到他所有傳授的人只有魏風一個,魏武都沒學全,以後能不能學全,也很難說。趙家的矛法也是趙家的傳家寶,他如果貿然提出要學,那是非常不合適的。

    趙廣坐在彭小玉端來的馬扎上,看著魏霸笑而不語。魏霸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我說仲德,你這是什麼眼神?我臉上有花麼?”

    “你臉上沒花。”趙廣搖搖頭,“可是有璞皮。”

    璞皮是指美玉外面包的石皮,魏霸懂這個意思,不過他沒明白趙廣的意思。趙廣說他是沒經過雕琢的美玉,究竟是客套話,還是真心話?如果是客套話,似乎沒必要說得這麼鄭重。可如果是真心話,他剛才又說他沒資格教?

    等等,他沒資格教,可是有人比他有資格啊。莫非……魏霸忽然激動起來,渾身的疲倦一掃而空,他猛的擡起頭,臉也紅了,聲也顫了︰“仲簡,你是說趙老將軍……願意……”他實在太激動了,以至于聲音有些干,後半截話怎麼也說不出來,生怕趙廣一搖頭,他又從雲端摔下來。

    趙廣低下了頭,過了片刻,他又重新擡起頭,微微一笑。“不錯,家父對你的印象不錯,想見見你。不過,要指點你武藝,卻不僅僅是他願意就行,還要看鎮北將軍願不願意。”

    “哪能不願意!”魏霸一躍而起,興奮得面紅耳赤,按著趙廣的肩膀用力的搖了搖,拖起他就走︰“仲德,你跟我來,我這就去請求家父。小玉,給我準備禮物,我要去拜師,我要去拜師。哈哈哈……”

    看著把趙廣拉得跌跌撞撞,狂奔而去的魏霸,魏武看了彭小玉一眼,聳了聳肩。彭小玉也是笑容滿面,在圍裙上擦著手,來回轉了兩圈,嘴里嘀嘀咕咕的說道︰“唉呀,趙老將軍願意收少將軍為徒,這可是天大的好事,禮物輕了可不成。送什麼好呢?我這兒可沒什麼夠份量的好東西啊。”

    “傻丫頭,這麼大的事,哪里輪到你來準備禮物。”魏武又好氣又好笑︰“我阿爹會準備的,你給阿兄準備兩件好衣服,到時候讓他穿得整齊一點去見趙老將軍就是了。”

    “對對對,你看我,都高興糊塗了。”彭小玉愣了片刻,恍然大悟,撫著額頭,不禁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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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3 20:00:25

第058章 大巧若拙

“你說什麼?”魏延霍的扭過頭,惡狠狠的瞪著魏霸,那副神情似乎魏霸再說一句,他就能活劈了魏霸。魏霸心中一驚,頓時傻眼了,心道老爹不會自負到這種地步,為了自己的面子,連這麼好的機會都不肯接受吧?

    趙廣也有些不安起來,他猶豫了一下,上前拱手說道︰“將軍,是小子魯莽,沒有把話說清楚。家父並不是一定要收魏兄為徒,只是想和他見一面,在武藝上做些交流。”

    “不行!”魏延眼楮一瞪,手臂猛的一揮,嚇得趙廣也變了臉色,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魏延漲紅了臉,大聲吼道︰“一定要收,只要趙老將軍願意收我兒為徒,哪怕是不傳授武藝,只列名為弟子,我魏延也願意。”

    魏霸和趙廣全愣住了,他們被魏延的話和他凶神惡煞般的神情搞得有些莫衷一是。

    “傻小子,你是哪來的福氣,居然會被趙老將軍相中?”魏延一巴掌拍在魏霸的肩上,力氣大得差點把魏霸拍得坐在地上,半邊身子頓時失去了知覺。不過他此刻被喜悅灌注了全身,渾身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站不穩了。能被趙雲收為弟子,作為一個後世聽慣了趙子龍大戰長阪坡之類故事的他來說,這簡直是一個比矮窮矬追上一個白富美還要興奮,更何況這還是被白富美倒追的矮窮矬。

    不興奮?不興奮的那是白癡。

    在魏霸腦袋宕機的時候,魏延已經開始拉磨了。“趙老將軍德高望重,雖說他不在乎禮物,可是如果不拿點有份量的禮物,又怎麼對得起趙老將軍的垂青?唉呀,這用什麼做禮物好呢?”

    趙廣哭笑不得,連聲說道︰“將軍,將軍,你言重了。家父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覺得魏兄是個可造之材,想和他……”

    “我知道,我知道,趙老將軍是什麼樣的人,我還能不清楚?”魏延一瞪眼,隨即又現他現在瞪的正是趙雲的親生兒子,立刻又換上一副笑臉。只是他變臉變得太快,讓趙廣有些無從適應。“仲德啊,我知道,趙老將軍不是那種在乎俗禮的人,可是他願意收我兒子為徒,對我來說,這是天大的喜事啊,如果不慎重一點,豈不是對他老人家的輕慢?你看啊,這樣行不行,你回去……不,我親自去向趙老將軍請示,能不能搞一個拜師宴,請丞相出面作個中人……”

    趙廣一腦門黑線。這事兒搞大了,魏延居然要請丞相出面做中人,你是怕我父親不肯真心傳授你兒子武藝嗎?

    “魏將軍,不用這麼隆重吧……”

    “要的要的,這是我魏家的大事,比成親還重要,可不能輕慢。”魏延不知道是在向趙廣解釋,還是在自言自語,想到得意處,禁不住哈哈大笑,笑得魏霸和趙廣面面相覷,毛骨悚然。

    在趙廣的堅持下,魏延最終打消了設拜師宴,並請諸葛丞相做中人的打算,但是他備了一份厚禮,親自帶著魏霸來到趙雲的大營拜見。如果不是擔心丞相不高興,他恨不得把丞相送他的那副鎧甲送給趙雲做拜師禮。其熱情不僅搞得趙廣不好意思,就連魏霸都有些忐忑,生怕魏風看了不高興。

    魏風很開心,根本沒有注意到魏霸的忐忑,他走路都帶著笑,親自捧著禮物走在最前面,一路上看到人,不管是不是認識,都很熱情的告訴對方,我弟弟魏霸要拜趙老將軍為師了。搞得對方莫名其妙,過了好半天,才想起來應該向他道賀。

    魏霸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自己太敏感了。也許主母張夫人有嫡庶之分,可是魏風卻從來沒有把他當成庶弟看待,在他的眼里,他們都是好兄弟。

    魏家父子還沒走到趙雲的大營前,幾乎整個大營的人都知道趙雲要收魏霸做徒弟了。趙雲也收到了消息,他迎出大帳,及時的伸手扶住要行禮的魏延,苦笑道︰“文長,你這麼做,是不是有些過了?”

    魏延頭搖得像個撥浪鼓︰“趙將軍,你這是說的哪里話來?你能看上我兒子魏霸,不僅是他的福氣,更是我魏延的福氣啊。我魏延不會說話,平時不怎麼到趙將軍這里走動,可是我對趙將軍的敬重,那卻是沒有二話的。就是先帝在時,提起趙將軍也是贊不絕口的。”

    趙雲連忙打斷了魏延,他看得出來,魏延是真的高興,高興得有些語無倫次了。他拉著魏延往里走,一邊走一邊輕聲問道︰“你到我營里來,可曾報與丞相得知?”

    魏延一愣,一拍腦袋︰“忘了!”

    趙雲擺擺手道︰“你先坐著,我剛剛派趙廣去丞相那里了,希望還來得及。”

    “這個……真是慚愧。”魏延滿面通紅,尷尬的站在那里。他一時興奮過度,把這事忘了。將領們私下來往,雖說不犯禁令,可終究不是一件好事。

    魏霸站在魏延身後,看著年過七旬,須花白,卻依然腰桿筆直,氣度從容的趙雲,聽著他不緊不慢,卻面面俱到的安排,心中暗自贊嘆。不管趙雲有沒有做過高官,不管他有沒有顯赫的戰功,僅憑這份氣度,他就非同小可。他就像一塊純鐵,已經黸去了所有的鋒芒,進入重劍無鋒的境界。

    他剛要跟著進帳,彭小玉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襟,走到他面前,伸手給他整理衣襟,輕聲說道︰“少將軍,謹記大巧若拙,以誠相待,千萬別在趙老將軍面前耍心眼。”

    魏霸愣了一下,沒等他明白過來,彭小玉已經斂手走到一邊,恭順的低著頭,看都不看魏霸一眼。

    魏延父子入座。一向自負的魏延在趙雲面前卻很客氣,並不以鎮北將軍自居,他原本打算執子弟禮,可是趙雲堅決不允,說這樣會亂了同僚之義,魏延無奈,只得降了半階,又一本正經的向趙雲介紹了自己的三個兒子。趙雲既然要收魏霸為徒,當然對他們都很熟悉,這不過是個禮節問題,魏延鄭重,他也毫不敷衍,一一聽了,每個人都要溫和的問上幾句。

    然後魏霸上前,正要行禮,趙雲卻伸手攔住了他,笑道︰“不急,不急,我們先說說閑話。”

    魏延不解其意,以為趙雲反悔了,正待要說,魏霸給他使了個眼色,恭敬的對趙雲說道︰“喏,請將軍垂問。”

    魏延眉頭一挑,對魏霸沒有稱趙雲為師父,而是稱將軍有些不快。趙雲卻十分滿意,一手撫著胡須,一手捏捏魏霸的肩臂,從容的問道︰“聽說你這些天每天早上起來跑步?”

    “是。”魏霸躬身答道。

    “可曾練過吐納功夫?”

    “父親教過一點,主要是練刀之前修習。”

    “嗯,文長的武藝修為,我是知道的。你的稟性如關侯,武藝也和關侯有相似之處。”趙雲笑著對魏延說道︰“關侯大概想不到,當年他隨手指點你幾式,現在卻為我大漢造就了一員猛將。”

    魏延且喜且慚︰“將軍過獎了,在將軍面前,我豈敢自稱猛將。”

    “你不要謙虛,你也知道,我是輕不許人的。”趙雲輕聲嘆了一口氣︰“你處處效仿關侯,這原本不是什麼壞事,可是你要記住,效仿終究只是邯鄲學步,要想更進一步,你就要拋開關侯,走出自己的路子。畢竟他是他,你是你,取法乎上,只能得乎其中。”

    “喏。”魏延恭敬的施了一禮︰“多謝將軍指點,延以後一定努力。”

    “以你的聰敏,我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是意料之中的事。”趙雲轉過頭對魏霸說道︰“刀法重威猛,矛法重精準,心法上有不同之處,卻也不會相差太大。只是要練就上層武藝,僅有招法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這里。”

    趙雲曲起了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要用心,你明白嗎?”

    魏霸皺了皺眉,半晌才搖搖頭道︰“弟子愚鈍,不是太明白。”

    魏延氣得擡起手就要打,趙雲伸手架住了,笑道︰“文長,這孩子心誠,我很喜歡。”

    “哦?哦!”魏延轉怒為喜,看向魏霸的眼神頓時變得驕傲起來。

    魏霸暗自松了一口氣。他剛才也想習慣性的答一句“明白”,可是話到嘴邊,他忽然想起了彭小玉關照的那句話。敦武也說過,趙雲這個人一生雖說沒什麼大的戰功,可是卻沒有人能搞得清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在這樣的一個人面前耍心眼,豈不是自討沒趣?萬一他跟著問一句“你究竟明白了什麼”,那豈不是全黃了?與其如此,不如實事求是。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老老實實的最好。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非常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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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1024
侯爵 | 2014-9-3 20:02:14

第059章 絕妙好計

趙雲問了幾個問題,魏霸都一一答了,能回答的便答,真不懂的,便直言不懂。趙雲雖然沒有多說什麼,可是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來,他對魏霸的回答很滿意。

    正在這里,帳外傳來一陣喧嘩,趙雲花白的眉毛一挑,立刻站起身來,一步邁出的同時,手已經拱到了胸前。魏延也有些意外,跟著站了起來,恭敬的站在趙雲身後。只有魏霸反應最慢,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來,帳門一掀,丞相諸葛亮緩步走了進來,四下掃視了一眼,笑道︰“文長,這麼大的喜事,也不通知我一聲?”

    魏延尷尬的笑了笑︰“丞相日理萬機,些許小事,豈敢驚動丞相。”

    諸葛亮微微一笑︰“文長啊,你這話可就說錯了。以阿霸的資質,再經過趙老將軍的調教,將來他的成就不會比你差。你現在是我大漢的一員猛將,鎮守漢中十年,敵國喪膽。將來他更進一步,開疆拓土,封侯拜將,也是指日可待啊。”

    魏延樂得合不攏嘴,雖然沒有放開嗓門大笑,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濃濃笑意,仿佛魏霸已經如諸葛亮所說的封侯拜將了。

    魏霸連忙上前,扯了愣的魏風一下,躬身施禮︰“魏霸承蒙丞相謬贊,願拜在趙將軍門下,努力學習,將來父子兄弟,一同追隨丞相,以丞相馬是瞻,為大漢建功立功。”

    他說得並不快,一是要吐字清楚,讓別人都能聽清,二是讓魏風能夠跟得上。魏風開始雖然沒什麼準備,但他畢竟跟著父親多年,這些套話,他並不陌生,當下跟著魏霸一起,說得像模像樣。

    諸葛亮笑了起來,對魏延說道︰“文長,你有福氣,生得好兒子,家業可興,門楣有望。”

    魏延咧著大嘴直樂,看看魏霸兄弟,拱手道︰“借丞相吉言。願與丞相並力,完成先帝遺願。”

    諸葛亮微微頜,轉身揮了揮手,馬謖捧著一個禮盤走了進來。禮盤上有一塊大紅的錦緞,錦緞上是一塊雪白的美玉,全無瑕。馬謖笑容滿面的說道︰“丞相聞說趙將軍要收鎮北將軍之子為徒,非常高興,特地選了一塊陛下所賜的美玉作為賀禮。”

    趙雲和魏延大驚,連忙行禮,異口同聲的說道︰“丞相,這可使不得。”

    諸葛亮搖搖頭︰“使得,使得,我相信陛下知道了,也會覺得這非常合適的。趙將軍,魏霸就是一塊上好的璞玉,你可以好好雕琢,將他培養成寬而能剛,勇而多計的大將。”

    魏霸聽了心里一驚,不由自主的擡起頭看了諸葛亮一眼,正好遇到諸葛亮笑眯眯的眼神。他心虛的笑了笑,隨即又覺得這有些不太合適,連忙低下了頭。諸葛亮卻很自然的看著他︰“阿霸呀,你有福氣,不僅有一個好父親,得過高人指點,現在又有趙將軍這樣的明師,將來成就不可限量。我希望你能記住‘君子有德如玉’這句話,做一個于國于家都有益的人才。”

    “謹遵丞相教誨,不敢須臾有忘。”魏霸頓了頓,又道︰“丞相,俗話說得好,眾志成城。魏霸資質愚鈍,恐怕難以傳承趙將軍的一身絕學,如果能與眾賢良一起受教,互相激勵,也許會更有成效。”

    諸葛亮目光一閃︰“你的意思是……”

    魏霸剛才純屬是靈機一動。趙雲是蜀漢五虎上將中碩果僅存的老將,就算他身體再好,估計也活不了幾年了,他一死,他的本事就全失傳了。自己就算再努力,這短短的幾年又能繼承多少?更何況趙雲本人都沒什麼機會建功立業,他就算和趙雲一樣能干,又能如何,可是如果諸葛亮讓趙雲公開授徒,哪怕是三五個人,也比只有他一個好。將來就是諸葛亮有什麼忌諱的,也不至于全落到他一個人的身上。蜀漢人才不多,開軍校正是培養軍事人才的不二法門啊,君不見蔣委員長有黃埔,我黨也有抗大?

    他斟字酌句的把自己的意思一說,諸葛亮聽了,沈思片刻,轉過身對馬謖說道︰“你看,這孩子就是機靈,隨口一出,就是好主意。真要如此,我大漢將來何愁沒有人才?”

    馬謖也笑道︰“丞相,魏霸這個主意不錯,值得仔細斟酌。”

    “然也。”諸葛亮撫著胡須,微微一笑︰“只怕趙將軍要受累了。”

    趙雲拱手道︰“願聽丞相差遣,萬死不辭。”

    “嗯,這件事關系重大,容我仔細斟酌一下。眼下還是先讓魏霸拜師吧,趙將軍,我把酒和羊都給你帶來了,你不會不留我們觀禮吧?”

    “豈敢豈敢。”趙雲笑道,轉身安排人設案。

    大帳里忙碌而熱鬧,魏霸的心里卻是一涼。他從諸葛亮和馬謖的語氣中聽出來了,他們對他這個建議很不以為然,軍校的想法已經胎死腹中。他不知道諸葛亮為什麼不贊同這個主意,這可是後世經過無數人證明的好計策啊。

    魏霸顧不得想太多,趙雲上座,他在魏延的指點下,上前拜師行禮,敬了酒,磕了頭。趙雲一一受了,又教訓了幾句。禮成,魏霸剛準備起身,魏延伸手輕輕的按在他的肩膀,上前半步,拱手道︰“趙將軍,犬子今年十八,尚未有字,本想待他二十再行冠禮……?”

    趙雲眉毛一挑,目光一閃,掃了一眼魏延,魏延一愣,忽然會過意來,連忙轉身對諸葛亮拱手道︰“丞相,能否請丞相賜字?”

    諸葛亮笑了起來,指著魏延對馬謖道︰“幼常,你看看,你看看,他這個做父親的不為自己的兒子起字,有趙將軍這樣的師父,他不去求字,卻來考我,真是不該啊。”

    馬謖道︰“這也是鎮北將軍和鎮東將軍對丞相的信任,丞相,你就勉為其難吧,我看魏霸將來可成大器,必不會辜負了丞相今天賜字的這番美意。”

    諸葛亮連連搖頭,魏延堅請,他這才站起來,來回走了幾步,想了一會,最後對魏延說道︰“文長啊,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給長子取名為風,三子取名為武,偏偏次子取名為霸,不過我想剛者易者,霸者易衰,霸道終究不是王道,當取一字以抑其霸氣。子曰︰君子如玉,就為他取字子玉如何?”

    魏延大喜,對魏霸說道︰“豎子,還不謝丞相賜字?”

    魏霸暗自腹誹。什麼君子如玉,你是要抑制我的霸氣才是真的吧?不過他雖然有一肚子怨氣,這里卻沒他說話的份,只能乖乖的拜謝。從此他就叫魏子玉了。

    拜師禮加上賜字行冠禮,事情又牽涉到鎮東將軍趙雲、鎮北將軍魏延兩個重將,再加上丞相親臨,這件事最終變成了一個雖然規模不是非常大,等級卻非常高的聚會,就在趙雲的大營里擺開了酒席,酒水不多,羊也只有區區數只,氣氛卻非常熱鬧,大營里有頭有臉的人幾乎都來了。

    馬岱和少女也受邀前來參加。

    看著站在趙雲身後,恭敬而一臉喜氣的魏霸,少女一肚子的不解,卻無從問起,只好坐在馬岱身後,靜靜的看著這一切。

    酒過三巡,魏霸作為今天真正的主角,自然要給在座的長輩們行酒。他站起身,整整衣襟,彭小玉有些吃力的捧著一只黃釉甬形酒尊走到他的面前,將酒尊塞給他的時候,眨了眨眼楮,輕聲道︰“少將軍。”

    魏霸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有話要說。有剛才的成例在前,他借著接酒尊的機會靠近彭小玉,同樣眨了眨眼楮。彭小玉抿嘴一笑,輕聲道︰“少將軍,冤家宜解不宜結,趁此機會,向馬校尉道個歉吧。”

    魏霸很詫異,看著彭小玉,彭小玉卻垂下了眼瞼,斂手退在一旁。魏霸有些猶豫,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道歉?合適嗎?他一邊思索著,一邊挨著順序開始敬酒,丞相諸葛亮,參軍馬謖,左將軍吳壹,一個個的敬過去,終于來到馬岱的面前。

    一看到馬岱那張沒什麼更讓臉,魏霸忽然決定了,聽彭小玉的建議,向他道歉。他放下了酒杯和酒勺,向馬岱拱了拱手,又向少女點頭致意,聲音並不響亮,卻足以讓在場的人聽到。

    “馬校尉,馬姑娘,那天在陽平山,我口無遮攔,臧否人物,對故驃騎將軍馬侯、故車騎將軍張侯,故前軍關侯言語不敬,雖非有意,實是無禮,在此向馬校尉和馬姑娘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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