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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4 17:54:51

第060章 不敗名將

少女有些意外,顯然沒想到一直不肯認錯,甚至不惜得罪關興、張紹的魏霸今天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向她道歉。她一時愣在那里,求助的看向馬岱。馬岱卻是哭笑不得,魏霸看起來是當眾道歉,誠意可嘉,實際上卻是變相的告訴大家,最近營里傳出來的那些風波都是因為這句話而惹起來的,當事人只有魏霸和少女,受害者是魏霸,那麼把這些話傳出去,以至于引起糾紛的人自然不言而喻了。

    可是他又不好說什麼,總不能否認這件事,只能面色平靜的說道︰“有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既蒙丞相賜字,又拜入趙將軍門下,以後當謹守他們的教誨,慎言慎行。”

    “謝校尉教誨。”魏霸又向少女致意,這才舉起酒杯,向馬岱敬酒。馬岱飲了酒,少女也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魏霸頜致謝,走向下一席。

    少女端著還沒放下的酒杯,看著魏霸那日見厚實的背影,忽然覺得杯中酒一點滋味也沒有。她皺了皺眉,一仰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她喝得太急,嗆得咳嗽起來,臉上也泛起了紅暈。魏霸聽到她咳嗽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關切的問道︰“馬姑娘,你沒事吧?”

    “沒事,多謝足下關心,文珊只是喝得急了些。”

    魏霸哦了一聲,轉過身繼續行酒,卻突然心里一突,原來這姑娘叫馬文珊啊,和她斗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主席上,當中而坐的諸葛亮將魏霸的話聽得清清楚楚,轉過臉對魏延說道︰“文長,子玉知錯能改,特別是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道歉,有氣量,這孩子將來必成大器。”

    魏延本來非常不高興,他覺得魏延向馬岱道歉,就表明自已錯了,便是弱了氣勢,可是聽了諸葛亮這句贊語,他又轉怒為喜,連忙謙虛的說道︰“丞相過獎了,這小子……咳咳,就是嘴快,其實……其實沒什麼壞心眼的。”

    “人孰能無過?有過而改之,便是好事。”諸葛亮看著遠處正恭敬的給客人敬酒的魏霸,微微的偏著頭,和魏延說話。與幾乎把身體都傾過來的魏延相比,他的動作幅度並不大,可是這已經足以讓人感受到他和魏延之間的親密,也足以讓魏延臉上有光,興奮與酒合在一起,讓他滿面紅光,不知不覺的就喝多了。

    酒宴散去,客人紛紛各自回營,趙雲親自把諸葛亮送到門口,魏霸與趙廣一左一右的站在趙雲身後。諸葛亮今天親臨魏霸的拜師典禮,又為他賜字,不僅是給趙雲、魏延面子,更是對一個後輩的極大關愛。魏霸非常感激,臉上雖然有些薄醉,眼楮卻更加精神,在黑暗中閃著光,對諸葛亮的敬重不加掩飾。

    諸葛亮也略有些醉意,他招了招手︰“子玉,陪我走一走?”

    魏霸受寵若驚,轉頭看看老爹,老爹已經醉了,如果不是大哥魏風扶著,都快癱在地上了。他又回頭看看師父趙雲,趙雲雖然也喝了不少酒,可是卻看不出一點醉意,依舊是那麼沈穩。趙雲輕輕的點了點頭,示意他趕緊跟上。魏霸不敢怠慢,邁著小碎布趕到諸葛亮的身後半步,一直站在諸葛亮身邊的馬謖向後退了一步,沖著魏霸頜微笑。

    魏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跟在諸葛亮的身後。諸葛亮身材高大,魏霸雖然個頭也不小,可比起諸葛亮來還是要稍矮一些,再加上他躬著腰,相比較起來,更顯得低了一頭。

    在遠處晃動的火光照映下,諸葛亮的臉龐像是鍍了一層金,看起來神聖異常。魏霸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注視著他的側影,暗自感慨不已,沒想到我還有和諸葛大神並肩而行的一天。

    諸葛亮雖然沒有回頭,卻能感受到魏霸的緊張和喜悅,他淡淡的笑了一聲,不緊不慢的說道︰“子玉,知道趙老將軍最難得的是什麼嗎?”

    魏霸道︰“請丞相指教。”

    諸葛亮道︰“那天你論將有九材,伯松回來之後,轉告于我,我是非常意外。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居然有這樣的見識,殊為難得。不過,有見識還不夠,還要有能力。坐而論道,起而行之,否則就成了清談客,你懂嗎?”

    魏霸點頭︰“霸一定不辜負丞相厚愛,身體力行,不做清談客。”

    “年輕人,志當存高遠,有志尚須好學,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你有上好的資質,更當用心學習,方能成就國家棟梁。趙老將軍已經年近古稀,我和你父親也年近半百,時日無多,將來大漢中興的重任,就要落在你們這些年輕人的肩上,豈能不能珍惜時日,虛度光陰?”

    魏霸連忙點頭應是。

    “趙老將軍征戰一身,雖無赫赫戰功,亦未能身居高位,可是他卻是一個真正的名將,庶幾近乎你所言的大將。他最讓人稱道的不是他的勇,而是他的忠,忠于先帝,忠于國家,不以個人得失為重,而以國家興亡為先,這才是一個大將最難得的品質。你拜他為師,固然要學他的用兵之法,征戰之術,卻不能舍本求末,忘了最重要的一點。”諸葛亮停住腳步看著魏霸,伸出一只手輕輕的搭在他的肩上︰“子玉,不要讓我失望。”

    魏霸一驚,片刻之後,躬身應命︰“謹遵丞相教誨,不敢須臾有忘。”

    “甚好,甚好。”諸葛亮連贊兩聲,轉身上車,飄然而去。魏霸站在原處,一直等到他消失在遠處,這才直起腰。魏延趕上來,努力的睜著迷糊的醉眼︰“小子,丞相和你說什麼?”

    “丞相讓我好好向師父學習。”魏霸含糊的說道。他的後背全濕了,對諸葛亮的敬重一方面,另一方面卻是巨大的壓力。諸葛亮讓他學習趙雲的忠?這可是話外有話啊,莫非他是覺得我太囂張了,要借趙雲這個老將來調教我?莫非趙雲願意收我為徒,是出于丞相的示意?

    魏霸思緒萬千,一時也摸不清真假,當然不好向老爹解釋什麼。他偷眼看了看趙雲,卻無法從趙雲的臉上看出什麼。他心中狐疑,卻不好多問,只好藏在心里,自己揣摩去。

    約定明日清晨來學藝,魏霸扶著東倒西歪的老爹,告別了趙雲,回到自己的大帳。魏風侍候老爹休息去了,魏霸卻有些睡不著。彭小玉燒了熱水讓他泡腳。魏霸一邊享受著泡腳的暢快,一邊思索著諸葛亮說的那些話,不時的搖搖頭。

    彭小玉蹲在魏霸對面,雙手托著腮,笑盈盈的看著他。魏霸過了好一會兒,終于現青面獸小婢女今天有些不對勁。他瞟了彭小玉那張漸漸圓潤起來的臉一眼,笑道︰“這麼開心?”

    “嗯。”彭小玉用力的點點頭︰“少將軍能拜趙老將軍為師,是天大的好事。我當然開心。”

    “我拜師,你開什麼心?”

    魏霸的目光迅從彭小玉的臉上移開,挪到她小小的身軀上。雖然和彭小玉朝夕相處了這麼久,他已經對那塊大青斑有些免疫,但看得久了,還是不舒服,遠不如看她的小身子有趣。大概是魏家的夥食比輜重營的好,彭小玉壓制了很久的育期終于來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就豐腴了起來,像一朵含苞待的花骨朵,也白了許多,臉色也變得明亮起來,而更亮的卻是她的眼楮。

    彭小玉的眼楮很好看,彎彎的,眼線秀長,黑白分明,雖然不是很大,卻非常有神,笑起來的時候眯成一條縫,嬌憨中透出些狡黠。

    “少將軍不是說了嗎,我是你的婢女,你好,我就能好。”彭小玉咯咯笑道︰“少將軍,你知道趙老將軍最難得的是什麼?”

    魏霸一愣,又想起諸葛亮說的那句話了。他眼珠一動,卻沒有說,而是反問道︰“是什麼?”

    “是不敗。”

    “對,是不敗。”彭小玉眨著眼楮,見魏霸直盯盯的看著她,忽然心虛起來,耷拉下眼皮,聲音也變得低了很多。她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嘴唇,這才接著說道︰“趙老將軍追隨先帝,征戰一生,大部分時候都是敵強我弱,這種情況下要想取勝是不怎麼可能的,能保持不敗,便是奇跡。不敗不僅是指戰場上,更包括朝堂上。正如少將軍所言,關侯、張侯雖然驍勇,卻死于非命,馬侯雖然被羌人稱為天將軍,最後一樣晚景淒涼,與他們相比,趙老將軍雖然一直沒有赫赫戰功,卻也沒有遭受什麼重大挫折,為將為臣,他都是一以貫之。少將軍如果能學到他這個本事,將來才能長保富貴,而不是烈火烹油,來得快,去得也快。”

    說到這里,她的眼神忽然一黯,沈默了很久,才喃喃的說道︰“就像我爹。”

    魏霸咀嚼著彭小玉的話,現她和諸葛亮說的雖然有些區別,但大體上的意思卻有相似之處。他不禁暗自贊嘆,彭的女兒果然是聰明人,聰明得有些早熟,只可惜,她如此早熟的代價實在太過昂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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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4 17:55:17

第061章 修身先修心

朝陽初升,陽平山的山巔之上,須花白的趙雲一身勁裝,負手站在一塊懸空突出的巨石邊緣,晨風輕拂他的衣角,飄飄若仙。

    魏霸站在他的身邊,卻沒有他那種沈穩的氣度,再向前邁半步,便是懸崖,雖說沒有萬丈這麼誇張,摔下去卻也足以讓他粉身碎骨。他不知道趙雲為什麼第一次授藝就選在這樣的地方,這兒想站穩都困難,還怎麼練矛?

    趙雲看著面色有些白的魏霸,微微一笑︰“子玉,知道魯莽和勇敢的區別嗎?”

    魏霸強自按捺著狂跳的心,想了片刻。“勇敢是明知有危險,卻迎難而上,魯莽是不知道有危險,就冒冒失失的沖上去。”

    趙雲滿意的點點頭。“不錯,真正的勇者,是雖千萬人,吾往矣。只要應該做,不管前面有多麼困難,有多少危險,都能勇往直前,哪怕自己會因此粉身碎骨。你已經成年,骨骼成形,要重新打根基是難上加難,不過這樣也不是壞事,你可以放棄成為一個斗將的奢望,向成為一個大將而努力。大將,勇敢的是心,而不僅僅是身體。”

    如果沒有前世的經歷,沒有前一段時間的反省,不明白自勝者強的道理,魏霸現在肯定會覺得趙雲是在忽悠自己。不過現在的他有足夠的底蘊來理解趙雲的這句話。雖說不能成為一個萬夫不當之勇的猛將讓他有些遺憾,但能成為大將的希望還是讓他怦然心動。

    “所以,我不打算教你矛法,騎矛步矛,我都不教。我只教你拳法。拳法即矛法,只要你練好了拳,真正能做到心到手到,將來如果有機會用矛,不管是騎矛還是步矛,都不過是手臂的延伸,可以一通百通。你明白嗎?”

    “弟子明白。”

    “練拳的地點,便是這里。”趙雲跺了跺腳,也沒看他如何用力,腳下的巨石卻微微晃動起來,嚇得魏霸心里撲通撲通的一陣亂跳。“你可以從最遠處開始,逐漸把範圍縮小到崖邊的臥牛之地,什麼時候能像我這樣站在崖邊運拳如平地,你的拳法便算成了。”

    魏霸探頭看了看,吐了吐舌頭。我的天,站在這里都讓我心慌,還運拳如平地?如果腳打滑怎麼辦?

    “你看好了。”趙雲招呼了一聲,展開雙臂,開始練拳。他練得很慢,也沒有多少花哨,看起來也就是一個邁步沖拳,讓魏霸有些懷疑趙雲是不是在糊弄他。

    “看好了沒有?”趙雲收勢,撫平衣袖,平靜的問道。山風拂動他的胡須,他卻氣定神閑。

    “看好了。”魏霸強忍著心中的疑惑,擺開架勢,向前沖了一拳。他的拳頭剛剛伸出去,趙雲忽然叫了一聲︰“慢著。”

    魏霸不解的看著趙雲,趙雲緩步走了過來,盯著魏霸的眼楮︰“你的敵人在哪里?”

    “敵人?”魏霸一頭霧水,這里就他們師徒兩人,哪有什麼敵人。

    “沒有敵人,何必出拳?”趙雲伸手輕輕一推,魏霸就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一步。“沒有敵人,再精妙的拳法都沒有意義。你的眼中可以無敵,但是你的心中必須有敵,而且是生死大敵。這一拳擊出,如果不能將敵人擊倒,你很可能就會被對方擊倒。”

    趙雲盯著魏霸的眼楮,一字一句的說道︰“所以,你只有一擊的機會,必須全力以赴,一擊斃敵。”

    魏霸腦子里轟的一聲豁然開朗,他明白了為什麼趙雲剛才只演示了一個沖拳,又說拳法即矛法。趙雲不是在忽悠他,而是在說真正的拳法和矛法。兩軍對壘,生死就在眨眼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沒有出第二招的機會,特別是騎兵對沖,兩馬交錯只是一瞬間,這一瞬間就能決定生死,根本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一擊斃敵,這就是趙雲拳法的精義。要麼不出手,出手就是全力以赴。

    “師父,我明白了。”魏霸慚愧的低下頭,重新凝神屏息,想像著生死之敵就在眼前,雪亮的戰刀高高舉起,留給他的只有一擊,全力一擊。

    “呼!”魏霸全身繃起,忽然跨步上前,一拳擊出。

    “好!”趙雲贊了一聲,把魏霸從意念中驚醒過來。魏霸這才看到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懸崖邊,再多跨半步就可能一跤摔下去,頓時嚇得臉色白,連忙向後退了兩步。

    趙雲撫著胡須,笑而不語︰“怕麼?”

    魏霸尷尬的笑了笑︰“怕。”

    “還敢再來麼?”

    魏霸遲疑了片刻,看了看地勢,估計自己這一步跨出去不會有什麼危險,這才點了點頭︰“敢!”

    “那好,再來!”

    魏霸再次開始冥想,可是他總是不由自主的被眼前的危險困境所吸引,眼神總是不自然的飄到懸崖邊,本能的計算一下自己會不會一步跨得太快,或者站不穩而摔下去。趙雲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的看著他。魏霸過了很久,才總算讓自己集中注意力,想象有一個敵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生死就在一刻,然後全力以赴,擊出一拳。

    一拳擊出,他沒有立刻收回拳式,而是看了看腳下。一眼看完,現自己還是安全的,這才松了口氣,隨即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師父面前這麼膽怯,未免不夠大氣。

    “這個……師父……”

    魏霸的話還沒有說完,趙雲又道︰“再來!”

    魏霸無奈,只好收回拳式,再次開始。

    一個早上,他就練了一式,弓步沖拳,一百次。雖然次數不是很多,可每次全力以赴,又是在這麼危險的地方,**上的壓力加上精神的壓力,還是讓他汗流浹背,幾乎虛脫。

    趙雲從臉色白的彭小玉收中接過布巾,走到兩腿顫的魏霸面前,將布巾遞給他,拍拍他的肩膀︰“今天就到此為止,明天繼續。”

    “喏。”魏霸一邊擦汗,一邊點頭答應。

    “開始不要求快,越慢越好。學拳容易改拳難,等把拳式化為本能,自然而然的就快了。”趙雲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可以留在這里多熟悉一下。行軍作戰,要選擇自己熟悉的戰場,練拳也是如此,如果能蒙上眼楮,也對這里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那這片天地就是你的天地,又有誰能是你的對手?”

    說完,趙雲負著手,步履輕松的離開了。魏霸卻無語的眨了眨眼楮,心道你不會讓我到時候蒙著眼楮在這里練拳吧,這也太嚇人了。

    “少將軍,這也太危險了吧?”彭小玉顯然也想到了什麼,小臉煞白,那塊大青斑越的明顯。

    “誰說不是呢。”魏霸小心翼翼的走到邊緣,探頭看了一下懸崖下犬牙交錯的亂石,心里一陣陣的毛。這要是摔下去,絕對成渣啊。我站在這里都心慌,還讓我蒙上眼楮練拳?

    彭小玉也跟了過來,不過她比魏霸更膽小,根本不敢靠近邊緣,只是盡可能的把脖子伸得老長,腳卻離崖邊足足有一丈的距離。她聲音顫的說道︰“那你哪一天才能像趙老將軍那樣,登絕境如履平地?”

    魏霸翻了個白眼,想到趙雲剛才就背著手站在崖邊,半只腳幾乎都在外面了,還心平氣和的打拳,果然是登絕境如履平地。不過他今年七十了,我才十八,就算加上前世也不過四十,哪能和他這個在戰場上廝殺了一生的猛人相比。

    不過,真要能練出這樣的心境,還真是個很拉風的事。如果有人向我挑戰,我就把地點選在這樣的險處,打都不用打,就能把對方嚇得屁滾尿流,而老子我卻和師父一樣氣定神閑,那該多露臉啊。

    修身先修心,我雖然不可能練成**最強悍的猛將,但我卻可以練成內心強大的大將。人心險惡,處處皆險境,要想在這人吃人的亂世中生存下去,只有強悍的**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有強大的內心。比如眼前的諸葛亮,比如將來要奠定晉朝基業的司馬懿,也沒聽說他們有什麼高明的武藝嘛。

    要做有頭腦的大將,而不是只有肌肉的猛將。偉大的諸葛丞相說過,年輕人,要志存高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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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4 17:55:42

第062章 秋風起


  陽平山上的青草在不知不覺中由淺綠變成深綠,又不知不覺的被秋風吹黃,河谷間的稻田也不知何時變成了一望無垠的金色地毯,在數萬人突擊收割數天後,又只剩下了短短的稭桿,然後又被犁成一道道的深溝,種上麥子,等待著冬天的來臨。

    春種秋收,漢中迎來了一季大豐收,魏霸也迎來了豐碩的成果。經過幾個月的苦練和趙雲的悉心指點,半年前那個跑幾步就大喘氣的少年現在龍精虎猛,一口氣能從山腳下跑上山頂。如果不是照顧青面小婢女跟不上,他也許還可以再快一點。

    出于對趙雲的尊重,敦武等侍衛只能在半山腰等候,不能看到魏霸的學藝過程,同樣,魏霸也不會向他們透露一星半點的內容,所以能跟著魏霸上山的便只有青面小婢女。

    跟著魏霸爬了半年山,彭小玉也像是變了一個人,僅僅是半年的時間,她就跨過了萌芽期,直接邁入了花季,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醜女。沒辦法,她雖然現在也是該凹的凹,該凸的凸,臉色紅潤有光澤,無奈臉上的那個青斑也跟著茁壯成長,破壞了所有的美感,讓人看了第一眼……不想看第二眼。

    “少將軍,少將軍,你等等我。”彭小玉一邊猛追,一邊喘息著叫道。

    “你快點。”魏霸走路也沒閑著,師父趙雲說過,練拳的目的就是要把所有的招術都化為本能,到用的時候才能出乎自然,想都不用想,所以他現在爬山的時候也是邁步沖拳,可以這麼說,他不是爬上來的,他是一路“打”上來的。

    盡管如此,彭小玉依然跟不上他。

    這其中當然付出了無數的汗水,包括數不清的損失,比如把老爹的新甲一拳打了個坑,然後挨了一頓揍之類的。不過收獲也是喜人的,論單打獨斗,不僅弟弟魏武不是他的對手,就連大哥魏風也不敢太大意,否則會輸得很難看。

    轉過山坡,來到那塊巨石前,一身勁裝的趙廣從崖邊轉過身來,笑嘻嘻的說道︰“子玉,你要給別人留點活路。你這麼刻苦,我們兄弟倆的壓力會很大的。”

    魏霸一愣,隨即笑了起來︰“仲德,怎麼是你,師父有事?”

    “嗯,父親今天有會議要參加,讓我來與你拆手。他說,你的基本功已經練得很扎實了,現在可以進行下一步了。”趙廣一邊說一邊卷起袖子,“來吧,讓我試試你的功夫如何,看你是不是真如父親所說,是個舉一反三,能化直為曲的奇才。”

    魏霸汗顏,他有前世經驗,也看過無數真假混雜的小說、電影,比起現在一招半式都是傳家寶的人當然見識大得多。在趙雲傳授他拳法,一直強調拳法如矛法,講究中鋒直入的時候,他偶爾說過一些關于太極拳的道理,沒想到趙雲卻當真了,一直在考慮著這個問題。不過魏霸只會裝模作樣的比劃個雲手,其他的一概不會,當然也沒辦法對趙雲講太多。盡管如此,趙雲還是贊不絕口,說這簡直是奇思妙想,非常人所及。大概是他經常和趙廣兄弟說起,趙廣被他頒@碌貌恍校 裉觳爬純 喊緣耐嫘Αbr />
    “就在這兒交手?”魏霸看看方圓不到兩丈的巨石,有些擔心起來,萬一有個失手,摔下去怎麼辦?

    “當然,你天天在這兒練習,難道還擔心摔下去?”趙廣戲謔的看著魏霸︰“怕了?”

    “我怕什麼,我怕傷著你。”魏霸壯著膽子笑道,他當然不相信趙廣會要他的命,這無非是又一個層次練習的開始。

    “那就好,我們開始吧。”趙廣招招手,魏霸走到巨石旁,半邊身子幾乎都出了懸崖。經過幾個月的練習,他一個人的時候也可以做到穩如泰山,可是今天是對練,他心里還有些怵的。只是面對趙廣,他不肯示弱。

    趙廣收起了拳架,沈下了臉,皺著眉頭道︰“子玉,父親是怎麼教你的,沒說過勇者有懼嗎?知人者智,知已者明,君子出乎自然,不爭意氣,不慕虛榮。”

    魏霸愣了一下,隨即有些尷尬,他向里靠了一步,讓自己不再心跳如鼓,這才斂容道︰“多謝師兄,請。”

    趙廣這才緩和了臉色,背對崖邊,擺開拳架,臉上的嚴肅一掃而空,反而多了幾分詭異的得意。魏霸一看,立刻明白了,趙廣背對懸崖而立,看似危險,實則安全,因為他不需要擔心用力過猛而墜崖,可以全力施為,而他面對懸崖,卻時刻要擔心竄得太猛,一下子沖出去,必然會縮手縮腳。

    他雖然跟著趙雲學習拳法和兵法半年多,可是到了實際應用的時候,還是一下子就露了餡,在選擇戰場這一點上,他就顯出了不如趙廣的地方。

    “師兄,你這也太陰險了吧?”魏霸苦笑道︰“你關心我是假的,搶好位置才是真的。”

    “兵不厭詐,搶佔有利地形,本來就是為將者的常識,誰讓你自己沒注意到。”趙廣微微一笑,突然力搶攻,魏霸不敢怠慢,凝神相迎。兩人一觸即分。趙廣沒有後顧之憂,可以全力以赴,而魏霸卻擔心一下子沖下山去,不敢放手一搏,兩人一交手,就分出了勝負,魏霸被趙廣一個沖拳擊得連退兩步。

    “再來!”魏霸一振雙臂,大喝一聲。

       魏霸脹紅了臉,大吼一聲,再次迎了上去。趙廣得意的一笑,又迎了上來。可是一看到魏霸眼中的壞笑,他立刻意識到了危險,只是已經遲了。魏霸此時離崖邊已經有五六步遠,根本不用擔心用力過猛的問題,全力一搏,度比剛才兩次要快了幾分。而趙廣兩次得手,有些大意,被魏霸一擊得手,“   ”連退兩步,雖然知道身後離懸崖邊還有兩步遠,也把他驚出一聲冷汗。

    “如何?”魏霸擠了擠眼楮︰“我這招誘敵深入還可以吧?”

    趙廣哈哈一笑,連連點頭。“不錯不錯,失了先機,不急不躁,示敵以弱,誘敵深入,將兵法應用于拳法之中而不露痕跡,果然是奇才。”

    “又來了。”魏霸大赧,他算什麼奇才,他不過是比趙廣他們多了些見識而已。就像他在算學上完勝楊儀,並不是因為他比楊儀聰明,而是因為他比楊儀多上千年的知識積累。

    “再來。”趙廣也不以為忤,兩人就在巨石上對練起來。相比于自己練習,對練有更多的變數,不僅要注意自己的位置,還要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不能落了下風,又不能真的不管不顧,把對方打下山去,這其中的分寸拿捏讓魏霸和趙廣絲毫不敢放松,必須全神貫注,才不會出現意外。

    他們固然是小心翼翼,在一旁的彭小玉也是看得心驚肉跳,連咳嗽都不敢大聲,生怕魏霸和趙廣分了心,摔下山崖。

    僅僅是半個時辰的練習,就讓魏霸全身是汗,精神疲倦,趙廣比他好一些,可是也顯出了疲態。兩人到崖邊坐下,吹著山風,彭小玉拿過準備好的酒食,趙廣接了一份在手,嗅嗅香氣,呵呵一笑︰“聽父親說,你不僅拳法練得好,學兵法能舉一反三,做的點心也是一絕,我今天算是嘗到了,不枉此行啊。”

    “這本來是孝敬師父的,沒想到卻便宜了你。”魏霸道︰“師父明天來嗎?”

    “估計來不了。”趙廣一邊吃一邊說道。他指了指山下連綿的軍營︰“秋收結束了,大軍出征的糧草也準備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北伐真的要開始了。”

    “真的開始了?”魏霸有些意外。他一來到這個世上,丞相就要北伐,過了半年了,丞相還在漢中,一點動靜也沒有,漸漸的,他都想不起來還有北伐這回事了。聽趙廣這麼一說,他還真有些不習慣。

    原來諸葛丞相一直在做準備。漢中的糧食不足以支撐大軍作戰,就要從成都轉運,諸葛喬一直忙的就是這件事。如今秋收完成,糧食也準備好了,出征的事情就要真正提上議事日程了。在他看來,大軍出動才是開始,其實在諸葛亮的心中,北伐遠遠不止出師這麼簡單,他要考慮的事情更多,更復雜。

    只可惜,他想得再復雜也沒用,別說是一出祁山,就是六出祁山,他也只能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魏霸忽然想起,老爹的子午谷計劃通過馬謖遞交給諸葛丞相之後,好像一直沒有回音,連他都把這件事給忘了。如今出師在即,丞相會不會考慮這個計劃,如果不采納,那老爹又會是什麼反應?

    “仲德,你猜……丞相北伐,會用什麼方略?”

    趙廣眨眨眼楮,笑了︰“你考我?”

    “哪敢。”魏霸呵呵一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嘛,我們是師兄弟,我不問你,還能去問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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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4 17:56:04

第063章 性格即宿命

趙廣沈思了半晌,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我猜不出丞相會怎麼安排。”

    魏霸品味著趙廣的話。他知道趙廣和他的兄弟趙統脾氣都和趙雲很像,和他們家傳的武藝風格也很像,滴水不露,看起來平常無奇,但是幾乎沒有破綻,從不會讓人抓住把柄。趙雲能壽終,和他這個習慣有很大關系。

    猜不出丞相怎麼安排,這其中有兩個意思。

    第一點,計劃會由丞相來決定,別人只有執行的機會,而沒有多少建議的機會,否則的話,多少能猜出一些端倪,特別是對趙雲這樣的老將來說,只要你露出一點口風,他都能將你的想法猜得**不離十。畢竟作戰雖然講究奇,可根本還是正,常識是必須要遵守的。

    第二點,我只說我不知道丞相怎麼安排,卻沒有說我自己的意見。這里面既有我做不了主,所以有沒有意見並不重要的意思,也包含有我的意見可能和丞相的意見有很大分歧的意思。如果思路相近,多少是能猜一點出來的。

    經過半年多的熟悉,魏霸已經對這套說話模式漸漸掌握了。

    “那如果由你由做計劃,你會怎麼安排?”魏霸看著趙廣的側臉︰“或者說,丞相現在征求你的意思,你會怎麼說?”

    “丞相不會征求我的意見,我也不會有機會來做計劃。”趙廣淡淡的說道,他頓了頓,又說道︰“也許他會考問你,你會怎麼說?”

    “你啊,狡猾狡猾的。”魏霸早就料到趙廣會這麼回答,忍不住笑了起來,輕輕一推趙廣,半開玩笑的說道︰“仲德,你和師父一樣,是滴水不漏。不過師父都是七十的人了,他這麼做情有可由,你才二十多歲,這麼老成,一點朝氣也沒有,怎麼能行?”

    趙廣卻沒有笑,而是一本正經的看著魏霸︰“你說的沒錯,這是我趙家的長處,也是我趙家的短處,與年齡無關,是天性。”

    “呃……不用說得這麼嚴肅吧?”魏霸尷尬的看著趙廣,“我只是開開玩笑,沒有貶低你們的意思。”

    “我沒有說你貶低我們趙家。”趙廣的臉上看不出一點笑容,嚴肅得讓人不自在。“我這只是說一個事實。子玉,你知道父親為什麼要收你為徒嗎?”

    魏霸眉頭一皺,心里犯了嘀咕。對趙雲當初為什麼主動收他為徒這件事,他也做過很多猜測,但是不管哪個猜測都無法驗證,因為這些事只能靠自己分析,不好當面去問。他曾經試探過趙雲,但是以趙雲的稟性,只要他不想說,魏霸自然是連點味道都聞不著。現在趙廣突然提起這個話題,他真不知道如何應對。

    “其實很簡單,我們父子兄弟的天性一脈相承,凡事都講究先立于不敗之地,這當然是個好事,可是有些事好過了頭就變成了壞事,比如我們兄弟,就像你說的,沒有一點年輕人應該有的朝氣,年紀輕輕,卻暮氣沈沈,儼然是父親的翻版。”

    魏霸一聲不響,靜靜的聽著,他知道趙廣說的這些都是真話,他和他的兄長趙統的確過于老成,這樣的性格守成足矣,開拓卻不足。在蜀漢要積極進取,恢復中原的大背景下,他們這樣的人就很難受到重用。趙雲之所以被諸葛亮倚重,是因為趙雲是蜀漢資格最老的戰將,而趙廣兄弟在年輕一輩中就不怎麼容易出頭,他們太安靜了,安靜得別人很少會注意到他們。

    俗話說得好,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太安靜的人很容易會被人忽視。

    “之所以收你為徒,是因為你膽子大,敢當著丞相的面打後將軍劉琰,還能把受丞相器重的楊儀逼得吐血,偏偏還讓人抓不到把柄,這一點,我做不到,我兄長也做不到,我父親更是想都不敢想。”趙廣的眼中露出一抹自嘲,“父親常說,用兵要講究奇正相依,我們太正了,守成有余,進取不足,而你卻敢于用奇,恰恰有我們兄弟沒有的特點,如果能將他的兵法傳授給你,奇正相補,也許比我們兄弟更有出息。”

    魏霸眯了眯眼楮。他相信這可能是趙雲的真實想法,但還有一個最根本的問題趙廣沒有提及。趙雲有這個想法不奇怪,但是把這個想法付諸實施的根本動力在哪兒,是趙雲自己的主意,還是受諸葛丞相指使?如果是後者,那諸葛丞相又在想什麼,是真的想讓我變得沈穩一些呢,還是有別的想法?

    趙廣最終也沒有解答魏霸這個疑問,魏霸還是只能把這個問題藏在心里,慢慢的自己尋求答案。

    “子玉,丞相很器重你們父子,你們將來會大有用武之地,不要辜負自己的才能,不要讓父親失望。”趙廣摟著魏霸的肩膀晃了晃,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也許將來,你會成為我們甚至整個天下的倚重。”

    “我實在是愧不敢當。”魏霸干笑了兩聲,咂了咂嘴,不知道如何說下去。

    他聽得懂趙廣的言外之意。趙雲是劉備的元從勢力,而且是最後的碩果僅存。關羽死了,張飛死了,當年跟著劉備起兵的那些老臣,現在就剩下趙雲一個人。他一去世,那股勢力就將徹底淡出朝堂,最多當個富貴閑人,就像關興、張紹他們現在那樣。真正在朝堂上掌握大權的是荊襄派,魏家是荊襄人,更是荊襄人中現在實力最強的武人,諸葛亮要想建功立業,必然會倚重魏家。偏袒他們父子,又那麼隆重的讓他拜趙雲為師,都可以看出諸葛亮對他的希望。

    諸葛丞相倚重魏家,而魏家父子幾人中,又最看重他魏霸,這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來的,以趙雲的眼力,他不會看不懂這一點。

    至于幾年後的慘劇,現在沒有人會想得到,畢竟諸葛亮今年才四十八歲,正當壯年,誰能想到幾年後他就會累死在五丈原,進而引蜀漢的朝堂權力失衡,必須要流血才能恢復。

    只有魏霸知道。他知道諸葛亮的弱點在哪兒,他也知道諸葛亮的宿命,如果他不作任何改變,歷史會按照原有的軌道行駛下去,諸葛亮會累死——也許未必會是五丈原,可是以他事必躬親的性格,結果必然如此,魏家會被滅門——也許未必會那麼快,但以魏延的性格,同樣逃不過這個宿命。

    性格決定命運,也許細節會有所變化,結果卻不會有太大的區別。

    我怎麼辦?是坐以待斃,還是奮起抗爭?如果要抗爭,最大的敵人可能不是曹魏,而是諸葛丞相。

    魏霸沈默的看著山下的軍營,他忽然現,自己這半年多之所以拼命的練武學習,其實不僅僅是想改變命運,還有一個想逃避的潛意識。他不知道怎麼這個問題,所以本能的回避這個問題。可是回避終究不能解決問題,做鴕鳥只能做得一時,做不得一世。

    現在還多了一個問題,趙雲將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不僅是他趙家的富貴,說不定還有蜀漢的前途。趙雲能認識到自己的缺陷所在,又怎麼可能看不出諸葛亮的局限?只是他自己已經老了,沒有這個勇氣去抗爭,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魏霸的身上。

    這老頭夠狡猾的啊,果然是大巧若拙,大奸若忠。魏霸越想越覺得心驚,不由得暗自腹誹了趙雲一番,忽然覺得自己的肩頭沈甸甸的。

    他豎起手,擋著自己的臉,和尾指扣著有些酸疼的眉心,暗自犯愁。

    “子玉,你也不用太有負擔。”趙廣見魏霸如此,知道魏霸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感受到了壓力,不免也有些愧疚,把這麼重的擔子壓在他一個剛剛成年的少年身上,自家父子卻躲在後面看熱鬧,這的確有些不太厚道。“怎麼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魏霸嘆了一口氣。心道你們趙家那點困難算得了什麼,我們魏家才叫慘呢,如果老子不奮起反抗,幾年後就要全家死光光了。唉,既然沒有退路,只好打起精神,與心目的大神好好周旋周旋了。

    魏霸站起身,撢了撢屁股上的灰,伸手一指東方的山巒,意氣風,大有指點江山的意味。

    “我想,丞相應該會策反孟達,先解我側翼之憂,然後再與江東協同起兵,分散曹魏的兵力,再趁機動攻擊。”

    趙廣沈吟片刻,點頭附和道︰“聲東擊西,這的確是個不錯的安排。”

    “只可惜,他的反應太慢,未必來得及捕捉戰機,最終還是我大漢與曹魏之間的較量。”

    趙廣愕然︰“你是這麼看的?”

    “什麼事都求穩的人,反應難免會慢一些。”魏霸微微一笑,不懷好意的看了趙廣一眼︰“比如說,我現在要把你推下去,你來得及考慮再三嗎?”

    趙廣嚇了一跳,隨即又若有所思,默默的點了點頭,輕嘆一聲。

    “有位名將說過,作戰這種事,有個七八分把握就行了。少了,太冒險,多了,又會失去戰機。”魏霸向山下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連夫子都說,再,斯可矣。三思而行,就太小心了,做不成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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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4 17:57:10

第064章 黨爭

到目前為止,魏霸以先知先覺的語氣說了兩個預言,不過很悲劇的是,他並沒有因此享受到預言家應該享受的待遇,相反遭到了鄙視。他對老爹說你的子午谷計劃不會得到丞相同意的時候,老爹回了他一句︰“你懂個屁!”現在他對趙廣說諸葛亮將聯合江東,策反孟達時,趙廣看起來很贊同,可實際上卻很漠然,仿佛魏霸只是在說一個人人都知道的秘密,之所以沒有戳穿他,只是出于禮貌。

    這讓魏霸很是憤憤不平,兩人走到半山腰,他還是沒忍住,對趙廣說道︰“師兄,你是不是早就覺得丞相會這麼做?”

    趙廣愣了一下,過了一會,才明白魏霸指的是什麼,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低下頭,摸了摸鼻子︰“子玉,你不要忘了,滿營之中,要論用兵習慣和丞相最相近的,無疑是我父親,我們能猜出他大致用什麼方略,也不意外吧?”

    魏霸狐疑的打量著趙廣,判斷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客氣話。

    “好吧,我再給你解釋細一點,你就知道這一點也不奇怪了。”趙廣拉著魏霸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折下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個草圖。

    魏霸這些天跟著趙雲學習兵法,趙雲經常會拿出地圖來解說,魏霸對三國的總體形勢已經了如指掌,趙廣雖然畫得簡單,他還是能看得清楚。

    “先說江東。”趙廣用樹枝指了指江東的位置,“丞相從輔佐先帝開始就傾向于聯合江東,只是因為先帝忿于關侯之敗,憤而起兵,這才撕破了臉。丞相主事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和東吳恢復盟好。所以說,丞相如果要出兵北伐,聯合江東是必然之事。”

    魏霸無奈的點了點頭,不得不承認這個招法一點也沒有什麼新奇,是個人都會想得到。

    “至于孟達……”趙廣輕笑一聲,顯得有些不以為然︰“你在漢中長大,不知道成都的情況。我們卻是一清二楚。孟達投降曹魏,可是他的家人卻在成都,一直沒有受到什麼干擾。前年丞相南征回來,還特地派人去他家中慰問,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魏霸眨眨眼楮︰“向孟達示好?”

    該說,他從那時候開始,就有策反孟達的意思。東三郡是漢中門戶,掌握在曹魏手中,就是懸在漢中頭上的一把刀,丞相怎麼能坐視不管?”趙廣直起腰,長嘆一聲︰“不過,這一招有利有弊,最後結果如何,現在還很難說。”

    魏霸沒有立刻再問,他知道趙廣的脾氣,如果願意說,他不用問,趙廣也會告訴他,如果不想說,他問了,趙廣也不會透露一個字。不過,這不代表他自己不能去揣摩。趙廣說有利有弊,利是很明顯的,收回東三郡,就是守住了漢中的門戶,好處不言而喻。

    那壞處呢?

    收回東三郡,最大的問題應該是孟達,孟達和法正一樣屬于東州系。當年法正受先帝劉備信任,作威作福,連諸葛亮都只能忍氣吞聲,東州系的實力遠遠過荊襄系,僅在元從系之下。隨著關羽、張飛等人的去世,元從系迅衰落,而法正早逝,孟達投降,東州系的實力大損,現在只剩下一個腳跨東州系和荊襄系的李嚴勉強支撐,荊襄系才有機會獨大。

    如果孟達帶著東三郡回歸,在短時間之內,他不會輕易離開東三郡,換句話說,孟達將成為一個擁有部曲四千余家的軍閥,東州系的實力暴漲,足以和荊襄系抗衡。要知道荊襄系現在雖然在朝廷有足夠的話語權,在兵權上卻不相匹配,武力最強悍的也就是魏家,只有部曲三千余家。

    孟達回歸,將再次形成蜀漢內部的權力斗爭,就算是東州系不可能再有當年的輝煌,卻也足以對以荊襄系為根基的諸葛亮形成牽制。黨爭從來都是一個沒有底線的內耗,特別是對于蜀漢來說,黨爭很可能會將本來就有限的資源和消耗殆盡。

    所以對于諸葛亮來說,策反孟達,是一個有毒的隻果,不管吃與不吃,都是個難題。

    想通了這一點,魏霸也為諸葛亮為難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如果處在諸葛亮的位置應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不管他采取哪種方案,都會遭人詬病,受到極力打壓的巴蜀系現在可是眼巴巴的等著他出錯呢。

    就連魏霸自己也不希望東州系重新崛起,畢竟他也是荊襄人,不想失去手中的既得利益。

    魏霸和趙廣相視而笑,不過都是苦笑。魏霸經過趙雲近半年的薰陶,對趙家父子的思路脈絡有一定的把握,而趙廣卻從魏霸的苦笑中知道他大致明白了這其中的要害。

    “丞相會怎麼辦?”

    “不知道,我猜不出來。”趙廣搖搖頭,見魏霸一臉的鄙視,又連忙解釋道︰“你別看我,我是真的猜不出來。這種進退兩難的事,我向來不善于處理。”

    “那師父呢?”

    “我父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趙廣撇了撇嘴︰“他的建議看起來都對,但是很少會被采納,所以不說也罷。”

    魏霸聳了聳肩,趙廣這句話看起來是自謙,實際上是有些怨氣。既有對趙雲的埋怨,也有對上位者的埋怨。如果不是他們已經做了師兄弟,有兄弟之義,這樣的話趙廣是不可能對他透露一絲一毫的。

    魏霸不想在趙雲背後說他的不是,哪怕是當著趙廣的面。一方面是因為他景仰趙雲,另一方面是趙雲都快七十了,沒有任何理由指責他沖勁不足。這樣的年紀本來就應該在家頤養天年,而不是征戰沙場。

    “走吧。”魏霸意興闌珊的站了起來,一想到這些權謀的事,他就覺得頭疼。朝堂上的爭斗雖然不像戰場上一樣刀光劍影,實際上凶險不亞于戰場。

    ……

    就在魏霸在陽平山上感慨朝堂險惡的同時,諸葛亮的中軍大帳里也爆了一場爭執。如果魏霸看到這一幕,他一定會覺得悲哀,卻感受不到一點預言命中的得意。

    諸葛亮聚將議事,商量北伐方略,作為丞相府前軍師的鎮北將軍魏延滿懷希望的看著馬謖,希望能從他嘴里聽到有關子午谷的事,哪怕不提及他的名字都無所謂,只要能讓他執行這個計劃,突襲關中,他就心滿意足了。可是馬謖一開口,他就有些心涼了。

    馬謖說,大軍的主力將會出隴右。

    隴右?魏延里當時心里就咯 一下,他想起了魏霸說過的上中下三策些變了。不會被這臭小子說中了,丞相不取我的上策,也不取中策,偏偏取了怯懦的下策吧?

    魏延豎起耳朵往下聽,當他聽到將會聯合江東孫權同時起兵,並計劃策反孟達,重奪東三郡,牽制在宛城的司馬懿部,為兵出隴右創造時機的時候,他的心徹底的涼了,忍不住站起來,打斷了馬謖的話。

    “丞相,為什麼不兵出子午谷,直取長安,然後扼守潼關,全取關中?”

    大帳里頓時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魏延。諸葛亮眉心微蹙,馬謖看看他,正要開口。諸葛亮擺了擺手,示意這個問題由他親自向魏延解釋。

    “文長,你這個計劃,我已經仔細斟酌過,的確是別出心裁,頗合兵法奇正之道。只是兵出子午谷有很多變數,成功的可能低,所以……我暫時放棄了,等有合適機會的時候,再予考慮不遲。”

    諸葛亮說話的度並不快,字字清楚,而且說話之間,目光一直落在魏延的臉上,平靜中藏著一些焦慮,甚至有一些請求。魏延見了,心中一動,本想暫時安捺一下,稍後再和丞相細談,可是一想到魏霸曾經說過,這次出兵是機會最好的一次,一旦失去,以後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機會,忍不住大聲說道︰“丞相,這是千載難逢的戰機啊。夏侯懋不通軍事,是個庸材,正是我們實施突襲的好機會。丞相兵出隴右,等你攻到關中,魏賊的禁軍主力只怕也到了關中,到時候雙方決戰于長安,我軍又有什麼機會可言?這是小兒都懂的道理,丞相……”

    一看到魏延站起來,坐在他身邊的鎮東將軍趙雲就知道大事不妙,這個魏文長驢脾氣犯了,指不定要說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話呢。他正琢磨著怎麼替丞相解圍,沒想到魏延一時嘴快,居然說出這樣犯忌的話來,來不及多想,立刻拽住了魏延的手肘,急聲道︰“文長,休要口無遮攔!”

    諸葛亮的臉s 也變得非常難看。他沒有全盤否決魏延的計劃,只是說時機未到,這已經是很給魏延面子了,沒想到魏延居然當著這麼多的人說他連個小兒都不如,如果不是趙雲及時打斷,還不知道要說出什麼難聽的話。

    馬謖也沈下了臉︰“文長,有什麼想法,說出來大家探討便是,何必出口不遜。否決你的子午谷計劃,是我的建議,難道我連一個小兒都不如?”

    魏延這時也回過味來了,看看默不做聲的諸葛亮,躬身致歉︰“丞相,參軍,我一時嘴快,並無貶低參軍之意,還請見諒。”

    諸葛亮見魏延道歉緩和了一些,剛要說話,楊儀忽然不陽的開了口。“馬參軍,你雖然胸有韜略,不會不如一個小兒,不過,這世上不乏奇才,有些小兒,你還真不能掉以輕心,比如魏將軍的愛子,魏霸魏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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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4 17:57:38

第065章 被你說中了

魏延被趙雲一勸,原本已經放棄了爭執,不過楊儀說這句話說得而且直指他的兒子魏霸,他的火騰的一下子就上來了。他不假思索的反唇相譏︰“我兒子雖然不敢和馬參軍相提並論,不過的確有些小才,至少在算學上,可以讓某些人一輩子也趕上不。”

    楊儀的臉s 頓時煞白。那次被魏霸逼得吐血,是他這輩子最丟臉的一件事,虧得魏霸後來沒有入丞相府,他們沒有機會再踫面,這才一直相安無事。現在魏延當著眾人的面再次提起這件事,等于是揭開了血淋淋的傷疤,讓他徹底顏面掃地。

    在短暫的蒼白之後,楊儀的臉忽然又漲得通紅,唯獨嘴唇沒有一絲血霍的站了起來,渾身顫抖,指向魏延的手指也如風中枯枝,顫顫巍巍。

    “魏文長,把你兒子叫來,我們再來比過。”

    怕你的血不夠吐。”魏延不屑一顧森的說道︰“我提醒你一句,你指著我沒關系,我不會與你這種人計較,千萬不要指著我兒子,我兒子少年心有個不好的習慣,喜歡擰人手指頭。”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掌晃了晃,楊儀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把手縮了回去。魏延見了,哈哈大笑,笑了兩聲,突然笑聲一收,面寒如水,輕蔑的吐出兩個字︰“鯫生!”

    楊儀氣得臉紅一陣白一陣,一陣沒來由的委屈湧上心頭,眼淚不由自主的湧了出來,他轉向坐在正中的諸葛亮,忍不住放聲大哭︰“丞相——”

    諸葛亮很郁悶,好好的軍事會議,怎麼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他連個反應的時候都沒有。更讓他覺得丟臉的是,這兩個人偏偏都是荊襄人,一個是難得的猛將,馬上就要派上大用場,一個是他倚重的財會能手,大軍糧草都要靠他來調配,更是須臾不可缺。他們爭得不可開交,他幫哪個,不幫哪個都不行。

    他不用看,都能感受到某些人正幸災樂禍的看笑話,在心底里鄙視他這個丞相,鄙視所有的荊襄人。

    馬謖見了,厲聲喝道︰“威公,你失態了,還不退下!”說著,給一旁的諸葛喬使了個眼葛喬連忙上前,半攙半拖,把楊儀拉了出去。楊儀身體瘦弱,根本不是諸葛喬的對手,他也知道今天自己丟人了,不敢再留在大帳里,再鬧下去,難保魏延那個匹夫不會拿刀來砍他,所以也不掙扎,由著諸葛喬將他拽了出去。

    魏延眉毛一掀,有些小得意,不過他隨即又意識到自己讓丞相為難了,尷尬的拱拱手︰“丞相剛才的確沒有貶低幼常的意思,只是……只是……”

    諸葛亮見了,無可奈何的揮揮手︰“好了,我們繼續討論出兵事宜,文長,你如果有什麼不同意見,待會兒再來找我細談。”

    延識相的沒有再堅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老老實實的低下了頭。丞相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要是再不讓一步,那就是和楊儀一樣不識擡舉了。在他心中,他可不屑和楊儀一般見識。

    諸葛亮示意馬謖繼續,不過經過魏延和楊儀這麼一鬧,這氣氛就有些不尷不尬了,有些人坐在角落里,雖然不說話,可是眉來眼去的,分明還在回味剛才那場鬧劇。諸葛亮見狀,只得宣布暫時休會。

    眾人離開了大帳,唯獨魏延沒走,他還準備再向丞相好好解釋一下自己的計劃,希望丞相改變主意呢。他在帳中等了好一會,也沒聽到丞相請他進後帳,正在奇怪的時候,諸葛喬走了出來,一臉歉意的說道︰“魏將軍,真是慚愧,丞相忽然有些不適,不能與將軍探討軍計了。將軍請先回去,丞相有空的時候會去請你的。”

    魏延臉s 一黯,他又不是呆子,豈能聽不出其中的意思。諸葛亮根本不想和他再談這個計劃,剛才當著眾人說那些話,不過是給他魏延面子罷了。

    魏延非常失望,他沮喪的擡起頭,嘆了一口氣︰“沒想到真被那小子說中了。”

    諸葛喬眼神一閃,忍不住問道︰“將軍,這真是子玉的計劃?”

    魏延自知失言,也不解釋,搖搖頭,轉身出帳。諸葛喬趕出帳外,魏延卻已經上了馬,在親衛的簇擁下離開了大營。諸葛喬站在原地,目光閃動幻了片刻,一咬牙,轉身進了帳。

    諸葛亮正坐在案後,眉頭緊鎖,馬謖坐在他對面,也是愁容滿面。兩人相對無語,聽到諸葛喬進來,他們不約而同的擡起頭︰“走了?”

    “走了。”諸葛喬咬著嘴唇,有些猶豫。諸葛亮和馬謖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皺眉說道︰“有什麼話就直說,吞吞吐吐的干什麼?”

    諸葛喬膽怯的看了諸葛亮一眼︰“父親,剛才魏將軍說,魏霸的確說過些什麼。”

    “說過些什麼?”諸葛亮莫名其妙︰“究竟是什麼?”

    馬謖忽然想起當時魏霸送他們出營時的情景,他擡起頭,哦了一聲︰“我明白了,魏霸也是贊成這個計劃的。”

    “是嗎?”諸葛亮也有些好奇起來︰“他怎麼說?”

    馬謖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我看他的意思,的確是覺得這個機會千載難逢,不可輕易失去。”

    諸葛亮笑了一聲,瞟了馬謖一眼,搖了搖頭。馬謖不解其意,連忙問道︰“丞相,你這是何意?”

    “幼常,那是魏霸幾個月前的想法,如今的他還會這麼想嗎?如果真是這樣,那我那塊玉豈不是白送了?”

    馬謖愣了愣,隨即也笑了起來。“不錯,還是丞相有遠見。經過趙老將軍的幾個月點撥,如今的魏霸肯定不會還有那樣魯莽的想法了。如此看來,魏霸這幾個月很用功,魏延這個做父親的卻不怎麼關心兒子,沒什麼交流啊。”

    諸葛亮也笑了,他的目光落到了諸葛喬的臉上︰“伯松,你這段時間很辛苦。既然糧食已經運完了,你也可以休息一段時間,多和營里的年輕一輩接解接觸,特別是魏霸,他如今拜趙將軍為師,學習兵法和拳法,聽說進步神。你去看看他,也好互相增益。”

    諸葛喬大喜,他當然明白這其中的含義,連忙點頭答應。

    馬謖又道︰“丞相,不管怎麼說,魏霸有幾個月前便能有這樣的見識,也算是難得。如今經過趙老將軍教誨,是不是該把他闢至丞相府,與伯松共遊處?”

    “我的確有此意。”諸葛亮撓撓頭,露出些許難是威公那邊有些麻煩,我看威公對魏家父子恨意未減,怕是會和魏霸再起沖突。”

    馬謖略作思索,笑道︰“這也無妨,魏霸既已學了兵法,為何不讓他輔佐伯松一起去東三郡,不要和威公見面便是了。而且,我看魏延現在對這個兒子很器重,想來他應該不會反對讓魏霸去立功吧?”

    諸葛亮目光一閃,笑了起來,點點頭。他看看諸葛喬,諸葛喬喜出望外,感激的看了馬謖一眼。

    ……

    魏霸一回到大營,就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氣氛。老爹魏延背著手,在大帳前來回踱著步,不時的嘆惜一聲。大哥魏風扶著刀,站在一旁,耷拉著腦袋,一副想勸又不敢勸的為難表情。一向調皮的魏武在不遠處,一絲不苟的練著刀法,不過魏霸看得出來,他這純屬是裝乖討好,免得惹火老子挨揍。

    魏霸走到魏風面前,輕聲問道︰“怎麼了?”

    魏風嘴角抽搐了一下,身體向前傾了傾,附在魏霸耳邊,輕聲道︰“軍議的時候,爹和楊儀又吵了一架,回來之後就這樣了。”

    “不至于吧?”魏霸詫異的看著魏風︰“難道老爹吵架吵輸了?”

    魏風嘴一撇,手一攤︰“我也覺得不可能。我看到楊儀哭得像個女人似的,應該是爹贏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爹一出來不好。

    我估摸著,會不會是被丞相責備了?”

    魏霸想想,也覺得有這個可能。雖說丞相一直很給老爹面子,可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和楊儀吵架,弄不好還動了拳頭甚至刀,丞相不呲他兩句才怪呢。一想到此,他轉身就準備走,老爹心情不好的時候最好離他遠一點,防止誤傷。

    魏霸身子剛轉過去,還沒等他邁步,魏延就現了他,一看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子,不由得斷喝一聲︰“小子,你過來!”

    魏霸愕然,求助的看著大哥魏風。魏風以手捂眼,順便捂住了大半個臉,只看到他嘴唇翕動了幾下,聲音低得像蚊子︰“兄弟,你自求多福吧。”

    “沒義氣。”魏霸小聲的罵了一句,轉過身,換上一副燦爛的笑容,向老爹走去。還沒等他說話,魏延沒好氣的斥道︰“笑得這麼假干什麼,正經點。”

    霸立刻收起了假笑,成立正姿勢,一臉嚴肅。

    魏延看了他一眼,一抹笑意從眼角綻放開來,不過還沒等魏霸放松一些,笑意又化作失意。他長嘆一聲,說不出的沮喪。

    “小子,被你說中了,丞相取了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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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4 17:58:30

第066章 我不是嫌你醜

魏霸雙手合什,趴伏在案幾上,眼前不斷的晃動著老爹那皺得像個疙瘩的眉。

    在聽完了老爹的抱怨後,他問了老爹一句話︰你打算怎麼辦?

    結果老爹回了他一句話︰還能怎麼辦,難道我還能不聽命令,擅自行動?

    這個答案讓魏霸很意外,看著老爹那快要暴走的樣子,還以為他要孤注一擲呢,沒想到卻只是背後狠,選擇了服從命令,忍氣吞聲。

    魏霸不相信這是什麼軍人的天年頭不講這一套。他寧願相信這是老爹對諸葛丞相的敬重,或者里面還有對先帝劉備的信任,畢竟諸葛丞相是先帝任何的托孤大臣。也許這里面還有同是荊襄人的互相幫襯,維護荊襄人的整體利益,才能更有利于魏家的利益。

    不過,魏霸記得,最後把魏家斬草除根的也是荊襄人,理由可能也正是出于維護荊襄人的整體利益,雖然真正的主使一直不太明確。

    魏霸搞不清老爹究竟是怎麼想的,但是他自己有想法。如果任由這樣展下去,魏家的宿命必然到來。老爹魏延不是師父趙雲,他可以向諸葛亮低頭,卻不會向其他人低頭,他可能接受命令,卻無法管好他那張嘴巴。歷史也好,演義也罷,都說魏延經常抱怨諸葛亮不能盡其才,可見老爹在接受命令的同時也種下了心結,他一直對此耿耿于懷,並且動不動就拿出來說說。

    是不是因此觸動了別人的忌憚,引出了殺機,魏霸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相信,這絕對不是一個好兆頭。如果他不能改掉這個缺陷,將來很難善終。

    可是他都四十出頭了,又怎麼可能改得掉?江山易改移啊。魏霸可沒這樣的自信,憑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就能說動老爹收斂一些。現在諸葛丞相對老爹信任有加,老爹對諸葛丞相也是引為知已,如果他說丞相會殺你,保證老爹會扁他一頓。

    怎麼辦?不能指望老爹,魏霸只有自己想辦法,自己的命,終究還是只能把握在自己的手里。

    帳門一掀,彭小玉吃力的提著足浴桶走了進來,放在魏霸面前,擡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細汗,招呼道︰“少將軍,洗腳了。”

    魏霸正在想心思,只是瞟了她一眼,卻沒動。

    “你怎麼了?”彭小玉詫異的看看他,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魏霸這才回過神來,看到熱氣騰騰,散出一股藥香的足浴桶,又看了一眼帳外,吃驚的問道︰“什麼時辰了?”

    “亥時初刻了。”彭小玉嘻嘻的笑著,跪坐在魏霸面前,托起他伸過去的腳,扯下他的戰靴,濃郁的臭腳丫子味隨著一股汗氣裊裊的升了起來。彭小玉盡量向後仰著身子,屏住呼吸,以最快的度將魏霸的腳放在足浴桶里,這才站了起來,拍拍圍裙,用手在鼻前扇著。“少將軍,你這腳汗是越來越大啦。”

    “你嫌臭啊?那好,我送你回老家吧。”魏霸惡趣味的笑了起來,自己吸了吸鼻子,也覺得有些窒息。“快把帳門打開,真是夠臭的,我自己都有些吃不消了。”

    彭小玉臉s 一黯,起身打開帳門,然後默默的坐在那里,半天沒說話。魏霸見了,有些詫異︰“又怎麼了,真的吃不消,想回去了?”

    彭小玉擡起頭,咬著嘴唇,眼中水光灩灩。魏霸有些尷尬,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有些不自然。

    彭小玉大聲道︰“少將軍,女子的容貌真的那麼重要嗎,長得醜的人,難道連做個婢女都不夠資格?那女書上為什麼還說書上說女子四德,德言容工,容只在第三位。”

    魏霸干笑了兩聲,沒好意思回答。如果換了別的女子,他也許會調侃兩句,可是面對這樣一可憐人,他還真說不出太酸刻的話。

    “小玉賴在少將軍身邊,從來沒有什麼貪念,不過是想過個安心r碗安生飯,少將軍將來自娶嬌妻美妾,小玉也替少將軍歡喜,你又何必三番兩次的趕我走?”彭小玉一開了口,淚水就忍不住了,越想越傷心,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魏霸更尷尬了,他雖然習慣了由彭小玉侍候著吃飯穿衣,甚至洗腳,心底里卻沒有把她真當婢女看待,最多也就是看成前世的服務生,調戲兩句沒什麼問題,真像別人那樣不把婢女當人看,他做不到。

    聽著彭小玉委屈的哭訴,他沈默了片刻,忽然有些感慨。彭小玉想過安生r過魏家還有幾年安生r 子可以過?只怕她注定要失望了。與其如此,不如早點狠狠心,把她趕走,回去嫁個普通百姓,苦雖苦一些,多少還能活著,不至于跟著魏家倒黴,最後再次成為官奴婢,甚至被砍了頭。

    一想及此,魏霸收起了笑容,伏在自己的腳上,看著桶里飄浮的藥材,幽幽的說道︰“小玉,我只開個玩笑,你別當真。不過,我有句話,是很認真的話,希望你能聽。”

    “少將軍請說。”彭小玉用手臂擦了擦眼淚,突然倔強起來︰“就算是少將軍真要趕我走,我走便是了。明天一早,我就走。”

    “說真的,我是想讓你離開。”魏霸一字一句的說道︰“不過,不是因為你長得不好看,而是……而是……”他咂了咂嘴,不知道怎麼說下去了。這可是沒生的事,彭小玉會相信他嗎?

    彭小玉柳眉微蹙,見他吞吞吐吐的不肯說,以為他是不想說出太傷人的話,慘然一笑︰“少將軍不用說了,我有自知之明。明天請少將軍為我出具一份路傳,我離開便是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魏霸看著彭小玉絕望的表情,忽然心軟了,他長長的嘆息一聲︰“我跟你說實話吧,我有種不好的感覺。”

    “什麼不好的感覺?”彭小玉梗著脖子,憤怒的瞪著魏霸。既然做不成婢女,她也無須再奴顏婢膝,可以堂堂正正的和魏霸說話了。

    “我總覺得,我們魏家可能要步你彭家的後塵。”魏霸沒有注意彭小玉的神情,他沈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心情莫名的有些低落。“令尊有才,卻因為口無遮攔而死。我父親也有才,這嘴上……似乎也沒把門的,更危險的是,他手上還有兵權,你說,我們魏家是不是比你彭家……”

    他擡起頭,突然現彭小玉的眼神不對,詫異的說道︰“小玉,你這是……”

    彭小玉原本一直以為魏霸是嫌棄她長得難看——魏霸的確也隔三岔五、半真半假的拿她的長相開玩笑——所以她總覺得魏霸趕她走,就是因為她的長相。對這種以貌取人的人,她還真不怎麼放在眼里,可是聽了魏霸剛才那幾句話,她這才知道魏霸要趕她走,並不是因為她的相貌,而是為魏家的前途擔心,不想連累她。

    從魏霸說話時的神情和語氣,她能看得出來魏霸不是在糊弄她,他在真的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可能。聯想到平時魏霸對她近乎放縱的愛護,她很快判斷出,魏霸要趕她走真的是為她考慮,而不是因為她的相貌。

    這個突然的變化讓彭小玉又驚又喜,淚痕未干的臉上露出了喜悅的光芒,整個人也變得神采奕奕。見魏霸直勾勾的盯著她,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連忙捂著臉,低下了頭。

    魏霸莫名其妙,一時沒反應過來,還以為彭小玉是在傷心呢,連忙又勸道︰“當然了,這只是我的一點猜想,短時間之內應該不可能。你可以……”

    “少將軍,我相信你的推測。”彭小玉忽然擡起頭,兩眼亮的看著魏霸,白皙的臉上有些淡淡的紅暈,只可惜那塊青斑太礙眼了,破壞了所有的美感。魏霸心虛的低下了頭,心里暗罵自己真是好s 過于好德,怎麼修煉也不修煉不成諸葛丞相那樣的聖人,娶不了醜妻。

    “你相信什麼?”魏霸敷衍道。

    “相信你關于魏家命運的推測。”彭小玉的聲音還帶著些鼻音,卻格外的堅定。“忍氣吞聲,委曲求全,不是鎮北將軍的照此展下去,魏家的結果的確不會比我彭家好多少。”

    魏霸詫異的擡起頭︰“你也這麼認為?”他自己這麼想,其實不僅僅是預見,而是因為他知道歷史上的結果,彭小玉這麼想卻是真正的預測,而且語氣如此堅定,著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什麼是命命。”彭小玉的眼神微微眯了起來,本來就不大的眼楮變得更加細長,像極了狐狸,似乎下巴都變得尖了起來,眼神也變得妖媚了許多。不過魏霸此時卻沒有心情關注這些,他仔細凝聽彭小玉的話。他比彭小玉年長,可是在揣測人心這方面,彭小玉卻足以做他的老師。

    “命之外有運。什麼是運,運就是他所處的環境,包括人與地,特別是他身邊的人。鎮北將軍能有今天,是因為先帝的提拔。先帝已經去世,如今主政的是丞相,鎮北將軍以後會如何,就取決于他和丞相的關系。丞相有不世之才,他能容得下鎮北將軍,可是丞相身邊的人呢?那些鼠輩又如何能容忍鎮北將軍的驕傲?”

    魏霸目瞪口呆,自慚形穢。什麼是高人,這才是真正的高人啊。和這醜丫頭一比,自己不過是個作弊者,冒充大神。

上帝是公平的,關上一扇門,必然會打開一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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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4 17:59:00

第067章 征程

  魏霸直勾勾的看著侃侃而談的彭小玉,心里翻江倒海,直看得彭小玉心慌慌,雙手捂著臉,期期的問道︰“少將軍,少將軍麼了?”

    什麼,沒什麼,我覺得你說得太有道理了。”魏霸干笑道︰“你繼續,你繼續,我現你簡直是個女諸葛嘛,人才,絕對是人才。”

    葛?”彭小玉品味了一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只是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和丞相相提並論。”

    “至少在我眼里,你就是個女諸葛。”魏霸一時興奮,說漏了嘴,連忙打岔道︰“你快說說看,我們魏家該如何做,才能避免這樣的結果。”

    彭小玉定了定神,眼珠一轉︰“其實說起來也簡單,無非是進退兩條路是像趙老將軍那樣,明哲保身,盡忠言而不強諫,做好自己的本份事。我想丞相樂于讓你拜趙老將軍為師,大概有這個意思在內。不過……”她猶豫了片刻︰“少將軍可以做到,鎮北將軍卻未必能做得到。”

    魏霸苦笑一聲,這點我也知道,別看老爹對我拜師趙雲非常熱心,可那只是出于對我的愛護,希望能從趙雲那里學到兵法、武藝,也可能是希望我學習一些趙雲為人處事的能力,可是他自己卻不可能像趙雲一樣。

    又如何?”

    “進就是讓自己強大起來,強大到別人不敢惹你,否則就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這豈不是適得其反,再強大,還能比丞相強大?”

    “丞相是強大,可是不代表丞相的後繼者也一樣強大。”彭小玉抿抿嘴,撩起腮邊垂落的一縷散,狡黠的笑道︰“更何況丞相雖然強大,可是他顧忌太多,他只要魏家沒有造反,他又沒有必勝的把握,他是不會主動激怒魏家的。”

    魏霸沒吭聲。他也想過這一點,只是一時猶豫不決,沒有下定決心不可能的險也不小,這可是直接和諸葛亮開戰,他心里沒什麼底氣。現在彭小玉也這麼說,他開始有些動心了。

    彭小玉也沒有說話,只是目光灼灼的看著魏霸,這樣的事,只有魏霸自己能決定,其他人都不能代替他。她看了一眼足浴桶,忽然驚叫一聲︰都涼了。”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到外面又舀了一些熱水來,“少將軍,小心些,別燙著。”

    魏霸應了一聲,忽然問道︰“如何才能強大?”

    “那還不簡單,魏家是武人,當然是立戰功。”彭小玉一邊說,一邊倒熱水,魏霸正在想心思,也沒注意到水溫。彭小玉將一大勺熱水都倒了進去,他也沒吭一聲。彭小玉有些驚訝,弱弱的問道︰“少將軍燙嗎?”

    魏霸忽然慘叫起來,飛快的把燙得紅的腳從足浴桶里拔了出來,尖聲慘叫。彭小玉嚇壞了,連忙從外面舀了一勺涼水來,嘩啦一下全澆在魏霸的腳上。

    魏霸吸著涼氣無淚。彭小玉看他這樣子,又想笑,又不敢笑,連忙重新調了水溫,這才讓魏霸重新把腳放了回去,慢慢的給他捏著。這丫頭醜歸醜,卻是個聰明人,為了做好一個婢女,她還專門到輜重營去請教了醫匠一些按摩技巧,如今可是一個手藝上佳的足療師。在她的按摩下,魏霸慢慢的平靜下來,一邊享受著足底按摩,一邊和彭小玉討論如何讓魏家更強大。

    看著彭小玉修長的脖頸,以及低頭時敞開的衣襟里若隱若現的白皙,他暗自嘆氣。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那塊青斑長得太硌硬人了。

    ……

    晚上和彭小玉切磋得太久,魏霸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眼圈就有些黑,不過他還是照樣跑步上山,和趙廣對練拳法。他們剛從山上下來,一眼就看到諸葛喬正和敦武在聊天。

    諸葛喬雖然是丞相的兒子,卻沒什麼架子,不管是位高權貴的文臣武將,還是身份低微的普通士卒,他都能談得來。在將士們口中口碑甚好。其實諸葛亮身邊的人大多脾氣都不錯,像馬謖、費等人都是很容易親近的人,唯獨楊儀和魏延兩個是例外。其實說起來,魏延也就是和同僚們關系不好,他對士卒也是非常愛護的。

    魏霸一看到他就叫了起來︰葛都尉啊,從成都回來了?”

    諸葛喬忍不住笑了起來,上前用力拍了拍魏霸的手臂︰“子玉,又拿我開心,一個都尉,有必要天天掛在嘴上嗎?”

    “必須的。”魏霸笑道︰“我是白身啊,看到都尉也是大官兒。”

    “請你進丞相府,你又不願意,要不然現在至少也是個都尉。”諸葛喬和魏霸太熟悉了,也不嫌魏霸身上有汗,摟著魏霸的肩膀,擠了擠眼楮︰“現在有一個比都尉還大的官,願意屈就不?”

    “比都尉還大的官,還屈就?”魏霸誇張的叫了起來︰“我是求之不得啊。”

    “真的?那好,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啊。”諸葛喬點頭道︰“我馬上就回去面稟丞相,請他下命令了。”

    魏霸見他不像是說笑,連忙問道︰“你說真的?”

    諸葛喬點了點頭,把來意說了一遍。他也沒有避著趙廣,只是把聲音放得低了些,不至于讓敦武他們聽到。“丞相要我帶五千人去東三郡,要我找幾個合適的幫手,我想請你做我的參軍,你看如何?”

    魏霸眼珠一轉。參軍是丞相府的屬官,官職不算高,可是很重要,而兩千人卻不是一個都尉所能率領的,至少也應該是個雜號將軍,這麼說諸葛喬要以都尉的身份做將軍的事了。這也不奇怪,之前幾個月,諸葛喬就是以都尉的身份率領十幾個同輩少年往來成都運糧的,想來有了一定的帶兵經驗,要開始更高層次的鍛煉了。

    不過他還是有些猶豫,雖說在軍營里生活了半年多,他卻從來沒有帶過兵都沒有參加過。“我沒打過仗,能行嗎?”

    “我也沒打過仗。”諸葛喬笑笑,謙虛而執著的說道︰“你是將門出身,多少還知道一些,總比我強。何況你還是趙將軍的得意門生。”

    “我這個將門是假的。”魏霸看了一眼眼光忽然變得有些復雜的趙廣,心中一動︰“我能帶幫手麼?”

    諸葛喬想了想︰“只要合適,當然是求之不得。”

    魏霸微微一笑︰“我只負責推薦,合適不適合的,你看著辦。”他拉過趙廣︰“我師兄,還有傅興。”

    諸葛喬嘴一咧,樂了。“巧了,這兩個人也是我正準備去請的,看來我們真是很適合做搭擋啊,都想到一起去了。”

    魏霸也笑了。不管諸葛喬說的是真是假,能讓趙廣和傅興一起去,他的目的就達到了。諸葛亮既然敢讓諸葛喬去東三郡,肯定不會讓他去送死,這一趟差事是美差,那是毋庸置疑的,能把趙廣和傅興這兩個和他親最近的同輩帶上,他當然不會放過機會。

    大家心照不宣,趙廣雖然沒有喜形于楮卻已經亮了起來。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還要去找其他幾個人,到時候大家一起商量商量。”諸葛喬目的達到,沒有再逗留,和魏霸、趙廣打了個招呼,匆匆的下山去了。

    看著諸葛喬走遠,趙廣一直沒有什麼變化的臉露出了輕松的笑容,他輕輕的吐了一口氣。“子玉,謝謝你了。”

    魏霸雲淡風輕的笑道︰“這有什麼好謝,他也說了,我不推薦你們,他也會找你們的。”

    “傅興有可能,我嘛,恐怕未必。”趙廣輕輕的拍拍魏霸的肩膀︰“不管怎麼說,我欠你一份情。”

    魏霸嘿然不語。趙雲是元從系舊勛,只要再等幾年,他一去世,曾經最強大的元從系就會煙消雲散,只剩下一幫沒什麼根基的年輕子弟,根本挑不起什麼風浪,把他們用貴而不重的閑職養著,慢慢再從中挑幾個聽話的做個典型,消化一部分力量,便也夠了,要想重用他們,特別是在趙雲還沒去世的時候重用他們,卻是不太可能。

    別說是諸葛亮,任何一個當權的人,也不會做出這樣的傻事。讓元從系如此平靜的退出政治舞台而不用流血,這已經是非常難能可貴了。

    如今的魏霸雖然還談不上權謀高手,可是經過這半年的學習,對這些基本的道理還是能理解的。當然了,理解不等于贊同,他以接受任命為條件,要求帶上趙廣,當然也有他自己的考慮。

    魏霸眉毛一挑︰“既然你這麼說,到了戰場上,你可別離我太遠,多護著我一點。”

    趙廣哈哈大笑。

    魏霸一邊笑著,一邊看著天邊的莽莽群山,想著自己終于要踏上征程,心中既有忐忑,又有些期盼。他知道自己沒什麼文化底蘊,做舞文弄墨,引經據典的文官是沒機會了,最多也就是被人看不起的文法吏,做武人,領兵作戰,才是他最好的出路。雖說危險系數大增,可是在朝堂上做官又何嘗就能安穩,彭就是個例子,沒能像龐統一樣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自己人手中,與其如此,還不如龐統呢,至少還有個身後哀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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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4 17:59:24

第068章 上座

“去東三郡?”魏延揪著頜下的短須,眼神中透著幾分不解︰“諸葛喬?”

    魏霸點點頭,卻沒有吭聲,他已經把諸葛喬來找他的經過對老爹說了,也把他推薦趙廣和傅興的事說了一遍,但是他沒有解釋為什麼。如果讓老爹知道他現在有心與諸葛丞相對著干,天知道老爹會有什麼反應。

    魏延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兒子有什麼心思,他被諸葛亮的任命搞得有些糊塗了。

    如果說東三郡重要,那就應該派一個重將去,諸葛喬根本沒打過仗,又只安排了五千人,能頂什麼用?東三郡僅是孟達就有部曲四千余家,孟達本人征戰近二十年,又豈是諸葛喬能對付得了的?

    如果說東三郡不重要,那更說不過去,誰都知道,東三郡是漢中門戶,收復東三郡對漢中的安全有著不可估量的意義。

    “丞相的安排真是出人意料啊。”魏延左思右想,還是搞不明白,只能半真半假的嘆了一聲。

    魏霸嘴角一撇,隨即又恢復了莊重。他雖然不完全明白諸葛亮的這個安排究竟是何用意,可是他隱約能猜得出來,這里面不完全是軍事意義,還摻雜著不少政治意義,老爹在軍事上有過人之處,可惜他在政治上近乎白癡,肯定不會想到那一層。

    似乎古往今來都有這個特點,軍事上有過人之處的,大部分在政治上都是白癡,戰場上戰無不勝的同時,朝堂上往往一敗塗地,像王翦那樣的高人實在少之又少。

    “參軍雖然不是什麼位高權重之職,可是能入丞相府做事,本身就是丞相對你的栽培。你要小心做事,不要再像以前一樣妄生是非。”

    魏延既然考慮不明白,干脆不考慮了,一本正經的教訓起魏霸來,說得魏霸哭笑不得。這些道理原來你也懂啊,怎麼你自己就做不到呢,和馬克思主義手電筒一樣,照人不照己。不過看著一向威嚴狠厲的老爹像個碎嘴婆子似的絮絮叨叨,魏霸心里熱乎乎的,就不計較老爹這種教條主義了,一一點頭答應。

    “既然到軍中,婢女就不要帶了,有女人在……終究有傷士氣。”魏延遲疑了一下,似乎是覺得那個長了一個大青斑的小婢女似乎和美色不怎麼搭邊,可他還是建議魏霸將彭小玉留下,以後的日常事務就由敦武他們代勞。為了保證魏霸的安全,魏延親自挑選了二十個的親衛交給敦武,又特地關照了一番,這才作罷。

    “阿爹,我想順路回莊園一趟。”

    “回莊園干什麼?想家了?”

    “出征在即,想回去見見阿母。”魏霸笑笑,又對魏風說道︰“大兄,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帶給阿母?”

    魏風摸了摸腦袋,憨厚的笑道︰“我沒什麼話,你就幫我問她老人家好就是了。”

    件事,要請大兄幫忙。”魏霸道︰“我不在營里的這段時間,彭小玉就跟著你吧,別讓人欺負她。”

    魏延詫異的看看魏霸,不滿的責備道︰“一個婢女,也值得你這麼慎重?子玉,我現你現在真是有些不分輕重了。大丈夫當以功業為重,豈能以女子為念,更何況還是一個婢女。”

    魏霸笑笑,沒有解釋,他相信大哥魏風會替他照顧好彭小玉。其實他們三兄弟和老爹都不太一樣,老爹和彭小玉接觸得少,在他眼里,彭小玉就是一個婢女而已。在魏風和魏武的眼里,彭小玉還是一個身世可憐的女子,而在魏霸的眼里,彭小玉更是半個謀士,又豈是一個婢女那麼簡單。

    回到自己的大營,彭小玉已經將他的行裝收拾好了,整整齊齊的放在一邊。魏霸將他的安排對彭小玉說了,彭小玉靜靜的看著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嗯了一聲,便低下頭,擺弄著自己的衣帶。

    “好了,我大兄其實比我好侍候,你從此解脫了。”魏霸故意笑道,“說不定等我回來的時候,你都不想再做我的婢女了。”

    彭小玉幽幽的說道︰“風少主是好人。”

    魏霸翻了個白眼,沒有接她的話頭。他前世就接過無數的好人卡,當然知道“好人”二字在不同的場合有不同的意義。彭小玉這話里面未必有多少感情的成分,但是她的確指出了魏風的弱點︰為人忠厚,卻不知權變,說得難聽些,他連老爹的霸氣都沒有。

    ……

    第二天,丞相府的任命狀就送到了魏家大營,魏霸被任命為丞相府參軍,全名是參丞相軍事,按照不成文的品級,屬第七品。比老爹兼任的前軍師低兩品,與楊儀、馬謖等人相齊。當然了,這僅僅是在文字上,在資歷上魏霸和那些人不能比,同樣,在丞相府,也不是純以品級論高低,不同的人擔任同樣的職位,可權力大小輕重卻完全是兩碼事。

    魏霸的具體任務是輔助諸葛喬,負責諸葛喬所部大軍的糧草籌集、運輸,算是後勤工作,工作任務並不重,也不用帶兵上前線,危險低。這也是考慮到他沒有真正帶過兵的因素。魏霸對此也早有預料,倒也沒什麼意外。他在老爹身邊這半年一直在做這方面的事,倒也算得上輕車熟路。

    與他相比,有過帶兵經驗的趙廣和傅興卻擔任了比較重要的任務,傅興原本就有兩百多部曲,這次諸葛亮又撥了一曲二百人給他,讓他做了真正的都尉。趙廣也分到了一曲兩百多人,負責後勤運輸,算是和魏霸做工作對接。

    諸葛喬率領的十多個參謀、都尉中,有十一個是荊襄文臣武將的子弟,真正非荊襄人除了趙廣,只有一個麋威。麋威是麋竺的兒子,因為麋芳投降江東,麋竺慚愧而死,麋家現在的當家人便是麋威。麋竺雖然跟著劉備多年,官至安漢將軍,可是他沒有戰功,未能封侯,所以麋威也沒有爵位可以繼承,現在還只是一個空頭都尉,手下只有百十余老卒,看起來很淒涼。

    麋威被安排做趙廣的副手,看似身份和魏霸差不多,可是一想到魏霸的參軍職務,麋威就差得太遠了。就連趙廣這個看起來是輜重營主將的都尉和魏霸這個不帶兵的參軍相比也要低上一截。

    大軍乘船順沔水而下,目的地是魏興郡西側邊界處的安陽縣。有船代步,將士們輕松多了,糧草運輸也方便些。主將諸葛喬坐的是一艘中型戰船,並不張揚,不過在大多是運輸船的船隊中,再不張揚也足以讓人感受到諸葛喬的與眾不同。

    船隊開始出之後,魏霸就登上了諸葛喬的戰船,諸葛喬要第一次聚將議事。

    魏霸和趙廣上了船,現其他人大部分已經到了,傅興坐在靠門一側的位置,看到魏霸進來,便笑著點點頭,打了個招呼。魏霸見他身邊還有空位置,剛想過去落座,傅興連忙搖頭道︰“你怎麼能坐在這里,這是給仲德留的位置。”

    魏霸剛要問為什麼,諸葛喬笑了起來︰“子玉,到這邊來,你雖然負責糧草事宜,卻不是輜重營的將領,怎麼能坐在那里我身邊坐。”

    魏霸尷尬的摸摸腦袋,他前世沒做過官,公司里開會雖然也分位次,畢竟沒有官場上這麼講究,到了這一世,他又沒參加過什麼像樣的會議,根本沒機會領教這種官場文化,一出場就露了怯。

    魏霸走到諸葛喬身邊。諸葛喬坐在面對艙門的主位上,左右還有兩個位置空著。在右手邊的下,坐著一個魏霸最不想看到的人︰楊偉。很顯然,楊偉也不想看到魏霸,一看到魏霸進來,他的眼神就變得凶狠起來,瘦削的面龐也因為牙關咬得太緊而崩了*至連聽到咯咯的切齒聲。魏霸皺了皺眉,不想和這個仇人靠得太近,轉身走向諸葛喬右手邊的位置。

    不料,他一舉步,楊偉就惻的笑了起來︰“我說魏參軍,你雖然有才,卻也太自負了些。難道這里除了諸葛都尉,你以為自己就是最尊貴的人,居然想上座?”

    魏霸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這年頭不僅位置的上下有區別,左右還有區別,主人左邊的位置尊于右邊的位置,所謂虛左以待,就是這個意思。上朝的時候文東武西,也是文臣高于武臣的一個標志。

    魏霸有些尷尬,他沒理會楊偉的冷嘲熱諷,剛轉身走向諸葛喬右邊的空位,艙門外響起一個聲音︰“且慢,請魏參軍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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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4 17:59:56

第069章 考驗

楊偉看著魏霸吃癟,心里正高興,臉上的笑容剛剛綻開,忽然聽到這一聲,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魏霸扭頭向門口看去,只見一個年約四旬的中年漢子快步走了進來,邁步如風,來到魏霸面前,拱手施禮。“魏參軍,請上座。”

    魏霸不解的眨眨眼楮,連忙拱手還禮,問道︰“敢問足下是……”

    “南陽宗預,將與魏參軍一道,協助諸葛都尉東行。”

    諸葛喬長身而起,微微一笑︰“子玉,這是丞相安排給我的老師。”

    魏霸立刻明白了,連忙搖頭笑道︰“宗參軍太客氣了,有宗參軍在此,我豈敢坐上座。宗參軍,你請。”魏霸一邊說著,一邊熱情的將宗預往座位上讓。

    “不然,有德不在年高。”宗預擺擺手︰“我與魏參軍都是丞相府參軍,除了虛長幾歲以外,其他方面概無可稱道之處。再者,丞相當面交待,魏參軍長于漢中,對漢中的事務非常熟悉,此次行動,當以魏參軍為主,我為次,所以,這上座該你來坐。”

    眾人頓時嘩然,就連諸葛喬都有些詫異。他們雖然沒有楊偉想得那麼惡毒,可他們同樣也不認為魏霸有資格坐上座。與在座的所有人相比,初入仕途的魏霸都是資格最嫩的,他還沒滿二十歲,幾個月前才由諸葛丞相賜字,與拜師禮一起行的冠禮,算是初出茅塞的後生,怎麼能比年近四十的宗預還要尊貴?

    諸葛喬看看宗預,心中狐疑,這麼重要的事,丞相怎麼會沒有關照他?難道是看他自己如何處理?他看著宗預,想從他臉上看出些許端倪,可是宗預一臉嚴肅,不苛言笑,根本看不出虛實。正在他猶豫的時候,魏霸連連搖頭︰“就算是丞相的意思,我也不敢坐這個位置。宗參軍,你就不要謙虛了,如果你不肯入座,那我現在就下船,向丞相辭職去。”

    宗預眼角一顫,笑了︰“為何?”

    魏霸苦笑道︰“雖說論職務,我與宗參軍相齊,可是論資歷,我卻不能和宗參軍相提並論。和這些同輩在一起,我還可以放肆些,胡來一通,和宗參軍面前,我怎麼敢放肆?不瞞你說,不久前家父還說過,南陽鄉黨中,他唯敬宗參軍,我如果遇到宗參軍,一定不準放肆,否則定然不饒。”

    宗預疑惑的看著魏霸︰“鎮北將軍當真如此說過?我宗預何德何能,竟然能得鎮北將軍這麼看重?”

    這不能怪宗預不相信。一來魏延是出了名的目中無人,那麼多南陽人,他從來沒有誇過誰,服過誰,就連他對傅肜的敬重,也只是因為傅肜戰死沙場,對傅肜的能力其實並不以為然。宗預在南陽人中更是不起眼的一個,年近四十,卻還只是丞相府的一個參軍,眼下更是落得和魏霸一個毛頭小夥子並肩,要說魏延佩服他,這豈不是笑話?

    魏延的確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可是魏霸卻知道宗預是標準的大器晚成,這樣的憋屈r 子他還要再過很長的一段時間。宗預直到諸葛亮死後多的,年逾六十歲才領兵作戰,是蜀漢後期屈指可數的重將之一。

    既然知道是這位大能,魏霸豈能坐到他的上位去,不管是不是丞相諸葛亮的命令,他都不會坐。誰知道這是不是捧殺?他今天坐了這個位置,明天別人就會認為他和老爹一樣目中無人,驕傲自負。

    魏霸堅決不肯坐,諸葛喬松了一口氣,笑著對宗預說道︰“既然子玉一片好意,參軍就不要謙虛了,敬請上座吧。”

    宗預嘴角抽了一下,看了魏霸一眼,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宗某就托大了。”

    “理應如此,理應如此。”魏霸一身冷汗,殷勤的把宗預請到座前,看著他坐好,這才自己走到右手邊的位置入座,臉上還不敢露出一絲得意,一定要平靜平靜再平靜。

    見魏霸如此尊敬長輩,不惜違抗丞相的命令,眾人對魏霸的印象有所改觀。之前不少人都認為魏霸能一躍而成為丞相府的參軍,不過是因為他有一個手握重兵而且蠻不講理的爹,再加上之前魏霸和劉琰父子、楊儀父子之間的那些沖突,都以為魏霸和魏延一樣驕傲自負,不近人情。現在看魏霸如此作派,多少有些意外,看向魏霸的眼神也變得柔和了些。

    唯獨楊偉很郁悶,他本想嘲笑魏霸一下的,沒想到卻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那個位置原本就應該是魏霸的,只是魏霸不肯座,這才讓給了宗預。

    諸葛喬咳嗽一聲,宣布會議開始。他轉身對宗預點頭示意︰“宗參軍,請你先為我們解說一下此次行動的目的吧。”

    宗預欠身施禮,起身走到諸葛喬身後,有親衛掛起一幅帛書地圖,遞上一桿荊竹。宗預接竹在手,在地圖上點了點,朗聲道︰“我軍此次的行動目的是漢中的東三縣,即西城、房陵、上庸……”

    東三郡是私底下的稱呼,因為蜀漢以繼承漢室為口號,連曹魏政權的合法不予承認,更不可能承認他們對東三郡的制置,所以平時說的時候都說是東三郡,正式場合都是稱東三縣。而這片地方的制置也一直在變動,現在曹魏的稱呼也不是三郡,而是新城郡和魏興郡,太守便是孟達和申儀。

    孟達投降之前,西城便已經單獨設郡,稱魏興郡,太守是西城豪強申耽。後來孟達、劉封、李嚴聯合攻擊,申耽投降,魏興郡取消,變成了西城郡。孟達投降之後,引魏軍西攻,打敗了申耽,又取消了西城郡,以孟達為太守,並重設魏興郡。申耽被遷到了洛陽,他的弟弟申儀還在西城,任魏興太守。

    所以在曹魏的官方稱呼中,這些地方被稱作魏興郡和新城郡,屬荊州,歸駐扎在宛城的撫軍大將軍司馬懿節制。

    魏霸這半年除了練武之後,就是一直在考慮老爹的子午谷計劃,以及即將開始的北伐方略,也和老爹魏延、師父趙雲多次討論過相關的形勢,對東三郡的情況還是比較熟悉的,再加上他身邊的敦武曾經多次出入東三郡,有更多的切身體驗,這些都被魏霸吸收過來,變成了自己的財富。

    對于宗預的講解,魏霸的理解比一般人更要透徹,甚至比宗預還要清楚幾分。別看在座的大部分都是荊襄人,對山地並不陌生,可是生活在南陽盆地、襄陽城里,對真正的山地未必就了解多少。

    魏霸懂得多一點,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是紙上談兵,畢竟沒有像敦武他們一樣在山谷間來往過,沒有切身體會,所以他也沒有太張揚,認真的聽宗預講,不輕易表任何看法。

    可是他的認真落在了楊偉的眼中,那就成了虛偽,那就成了心虛,就成了不懂裝懂。

    仇恨會讓人失去理智,雖然魏霸從來沒將楊偉放在心里,可是楊偉卻把魏霸當成了真正的仇人。魏霸逼得他父親楊儀當眾吐血,這足以讓他們父子把魏霸恨到了骨頭里,凡是有能讓魏霸吃癟、丟臉的機會,他都不會放過。

    宗預講解完畢,還沒喘口氣,楊偉便站了起來,故作爽朗的笑道︰“宗參軍的論述雖然不過在座的人中,要說對這一帶地形的熟悉,還沒有人能過魏參軍的。宗參軍已經講完了,魏參軍是不是也表一點高見,好讓我們長長見識?”

    魏霸瞅瞅楊偉,心里好笑,心道這小子是不是瘋了,怎麼像瘋狗似的咬著我不放?這諸葛喬和宗預還沒話呢,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文吏開口?

    其他人見此情景,也覺得楊偉有些太沖動。坐在門口的趙廣和傅興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得暗自苦笑。

    魏霸不以為然的笑笑︰“宗參軍的講解已經足夠詳細,我又何必畫蛇添足?你如果有什麼不懂的,為何不向宗參軍請教。宗參軍經驗豐富,我相信一定會比我講得好。”

    諸葛喬也對楊偉的做法非常不滿。這是公事,你們的私仇怎麼能拿到這兒來,他輕哼了一聲,瞥了楊偉一眼︰“元休,你有什麼不清楚的,可以說出來,宗參軍現在就解釋,正好我們也好一起聽聽。”

    楊偉見諸葛喬幫著魏霸說話,心中更是惱怒。在楊儀與魏延的爭斗中,雖說諸葛丞相表現得不偏不倚,其實大部分時間諸葛丞相還是照顧楊儀的面子的,比如上次把程安招入丞相府,就是替楊儀挽回面子。而現在諸葛喬居然幫著魏霸說話,不僅不能消解楊偉的怒火,反而讓他有越燒越旺的趨向。

    楊偉極力讓自己顯得很平靜,不失風度,只是青的臉s 和繃得太緊的腮幫子已經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態。其他人都看在眼里,卻不願意上前阻攔。一方面是因為楊偉和他父親楊儀一樣,都不是什麼良善,而魏霸父子更是惹不得的凶人,夾在他們中間很難做人,與其如此,不如兩不相幫,置身事外。另一方面是諸葛喬走上仕途,初掌大權,他究竟有沒有這個能力,值不值得效忠,大家還不清楚,楊偉要跳出來挑戰魏霸,正是一個測試他的好機會。

    諸葛喬當然也想到了這些,正因為如此,他才對楊偉更加惱火。楊偉在考驗魏霸的同時,也把他推到了一個尷尬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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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4 18:00:16

第070章 軍事機密

  “元休,你既然有疑問,那就說吧,即使子玉答不出來,這里還有宗參軍和我。”諸葛喬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怒氣,淡淡的說道。他的話已經說明很明白,你要想為難魏霸,今天肯定是不可能,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楊偉的臉s 更加難看了,他一時怒火攻心,看向諸葛喬的眼神也變得有些不善。諸葛喬這可是明顯的拉偏架,難道我和你這麼多年的交往,還比不上魏霸和你幾個月的交情?

    如果楊偉識相,他現在就應該忍氣吞聲的退下去,或者打個哈哈,提個很簡單的問題,走個過場,不至于把矛盾激化。可是楊偉顯然不是這種人,他越是生氣,越是想難住魏霸,最好連諸葛喬和宗預都難住,才好顯出自己的本事。

    楊偉的臉頰抽動了兩下,目光更加凶狠。諸葛喬一看就後悔了,他這是真的激怒了楊偉,不知道這個書呆子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他求助的看向宗預,宗預卻安然不動,遞了個眼神給諸葛喬,示意他稍安勿躁,又瞟了一眼魏霸,意思是說,且看魏霸如何應付再說。

    諸葛喬心中忐忑,卻也被宗預的鎮定安撫住了。他點了點頭,對魏霸說道︰“子玉,你看……”

    魏霸知道今天這一關是逃不過去了,既然如此,不如硬著頭皮上。好在楊偉不是楊儀,想來戰斗力不會太強悍,要是經學……那老子就干脆認輸,這肯定是玩不轉的。

    “無妨,既然是軍議,那就大家一起議嘛。”魏霸滿面的說道︰“如果我答不上來,也正好知道自己的短處,聽聽都尉和參軍的高見,增長一些見識,也是好的。”

    諸葛喬見魏霸這麼說,松了一口氣,他就怕魏霸和楊偉一樣不識進退,兩人較起勁來,魏霸不敵楊偉,最後惱羞成怒,無法收拾。楊儀脾氣再不好,在丞相面前還不敢呲牙,最多在背地里抹抹眼淚,牢延那貨卻是個不講理的,惹惱了他,誰知道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

    宗預的經驗比諸葛喬更豐富,他看出了魏霸有些不安,但是魏霸能較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而且事先給自己留出了退路,相比之下就顯得更有城府,更有風度。他不免有些奇怪,之前聽到了消息,都說魏霸和他父親魏延一樣,是個不講理的愣頭青,今天看起來可完全不是這回事啊。就是和在座的這些年輕人比起來,他也顯得沈穩許多。

    如果宗預知道魏霸的實際年齡只比他和麋威小一些,比其他人都年長,他肯定就不會這麼意外了。

    魏霸含笑對楊偉說道︰“元休,不要著急,有什麼就說嘛,大家以後都是同僚,就算是說了些錯話,也不會有人笑話的。諸位,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魏霸這是給自己留後路呢,還是刺激楊偉,他們也不好搭腔,只有傅興揚聲道︰“子玉說得有理,既然是互相探討,有些意見不合,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好在有宗參軍在此,他一定能做出公正的評判。”

    大家都知道傅興和魏霸是同鄉,兩人關系不一般。傅興為了魏霸吃了大苦頭,而魏霸也為照顧傅興花了不少心血,連這次傅興能夠領兵出戰,都有魏霸的功勞。對傅興出言幫魏霸說話,並不覺得有什麼意外。

    可是楊偉卻更加惱火,偏偏他越是惱火,越是想不出什麼問題能難住魏霸。他對漢中的情況根本不了解,要想出一個問題難住魏霸,這可著實有些難為他了。今天這個情況和那天楊儀出題想讓魏霸出醜一樣,他們根本探不到魏霸的底,還沒開始,就自己亂了方寸。

    他們是書生,也許會說兩句“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是要落到實處,又豈是那麼容易的。

    楊偉憋得滿臉通紅,面皮都有些燙起來,連帶著眼楮都有些紅,看起來像是要吃人一般。魏霸看了,有些心驚肉跳,這父子倆還真是一個德要命子活受罪,不過是意氣之急,老子吐了血,兒子不會高血壓、腦溢血,搞出人命來吧?

    魏霸擔心的表情落在楊偉的眼里,卻是**裸的譏笑。楊偉越的惱怒,心一橫,冷笑一聲︰“魏參軍,聽說令尊鎮北將軍曾經提出一個子午谷計劃。我們要去的安陽正是子午谷的北端,能否請魏參軍解說一下令尊的這一計劃的之處?”

    楊偉一開口,諸葛喬便變了臉直起身子,厲聲喝道︰“元休,住口,此等軍機大事,豈能信口開河?”

    楊偉當然知道這件事不能隨便說,可是他為了能難住魏霸,哪里還顧得了那麼多。本來以他的身份是不可能知道子午谷計劃的,在座的人中除了諸葛喬和宗預,都不可能直接了解到子午谷計劃,甚至有很多人對子午谷計劃還一無所知。

    不管這個計劃最後是不是能夠付之實施,這個計劃都是軍事機密,在座的人沒有討論的資格。也許你們可以從別的渠道聽到,但是絕對不能亂說。

    事實上,他們連聽說的可能不大,他們的父兄豈能連這一點常識都不懂。相比之下,楊偉今天真是瘋了,居然拿這件事來說道,不管魏霸怎麼應付,他都免不了重罰。

    不過楊偉現在顧不得這麼多,他從父親楊儀的口中知道子午谷計劃已經被丞相否決了,也就是說,這個計劃是不完善的,他卻要魏霸解說其中的之處,魏霸還能說出個花來,那豈不是證明丞相錯了?

    楊偉惡狠狠的看著魏霸,眼中全是孤注一擲的決絕,甚至有些瘋狂。

    眾人有的愕然,那是愕然于所謂的子午谷計劃,他們未必能知道詳情,但是子午谷這三個字代表的意味已經足夠明顯。有的震驚,那是震驚于楊偉的瘋狂,平時看他還是很的一個人,今天怎麼做出如此不靠譜的事?

    諸葛喬也快瘋了,他擡起手,就要命人將楊偉拖出去,宗預伸手拽住了他,示意他不要急。楊偉既然已經說出來了,這時候掩飾,只會越描越黑,還是想著怎麼糊弄過去才是正理。

    魏霸松了一口氣,還以為這廝有多聰明,原來也是個矬慫。這還沒打人呢,先挖了個坑把自己埋了。這麼重要的軍事機密你都敢隨便說,丞相知道了,不僅你自己死定了,連你的父親楊儀都要倒黴。

    他心中狂笑,臉上卻不露分毫,一臉茫然的看著楊儀︰“什麼子午谷計劃?”

    一看魏霸那明顯是裝傻的樣子,楊偉氣不打一處來,最後一絲也飛到了九霄雲外。他冷笑一聲︰“令尊……”

    諸葛喬再也忍不住了,他抓起案上的石硯就砸了過去。楊偉的兩只眼楮死死的盯著魏霸,哪里防到諸葛喬會突然下這個死手,被砸個正著,頓時頭破血流,墨汁灑得一身都是。他慘叫一聲,捂著迅腫起來的臉,蹲在了地上。

    “胡言亂語!”諸葛喬真是想不通,平時挺聰明的一個楊偉,今天怎麼犯這種錯,泄露了有這麼一個計劃還不夠,居然還要講其中的詳細內容,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父親泄露軍事機密似的。雖說大家都有可能聽到點風聲,可是知道有這麼一個計劃和知道計劃的整個內容,那卻是完全兩碼事。魏霸能不知道這個計劃嗎?他比你清楚多了,他故意裝不知道,就是要坐實你的罪名。

    你這蠢貨,被人耍了都不知道,還想和人斗氣?

    “他勞累過度,心神不寧,不宜隨軍征戰,送他下船。”諸葛喬不假思索的一揮手,讓人把楊偉架出去。此刻戰船還沒走出多遠,派人把他送回大營,由丞相處罰去。這人太沒城府,留在身後也是個禍害。

    楊偉這時也醒過神來了,知道自己會是什麼下場,又羞又惱,捂著臉,連喊疼都不敢,跌跌撞撞的就往門外走。他的臉上既有血又有墨,也沒看清方向,不知道踩了幾個人,好容易跑到門口,一聲撞在了門框上,聲音大得每個人都一激零,心驚肉跳,生怕他一頭撞死。

    楊偉沒死,可是的確撞得不輕,來回轉了兩圈,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也不知道是真撞暈了,還是氣暈了。諸葛喬氣不打一處來,吼叫著讓人把楊偉拖出去。

    宗預默不作聲,看著一臉和我無關的魏霸,嘴角抽了抽,想笑,卻又沒笑出來。思索片刻,不禁長嘆一聲,眉頭也漸漸的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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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4 18:00:42

第071章 回家

楊偉被架出去了,艙中諸人慢慢的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卻怎麼也抹不去剛才留下的震驚。諸葛喬的第一次軍事會議就這麼不了了之。

    魏霸向諸葛喬告了個假,他需要先趕到南鄭,回自家的莊園一趟。現在他人在軍中,哪怕順路也不好自行其事,必須得到諸葛喬的允許才行。諸葛喬心情不太好,也沒有多想便準了。他非常慚愧,他和楊偉是多年的朋友,兩人一直很處得來,沒想到楊偉今天卻做出這樣的事。俗話說得好,看一個人,先看他和什麼樣的人交朋友。有楊偉這樣的朋友,諸葛喬覺得很丟人,很失落。第一次聚將便出了這麼大的亂子,消息傳到父親的耳中,不知道他會是什麼反應。

    “我要讓丞相失望了。”諸葛喬坐在顯得有些淩亂的案前,看著艙板上還沒擦干淨,也許再也擦不干淨的墨跡,長嘆一聲,心里也像是罩了一團烏雲似的,壓得他心慌。

    魏霸理解諸葛喬現在的心情。楊偉能坐在這樣的位置上,就說明了諸葛喬對他的器重。他的位置看起來比楊偉要高一些,可是在諸葛喬的心里,楊偉應該比他更值得信任。現在楊偉出了醜,就等于打了諸葛喬一個大耳光,諸葛喬殺了他的心都有。

    後來馬謖失街亭,諸葛亮揮淚殺馬謖,大概就是這個心理。最需要哥們撐場子的時候,卻被哥們拆了台,誰的心里都不好受。

    “伯松,人有百樣,又豈能個個相同,你何必為上牽腸掛肚?”魏霸也嘆了一口氣,輕輕的拍拍諸葛喬的背︰“說起來,這件事我也有責任。元休原本也不是如此,只是因為…也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一步,都怪我當時年輕氣盛。”

    諸葛喬無奈的笑了一聲。不管魏霸是真心還是假意,魏霸此刻能安慰他,便讓他非常感動。不過,他卻不想因此和魏霸交心,魏霸剛才挖坑讓楊偉往里跳的事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更何況楊偉畢竟是他的好朋友。

    “子玉,你要回南鄭,想家了?”

    “是啊,有半年多沒回家了。”魏霸笑道︰“這還是我第一次這麼長時間沒見阿母,這次去安陽,估計新年都不能回來過,我想回去看看阿母,也讓她安心。”

    “你說的是你的生母……”諸葛喬有些遲疑的說道︰“還是主母?”

    “既有我的生母,也有主母,還有我一個姨母。我那姨母只有一個小女兒,兩個兒子都夭折了,她把我和阿武當自己的孩子,我阿母也把她的小女兒當成自己的女兒。”魏霸想起了機靈可受的蘭兒,不禁笑了起來︰“當然了,我們也把那小丫頭當成自己的妹妹。至于主母,我和兄長雖非同胞,可比同胞卻不差的。”

    “你真有福氣,有三個母親。”諸葛喬羨慕的笑了一聲,隨即拍拍魏霸的肩膀︰放你一天假,在我到達安陽之前,你趕上來就是。”

    “這個是自然的。”魏霸點頭道,他想了想,又問道︰“伯松,你能不能告訴我,我應該準備幾個月的糧草?”

    諸葛喬目光一閃,沒有立即回答魏霸。這次行動,大軍的糧草有一部分是從沔陽行軍大營撥付的,有一部分要由漢中太守府從南鄭撥付。魏霸既然負責糧草,當然要提前做些準備。可是這里面有個問題,這次行動的目標究竟是什麼,到目前為止只有諸葛喬和宗預知道,魏霸根本不清楚。

    魏霸問這句話,既是他的本職工作,也是一個變相的試探。魏霸自己心里很清楚,他在諸葛喬的軍中就是一個牌位,可以擺得很高,但是真正的機密不會讓他知道,對于這次軍事行動究竟要達成什麼目的,恐怕楊偉知道的比他知道的要多得多。

    不是說你的職務高,就一定重要。這個道理古今一例。魏霸當初為什麼不肯進入丞相府,而是推薦程安去,就是因為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就算進了丞相府也掌握不到實權,只會被人當牌位供著。這次隨諸葛喬出兵,他看起來位置比宗預還要尊貴,可是他負責的卻是後勤,對軍事行動的具體細節一無所知,由此可見丞相府對魏家的心態。

    諸葛喬沈吟片刻︰“你先按半年時間準備吧。”

    魏霸點了點頭,不再問了。現在是十月,諸葛喬說最少半年,那就是到明年諸葛亮計劃開後出兵隴右,諸葛喬的任務就是牽制東三郡甚至宛城的魏軍,是不是奪取東三郡另當別論,但是他們不是北伐主力,那卻是肯定的了。

    換句話說,他們也是一支疑兵。

    他躬身退了出去,帶著在艙外等候的敦武等人離開諸葛喬的戰船,換乘戰馬,迅趕向南鄭。

    ……

    魏家莊園還是那個樣子,幾乎沒什麼變化。魏霸讓敦武等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自己直奔阿母住的小院。穿過長長的巷子,來到那個偏僻的小院前,推開門,他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綻放,就變成了愕然。

    院里有一群小雞,一個老婆子正捧著簸箕,嘴里“咕咕咕”的散食,小雞們圍在她的腳邊,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像一個個毛絨絨的線球。

    老媽住的地方怎麼突然變成了養雞場?魏霸在短暫的錯愕之後,隨即勃然大怒。他剛要火,那老婆子看到了他,瞪著一對昏花的老眼,愣愣的盯著他,長滿老人斑的手指著他,抖個不停。

    魏霸不想和一個奴僕怒,他強按火氣,寒聲道︰“我阿母去哪兒了?”

    那老婆子湊到魏霸面前,仔細看了半天,這才不太確定的問道︰是霸少主?”

    魏霸點了點頭,又問了一句︰“你可知我阿母在哪兒?”

    婆子用力的一拍大腿,笑得眼楮都沒了。“你阿母鄧夫人去後院住了,這里沒人住,就我老婆子住在這里,養幾只雞,攢些雞子來給孩子們吃。”

    魏霸聽了,滿腔的怒火頓時不翼而飛,為自己剛才險些控制不住情緒而慚愧。還想做大事呢,這點自制能力都沒有。再說了,自己今天回來,不就是相信有些事老爹處理不了,只有夫人才能做決定嗎。現在怎麼一遇到點事,先懷疑夫人公報私仇了。

    他顧不上和老婆子閑聊,轉身去了後院。後院有兩座小樓,西側的小樓是張夫人住的,東側的小樓上面是老爹的書房,樓下是空著的,阿母鄧氏肯定是搬到了那里。雖說和張夫人住的小樓不能比,可比原先這個偏僻的小院可是強太多了。

    能進入後院,便是一個飛躍,某種意義上可以說她已經從等同于奴婢的妾躍升到了小婦的角于魏霸來說,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對于鄧氏來說,這卻是天大的恩寵。

    魏霸還沒進門,就聽到了阿母鄧氏歡快的笑聲。

    “蘭兒,你的針線做得越來越好了,我看你將來要過你的阿母,成為咱魏家的巧閨女。”

    一個稚嫩而羞澀的聲音說道︰“那鄧姨說,兄長會喜歡我做的荷包嗎?”

    “那還用說,你阿霸兄長和阿武兄弟一定會天天掛在身上。”鄧氏咯咯的笑道︰“不過,等他們去相親的時候,我可不讓他們帶著。”

    “為什麼啊?”

    “我怕別人家的女子看到這個荷包,不好意思,不敢嫁給你兩個兄長,那他們不是要娶不上老婆?”

    “不來了,不來了,阿母,鄧姨笑話蘭兒呢。”

    “傻丫頭,鄧姨那是哄你呢。你的針線活再好,還能好得過鄧姨去?”

    “阿母,那你說兄長會喜歡我繡的荷包嗎?”

    魏霸笑了起來,邁步進了門,大笑道︰“只要是蘭兒做的,我怎麼可能不喜歡?”

    屋里正在談笑的鄧氏三人愣了一下,蘭兒扔下針線,飛奔過來,像小燕子一般投入魏霸的懷中,咯咯的笑道︰“阿兄,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一聽說蘭兒要給我繡個荷包,我就連夜趕回來啦。”

    “嘻嘻,阿兄又笑話我。”蘭兒抱著魏霸的脖子,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李氏走了上來,拍拍蘭兒的小屁股,把蘭兒接了過去,點點她的鼻子道︰“傻丫頭,阿兄是回來看你鄧姨,你倒好,先把阿兄給霸佔了。阿兄走了那麼遠路,肯定累了,你還不去給阿兄倒點水。”

    蘭兒吐了吐舌頭,俏生生的應了一聲,飛快的跑了。李氏面帶微笑,給魏霸欠身行禮︰“妾身李氏,見過霸少主。”

    鄧氏走上來,輕輕的一推李氏︰“你看你,對阿霸也用得著這麼客氣,小時候他可沒少摟著你睡。”

    “此一時,彼一時。”李氏笑道︰“如今霸少主可不是孩子了,他是大人,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

    魏霸老臉通紅,連忙打岔道︰“阿母,你什麼時候搬到這時來住了。我剛剛去了老院,現里面養了雞,可嚇了我一跳。”

    “傻小子,阿母這是托你的福,不用住偏院,搬到這後院來了。”鄧氏喜上眉梢,一面拉著魏霸坐下,一面喜不自勝的說起了自己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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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4 18:01:02

第072章 請將

魏霸上次回來突虎威,震驚全家之後,余震並沒有隨著他的離開而消失,相反,隨著一個又一個消息傳來,他的名字在魏家越來越響,漸漸的成了一個不可忽視的存在。

    在力挫楊儀,在魏家與楊家的爭斗中獲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之後,主母張夫人下令,將書房樓上空閑多年的房子收拾了出來,由鄧氏居住,一應家具也是重新配置,規格按照她自己房中的規格cao辦。鄧氏可謂是一步登天,成了魏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小主母,把她樂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幾次夜里睡覺睡醒了,都覺得自己還在夢里。

    她現在不僅住上了好房子,各種生活待遇也有了明顯的提高。以前想都不想敢的美食、錦鍛和各種化妝品源源不斷的送來,讓她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就有了脫胎換骨的感覺。現在不用干那些粗活了,手上的老繭還在,皮膚卻漸漸變得細嫩起來,臉上長年勞累的皺紋也在不知不覺中淡了不少,整個人像是年輕了十歲。

    住到後院唯一的遺憾就是寂寞。她雖然一步登天,卻還不敢奢望和張夫人成為閨蜜,在請示了張夫人之後,李氏帶著蘭兒可以經常到後院來看她,陪她解悶。當然了,鄧氏把自己享受到的那些好處也悄悄的分了一些給李氏,連帶著李氏在下人面前也風光起來。

    鄧氏說到開心處,淚水漣漣。魏霸又是高興,又是心酸,他在沔陽一心練武,為魏家幾年後的命運cao心,卻沒想到自己的努力不用到幾年後,已經有了結果。

    “別哭,別哭,好r 子才開始呢,這才哪兒到哪兒啊。”魏霸拍著阿母的背,和聲勸道。

    小丫頭蘭兒也小大人似的勸著鄧氏,李氏眼中含著羨慕,既為好友高興,又為自己的將來擔心。她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蘭兒雖說聰慧,又怎麼可能像一個男子這麼有用。想到傷心處,李氏也不禁落淚。她一落淚,鄧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反過來又勸她,兩人說一陣,笑一陣,哭一陣,反把主角魏霸扔在一旁,搞得有些無所適從,只好去逗小丫頭蘭兒開心。

    “蘭兒,給阿兄繡的荷包呢,拿來看看?”魏霸擠眉弄眼的說道。

    “嘻嘻,不給。”蘭兒將荷包藏在身後,羞紅了臉,“還沒繡好,繡好了再給阿兄看。”

    “那你可得快點,阿兄明天一早就走了。”

    “這麼急?”鄧氏吃了一驚︰“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事,我現在是丞相府的參軍,要跟著諸葛丞相的兒子諸葛都尉去西城。”

    “去打仗?”鄧氏吃了一驚,臉s 都白了︰“兒啊,你身子這麼弱,怎麼能去打仗?”

    魏霸苦笑一聲,舉起強壯的手臂︰“阿母,你覺得我還弱嗎?”

    鄧氏上下打量了魏霸片刻,這才現魏霸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副病秧秧的身體,而是一個不遜于丈夫魏延的偉男子。她摸著魏霸結實的胳膊,又想笑,又笑不出來。李氏拉著她笑道︰“姊姊,你沒看出來呢,霸少主是今非昔比了。他已經做官了,要跟著丞相的兒子去立功,將來還要封侯呢。姊姊,我真羨慕你啊,你以後也是君侯的阿母了呢。”

    “有我的好處,都少不了你和蘭兒一份。”鄧氏笑了一聲,隨即又擔心的說道︰“兒啊,那你可要小心。雖說我們魏家是將門,打仗是免不了的,可是刀劍不長眼,你可不能逞能,聽見沒有?要是受了傷,阿母……”她抹了抹眼淚︰“阿母就是得了誥命,也不會心安的。”

    魏霸心里一軟,連忙點頭道︰“我知道了。”

    “那好,你既然明天還要趕路,今天就不要陪阿母說話了,早些吃了,上床休息。我已經替你把床準備好了,被子、褥子什麼的,都是嶄新的,是阿母自己一針一線勾起來的,保證你睡著舒服。”

    鄧氏一邊說著,一邊拉著魏霸去看他的房間。魏霸看著滿屋嶄新的家具和被褥,想著多少個白天夜晚阿母才能整治好,又多少次坐在床邊,撫著絲緞的背面,等著他回來,鼻子不禁一酸︰“阿母,我有點事,去見見主母,然後就回來睡。”

    “嗯嗯嗯,應該的,應該的,這些可都是夫人賞賜的,該去謝謝她。”鄧氏連連點頭,轉身站在魏霸面前,細心的替他把頭上的冠戴好。魏霸已經比她高出許多,她要仰著頭,盡力的伸出胳膊才能踫到魏霸的冠。魏霸見她辛苦,撩起衣擺,跪在阿母面前。

    鄧氏一愣,剎那間淚如泉湧,她伸出雙臂,將魏霸摟在懷里,泣不成聲。李氏和蘭兒見了,也是喜極而泣,羨慕的看著落淚的鄧氏和魏霸。

    陪著阿母說了一陣子話,魏霸這才洗了臉,趕到西邊的小樓,求見主母張氏。

    來到小樓下,剛剛站定,就聽到一陣樓梯響,婢女環兒從樓上裊裊婷婷的走了下來,看了魏霸一眼,頓時眼楮一亮,面露驚訝之s 。眼前的魏霸似乎又長高了不少,比她足足高出一頭,更重要的是他變得結實了,再找也不到半點以前的瘦弱,往那里一站,不用做任何姿勢,就是威風凜凜的一條漢子。不過與肌肉虯結的魏風相比,魏霸多了一些書卷氣,體格也沒有魏風那麼誇張,更多的是一種氣質上的陽剛。

    “霸……少主?”環兒有些不敢確定的問道。

    “環兒姑娘,夫人在嗎?我有事想向她稟報。”

    環兒一驚,這才現自己有些失態,臉上飛起一抹紅雲,連忙說道︰“夫人在樓上呢,你跟我來。”

    環兒轉身上樓,魏霸緊緊跟上,一擡頭,就看到環兒那渾圓挺翹的臀在面前晃動,不禁有些出神。環兒走了兩步,沒聽到魏霸跟上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魏霸直勾勾的眼神,立刻明白了魏霸在看什麼,不禁有些羞惱。她擡起手,掩在唇邊,輕咳了一聲︰“霸少主,請上樓。”

    “哦?哦!”魏霸也有些老臉一紅,連忙低下頭,緊跟了上去。明知這有些不雅,可是眼神還是不住的往環兒的翹臀上瞟。環兒似乎也有感覺,不自然的降低了擺動的幅度,這樣一來,走路的姿勢就有些怪異了。魏霸看到這不自然的姿勢,也知道環兒在想什麼,更是無地自容。

    唉,慕艾的少年,對美女還是沒什麼抵抗力啊。

    張夫人坐在窗邊的榻上,側著臉,看著窗外的幾根翠竹,寧靜而悠閑。聽到魏霸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她轉過頭,嘴角噙起淡淡的笑容︰“子玉回來了?”

    魏霸知道,這位張夫人雖然足不出戶,可是大營里的事幾乎沒有能瞞過她的。聽她稱自己的字,連忙上前行禮。“見過阿母。”

    “坐吧,環兒,去準備點酒食來。子玉一路趕回來,大概有些餓了。”

    環兒應了一聲,轉身去準備。張夫人和魏霸說了幾句閑話,卻絕口不提東樓他的阿母鄧氏的事。她可以不提,魏霸卻不能不提,他躬身致意︰“多謝阿母的美意。”

    “都是一家人,理應如此。”張夫人淡淡的說道︰“你們男人在外面打拼,我們女人幫不上什麼忙,只能盡量安頓好家里的事,好讓你們安心做事。”

    魏霸笑笑︰“阿母所言甚是。不過,我今天急著趕回來,卻是因為有一些事無法安心,只能來向阿母請教。”

    “是嗎,什麼樣的事連你們父子幾個都處理不了,還要我這個女人家來幫忙?”張夫人雖然說得輕描淡寫,語氣也有些玩笑的成份,卻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看到她這副鄭重的模樣,就連環兒都有些緊張起來。

    魏霸端起水杯,呷了一口水,整理了一下思路,將這幾個月的事情大概的講述了一遍,最後說道︰“如果我猜得不錯,那父親的子午谷奇襲計劃已經被丞相否決了。”

    張夫人眼神微緊︰“計劃被否決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父親管不住自己的嘴。”

    魏霸沒有吭聲,心里卻是暗贊,知道自己這一趟回來是對了。他和老爹相處了幾個月,深知老爹的脾氣,別看他現在好像混得風生水起,可是在老爹的眼里,他永遠是那個r 臭未干的小子,還想在老子面前指手劃腳?打爛你嘴,打斷你腿!要想靠自己說服老爹,那是千難萬難。唯一有這個可能的,只有眼前這位張夫人。

    張夫人微微皺眉,沈吟半晌︰“你父親雖然尊重我,凡事也能聽我的主意,可是他這脾氣也是與生俱來。我和他成親這麼多年,連阿風都這麼大了,他又何嘗能改?子玉啊,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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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4 18:01:23

第073章 婦人之見

魏霸沈默不語,靜靜的坐在張夫人對面。張夫人卻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平靜,露出焦慮之色。她與魏延做了大半輩子的夫妻,豈能不知道魏延的脾氣?自以為絕妙好計的子午谷計劃被丞相否決,他怎麼會忍氣吞聲,時不時的拿出來說說,這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是這種事能拿出來說嗎?還經常說?

    他以前就是這脾氣,不過那時候他在漢中,天高皇帝遠,他就是土霸王,沒人敢拿他怎麼樣。現在情況不同了,丞相親自到了漢中,他怎麼能還像以前一樣出口無忌?

    禍從口出。

    張夫人讀過書,略知古事,對最近幾年蜀漢生的事更是一清二楚,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魏延的認識沒她透徹,魏霸的見識也沒她廣,對魏延這張嘴可能帶來的危險,她要比魏霸還清楚。

    也正因為如此,張夫人的焦慮遠遠出了魏霸的想象。

    不過張夫人畢竟坐鎮魏家這麼多年,多少也練出了點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s 的本事。她心里已經亂成一鍋粥,卻沒有失態,除了臉s 有些白,藏在袖子里的手捏得有些緊之外,她看不出太多的緊張。

    “子玉,你有什麼好計?”

    魏霸笑了,為張夫人的冷靜而笑。能在這種情況下還保持冷靜,足以說明這個主母不簡單。

    “其實,我是贊成父親的子午谷計劃的。”魏霸不緊不慢的說道︰“以一州之地對抗中原,如果不出奇兵,很難有獲勝的機會。眼下曹魏君臣的注意力都在江東,也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如果不能成功,必然會導致曹魏重新將注意力投向關中,在關中駐以重兵。到了那時候,就算我大漢以傾國之力出擊,也很難有取勝的機會。”

    張夫人微微頜,她是不怎麼懂打仗的事,但這些宏觀層面上的分析,她能聽得懂。

    “所以我覺得父親的計劃雖然有冒險的成份,卻是沒辦法的好辦法。丞相不取上策,不取中策,卻取了下策,這自然是他的x ng格所致,同時也說明他自己對戰事的前景估計並不樂觀。”

    張夫人忽然說道︰“對他來說,大勝小勝都是勝,只要不敗就行。”

    魏霸一愣,擡起頭看著張夫人,正好將張夫人眼中的一抹冷笑收入眼底。他不解的問道︰“阿母,你的意思是說……”

    “子玉,你父親是軍人,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戰場上,對與戰場無關的事向來不怎麼關心。可是戰場上生的一切,根源不還是在朝堂之上嗎?他只看到子午谷,丞相看到的卻是成都。”

    魏霸驚訝不已,一時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張夫人卻露出些許堅毅,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她擺擺手,示意魏霸不要急著問,繼續說道︰“丞相這次出征,能大勝固然是最好的結果,可是以蜀漢的實力,大勝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丞相又不能敗,他一敗,就會有人起來反對他,丞相這個位置還能不能坐得穩都很難說。”

    “所以你想想,在勝算非常小的大勝和勝算非常大的小勝之間,他會怎麼選?”

    “他會選小勝。”魏霸的思路豁然開朗,忍不住贊了一聲︰“還是阿母看得透徹。”

    “不是我看得透徹,是因為我不在局中,旁觀者清。”張夫人笑了笑,又說道︰“其實朝堂上的事和莊園里的事大同小異。你們父子的注意力在戰陣之上,而我的心思卻在這莊園之內,所以我能比你們更能揣摩到丞相的心思。”

    魏霸啞然失笑,細想起來,這的確也是個道理。在這莊園之內,老爹就是那不管事的皇帝劉禪,張夫人就是獨攬大權的丞相,張夫人要想保住她現在的位置,她就不能犯錯。丞相要想保住他的位置,也不能失敗,否則被他壓制的那些人就會群起而攻之。

    後來街亭失守,諸葛亮揮淚斬馬謖傳為有法必依的佳話。不過也有人分析說,這不過是諸葛亮的無奈之舉。之所以要斬,是因為要有人負責,失守街亭的責任人馬謖肯定有責任,但真正的第一責任人卻是諸葛亮自己,斬馬謖,與其說是正軍法,不如說是找替罪羊。之所以揮淚,大概也是因為諸葛亮知道馬謖死得冤,卻不得不死。

    縱使如此,他自己還是自貶三級。後世記載得簡單,但其間生過多少斗爭,也只有靠猜測了。

    如果僅僅考慮自己的地位,不考慮蜀漢的前途,對丞相諸葛亮來說,大勝與小勝其實影響並不大,反正他已經位極人臣,賞無可賞,除非他是想學曹netbsp;在這種情況下,小心謹慎,寧可小勝,不可冒險,也就成了必然的選擇。魏霸相信,諸葛亮的心里有光復興室的宏願,可是要想實現這個宏願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他先要能牢牢的把握住手中的權利,否則一切都成了空談。

    “丞相如此選擇,對他來說沒錯,可是對于國家來說,卻可能是一個大損失。而對于我魏家來說,更是一個災難。”張夫人嘆了一口氣︰“丞相以後大概會長駐漢中,那我魏家在漢中就什麼也不是了,利益有所損失,倒也罷了,可是你父親那張嘴……”

    張夫人伸出手指揉著有些酸脹的眉心,長嘆一聲。

    魏霸附和的點點頭,沒有表任何意見,任由張夫人自己的擔憂酵。他相信張夫人會越想越緊張。她整天呆在這個小樓上,除了想心思,還能做什麼?而恐懼這種心理,是會隨著時間慢慢滋長的。

    “你也想和你父親一樣冒險?”張夫人眼光一閃,疑惑的看著魏霸,眼中有些失望。與魏霸猜想的不同,她之所以善待鄧氏,不是因為魏霸明了鐵和新式記賬法,而是因為魏霸在與楊儀的爭斗中保持了必要的冷靜。如果按照魏延的x ng格,他肯定會抓住機會把楊儀逼死為止。魏霸沒有這麼做,後來也沒有趁機入丞相府做一個有名無實的閑人,而是以退為進,先拜趙雲為師,夯實基礎,幾個月後才出任諸葛喬的參軍,這足以說明魏霸與他的父親魏延有所不同。

    這種品質在魏家父子中很難得,如果應用得好,將來對魏風會有很大的幫助,所以張夫人才會善待魏霸的母親鄧氏。

    可是現在,魏霸明知子午谷計劃很冒險,卻還是表示支持,那豈不是和魏延一樣魯莽?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就不值得重視了。

    “我支持父親的計劃,有兩個原因︰一是對于國來說,這個計劃如果能成功,恢復漢室才有希望。二是對于家來說,只有成功的實施這個計劃,才能逢凶化吉。”

    張夫人眉梢一挑,立刻明白了魏霸的話。魏延的脾氣改不了,魏家沒法退,那就只有進一步。子午谷計劃真能成功的話,魏延不僅會有大功,以後子午谷計劃也將成為他的榮耀,而不是取禍的根源。

    “可是子午谷計劃太冒險,丞相不會接受的?”

    “老爹的子午谷計劃的確太冒險,依我看來,大概只有三成機會。可是我們可以通過努力,克服一些不利因素,增加成功的機會,變不可能為可能。”

    “比如說?”

    魏霸從懷里掏出幾張紙,慢慢的展開,雙手扶到張夫人的面前︰“這是我擬的一些方案,請夫人過目。這里面要調用的人力、物力都非常驚人,唯夫人能裁斷。”

    張夫人接過紙,卻沒有看,只是用手指輕輕的敲著案面︰“按你的估計,能將機會增到幾成?”

    “五成,最多七成。”

    “五五之數,不算少,可也不算多。”張夫人眼神微縮,盯著魏霸的眼楮,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覺得丞相會答應嗎?”

    “我不知道。”魏霸道︰“我想趁著這次去西城的機會,先自己走一趟子午谷,實地考察一下,然後嘗試著說服諸葛喬。諸葛喬是丞相的兒子,由他來說,想必效果會好一些。”

    張夫人點點頭︰“這是個好主意,可是如果諸葛喬也無法說服丞相呢?”

    “如果諸葛喬也無法說服丞相,那一切盡在阿母的抉擇。”魏霸拜了拜,看著張夫人手掌下的那幾張紙︰“我已經把我的想法寫在了上面,如果阿母覺得可取,我就去做。如果阿母最後覺得不可取,那就請將這幾張紙燒了,今天我回來,只是向阿母請安,其他的,什麼也沒說過。”

    張夫人一愣,拿開手,剛要去看,魏霸伸出手,輕輕的按著那幾張薄薄的麻紙,微微一笑︰“阿母,等我走後,阿母可以慢慢看,不急在一時。”

    張夫人眯起了眼楮,看著魏霸的手,沈默了好一會,輕聲笑了起來。

    “好,我稍後再看,你呢,什麼時候走?”

    “我明天早上走。”魏霸淺淺的笑著︰“父親的爵位,將來必然要由兄長繼承,我只好去掙我自己的,要不然,將來兄長的負擔就太重了。”

    張夫人目光閃了閃,笑了︰“子玉,你比阿風聰明,又拜了趙雲為師,前途光明。好好輔佐諸葛喬,將來成就必然會過阿風。”

    “阿母,不管我的官能做多大,爵位能有多高,阿風永遠是我的兄長,阿母……也永遠是我的阿母。”

    張夫人舒心的笑了起來,拍拍魏霸按在案上的手。“子玉,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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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4 18:01:48

第074章 厚禮        
    魏霸一大 早離開魏家莊園的時候,莊園門口站著二十個彪形大漢,每個人背上都背著一個包裹,腰間背著環刀和弓箭,手持一柄步矛,腰杆和手中的矛一樣直。敦武站在他們 面前,面帶喜色,一看到魏霸從莊裡走出來,他便迎了上來,低聲說道:“少主,那是夫人安排給你的二十個武卒。”

    魏霸掃了一眼那些武卒,知道這些都是魏家最精銳的武士。他從沔陽出發的時候,老爹給了他二十個親衛,也都是從這些武卒中成長起來的,現在張夫人再給他安排二十個,和老爹給的數目相同,既是對他的關愛,同時也是在隱隱的表示她在家中的地位和老爹無二。

    魏霸走了過去,目光在二十個武卒的臉上一一掃過,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看得出來,這二十個武卒應該都是上過戰場的,臉上那股鐵血的味道很濃。

    “什長出列!”

    兩個武卒向前一步,朗聲應道:“什長唐千羽、朱壹,拜見少主。”

    “很好,以後你們就跟著我,敦武就是你們的上官。”

    唐千羽和朱壹互相看了一眼,又向敦武行禮:“拜見敦軍侯。”

    敦 武雖然年輕,卻不怯場,泰然自若的還了禮。魏霸又一一問了那些武卒的名字,這才命令出發。他和老爹魏延以及師父那裡學習帶兵之法,他們都提到盡可能的熟悉 手下的士卒,熟悉他們,不僅是能夠收攏人心,更重要的是將來使用的時候能知道每個人的長短,因材授任。現在時間緊張,他只能問問名字,有了時間,還要和他 們多接觸,瞭解他們的能力。

    張夫人不僅送了魏霸二十個武卒,還送了五十套魏家新打造的鎧甲。這些鎧甲全部使用改造過的煉鋼法打 造,比普通的鎧甲輕便兩成,堅固卻足足翻了一倍。其中四十套自然是給這四十個武卒的,有一套精工打造的是給魏霸本人的,剩下的幾套是給他留著,以後可以當 禮物送人。對於刀頭舔血的武將來說,有一套上好的鎧甲,那可是能救命的裝備。

    在此之前,張夫人就送過五十套到大營,不過魏延和魏風都不是善於交際的人,到目前為止,只送出去兩套,傅興一套,那是償他救魏霸的大恩,趙雲一套,那是魏霸拜師禮的一部分,連趙廣都沒得到。

    魏霸和阿母鄧氏以及一大早就爬起來給他送行的小丫頭蘭兒揮手告別,帶著四十個武卒和一大車禮物上路,趕往江邊的碼頭。

    在 魏家莊園後院的小樓上,張夫人憑窗而立,看著遠去的魏霸一聲不吭。她的神情有些疲憊,似乎昨天一夜沒有睡好。婢女環兒站在她的身邊,撅著紅嘟嘟的小唇,生 著悶氣。昨天夜裡,張夫人想了半夜的心思,現在還在想,可是她這個最貼心的人卻一點也不知道。這是她有記憶以來的第一次,以前張夫人不管有多麼重要的事, 多少都會告訴她一些,甚至和她商量商量。唯獨這一次,張夫人連一個字都沒有向她透露。

    到目前為止,她能猜得出來的只有一點,這件事和魏霸有關,而且非常重要,其他的一無所知。

    ……

    中午時分,魏霸在南鄭的江邊碼頭等到了諸葛喬的大軍,上了自己的船,安置好那些武卒後,魏霸帶著唐千羽和一套鎧甲來到諸葛喬的帥船請見。諸葛喬正在吃午飯,沒有穿戰甲,而是一身常服。頭上沒有戴冠,用一根素色的絲帶紮著,配上一身素色絲衣,素淨中透著儒雅。

    “都尉真是如神仙中人,讓人一望頓消煙塵之氣。”魏霸拱拱手,半真半假的說道。

    諸葛喬“撲嗤”一聲笑了,噴出半口小米粥,他一邊用布巾擦著嘴,一邊斜睨著魏霸,笑道:“神仙中人不食人間煙火,我卻正在吃飯,你這是故意消遣我嗎?”

    “豈敢豈敢。”魏霸一本正經的說道:“都尉就是吃粥也與眾不同,有出塵之氣。”

    “我呸!”諸葛喬咄了他一口,招呼道:“吃了沒有?快來一起坐。”

    魏霸入座,有親衛端上午飯,魏霸沒有急著動筷子,先示意唐千羽把鎧甲送上來。諸葛喬瞅了一眼鎧甲,隨即又看了一眼唐千羽。“這是誰,以前沒見過啊?”

    魏 霸知道諸葛喬有很強的記憶力,他身邊的那些人諸葛喬都認識,雖然未必叫得上名字,但是不是第一次見面,他一眼就看得出來。今天特地讓唐千羽跟著來,就有讓 諸葛喬知道他身邊又多了人的意思。這些人都是他的部曲,算是私兵。諸葛喬不好調用,但是糧食卻要由諸葛喬按計劃撥付,不通知他一聲是不行的。

    “這是阿母怕我有什麼閃失,又給我增派了二十人親衛。唐千羽,還不拜見都尉?”

    唐千羽上前行禮,雙手奉上新鎧。

    魏霸道:“這是阿母給我準備的鎧甲,是我魏家鐵作的新產品,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諸葛喬撫著那具新鎧,拿起頭盔,裡外打量了一下,贊了一聲:“子玉,你這主母對你可是真好,價值連城的上等鎧甲也肯拿出來送人。我真是受之有愧啊。”

    魏霸笑笑。這鎧甲雖然沒有價值連城這麼誇張,可是的確是難得的好東西。可是諸葛喬不知道真相,如果讓他知道自己身邊的四十個武卒每人一具新鎧,樣式雖然沒這麼華麗,實用性卻一點也不差,不知道他會作如何想。

    “謝了。”諸葛喬讓親衛收起鎧甲,轉頭對魏霸說道:“為什麼回來這麼急,你不是要去太守府安排糧草的事嗎?”

    “這件事我已經安排太守府的主簿趙素去準備了,半個月後就可以起運。”魏霸解釋道:“都尉……”

    諸葛喬打斷了魏霸的話:“子玉,這裡沒有外人,你就不要都尉都尉的,是不是要提醒我你的職務比我還高?”

    魏霸有些尷尬,如果真論職務,他這個參軍還真比諸葛喬高一點。“那……我就放肆了?”

    “嘿嘿,你什麼時候不放肆了?”諸葛喬嘿嘿一笑,揮揮手:“行了,說正事。”

    “那 個……我初步估算了一下。漢中現在大概有兩萬戶,人少地多,所以土地的分配都不少。經過幾年的開墾,天上幾乎每戶都有百畝。畝收四石,按三十取一的稅,漢 中今年的田租約二十七萬石,除去官吏的俸祿,還剩十五萬石。五千大軍,半年時間需要六萬石,原本不是什麼問題,可是……”

    諸葛喬目光一閃:“丞相大營的計畫是多少石?”

    “十三萬石。”

    諸葛喬眉頭一皺:“這麼說,我這邊肯定不夠了?”

    魏 霸點點頭。打仗之所以難,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錢糧。如果這一點不受限制,那就可以大量徵發,用人海戰術耗死對方。可是現實畢竟是現實,每多征一個兵,就要負 責一個兵的糧食、衣物、軍械,哪一樣不要錢?其實的還可以節省一點,糧食卻是無論如何也節省不下來的。一個兵每天六升米,一個月就是一石八鬥,一年要二十 一石。漢中的田租除去官吏的俸祿,正常情況下只夠養一萬兵,這已經是極限了,還是平時沒什麼戰事,有兩成的正常輪休,可以回家去吃。如果常年在役,這一萬 人都養不起。

    如今諸葛丞相十多萬大軍駐紮在漢中,每天消耗的糧食就近萬石,僅靠漢中的糧食,最多維持半個月,也正因為如此,諸葛亮才要派諸葛喬來往成都運糧。路途太遠,消耗非常驚人,沿途民眾的勞役負擔更是繁重。如果長期駐紮下去,那不用打,蜀漢的經濟就崩潰了。

    事實上,後來諸葛亮幾次無功而返,都是因為糧食不繼。他幾次北伐,也把蜀漢的經濟拖入了泥潭,在蔣琬和費禕手上沒打什麼大仗,經濟有所緩和,可是後來薑維當政,連年發動戰爭,蜀漢的經濟已經接近崩潰,以譙周為代表的蜀人願意投降,也是因為實在支撐不下去了。

    當然了,現在的經濟情況還遠遠沒有那麼差,糧食還是有,只是僅靠法律額定的租賦標準肯定不夠用,百姓手中還有餘糧,就看你怎麼收了,是增賦,還是用錢買。

    “漢中太守府的糧倉裡還剩下一萬多石,肯定是不夠用的。你看是就地徵收,還是由丞相那裡統一調配?”

    “就地徵收,能收到多少?大概什麼價格?”

    魏霸松了一口氣,既然諸葛喬提到價格,那就不是強行加賦,他的工作就好做多了。“原本丞相大軍到了漢中之後,糧價上漲了不少。不過光復漢室是正事,我想百姓都會支援的,以之前的市價,八十錢一石,收購十萬石,應該不成問題。”

    諸葛喬想了想,點頭同意。“那行,我行文丞相府,請丞相調撥八百萬錢到漢中太守府。和各家商洽的事,就辛苦你了。”

    魏霸笑笑:“這本來就是我的分內之事,又有什麼辛苦可言。我已經和趙素說好了,他可以先發糧,保證大軍的糧食無虞。”

    諸葛喬嘴角一歪,笑了一聲:“看來父親讓你做我的參軍,負責糧草,真是用對人了。”

    魏 霸卻沒有笑,他沈吟片刻,幽幽的說了一句:“伯松,不是我危言聳聽,這種事,可一可再不可三。一鼓作氣,再而衰,三可就竭了。現在大家手裡有糧,對丞相北 伐中原又充滿信心,才會願意把糧食賣給我們。等糧食緊張了,他們就沒這麼大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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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4 18:02:18

第075章 算死人不償命?
        
    諸葛喬眼神一冷,隨即嘴角挑起,露出高深莫測的笑。他輕輕的放下筷子,擱在食案上,又取過手巾,擦了擦嘴角。

    “你覺得丞相此次北伐會失敗?”

    魏霸有些不高興的歎了一口氣。這幾個月來,他一直在極力讓自己適應這個官場,可是他一直無法認同這種扣帽子似的說話方式。難道因為他是丞相,我就不能認為他會失敗?難道我不認為他會失敗,他就真的不會失敗?

    他非常想把面前的粥碗扔到諸葛喬那張笑得很陰險的臉上去,可是他只是手指動了動,拿起筷子,在案上頓了頓,夾起一塊鹹菜放進嘴裡,慢慢的咀著,同時淡淡的說道:“未算勝,先算敗,這是兵家常識,伯松以為不然?”

    諸葛喬翻了個白眼,再也繃不住了。他搖搖頭,一邊笑一邊指著魏霸說道:“快吃,快吃,我說不過你。”

    魏霸卻沒有笑,一本正經的看著面前的一碗粥,一碟鹹菜,用筷子在碗裡劃拉了兩下。“伯松,你是不是未卜先知,知道我這時候會來找你?”

    “沒有啊,我哪有那本事。”諸葛喬莫名其妙。

    “那你……平時就吃這些?”魏霸詫異的問道。

    諸葛喬這才明白了,他想笑,卻不知怎麼的,卻又沒笑出來,沈默了片刻道:“是啊,我平時……就吃這些。丞相說,靜以修身,儉以養德,他當年在隆中時就是這麼吃的,現在做了丞相,更應該克儉戒奢。”

    “那看來我這輩子是成不了丞相這樣的人了。”魏霸堅決的搖搖頭,放下筷子:“我好容易才把身體養好,像這樣吃上半個月,我肯定又要餓出病來。”他歉然的對諸葛喬笑笑:“很遺憾,我不能和你同甘共苦,我得回去弄點肉吃吃才行。”

    諸葛喬很無語,他用手掩著臉,用尾指撓了撓眉心,好容易才忍住笑。“子玉,能把好吃也說得這麼理正辭嚴的,你是第一個。”

    “我只是不虛偽,實話實說罷了。”魏霸站起身,拍拍衣裳:“這其實和打仗一樣,說得再冠冕堂皇,最後能不能取勝,靠得還是武力強弱,要不然的話,秦國怎麼可能統一天下。”

    魏霸說完,拱拱手,轉身就走,快要跨出艙門的時候,諸葛喬開了口:“子玉,留步。”

    “怎麼,想請我吃大餐?”

    “大餐沒有,不過肯定有你感興趣的。”諸葛喬招了招手,示意親衛將沒吃完的粥拿走。魏霸停住了腳步,打量了諸葛喬半晌,見他不似玩笑,便轉了過來。他來當然不僅是為了送鎧甲,而是有些話想對諸葛喬說,可如果諸葛喬總是和他玩虛的,那他就不能多說了。

    諸葛喬收拾了案幾,從案上拿出一卷地圖攤在案上,又示意魏霸在他對面坐下,盯著魏霸的眼睛,嚴肅的說道:“子玉,你實話對我說,你對這次行動,知道些什麼?”

    魏霸眨眨眼睛:“我有兩個回答。”

    “說。”

    “第一個回答:都尉,我一點也不知道。”

    “第二個?”

    “伯松,我幾乎什麼都知道。”

    諸葛喬眉頭一皺:“鎮北將軍全告訴你了?還是鎮東將軍?”

    “和鎮北將軍無關,也和鎮東將軍無關。我不瞞你說,在丞相聚將軍議之前,我和仲德在陽平山上就討論過這個問題,當然了,我沒想到這次會是你領兵,而我本人也被扯進來了。”

    諸葛喬將信將疑,他仔細打量著魏霸的眼神,卻找不到一點破綻。過了半晌,他才吃驚的問道:“你是說,在丞相軍議之前,你和仲德就猜出了丞相的計畫?”

    魏霸點點頭,又道:“我還可以告訴你一句話,家父剛剛提出子午穀計畫雛形的時候,我就估計到丞相不會同意。”

    諸葛喬的臉色變得非常怪異,他向後靠了靠,很不自然的笑了一聲:“原來子玉才是未卜先知啊。”

    “我不是未卜先知,我只是對丞相非常景仰而已。”魏霸收回了目光,慢慢的搓著手指。“其實,只要對丞相的稟性有一定的瞭解,就不能猜出丞相此舉的用意。我說過,打仗有時候和算題一樣,是有規律可循的,這可不是寫文章,可以天馬行空,任意揮灑。”

    諸葛喬一手按在地圖上,一手托著下巴,手指在鼻翼處撓了兩下,目光閃爍。他想了一會,又問道:“那你說說,我們這次的任務究竟是什麼?”

    “佯攻東三縣,吸引孟達和宛城司馬懿的注意,如果可能的話,策反孟達。當然了,最根本的目的是為丞相出兵隴右創造機會。在此之前,江東應該會發動佯攻,以吸引洛陽的注意力,並盡可能將曹魏的主力留在函谷關以東,延緩他們進入關中的時間。”

    魏霸一口氣說完,盯著諸葛喬的眼睛:“我猜得對嗎?”

    諸葛喬眯起了眼睛,眼角有些不受控制的跳動,呼吸也不由自主的粗重起來。此時此刻,如果不是這幾年養性有成,他幾乎要跳了起來。他相信這些不是魏延或者趙雲告訴魏霸的,而是魏霸自己猜想出來的,因為聽別人說,不會說得這麼細緻。

    除非魏延是想魏霸出風頭,至於趙雲,那根本不用考慮。趙雲不會做這樣的事。

    諸葛喬的心裡翻江倒海,他覺得壓力很大。他是知道真正的任務的,而魏霸不可能知道得太多,他僅憑猜測就能猜得八九不離十,莫非這人真是個天才?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天才,可是沒有人希望自己的身邊有個天才。和天才同行,絕對是個悲劇。

    “對。”諸葛喬遲疑了片刻,又說道:“你說的這些,幾乎就是丞相的原話。”

    魏霸笑了,笑得有些苦澀。這麼說來,諸葛亮果然是正到了極致,卻一點奇也沒有。他知道這些,是因為他知道結果,可是趙廣不知道結果,他一樣猜出了這個計畫,這能說明什麼問題?

    魏 霸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在演義中,諸葛亮是神機妙算,往往能提前猜到事情的發展,準備好錦囊,執行任務的人到時候拿出一個錦囊,按計行事,就可以大獲全 勝。可實際上,諸葛亮是經常被人算個正著。陳倉之戰,他先是被曹真算到,後是被張郃算到,其後與司馬懿對陣,又多次被司馬懿算得死死的,有如未卜先知。

    他 以前還覺得這有點太無厘頭,是晉人美化司馬懿,或者是陳壽報私仇,可是現在他覺得這很可能是事實,原因倒不是司馬懿會神機妙算,而是因為諸葛亮太正了,他 總想把風險降到最低,所以他一定會選擇最穩妥的方案。而對於蜀國來說,因為實力的差距,可供他選擇的方案實在有限,只要對方夠細心,猜出他的選擇並不難。

    曹真也好,張郃也罷,更不用說司馬懿,哪一個不是人才?他們也許總體實力不如諸葛亮,可是要猜出諸葛亮的選擇卻不是什麼難事。

    兵不厭詐,諸葛亮的詐只在演義裡,真正的諸葛亮在戰場上無愧於一個軍事家的稱號,不論是行軍佈陣還是練兵,他都是當世人傑,但他就是差了那麼一點點詐,那麼一點點冒險的膽量。

    如 果他不是在實力弱小的蜀漢,而是在實力強悍的曹魏,他就算不能成為百戰百勝的將軍,至少也可以成為不敗名將,實力加上他的謹慎,足以讓他成為傳奇。可是他 偏偏是在實力不濟的蜀漢,不敢用奇,任你有過人的才能,你也無法彌補實力上的差距,只能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沾襟了。

    說來說去,還是那句話,性格決定命運。

    諸葛喬見魏霸面色變幻,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等了好半天,終於忍不住的問道:“子玉,你覺得這個計畫……有問題?”

    魏霸長吸了一口氣,又慢慢的吐出來,強笑道:“大問題沒有,小問題有一點。”

    “你說。”

    “第 一個問題,江東和漢中相隔數千里,很難有效溝通。江東出兵之後,能夠堅持多長時間,能不能給丞相留下足夠的空檔,是個值得懷疑的事情。既然他們是牽制的疑 兵,他們就不會全力以赴,很可能只是虛應故事,這樣一來,曹魏需要調動洛陽的禁軍嗎?如果揚州戰區的大司馬曹休完全可以應付,那麼江東的佯攻就成了一著廢 棋,而丞相卻無法及時得到消息。”

    諸葛喬捏著下巴,沈吟不語。

    “第二個問題,東三縣的戰事能不能吸引住宛城司馬懿的注意力,就成為能否為丞相創造機會的唯一機會。可是,伯松,你只有五千人,能造出多大動靜?”

    諸葛喬眼珠轉了轉,嘴一撇,笑了起來:“你覺得我不是孟達的對手?”

    “不,我是擔心我們和孟達加起來,也是不是司馬懿的對手。”

    “司馬懿,那個書生?”諸葛喬嗤了一聲,不屑一顧:“他不過是混資歷才混到撫軍大將軍這個高位,你還真把他當成名將了?”

    一聽這話,魏霸頓時一腦門的黑線。上次在諸葛丞相面前做說客大敗而歸,這次在諸葛都尉面前做說客,居然又一次慘遭打擊。

    我真不是做說客的材料啊,想做擋車的螳螂真不容易。都說穿越客虎軀一振,英雄拜服,為什麼我就這麼憋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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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4 18:02:41

第076章 三個臭皮匠
        
    魏霸一臉晦氣的回到輜重營,趙廣正在美滋滋的試新甲,手指小心的拂去甲片上並不存在的塵埃,動作輕柔得像是撫摸情人柔嫩的肌膚,眼中滿滿的全是柔情蜜意,看得一旁的傅興不住的哼哼以示鄙視。

    “好啦,好啦,再摸下去,甲片都能被你摸薄了。”

    趙廣瞥了他一眼,同樣報以不屑:“你得瑟什麼勁兒,第一次拿到新甲的時候,比我還愛惜呢。”

    “可我也沒你這麼興奮吧?”

    “天知道,某人好像那天晚上連甲都沒捨得脫,搞得我們還以為要有人夜襲呢。”

    傅興臉一紅,正好看到魏霸陰著臉走進來,連忙收住了話頭,站了起來。

    “子玉,怎麼了?”

    趙廣見魏霸臉色不對,也停止了撫摸新甲,沈吟片刻,眉頭一挑:“和伯松沒談攏?”

    魏霸沮喪的歎了口氣,坐在案旁,拿起水壺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火燒火燎的心裡才舒服了些。他怔怔的看著艙外仿佛不動的青山,想著剛才諸葛喬的表情,心情沈重。

    難道不管我怎麼努力,都無法扭轉歷史的方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魏家走向滅亡?

    “子玉,其實你也不用那麼擔心。”趙廣伸出的手,輕輕的按在魏霸肩上。“你們的計畫固然是個不錯的計畫,可是丞相也有丞相的考慮,謹慎一些也有些謹慎一些的好處。”

    傅興欲言又止,神情有些落寞。他看魏霸和趙廣的神情,估計魏霸父子真的提出了什麼子午穀計畫,而趙廣顯然也是知道一些的,唯獨他還是從楊偉的嘴裡才聽說這個計畫。這也難怪,魏延是鎮北將軍,趙雲是鎮東將軍,他們都有資格參與軍議,魏霸和趙廣知道一些也就很正常了。唯獨自己僅僅是個小小的都尉,不僅沒機會參軍軍議,連小道消息都聽不到。丞相軍令極嚴,這些小道消息只在父子兄弟之間口耳相傳,魏霸也不敢告訴他。

    傅興心中難受,不想讓魏霸看到,低下頭,佯作沈思。

    魏霸的眼角餘光看到了傅興低下的頭,忽然心中一動。他雖然有父有兄,可是前世卻是獨子一個,性格又比較內向,深知這種被人漠視的難受。他想了想,忽然笑道:“仲德,仲簡,由此處至安陽還有三五日,船上又不好練兵,閑著也是閑著,我們來玩個遊戲吧。”

    “遊戲?”趙廣訝然,不過一看到魏霸瞟向傅興的眼神,就明白了過來,連忙笑道:“好啊,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遊戲,仲簡,一起玩?”

    傅興看看魏霸,又看看趙廣,也欣然一笑:“好啊,不知道是什麼遊戲,六博,還是雙陸?”

    六博是一種很古老的兵棋遊戲,而雙陸則是剛剛開始流行的棋藝,是從天竺傳過來的,據說曹操的兒子,才華橫溢的曹植就是個中高手。傅興他們也會,魏霸卻是一竅不通。

    “不,我們玩個新鮮的。”魏霸心中有事,怎麼可能單純的為了玩而玩。諸葛亮把他和趙廣、傅興安排在一起,不僅是因為他們三個相熟,更是把他從諸葛喬身邊隔開的一著棋。既然他和趙廣、傅興已經成了諸葛丞相眼中的一夥,他不趁此機會多加籠絡就不像話了。

    送他們新甲,只是一個開始,更重要的是要交心,讓他們從心底裡接受他,當他是自己人。

    “我們將來都是帶兵的將領,遊戲當然也不能和兵事無關。”魏霸一邊想一邊說道:“我們來個戰術推演,模擬一下丞相北伐之戰的可能進展,如何?”

    傅興和趙廣互相看了一下,趙廣有些猶豫,可是當著傅興的面,他又不好直接說,只好用眼神提醒魏霸。魏霸清楚,有些機密,包括子午穀計畫,他們不能輕易透露給傅興,萬一傅興嘴不緊,被別人知道了,以後就是一個把柄。不過事已至此,趙廣的擔心已經顯然有些多餘。

    “不妨事,我們就當什麼也不知道,從頭開始推演。”魏霸不以為然的笑道:“三個人,一個是我方的統帥,也就是丞相這個位置,一個是曹魏的統帥,嗯……就當是曹睿那個小子吧,剩下的一個是仲裁,負責裁定雙方的勝負。大家輪著來,這樣也好從不同的角度來思考問題,也許會想得更全面一點。”

    趙廣和傅興都有些興奮起來,兩人互相看看,不約而同的說道:“我是我方。”

    魏霸忍不住笑了:“別急別急,都有機會。這樣吧,看你們都不想做敵人,那我就先叫曹睿那個小子。你們猜拳,贏的人先做我方,輸的做仲裁。”

    趙廣和傅興點點頭,猜起拳來。說是遊戲,其實年輕人都有些爭強好勝,既然魏霸做了曹睿,他們都想做第一個打敗曹魏的人。兩人猜了拳,結果趙廣贏了一拳,喜滋滋的做了丞相,傅興只好委屈一下,先做仲裁。

    接下來,魏霸擬定了規矩,比如雙方兵力相當時算僵持,兵力超過一半時算可勝,兵力超過一倍時算可大勝,反正把各種可能的因素都做了一個大致的量化。他這幾個月跟著老爹和師父學兵法,對這些並不陌生,而趙廣和傅興更是對行軍作戰的一些基本常識瞭若指掌,這些基本設定大家都沒什麼意見,很快就開始玩了起來。

    開始還真的只當個遊戲,不過一玩起來,他們很快就沈迷在其中,特別是魏霸為了防止趙傅二人心理上希望曹魏輸的暗示,設定了賭注之後,大家開始較起真來。作為敵我雙方的趙廣和魏霸,剛剛開局不久就開始爭吵,把原本當仲裁還覺得有些無聊的傅興看得目瞪口呆,只好給他們裁決。

    三個人一邊玩一邊吵,不停的爭論,不停的調整的各項設定,慢慢的制定出了一套三個人都能認可的規則。

    東方紅,太陽升,魏霸三人不知不覺的玩了一夜。他們睜著像兔子一樣的紅眼睛,互相看看對方的狼狽情景,不由得想笑,可是一想到剛才推演的結果,剛剛露出的笑容便多了幾分苦澀。

    結果很不理想,特別是經過幾次輪換,修改了一些原本不利於曹魏的規則,更接近於實際情況後,蜀漢的情況變得非常不利。他們玩了一夜,每個人都做了兩次丞相,一共六局,結果蜀漢的勝利只有一局,這還是在傅興做曹睿時有意放水所致,魏霸做曹睿時,不論是趙廣還是傅興做丞相,一局都沒能贏。

    魏霸對這個結果早就有心理準備,現在不過是更加確定而己。可是趙廣和傅興卻非常震驚,經過這些細分到行軍速度、糧草籌備的較量後,他們對蜀漢面臨的困難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在輸掉的五局中,趙廣兩局,魏霸兩局,傅興一局。

    作為丞相時,趙廣全墨,可作為曹睿時,趙廣……全勝。

    換句話說,如果在考慮雙方都不出錯招的情況下,蜀漢基本上沒什麼勝利的可能,這個結果遠遠超過趙廣和傅興的猜想,他們原本以為,蜀漢雖然不佔優勢,但多少還有一小半勝利的機會,沒想到居然是這個結果。如果不是放水,那就是全負——勝率為零。

    “戰場之上,千變萬化,不可能……皆如棋盤之上。”趙廣的臉色很難看,說得好聽點有些木然,說得難聽點,就是呆滯。“再說了,丞相智慧過人,又豈我們所能模仿一二的。”

    “可是你別忘了,到目前為止,丞相所作的一切,不出我們當初在陽平山上的猜測。”魏霸打了個哈欠,疲倦的揮揮手:“你們不要急,還有時間,我們先去睡一覺,醒了接著玩。大家想想看,還有什麼辦法能取勝的。”

    趙廣和傅興一起點了點頭,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腰背,洗漱一番,強打精神,出去巡邏了一番,等他們回來的時候,魏霸已經沈入夢鄉,呼呼大睡。

    船隊順江而下,魏霸一直在輜重營,跟在大隊後面,幾天來除了發放了一次軍糧之後,其他時間都沒什麼事,三人窩在艙裡,整天推演戰術。經過幾天的折騰,三人已經建立起一套比較嚴謹的規則,可是結果卻讓他們非常沮喪。

    蜀漢的前景非常不妙,如果說還有一線勝機,那只有希望諸葛丞相的指揮能力遠遠超過曹睿,可是一想到直接負責關中軍事的是大將軍曹真和右將軍張郃,他們就覺得把勝利寄託在對手的愚蠢上似乎有些一廂情願。

    快到安陽的時候,魏霸三人放棄了推演,站在船頭,看著緩緩來到面前的青山,沈默不語。過了良久,魏霸問了趙廣一個問題。

    “如果當初師父知道先帝出峽必敗,而且是慘敗,他會怎麼做?”

    趙廣眉心輕蹙,沈默了半晌,最後輕聲說道:“他該做的和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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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1024
侯爵 | 2014-9-4 18:03:02

第077章 諸葛喬的選擇
        
    當遇到一個不聽勸的上司時怎麼辦?有三種選擇:一,向上司的上司越級彙報;二,再勸,勸到他聽或者他火了,開除你為止;三,聽天由命。

    第三種選擇不可取,似乎有些不負責任,第二種結果更不可取,因為這實際上於事無補,還對自己產生了極大的傷害。只有第一種方法似乎可取,可要是上司上面已經沒有了上司怎麼辦?比如臣子面對君王。

    當上司是手握生殺大權,至少能輕易左右你的前途時,不僅第一種選擇成為了空想,就連第二種辦法都具有了極大的危險。在一個公司呆不下去,還可以跳到其他公司,可是如果在一個帝國呆不下去,你剩下的選擇就非常有限,要麼死,要麼叛逃。前者死自己,後者也許可以活,但也有可能死的是全家。

    所以想來想去,第三種選擇是唯一可行的辦法。而趙雲選擇的就是第三種。

    魏霸本來也可以選第三種,如果老爹魏延能像師父趙雲一樣低調的話。可是現在他清楚,要想改變老爹魏延的脾氣,恐怕比打敗曹魏更難。

    曾經有人說過這麼一個笑話,上帝對某人說,我可以滿足你一個意願。某人很高興,說,我要長生。上帝說,這個要求太高了,不怎麼可能。某人退而求其次,說,希望能讓中國足球得一次世界盃冠軍。上帝沈默良久,然後說,我們還是來考慮一下第一個意願吧。

    對上帝來說,讓某人永遠不死,比讓中國足球拿世界盃冠軍更容易些。

    對魏霸來說,打敗曹魏,比讓老爹改掉他那臭脾氣更容易一些。

    因為至少還有一點可能。

    挽救自己,挽救老爹老媽、兄弟妹妹,甚至整個魏家的可能。

    魏霸遲疑了片刻,又問道:“如果師父他……”

    “你別說了,我不知道。”不等魏霸說完,趙廣就打斷了魏霸的話,轉身進了艙。魏霸張了張嘴,怏怏的閉上了嘴巴,尷尬的看看傅興。傅興也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看著永不停歇的江水,突然歎了口氣:“寒冬將至,連水都淺了很多。”

    聽了傅興的話,魏霸突然想到了“龍遊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這句俗話,又莫名的想到了陽平山的那次遭遇,想起了少女的窈窕的身影,心情剛剛迤邐起來,忽然覺得晦氣。如果那姑娘是母老虎,老子豈不成了惡狗?呸,呸呸!

    魏霸轉念一想,如果真做不了龍虎,做條惡狗又如何?反正自家父子再循規蹈矩也是囂張跋扈的武人,做不成謙謙君子,與其被人當成青蛙用溫水煮熟,何不奮起一搏,也許能鹹魚翻身,至少也能肆意一回。

    主意一定,魏霸突然變得輕鬆起來。他笑道:“仲簡,我想和諸葛喬去玩玩這個遊戲,你有沒有興趣?”

    傅興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我玩得正高興,仲德兄太沈穩,殺性不足,找諸葛都尉試試,也許會更有成就感。”

    魏霸哈哈一笑,伸手指指傅興:“你小子不夠沈穩啊,少年心性,少年心性。”

    傅興眯著眼睛,歪著腦袋打量著魏霸腰間掛的那塊玉佩:“彼此彼此,丞相的一片苦心,算是徹底白廢了。”

    魏霸慨然道:“為天下蒼生計,丞相的厚愛,我就顧不得了。”

    傅興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

    魏霸說幹就幹,拉著傅興就去找諸葛喬。諸葛喬這兩天正閑得要生蛆,一聽說魏霸有遊戲,他先是矜持的推脫了兩下,再一聽說是戰術推演,他立刻把顧慮拋到九霄雲外。魏霸把規則一講,他很快就明白了,三人興致勃勃的推演起來。

    不過,剛剛開始,他們就遇到了新問題。在諸葛亮能否順利拿下隴右的問題上,諸葛喬有不同看法。他認為人心思漢,大軍只要一出祁山,隴右必然回應,所以大軍根本不會在攻城上耗費什麼時間,只要迅速突進隴山,佔領由關中通往隴右的通道隴縣和蕭關,隴右甚至整個涼州都是蜀漢的囊中之物。

    他們的分歧在人心是否可用,魏霸和傅興的看法是人心也許可用,但起不到那麼大的作用,有一部分人也許會投降,但是全部不戰而降,似乎不大可能。

    諸葛喬則堅持,只要大軍一出祁山,整個隴右必然不戰而降。

    在這個問題上,魏霸不好爭執,要不就成了滅自己威風,漲他人志氣,在很講究大義號召的情況下,這個把柄不能送到別人的手中。

    “這樣吧,我們分兩種情況來分別討論,如何?”

    諸葛喬想了一會,勉強答應了。

    雙方重新開始推演,增加了人心所向之後,蜀漢的勝率有所提高。不過也僅僅是有所提高而已,依然沒有超過一半,最好的局面就是蜀漢佔據隴右,在第一階段的戰役中取得勝利,但是在接下來的持久戰中,蜀漢實力不足,路途遙遠的情況依然無法解決。人心所向,可以讓城池不戰而降,卻不能讓高山變成平地,不能讓峽谷變成通衢。

    經過幾次推演之後,諸葛喬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他緩緩的放下了手中代表兵力的小旗,疲倦的擺了擺手:“子玉,仲簡,我有些累。明天就要到安漢了,有不少事還要提前安排,先不玩了。”

    魏霸給傅興使了個眼色,起身告辭。

    兩人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回到自己的座船上之後,傅興才不屑的說道:“他就是死要面子,不肯認輸。什麼累啊,分明就是沒有招數了。”

    魏霸安慰道:“好啦,他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了,我相信他會把這個結果轉告給丞相的。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我們已經盡了力,耐心的等著結果吧。”

    傅興哼了一聲,欲言又止,長歎一聲。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說道:“早知道是個結果,我就不和你玩這個遊戲了。一想到是個必敗之局,好生無趣。”

    魏霸瞥了他一眼:“你見過不死的人麼?”

    傅興愣了一下:“誰會不死?”

    “那就是了。每個人生下來都會死,那你還努力幹什麼?為什麼不混吃等死?”

    “這個……”傅興啞然。

    “人生重要的是過程,不是結果。”麋威突然從裡面走了出來,看看魏霸,眼神閃了閃,又接著說道:“人終有一死,所以怎麼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馬伏波說過,大丈夫寧當馬革裹屍,也不可死於床簀之間,兒女之手。與其像馮唐一樣默默的活上百年,也不如像霍票姚一樣轟轟烈烈的短暫一生。”

    魏霸和傅興面面相覷,過了片刻,他才呐呐的問道:“麋都尉,你……什麼時候來的?”

    麋威輕笑一聲:“聽說你們玩遊戲玩得通宵達旦,我非常好奇,特地趕來看看,不知道能否有幸旁觀。”

    魏霸尷尬不已。麋威是輜重營的副將,他在輜重營呆了這麼久,卻一直沒和麋威有什麼交往,連玩這個遊戲也沒叫上麋威。倒不是他看不起麋威,主要還是怕麋威避嫌,不想和他太親近。現在麋威主動找上門來了,他當然是正中下懷。

    “旁觀怎麼行,要來,就大戰一場,如何?”魏霸斜著眼睛,故意做出一副挑釁的架勢。

    麋威嘴一撇:“你欺我麋家的人不通軍事麼?你別忘了,我雖然沒打過仗,可是要論算計,我可不會輕易認輸。”

    “那是,麋家世代經商,在算計這一方面又怎麼可能是弱手。”趙廣也從裡面走了出來,給魏霸使了個眼色:“子玉,你今天可是遇上對手了。”

    魏霸大喜,搓著手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

    諸葛喬耷拉著腦袋,靜靜的坐在案前,案上攤開的繭紙上空無一字,幾個紙團擱在一邊,被他渾重的呼吸緩緩吹動著。

    他有些掙扎。

    經過和魏霸的幾局推演較量,他所感受到的震撼遠遠超過魏霸的估計。他非常清楚自己實際上已經把己方的有利因素放大到了極致,儘管如此,勝率依然並不足以讓他欣慰。如果按照魏霸的設定,那這次北伐將成為一場災難,其後果不僅僅是一場失敗這麼簡單,甚至可能會把整個北伐的希望都毀在這一次行動中。

    如果一場戰爭還沒有開始,就決定了失敗的結果,那這場戰事還有什麼堅持的意義?

    諸葛喬想給父親提個醒,可是他又非常擔心會因此惹惱父親。未戰先言敗,這不僅是沮喪士氣這麼簡單,更可能會讓父親覺得他懦弱,不足以成大事。他比魏霸更清楚父親的信心有多強烈,當然現在他也比魏霸更清楚父親的信心有多麼不可靠。

    如果僅有信心就能取勝,那當初猇亭之戰,先帝劉備就不會慘敗在陸遜的手中,將蜀漢大半精銳力量毀於一旦了。

    說還是不說,這是個艱難的選擇。

    諸葛喬權衡了半響,最後臉色蒼白的擡起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仔細的疊好,叫來一個親衛,啞著嗓子道:“把這個交給魏霸魏參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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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4 18:03:27

第078章 一語驚四座
        
    親衛走進大帳,吹滅了燈油快要耗盡的油燈。

    正伏案急書的諸葛亮頭也不擡,吩咐道:“加一盞油來。”

    親衛愣了一下,看看手中的油燈,躬身道:“丞相,天亮了。”

    “天亮了?”諸葛亮應了一聲,手中的筆頓了一下,接著又寫起來。一邊寫一邊吩咐道:“那就把帳門打開,透透氣。”

    “喏。”親衛打開帳門,清涼的晨風吹了進來,吹散了濃烈的燈油味。諸葛亮精神一振,迅速的寫完最後幾個字,又看了看,放在一旁,這才搓搓手,又搓搓臉,扶著書案站了起來。他跪坐了一夜,兩條腿已經失去了知覺,這一站起來,頓時覺得雙腿痛如針刺,痛得他眼角不住的抽動。

    親衛連忙趕過去,小心的攙著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帳門口。看著東方漸白的天空,諸葛亮一手扶著腰,一手用力的抓住親衛的手臂,支撐著搖搖晃晃的身體,眯起眼睛,好一會兒才適應外面的天光。他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天又亮了。”

    “是的,丞相,你又是一夜沒睡。”親衛哽咽道。

    諸葛亮無聲的笑了笑,沒有說什麼,等腿上的刺麻減輕了身,腰也慢慢的直了起來,這才鬆開親衛的手,疲憊的說道:“去給我準備點粥。”他想了想,又道:“多放點薑。”

    “喏。”親衛應了一聲,緊張的看著諸葛亮,提醒道:“丞相,我要鬆手了。”

    諸葛亮揮揮手,一手叉著腰,一手扶著額頭,用手指慢慢的揉著酸痛的眉心。忙碌了一天一夜,他感到非常疲倦。可是他不這麼做又怎麼行呢,大軍行動在即,千頭萬緒,都要等著他來處理,有一件耽擱了,都有可能帶來不可忽視的影響。

    親衛端來了粥,諸葛亮回到帳中,吃了幾口粥,卻覺得沒什麼口味。分明腹中已經空空如也,看著煮得濃稠的薑粥,他卻一點胃口也沒有。勉強吃了兩口,他遲疑了一下,覺得實在太累了,還是趁著有人來請示之前躺一會兒好,也顧不上飯後要散步的習慣,到後帳的行軍榻上,剛剛躺下,還沒等他閉上眼睛,記室霍弋快步走了進來。

    一看到諸葛亮疲憊的面龐,霍弋站住了,看看手中的軍報,有些遲疑。

    諸葛亮已經聽到了霍弋的腳步聲,也知道霍弋這麼早來找他,肯定是有急事,不過他還是躺了一下,沒有立刻起來。對他來說,片刻的鬆弛都是難得的享受。他只是睜開了沈重的眼皮:“紹先,什麼事?”

    “丞相,參軍魏霸,派人送來一封急報。”

    “魏霸?”諸葛亮一驚,整個人突然清醒過來,身子一用勁,就想坐起來。不過他很快又抑制住了自己的衝動,沈默了片刻,才淡淡的問道:“什麼急報?”

    霍弋咽了口唾沫,喉嚨裡發出咕嚕一聲。諸葛亮詫異的偏過頭,打量著霍弋。霍弋是丞相記室,主管往來的章表文書,所有到丞相府的文書,他都是要先看一下的。諸葛亮雖然事必躬親,可是事情多了,也要分個輕重緩急,所以霍弋還有對文書進行評價的職能。在諸葛亮看來,魏霸那個空頭參軍能有什麼事,最多不過是催糧之類的,這件事已經安排好了,無須急著處理。

    所以看到霍弋這副表情,諸葛亮有些迷惑了。

    “丞相,這是一封很奇怪的急報。”霍弋很審慎的說道:“這是一個遊戲的結果。”

    “遊戲?”諸葛亮松了一口氣,又好氣又好笑:“紹先,魏霸剛剛開始做官,他不懂輕重,你怎麼也跟著糊塗起來。一個遊戲的結果,也要急著送來?”

    “丞相,這個遊戲與眾不同,是一個戰術推演遊戲,而推演的戰術,就是整個北伐的戰事。”

    諸葛亮一驚,隨即皺起了眉頭,過了片刻,他沈聲道:“這孩子真是不懂事,北伐是如何重大的事,怎麼用來當成遊戲。”他沒有起身,而是無聲的笑了笑:“不用說,一定是如果不採用子午穀計畫,就會失敗了?”

    霍弋點點頭。

    諸葛亮有些厭煩起來,翻了個身,背對霍弋。他對霍弋今天的舉動很不滿意,只是他不想說出來,以免霍弋難堪。翻個身,也就是說霍弋可以出去了。

    霍弋跟著諸葛亮很久了,當然懂這個意思,可是他卻站著沒動。他再次看了看手中的急報,沈聲道:“丞相,我把這個結果放在你的案上,丞相休息起身之後,可以看一下。”

    諸葛亮的背一緊,慢慢的轉過身,坐了起來。在他表示出這種態度之後,霍弋還堅持這樣的態度,這足以說明在霍弋看來,這個遊戲結果很重要,值得一看。他向霍弋伸出手:“拿來我看。”

    霍弋沒有遞給他:“丞相,你最好是休息一下再看。”

    諸葛亮皺起了眉:“有這麼重要?”

    “倒不是因為重要,當然我覺得的確很重要,不過我擔心的是這裡面的計算太多,丞相如果精神不足,恐怕一時半會的會搞不清楚。”

    諸葛亮詫異的看著霍弋。他很清楚在霍弋的心目中他有什麼樣的位置。霍弋這麼說,那魏霸這封急報可真是不簡單了。他好奇心頓起,渾身的疲倦似乎也淡了幾分,伸手從霍弋手中接過急報,展開看了一眼,就不禁咦了一聲。

    這是魏霸上任以來第二封公文,卻是直接發給諸葛亮的第一封公文。他沒有引經據典,說什麼套話,而是一開始就說明了原由,他和趙廣、傅興等人閑來無事,玩了一個遊戲,推演出了一些想像不到的結果,覺得對丞相可能有所裨益,所以特地將全過程寫來,供丞相參考。

    接下來,便是遊戲推演的相關說明,然後是幾十次推演的過程,最後是綜合說明。

    魏霸的文字並不優美,甚至有些乾巴巴的,不過他有一個讓諸葛亮非常滿意的地方,那就是他估計到自己的這封急報可能會很長,擔心丞相一時半會兒看不完,所以他在前面擬了一個摘要,把幾部分的內容分別做了概括,可以無需看完整個內容,就能先瞭解一下各部分的大致內容。

    諸葛亮閱讀的速度很快,他省去了內容最多的推演過程,直接翻到了最後的綜合說明,反復看了兩遍之後,他的臉色變得複雜起來。既有驚訝,又有欣慰,同時不覺摻雜著一些不快。

    諸葛亮合上急報,站起身來,慢慢的向外帳走去。霍弋小心的跟在後面。諸葛亮在寬敞的外帳來回踱了兩步,轉身對霍弋道:“去請馬幼常、楊威公、胡偉度、費文偉來。”

    霍弋有些意外。他知道這件急報很重要,諸葛亮會給予重視,但是沒想到諸葛亮會這麼重視,一口氣把他身邊的四個親信全叫來了。他不敢怠慢,立刻出帳安排人去請。諸葛亮在帳裡來回踱著步,不時的看一眼手中的急報。

    時間不長,馬謖第一個走了進來,一進帳就笑道:“丞相,魏霸那小子又搞出什麼花樣來了,讓丞相如此上心?”

    諸葛亮嘴角一咧,將手中的急報遞給馬謖。馬謖從霍弋的口中已經知道了一些大概,此刻他不去看內容,先是看了一下封皮,又迅速的掃了一眼結束處的簽名,眉頭已經輕輕的皺了起來:“這是他自己的主意?”

    “你覺得會是嗎?”諸葛亮沈著臉,眼神中有些掙扎。

    馬謖眼珠一轉:“這小子膽大,或許伯松不太清楚,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魏霸和他對戰過,他為什麼不向我彙報,反倒是魏霸寫來了急報。”諸葛亮的聲音大了起來,伸出的手指蒼白而顫抖:“他是大軍的主將,這點擔當都沒有,以後還怎麼做事?”

    馬謖連忙笑道:“丞相,也許伯松的彙報就在路上,只是還沒到而已,你又何必著急?再說了,這只是幾個沒事做的年輕人的遊戲,又不是什麼大事,伯松有正事要做,一時沒顧及這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幼常,你不要替他辯解。”諸葛亮用力的一甩袖子,憤怒之情,溢於言表。他喘了兩口氣,又大聲說道:“這是沒擔當,沒擔當。沒有擔當,以後還怎麼獨當一面?”

    正說著,楊儀快步走了進來,正好聽到了諸葛亮的話,看著諸葛亮憤怒的面孔,他先是一驚,隨即一抹喜氣從眼中閃過。馬謖看了,連忙將手中的急報塞到他的手裡。“威公,你先看看這個,看魏霸這小子的計算有沒有什麼漏洞再說。”

    楊儀有些不高興,不過他還是接過急件,一目十行的看了起來。看第一眼的時候,他還嗤了一聲以示不屑,不過看到第二部分的時候,他的神情開始變得凝重,他看得越來越慢,不時的還要停下來想一想,曲指算一算。看到他這副神情,不僅是諸葛亮和馬謖,就連後來趕到的費禕和胡濟也有些鄭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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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1024
侯爵 | 2014-9-4 18:03:49

第079章 我拿青春賭明天
        
    楊儀用近一頓飯的功夫看完,這才慢慢的放下急報。他的臉色有些發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額頭有微微的汗沁出。他低下頭,想了很久,直到費禕和胡濟也看完了,他才慢慢的擡起頭,環顧一圈,聲音乾澀的說道:“雖然我很不喜歡這豎子,可是從算學角度來說,我不得不說,他的計算非常準確、周密。糧草運輸,將是北伐最大的軟肋。如果不能速勝,我軍……我軍……”

    諸葛亮沈默不語。他是第一個看這個急報的,雖然算學不一定比楊儀強,但算這些也綽綽有餘。更何況他天天在籌備北伐的各項事務,豈能不知糧草運輸是最大的軟肋?只是他原本還有些掙扎,現在聽到楊儀這麼說,他最後一絲僥倖也煙消雲散了。

    費禕和胡濟互相看看,苦笑著搖搖頭。諸葛亮瞟了他們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馬謖。

    馬謖把急報遞給楊儀之後,一直在沈思。此刻感覺到諸葛亮的目光,他擡起頭,微微一笑:“威公說得對,如果僅從這件事上來說,魏霸的這份急報的確有些道理,特別是對於他這樣一個還沒有經過戰事鍛煉的年輕人來說,有這樣的見識,實屬難能可貴。不過,這畢竟是紙上談兵,可以參考,卻當不得真。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通過計算來完成,那還要我們幹什麼,讓威公一個人坐在成都算一算就可以知道結果了。”

    馬謖說完,笑了起來。楊儀等人也跟著笑了,不過笑了兩聲,便覺得有些無趣,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巴。這種感覺讓諸葛亮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馬謖看看楊儀等人,有些不解的笑道:“你們這是怎麼了,真以為戰事走向會是這個結果?你們難道看不出來這裡面的漏洞?威公,我不是說計算上的漏洞,糧草運輸的問題一直是我們的弱項,這個毋庸諱言。不過,他只是以目前的情況來推測,卻忘了各種因素都是會隨著戰局的變化而變化的。比如說,如果我們拿下了隴右,逆魏在上邽的麥田就成了我們的囊中之物,糧食的困難將會得到大大的緩解。再比如……”

    馬謖一口氣說了好幾個理由,楊儀等人的表情這才放鬆了下來。諸葛亮雖然一直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可是眼神中的擔憂明顯也減輕了一些,他讚賞的看看馬謖,點了點頭。

    馬謖躬身道:“丞相,魏霸憂心國事,這份熱情值得讚揚。不過,他畢竟太年輕,又有些先入為主,如果不讓他徹底明白這些擔心都是多餘的,一旦散撥出去,對我軍的士氣會有很大的影響。大軍行動在即,我們不能掉以輕心,我打算趕到安陽去,和魏霸面談一次。”

    諸葛亮略作思索,點了點頭:“有幼常出馬,那我就可以放心了。”他起身走到案前,打開剛剛蓋上不久的硯盒:“雖說有你去便已足夠了,不過我還是想給他寫一封親筆信,以示嘉獎。”

    楊儀有些眼紅。他的兒子幾天前剛剛出發,就被諸葛喬趕下了戰船,而罪魁禍首就是魏霸。現在諸葛亮不僅要讓馬謖去和魏霸面談,還要親筆寫信嘉獎魏霸,這份對年輕後輩的器重真是非常少見。就是諸葛喬也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諸葛亮似乎感受到了楊儀的心酸,他一邊寫一邊說道:“魏霸不尚空談,務實審慎,是個難得的人才。好好加以培養,將來是我大漢的棟樑。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對後輩要多加提攜。威公,元休這兩天如何?”

    楊儀一聽,頓時轉怒為喜,連忙躬身道:“丞相,他這些天閉門思過,已經不再那麼衝動了。”

    “如此甚好。”諸葛亮點點頭,用手指敲了敲魏霸的那封急報,笑道:“魏霸有百般好,卻有一樣不好,寫的公文太過直白。讓元休去,幫著伯松處理一些文書,也是好的。”

    楊儀大喜。

    ……

    魏興郡名義上一直是魏國的勢力範圍,不過魏興郡太守申儀卻不在西城,而是西城東百里的洵口。對於尚在西城以西的安陽來說,更不在申儀的控制範圍以內。諸葛喬率領五千大軍趕到安陽,一路上什麼敵人也沒碰到,安陽的百姓一看到他的大旗就開門投降了。

    諸葛喬很高興,對魏霸說,你看到吧,這就是民心所向,根本不用打,安步當歸。

    魏霸笑笑,沒說什麼。對他來說,這種勝利根本不值一提。安陽原本就是漢中的地盤,如果不是劉封逼反了孟達,安陽人就是益州人,到現在他們也不認為自己是荊州人。再加上申儀遠在兩百多裡以外,對安**本無法有效的控制,這些百姓才不會傻到主動和諸葛喬作對呢。

    五千人雖然不多,可是攻一個小小的安陽縣城還不是什麼大問題。這些山裡的縣城不是中原的縣城,人少,城小,如果不是戰略要地,基本上沒什麼防禦能力。魏興郡號稱有七縣,總共不過萬戶,大部分還散落在山中,安陽縣城才三百多人,怎麼可能是五千大軍的對手。

    諸葛喬進駐安陽之後,暫時停了下來,開始修繕城池,做長期堅守的準備。與此同時,他派出一千前鋒由山路向西城縣進發,領兵的就是張威和傅興。張威和傅興是好朋友,傅興受傷的時候,他來魏家大營探望過幾次,也因此和魏霸認識了。不過也僅僅是認識而已,談不上什麼交情。這些帶兵的將領都有一個不成文的默契,正常情況下不主動與別人交往,更不會拉幫結派。如果不是意外,連傅興都不會主動來和魏霸做朋友。

    魏霸意識到了這一點,也收斂起了拉隊伍的想法,甚至有些理解了為什麼以前的關羽、現在的老爹都是這副德性,身握重兵的將領之間有私人交情,這本身是一件很容易遭上位者忌憚的事。高處不勝寒,要想居高位,掌重兵,就不要想著高朋滿座,除非你有足夠的恩寵,保證上位者對你放一百個心。

    魏霸負責的是後勤,他不會有上前線的機會,所以就留在安陽城。諸葛喬修繕城池的時候,他倒是發揮了一些作用,順便也瞭解了一下這個時代城池的修築方法。不過對他來說,這是建築專業的活,除了能幫忙改進一些守城的工具,他和這個時代的人相比沒什麼優勢。

    城池只是修修補補,之後就沒什麼事了。魏霸對城北的子午穀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子午谷基本上是正南正北,北為子,南為午,故稱子午穀。這條穀道的北端有子午關,在長安縣南,南端有腰嶺關,就是安陽北,直線距離大概七八十裡。不過從安陽到腰嶺關卻要先西行七八十裡,再折向東北,所以實際路程大概有一百五十多裡,全是山路。

    魏霸很想把手頭的事扔下,親自走一趟子午穀,體驗一下沿途的情況,看看是不是適合大軍行走。他現在的身體素質比魏家武卒差一點,可比普通的郡兵略好一些,如果他能走,那些郡兵應該就沒什麼大問題。

    可事情卻沒這麼簡單,他呆在安陽雖然沒什麼大事,卻不能隨便離開。特別是他要去的地方是子午谷,諸葛喬肯定不會同意。魏霸只能耐心的在安陽等著,他寫給諸葛亮的軍報已經送出去了,諸葛亮會是什麼反應,他非常期待。

    他原本就覺得諸葛亮的計畫過於保守,成功率不高,如今又經過多次的推演,更是覺得子午穀計畫是勢在必行。如果諸葛亮能改弦易張,採納子午穀的計畫,那當然要少許多周折,否則以魏家的實力獨力完成子午穀計畫有相當大的難度,張夫人雖然是女中豪傑,畢竟不是老爹那樣的好戰份子,對其中的風險不得不三思而行,能不能同意他的計畫,現在還在兩可之間。

    諸葛亮的答覆還沒有到,漢中太守府的主簿趙素卻來了。他是押運糧草來的,這次除了由漢中太守府調撥的一萬多石糧之外,還送來了魏霸購買的十萬石糧。

    交接完了公務之後,趙素跟著魏霸走進了輜重營。他為人灑脫,和魏霸年齡相差也不大,做了主簿之後,和魏霸經常有接觸,早就是相熟的好朋友。無需魏霸邀請,他自己脫了鞋,抱著腿,坐在席上,笑眯眯的看著魏霸。

    “少將軍,行軍辛苦吧?”

    魏霸笑笑:“生在將門,這就是命,再辛苦也只能忍了。好在這一路坐船來,還算受得住。怎麼樣,你除了送糧來,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

    趙素嘿嘿一笑,揪著頜下的幾根短須,故作深沈的想了想:“你的提議,我和家父商量過了,風險還是太大。”

    魏霸知道趙素的脾氣,也不著急,從容的拿起案上的帳簿,開始一筆筆的對帳。趙素見他這副神情,苦笑一聲道:“你就不能接個茬?這讓我如何說下去?”

    魏霸頭也不擡:“這原本就是個你情我願的交易,之前我就聲明過了,風險很大,收穫也很大。你要想富貴險中求,你就去,你要是想過安穩日子,以後也不要眼紅。機會我給你了,願不願意抓住,能不能抓住,卻不是我能左右的。”

    “跟你說話,真是沒勁。”趙素歎了一口氣:“好吧,我承認,我雖然無所謂,可是我老子心動了,要用我這條賤命去為趙家的前程下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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